顾老太太听了赶紧说:“那赶紧上下打点啊,你这一大家子可不少人呢,你若是赋闲在家一年半载,家里可是多了好大的开销,又少了进项。”

顾礼听了忙笑道:“正是呢,明日就去账房上提银子去吏部各位大人家转转,老太太别忘了提前叫人和账房说下,我明日一早好去拿银子。”

顾老太太闻言登时便僵住了,沉了脸不再言语。吴氏听了这话站在一边脸色也不好起来,只是她虽然管家,却没有资格开口驳顾礼的回,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顾老太太。顾礼夫妇自然知道顾老太太贪财吝啬的毛病,只怕她舍不得拿钱出来。

顾礼原本并未打算叫官中出这份钱,好歹这几年自己攒下的积蓄已有不少,就是拿出一箱银钱出来打点也不怕什么。只是他带了这么些箱子银子回来,虽然私密也并未让太多人知道,但保不准老太太会旁敲侧击一番,好叫他拿出银子给家里。顾礼晓得老太太恨不得把他手里所有的钱财都刮出来才舒心,所以只得装穷先开口要官中的钱出来打点了。

顾老太太阴沉着脸想了半天,见众人不说话,顾礼仍眼巴巴等回话,便转头问顾礼道:“你在外面做了那么多年的知府,可攒下不少钱罢。”

顾礼忙回道:“儿子的俸禄加上属下的孝敬,除了留下家里的吃穿用度,剩下的都叫人送回家里来了。”

顾老太太忙说:“哪里就会只有这么点,再者说这几年可比前些年送回来的银子少多哩。”

顾礼回道:“家里添了泉哥和妞妞,自然比之前费了些银子,光他俩身边伺候的人就有六个,更别说小孩子吃食比大人还要精致些。再者,上次评估,家里并未送钱来使,还是我从银庄借了银子四下里打点。因银子有限,所以才未升职,只勉强保住了知府一职。这些年还要挤出银子来还钱庄的钱,剩下的就更少了。”

顾老太太听顾礼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那年自己将把给顾礼用来打点的钱给小儿子买庄子了,她心下理亏,又不好这次也像之前那样驳回,只得哄顾礼道:“你刚到家,一路人疲马乏的,也先歇个十来天再去想那些事。”

顾礼听了只得答应了,因提到了钱的事情,席间的气氛也就凝固了,顾老太太更是没了心情,正巧二房孙氏给老二顾仪倒酒时被吴氏一碰,酒便洒了一些出来,顾老太太见状骂孙氏道:“倒个酒也能洒,不知节俭的东西,多早晚整个家都让你败掉。”孙氏已经习惯时不时地被骂上一两句,也不甚在意,仍然神情如常地在顾仪身后垂手低头站了。顾老太太直到骂道口干舌燥才歇了嘴,叫人端了茶上来吃了几口便嚷着累了。顾礼等人忙簇拥着她回房去歇息,然后才各自回了屋去了。

翌日一早,顾礼和李氏收拾了便去上房请安,元秋自知如今不比在杭州那般自在,便谨小慎微,每日早晚去上房请安,却总也不多留。顾老太太本来就重男轻女,再加上元秋从小又没养在她身边,也没多少感情,因此也不甚在意元秋,每次只留美玉在身边陪着说笑。

二房的宝珠也是个不得宠的,顾老太太嫌弃她手脚和孙氏一样笨,又不会说话,每每见了她也不耐烦,偏生宝珠也不爱往顾老太太身边凑,顾老太太不喜欢她,她也乐得每日只露个面便能找借口出来。元秋回来了,宝珠像是找到了伴,每日在上房只坐上一刻,便约元秋一起出来。

在元秋看来,顾老太太除了三房,对大房二房都不喜欢。她嫉妒李氏大家子出身的身份,每每对李氏说话都尖酸刻薄。二房孙氏倒是小户人家出身,顾老太太又嫌孙氏娘家穷酸,骂起孙氏来更是随意。只有三房吴氏,因和顾老太太沾亲带故加上又是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媳妇,顾老太太才看她格外顺眼,连带三房的儿女都格外受宠。

李氏去上房请了安,又伺候完老太太早饭,便回屋开箱归整给各房及老太太的礼物。因顾礼夫妇打定主意回家要装穷,因此礼物都是以实用为主,更多的是杭州的土特产及布料之类。只顾老太太的那一份,多了几张狐狸毛皮。

因李氏早上给顾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便把她那份一并带过去了,如今也不必再跑一趟。李氏把给二房和三房的礼物一样样包了,便叫人各屋送去。

采雪和素素送了东西回来,正伺候李氏吃茶点,便有丫鬟回道:“二太太来了。”李氏忙搁下茶盏道:“快请二太太进来。”一面说一面就迎了出去。孙氏打了帘子进来,笑着给李氏见了礼,妯娌两个便拉着手到桌边坐了,李氏又叫人换新茶上来。

李氏和孙氏吃着茶,眼睛却打量着孙氏身上:只见孙氏穿着半旧不新的家常褂子,耳朵上只带了一个小小的金耳环,就连头上的钗子也只是个银的。李氏想起昨日孙氏也是如此打扮,不由地叹了回气,找了些闲话和她说,慢慢地两人把话题扯到三房上面。

孙氏见四下无人,便悄声说道:“倒不是我说她,只怕大哥大嫂这次回来,她心里好生不自在呢。这些年来,老太太不但让她管家,就在吃穿用度上也宠着三房。每年大哥送回来的那些银子,倒有一大半让他们三房花去了。她当家作主惯了,往日连我也不放眼里。如今大哥大嫂回来了,她又要敬着长房又要担心被查账,只怕头发都要白上一些呢。”

李氏听了心里想了一番,面上却只得笑道:“官中的钱有数,加上事事都有定例,她能多花多少出去?”

孙氏欲言又止,想了一回只笑着说:“等大嫂管家的时候查下帐就知道了。”

李氏听了只笑道:“我刚回来没几日,老太太还没说让我啥时候管家哩。”

孙氏忙道:“大嫂是大家子出来的,最是懂规矩讲礼数的,大家子说话做事都有规矩来约束,自然什么都错不了。而我们家就不一样了,虽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顶着一个三品大员的头衔,只是内宅里的事还多是老太太来管。老太太虽然是诰命,但毕竟是个乡绅的女儿,规矩也略微差点。我看大嫂若是不提这管家掌府的事,老太太是不会把管家大权从三房那拿回来交给大嫂的。这长房管家,在大家子是最最平常的事情,到了我们家偏生成了最难办的事情。”

李氏听着孙氏这话里透着大不敬,虽然心下赞同,面上却不敢附和她,只低声和她说道:“这话也就和我说罢了,万不得随便乱说叫人听到。”

孙氏忙说:“我自然省的,这话伦理是不该我说,只是我性子直,看不惯罢了。我虽然是小户人家出身,却也读了两日书,也知道兄弟之中,长兄为大的。老太太宠爱三房叫她管家,越过我去就罢了,只是如今大嫂回来了,难道还要越过大嫂去不成?说句不中听的话,等老太太西去了,整个家都是大哥的呢,我们二房三房不过是白住罢了,哪有让外人管自己家的道理?”

李氏虽然和孙氏接触不多,但孙氏一直是以木讷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今天忽然到李氏房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让李氏重新评估了她一番。李氏原本对孙氏有着五分好感,但如今李氏不禁对她又多了三分戒备。孙氏还一味的说个不停,李氏只笑着说:“我在杭州时候,虽然只是个小家,但打点起来也好生费力。如今回来好不容易有弟妹帮忙管家,我正好偷个懒休息一阵子才好。”孙氏听了略带失望,只马上又恢复了笑意道:“我只不过和大嫂说些自家的闲话罢了,大嫂听过就算,听过就算。”李氏笑道:“只是闲话罢了,弟妹放心。”

李氏虽然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她并不是不想管家掌府。只是李氏十几年没在府里住了,也没有根基人脉的。而三房这么多年不但管家还有老太太撑腰,只怕这府里除了自己的院子以外都是三房的人了。当初自己就是怕三房派人到自己屋,所以才千里迢迢把自己的丫鬟都带着,不给三房补缺的机会。她虽说是长房,可是如今这光景,她也不敢拿大和三房硬碰硬。

世子妃?

孙氏说了半晌也不知李氏是何意思,她又拿不准李氏的性情,也不敢一味说个不停,只得找些闲话说了会子,方才去了。

李氏笑着送孙氏出去,回来自己寻思了半晌,便叫顾海把之前从家里带去杭州的下人名册拿过来。李氏逐一看了,选了几个忠心又机灵的家生子出来,吩咐他们去瞧瞧府里的亲戚朋友。

李氏待下人向来不薄,又极少打骂的,这几个家生子原来都是老宅的人,自从顾礼放了外任才跟了出去。他们在李氏手下做事不仅比原来在家里舒服的多,而且活计不累,手头更是比之前宽裕不少,也绝了打骂之事。他们跟惯了李氏,自从回到家里便唯恐没了舒心的日子,心下便都有些惶恐不安。

李氏放话出来,叫这些家生子去和旧日亲戚朋友联络感情。这些人按照李氏的吩咐拿着杭州的土物去寻了旧日的朋友,又拿些钱买了果子买了酒请他们吃,家里的奴仆一则见到旧友心里欢喜,二则有意要卖弄自己,就把府里各样的事情说与他们听。

李氏正在屋里寻思着孙氏的话,就听门口丫头道:“请三太太安。”接着就有人进来回话说:“三太太来了。”李氏听了便笑道:“快请三太太进来。”门口立着的丫头忙撩起帘子,吴氏拿着帕子笑着走了进来,亲热地拉着李氏问道:“大嫂子在忙什么呢?”

李氏笑道:“不过是看她们整理些衣物罢了,能有什么好忙的。”说着就扬声叫小丫头上茶,吴氏忙摆手道:“不吃茶,我就是来看大嫂子得不得空。老太太在屋里闷的慌,想找两个人摸牌,叫我来请大嫂子过去玩一会子。”

李氏听了推脱道:“已有几年不玩那劳什子,早已忘了个差不离,只怕我去了只会扫老太太的兴罢了。”

吴氏听了拉了她便走,一面嘴里说道:“谁正经会它,都是闹着玩的,不过是哄着老太太高兴罢了。”李氏听了,心下疑惑:顾老太太素来是最厌恶自己的,怎会找自己打牌去凑趣?只是老太太叫了,李氏又不敢不去,只得随着吴氏去了上房。

李氏和吴氏刚到了顾老太太跟前,孙氏也撩起帘子进来了,三人彼此见了礼。顾老太太已在桌前坐好,正在自己摸牌玩,李氏三人上前去行了礼。顾老太太抬头瞅了李氏一眼,便抬起下巴朝下位一点:“坐下罢。”

李氏三人这才按照规矩各自坐了,婆媳四人打着牌,唠着闲话,更多都是老太太和三房问顾礼在杭州的事情。李氏少不得打起精神来,一面看着手里的牌,一面应付老太太和孙氏的缠问。

李氏想起昨日老太太紧着夸元秋的话,心里早有了数,果然吴氏三句两句就扯到元秋身上,先夸了元秋的模样气派,又说元秋给各院送的针线活计好,一看就是灵巧的人。李氏只笑着不接口。孙氏听了一会,便开口接话道:“美玉姑娘也是心灵手巧的,我听说都有侯爷府相中她了?”

吴氏听了面上带着得意神色,李氏想顾廉不过是七品的小官,秉性又差,如何能攀上侯爷府,心下不由得奇怪,便开口问吴氏道:“是哪家的侯爷府的少爷?”

吴氏正要显摆一番,听了李氏来问,忙接话道:“就是辅国公的孙子,他家可是三代世袭呢。当日老太爷做官的时候和辅国公素来交好。前些日子辅国府老太君寿宴,老太太带美玉去了。你知道我们家美玉长的自不必说,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又有旺夫旺子之相。辅国府的老太君见了美玉就喜欢的不行,忙拉了我们老太太私下里问了美玉的八字去。”

李氏听了便知道吴氏说的哪户人家,只是满脑子想了一圈也不记得他家府上有适龄的男子,只得问吴氏道:“我记得辅国公有三个儿子,通共有七个孙子,最小的一个孙子也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了。这给美玉说的是哪一个?”

吴氏听了脸色略微变了下,便扬起笑脸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辅国公家三老爷家的李姨娘有一个儿子,当年因生的娇弱,一直养在内宅没有叫人知道。直到五六岁了才给他起了名字。如今他也有二十岁了。去年他媳妇生病没了,老太君便想寻觅个有旺子之相福气人给这小公子,结果一眼就相中美玉了。”说着自己拿着帕子一通得意地笑。

李氏闻言不禁讪笑了下,美玉长的又白又胖,难怪会被辅国府的老太君认为有旺子之相。只是一个庶子还是继室,就这样一个还未定下的婚事就让吴氏乐成这样,不禁让李氏有些哑然。吴氏本来想听李氏的奉承,谁知李氏听了竟像没事人一样,仍低了头看牌,心下便有些不乐意。

老太太瞟了眼李氏道:“虽说孩子是个庶出,又是娶过的。但好歹前边夫人并未留下子嗣,美玉若是嫁过去,那立马就是少奶奶。况且又是公侯之家,这不知道是多大的脸面呢。老爷在世的时候虽然做到了三品大员,但我们家毕竟根基浅薄,比不得那些世代为官为宦的人家,美玉若是能得这门亲事,便是祖上烧高香了。”

李氏倒不想老太太能说出这样一番有条有理的话来,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孙氏在一边听了,慢悠悠出了张牌,才笑着说道:“美玉离及笄还有三年,那辅国公家的小公子不知可等得?”

吴氏闻言不禁一滞,便抬眼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听了恼羞成怒瞪孙氏道:“就你知道的多。”吴氏本来要显摆一番,此时被孙氏一句话噎了回去,不禁心下恼怒,便有意无意挖苦孙氏道:“宝珠和美玉是一年的,如今也没听二哥二嫂说有相应人家。二哥的官虽然比我们家老爷高了一级,但宝珠生的单薄,不比美玉福气,将来还不知道能许给什么样人家呢。”

孙氏听了心下不觉有些气愤,只是三房得势已久,加上又在老太太面前,她还不敢露出生气的模样来。只沉默了半晌才冷笑道:“只要是原配夫妻我就心满意足了,总不会送我们家孩子给人家当继室去就是了。”

吴氏听了心下恼怒,正要发飙,就听顾老太太喝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美玉要真是嫁给了辅国公家的小公子,只怕连你们家老爷都能借上力,将来你指望三房的日子多着呢。快说起这句话罢,省的将来打了嘴。”孙氏听了只得怏怏地闭了嘴,吴氏得了老太太的助力,更加傲慢,得意洋洋的撇了孙氏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顾老太太本来交代了吴氏一些话,叫她引出自己的话来。奈何她光显摆自己闺女,早把老太太交代的话忘到脑后去了。顾老太太只得自己开口说道:“那日辅国公老太君做寿时说起她有个侄孙子,十五岁年纪,正要寻个合适人家的女儿。老太君说不拘家世如何,只要女孩子相貌好,又要贤淑才成。当日众多官眷都听了老太君此言,想必都想将自家孩子送去。我想元秋年龄相当,大老爷又有前程,不比那些人强?若是和老太君说了,一准同意此事。”

李氏正想开口,就被吴氏打断道:“虽说那孩子比不得小公子生在侯爵之家,但好歹是侯爵府的亲眷,家里也是做官的,也不会辱没了元秋。”

老太太忙接口道:“可不是,老二家的倒想替宝珠应了这门亲事,我还不许呢。就是为了给元秋留着这门亲事的。”

李氏直到两人把话都说完了,才站起来笑着回道:“老太太、三太太原是好意,只是元秋这孩子已经许了人家。昨日本想就和老太太说的,谁知人多又吵闹,一下子给混忘了。”

老太太闻言十分不乐意,当时就摔了牌指着李氏鼻子骂道:“元秋许了人家?你们两口子可真成啊!山儿、元容、元秋这三个孩子的婚事哪个同我说了?当我是死的不成?你就一味的调唆你们家老爷不孝,连亲生母亲都能忘到脑后了。”

吴氏见状忙起身到了老太太跟前,又是捶背又是揉胸的,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劝住了才回头和李氏说道:“元秋许的什么样的人家?依我说,普通人家就罢了吧,哪里比的上侯爵府的亲戚?大嫂子还不赶紧应了老太太。”

李氏见两人一唱一和也不开口,直到两人把话都说尽了,才慢悠悠地说道:“元秋许给了南平郡王府世子,只怕这门亲事退不得的!”

李氏语音刚落,老太太和吴氏两人都惊住了,就连孙氏都抬头不眨眼地看李氏,半晌吴氏才勉强问道:“元秋许给了郡王府世子?”李氏笑道:“可是呢!”

吴氏憋着嘴闷了半天,直坐在一边吞吐沫,孙氏只抬头看着李氏,也不言语。老太太抬头瞅瞅李氏又瞧瞧吴氏,面色阴晴不定。几个人闷了半天,吴氏才试探问道:“元秋是先于世子妃之前过门还是在世子妃之后过门啊?”

李氏把吴氏嫉妒地神情看了个够,才笑着一字一句道:“元秋就是定给南平郡王世子的正室呢。”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地问道:“那元秋岂不是就成了世子妃了?”

李氏忙笑道:“可不是嘛!因大老爷要回京,南平郡王府急着把亲事定下来,便催着大老爷换了庚帖。因事情赶的急,也没叫人送信回来。想必老太太也不会怪罪罢。”

顾老太太此时脑袋一片浆糊,只顺着李氏的话说了句:“不怪罪!不怪罪!”

李氏嫁入顾家十余载,虽在顾老太太面前前后不到一年,却也受尽了苦,今日难得老太太被自己震了一下,顿时心里觉得舒爽不已。

老太太和吴氏还在发愣中,倒是孙氏先回过神来,忙起身拉着李氏的手喜道:“真是恭喜大嫂了,这可是门好姻缘啊!我们家元秋许给了世子,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啊。这可不是什么侯爵府的庶子的继室可比的上的。”

吴氏已经习惯孙氏素来的逆来顺受,不想今天却接二连三的被她说的下不来台。吴氏闻言登时就掐着腰顺着眉毛骂孙氏道:“又不是你闺女当世子妃,你得瑟什么劲啊?有本事你把宝珠也嫁个世子去再来和我这样说话!”

孙氏冷哼道:“大哥又有好官名又有好家教,这哪里是别人比的上的?我见元秋当世子妃心里高兴地很呢,倒没想让宝珠去比较什么。只怕有人心里吃醋愤恨不平罢,本想把女儿嫁到侯爵府去好教她风光一番,结果八字还没一撇还没有显摆机会呢就已经被人比下去了,真真可笑。”

孙氏之前去瞧李氏本身就是为了表心意,奈何李氏是个聪明的人,自然不肯轻易信她。于是孙氏才想了这么个辄,为了揭吴氏的短拆吴氏的台好向李氏示好,就是为了李氏肯和吴氏争夺管家之权。谁知李氏又爆出元秋的亲事,孙氏听说元秋的婆家竟然是郡王府,登时铁了心的要抱李氏大腿了。

吴氏和孙氏正吵闹不休,顾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了,眼见吴氏和孙氏已经挽着袖子要打起来了,忙头痛地喝道:“都给我安分些罢!”

孙氏毕竟是惧怕老太太的,一听见她发话了,立马闭了口在一边站了。吴氏也只得瞪了孙氏几眼又骂了两句才住了口。顾老太太瞅着微笑着站在一边的李氏,心似五味杂瓶。只僵硬的扯着脸笑道:“怎么还站着?快坐下罢!”

堂妹美玉

李氏笑着坐下,吴氏和孙氏也跟着坐下了。四人重新摸牌打牌,老太太和吴氏本来是为了借着玩牌来说元秋的婚事,如今晓得元秋是未来的世子妃,也都没了玩牌的心境。老太太是内心如五味杂瓶般,她既欢喜自家有了位身份高贵的孙女婿,又担心以后再不能压了李氏去。而吴氏纯粹是因为心里不甘,又嫉妒李氏及元秋罢了。两人接连着出错了几次牌,李氏本就不爱玩牌,又见老太太和吴氏没了心情,便笑和老太太说道:“想必老太太也乏了,不如就散了罢。老太太歇息一两个时辰,也就该吃晚饭了。”

顾老太太把手里的牌推了,扶着大丫鬟颤颤巍巍站起来:“可是呢,跟你们才玩了这么一会子就觉得乏了,我歇会中觉,你们也回去躺躺罢。”

吴氏忙走到老太太身边,扶着她坐到榻上,又拿厚褥子在老太太身后垫了,才笑着回道:“我却是个歇不得的,大嫂刚回来,想必屋里人手不够,我选几个伶俐的丫头给大嫂送去。”

老太太闭着眼睛点头道:“可是呢。山哥、泉哥、元秋、妞妞四个人的丫鬟就按照明哥和美玉的例来,少的人赶紧补过去。”

明哥和美玉都是三房的孩子,配的丫鬟小子都比二房的多,孙氏心里早就不自在这个,今儿听了老太太连大房也是按照这个例,单除了自己家去,心里更是老大不乐意。

吴氏刚应了一声李氏就开口说:“老太太不知,我是个极念旧的人。我屋里的那些丫头婆子都是使唤了十来年的老人,我用的顺手舍不得把她们换掉,因此就都带了回来。如今屋里也不缺人,倒不忙着添。”

吴氏听了似乎略有不甘,想了一回又笑着说:“大嫂子带回来的都是一二等的丫鬟,粗使的下人定不齐全,浆洗扫洒这种事还是得派几个粗使的婆子去的。”

李氏略微沉吟了一下,才笑着和吴氏道:“那劳烦弟妹了。”吴氏听了忙拍手道:“我这就给大嫂子办去。”说着给老太太行了礼就忙忙地退了出去。李氏和孙氏也只略微坐了一会就相继告退了。

吴氏急冲冲地出去到了外间,吩咐一个丫鬟去叫管家,自己则扶了小丫头一路回了屋子。门口立着的小丫头叫吴氏脸色不好,脚步又匆忙,连忙行了礼就去撩帘子。李氏刚要进去,见了那小丫头就立住了脚:“老爷在屋里吗?”

小丫头忙回道:“回太太:老爷没在屋里。今日大老爷祭拜了祖宗,要请亲朋好友吃酒,三老爷陪着去了。”吴氏听了冷笑一声,横眉竖目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只会勾引爷们的小蹄子,下贱的小娼妇。”说着一个大耳刮子就打了过去,那小丫头被打的一个踉跄,捂着脸哭道:“奴婢不敢。”

吴氏哼道:“最好是不敢!若是被我发现了你勾引老爷,小心你的皮紧。”说着一把撩起帘子,愤愤地进去了。吴氏在屋里转了一圈,只觉得心烦意乱,想和顾廉商议一番,偏生此时又不能叫他回来。

美玉听说吴氏从上房回来了,便扶着丫头过来,也没瞅吴氏脸色,直接开口说:“母亲,上午老太太送来的人参鸡汤您叫人放哪了?我早上吃了两碗燕窝粥,正好觉得不饿,紫竹就叫人收起来了。”

紫竹是吴氏的陪嫁大丫头,后来做了顾廉的通房。按理美玉也该叫紫竹一声竹姨的,吴氏偏生压着,只让美玉直呼其名。奈何紫竹跟了顾廉十余年,也没得个一男半女的,便没混上个妾室。紫竹听见美玉声音,便从里间出来笑着回道:“我搁那桌上了,这就叫人给姑娘热热去。”

美玉忙催了紫竹去热,自己坐在吴氏身边,正好瞧见桌上的一盘稀奇的糕点,忙拿了一块去吃。吴氏正觉得闹心,偏生美玉还问个不停:“母亲,这是从哪里买的糕点?比往日的都好吃,这里面的馅子是什么做的?”吴氏闻言顺着美玉的手看去,才看到桌上有一盘泛着热气的点心,想必刚做好没多久。

旁边丫头听见美玉问话,忙上前回道:“这是三姑娘亲手做的杭州点心,叫人送来给三太太尝尝鲜。”

美玉听见不禁抱怨道:“三姐姐也太小气了,怎么就没给我送一盘?母亲也不爱吃点心,不如我把这盘子点心带回去罢。”吴氏听见元秋正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偏生美玉又说这样的话,不禁喝道:“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吗?多早晚你也能给母亲争个脸呢!”

美玉五官极好,所以小时候圆润些只让人觉得可爱,如今一天大似一天了,她却还继续珠圆玉润着。每每吴氏说她,她就哭着跑老太太那去撒娇,顾老太太心疼她,只喝吴氏不叫孩子吃好,还让大厨房做她爱吃的菜单独给她吃。久而久之,吴氏也就不再多说美玉了。

美玉从小到大都被当宝一样捧到手心上,顶多被吴氏说过几句,何曾被人这样骂过?美玉当即就拿着帕子哭了起来,紫竹正好拿着帕子垫着端了好大一汤碗的人参鸡汤回来。美玉扒眼望去,见是整只的野山鸡拿人参炖的,香气格外的诱人。吴氏闻见香气,也去瞅了两眼,隐隐约约能见到大拇指粗细的人参在里面,便皱了眉头道:“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吃的了这些?”

美玉听见忙擦了泪说:“这是老太太叫人给我补身子的,我身子虚弱,正要吃这个才好。”

吴氏听了只疑惑打量她,美玉见状又说:“前日那个大夫不就说我是因为体虚才会引起虚胖?”吴氏哼道:“也不知你叫人从哪里找来的大夫,也不知是否可信,还是叫家里常叫的大夫来瞧瞧才好。”

美玉懒怠的听吴氏唠叨,叫丫鬟端了鸡汤送回自己屋去。吴氏此时也没心情管她,也就随她去了。

元秋第一次回到老宅,自然要先和姐妹们熟络起来。元秋挑了早备好的笔墨纸砚书籍之类的,叫了两个丫鬟端着,自己准备亲自送去给宝珠和美玉。

因宝珠比美玉略年长些,因此元秋先去了宝珠的屋子,宝珠正歪在榻上看书,元秋见她门口没有丫鬟,就自己撩了帘子进去,宝珠听见声音便抬了头往门口处看,瞧见是元秋的身影忙笑着起来道:“三姐姐怎么有空过来?我本想去找你说话,又怕你一路颠簸恐要多歇息几天,因此没敢过去打扰。”

元秋笑着把东西递给宝珠:“我才多大年纪,哪里会累着?不过是睡一晚上就好了。我在马车里闷了两个月,正要四处走走透透气呢。”

宝珠笑着接了叫丫鬟收好,自己拉着元秋在桌边坐了,立即有小丫头过来给倒茶。姊妹两个说了一回话,无非是读的什么书,喜欢谁的诗词之类的。元秋估摸着坐了一刻钟,便起身要告退。宝珠忙站起来拉着她道:“姐姐多坐一会罢,我成日在屋里也怪闷的,好不容易多了个姐姐,正要亲近亲近才好呢。”

元秋笑道:“改日再来罢,还要送东西给美玉妹妹去。”宝珠听了便说:“既然这样,我同你一起去罢。”说着便挽着元秋的手,姊妹两个说笑着一同出门了。捧着给美玉礼物的丫鬟在院门处候着呢,见元秋、宝珠两个出来,忙在后面跟着一路去了美玉的院子。

两人刚进了院门,门口的小丫头就笑着迎了上来,将两人迎了进去,又撩起帘子报:“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了。”元秋、宝珠两个刚迈进屋去,就听见屋里传来“哐啷”一声,接着就有人叫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元秋、宝珠两个听见慌乱的声音忙进去瞧,只见美玉脚底下满是汤水,一只破了的碗滚到了桌子下面。丫鬟们都惊慌的围着美玉。美玉跟前的大丫鬟见几个丫鬟乱成一团,当即叫道:“姑娘流鼻血了,还不赶紧打水过来?”

美玉只哭着捂着鼻子,又叫着腹胀胸闷,把那些丫鬟慌的没法。元秋见有人出去打水,忙嘱咐了一句道:“打些冷水回来。”那丫鬟答应了去了,宝珠懒得去看美玉,便找个凳子坐了,正好瞧见桌上的汤碗,便悄悄冲元秋招手。

元秋见丫鬟们忙着帮美玉拿帕子止血,来来进进的自己站在一边倒是碍事,便去宝珠边上坐了。宝珠拉着元秋低声笑道:“我说她好生生的为什么流鼻血,原来又是在吃上惹的祸。姐姐你瞧碗里的是什么?”

元秋转头去看,只见桌上一个汤碗里盛着半只野山鸡,里面还有根整支的人参。元秋见状不禁嗐道:“哪有这样进补的?也不怕吃坏了身子!”

宝珠冷笑道:“姐姐刚回家,自然是不晓得她,等日子久了就知道了。”元秋虽然刚回来两日,但依照美玉昨日和今日的举止,倒是隐约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元秋见美玉基本上止住了鼻血,只是衣裳前襟上被滴上了大片的血迹,脸颊上也有鼻血的痕迹,想必她要好好梳洗一番才是,于是便和美玉说道:“我们两个到外间去吃茶,好叫美玉妹妹换身衣裳。”宝珠扫了眼美玉,撇嘴笑了一下,才跟着元秋到了外间屋子坐了。

外面有小丫头伺候,见两人出来,忙沏了茶送来,又把新鲜的果品糕点摆了两盘。宝珠捏了几个松子瓤吹了皮吃了,又和元秋笑道:“美玉这里唯有一样还算好,就是各样的果子都是齐全的。”元秋只笑了笑,拿了茶慢慢的吃了几口。

两个人坐了约莫半个时辰,里面有丫鬟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出来,美玉屋里的一个大丫鬟蓝月跟着出来先给元秋和宝珠行了礼,才回道:“姑娘请三姑娘、四姑娘进去说话呢。”宝珠慢悠悠地抬头瞟了眼蓝月,喝了口茶才道:“你们姑娘梳洗好了?”蓝月忙说:“姑娘梳洗好了,四姑娘进去说话罢。”宝珠放下杯子,和元秋笑道:“三姐姐,我们进去瞧瞧美玉罢。”

元秋拉着宝珠的手进去,只见美玉虚弱的半靠在榻上,见两人进来便拿着帕子咳嗽了两声,才慢慢地起来和元秋、宝珠两个见了礼,又请她二人到榻上来坐。

元秋见她脸色潮红,怕她等下还会流鼻血,便摆手说:“你身子不好,赶紧躺下罢。”说着自己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宝珠更是不耐烦和美玉挨着的,也跟了元秋在椅子上坐了。

元秋见美玉靠着厚褥子半躺下,方才问她道:“妹妹怎么突然流鼻血了?可是有什么缘故?”

美玉叹口气,幽幽地说:“姐姐不知,妹妹打小身体不好,老太太见我长得单薄心疼我,成日里送些燕窝人参给我调养。今日又叫厨下煮了人参鸡汤送来,我本不爱吃那荤腥的,但奈何老太太一片好意,只得勉强吃了。怎知我身子虚弱已久,那人参药性又大,想必是虚不受补才会流鼻血罢。”

宝珠听了不禁“扑哧”一笑,连元秋都目瞪口呆:打小身子不好?还长的单薄?这长的比薛宝钗还胖的美玉姑娘感情还真把自己当林黛玉呢。只不过是嘴馋罢了,至于找这么个借口吗?

美玉见两人只打量着自己不说话,还当自己又流鼻血了,便拿帕子去擦拭了下。美玉瞧见帕子上并无血迹,心下有些奇怪。她刚想去问元秋两个光看自己是何缘故,眼睛就转到了自己圆滚滚的手腕上了。美玉看着手腕想起刚才说的自己生得单薄,也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忙和元秋解释说:“姐姐不知道,前阵子有个大夫来给把了脉,说我身子就是太虚所以才显得略有些浮肿罢了,只要调养好了,自然就瘦下去了。”

元秋讪笑了两声,便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叫了丫鬟把带的东西给美玉送过去,嘴里笑道:“姐姐从南边带来的一些小礼物,妹妹若是不嫌弃就留着用罢。”

美玉笑道:“姐姐这礼物正趁我心。我成日里都读书的,每当身体好些就随哥哥们一起去上学,最是勤奋的。”

宝珠听了便睨她道:“上个月先生叫大家把《论语》都记熟,第二日要检查的。我见那日后妹妹再没去上学,也不晓得妹妹背熟了没有。”

美玉听了不禁红了脸,甩掉头上的帕子就坐直了身子:“我才没有因为背不熟《论语》不去上学,姐姐休得胡说!”

宝珠拿起帕子挡嘴一笑:“我可没这样说,只不过白问你一句背熟了没有,妹妹想太多了。”

美玉闻言又羞又臊,红着脸瞪了宝珠几眼,半晌才又躺了下去,抓起榻上的帕子胡乱盖在脸上,闭了眼睛支吾道:“我只是近日身体不适,待身体好了就会去上学。”

宝珠慢条细理地整了下衣裙,又拿起茶盏轻轻地吹了吹,喝了口茶,才抬头和美玉说:“先生已经讲过《论语》了,你可以不用病了。”

美玉听了便翻了身过去装睡,宝珠轻蔑地一笑,放下茶盏和元秋笑道:“既然美玉睡下了,我们也就回罢。”

元秋闻言也站起身来,走到美玉身边时,看到她肩膀一抖一抖,似乎在哭的样子,不禁心里软了一下:这个小堂妹恐怕把全部心思都放吃上了,其他方面还真不灵光。

三房的打算

顾廉吃的醉熏熏的回到院子,吴氏服侍他洗浴了,又给顾廉换上干净的中衣才让他躺下。吴氏本想将元秋的事情说过顾廉听,奈何顾廉醉的像死猪一样,吴氏只得出去叫人做了醒酒汤来,捏着顾廉鼻子灌下了,方才罢手。

顾廉睡到半夜终于醒了过来,觉得口干舌燥便喊人倒茶来吃,吴氏正好没睡便起身披了衣服把温着的热茶给他倒了一杯,服侍他喝了。吴氏见顾廉已经醒酒,便不肯让他再睡,忙躺到床上推他道:“你可知元秋那丫头定了亲了?”

顾廉刚迷迷糊糊要睡去,听到吴氏这话,猛地惊道:“那丫头什么时候定的亲?我收张府银子的时候可再三让你向老太太问过的,你说元秋没定人家我才收了张府的银子,还夸海口说必定说下这门亲事的,如今你叫我怎么和张家说?”

吴氏听了忙瞪眼说:“你怪我做甚么?元秋定亲这事连老太太都是不晓得的,要不是大嫂今日说出来,大家还都蒙在鼓里呢。”

顾廉想了一回复又躺下,闭了眼说:“不碍事,管她定了谁家,只要老太太发话,还怕这事不成?张家少爷可是侯爷府的亲戚,老太太一直想攀门这样的亲事,定是不肯让元秋乱嫁的。”

吴氏见顾廉又要睡去,当即踹了他一脚:“你哪里知道轻重?元秋许的是南平郡王世子,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堂侄儿,别说侯爷府的亲戚了,就是侯爷府的嫡嫡亲的少爷也不敢去和郡王府抢亲啊。”

顾廉听了顿时睡意全无,忙拽起吴氏问道:“你说元秋那丫头要成了世子妃了?”

吴氏道:“可不是!这回不仅到手的一千两银子要退回去,只怕连我这管家的权利都要交给大嫂咯。”

顾廉忙摇头说:“这可不成,这些年来官中的钱只怕有大半都进了我们的口袋,更别说老太太拿官中的钱给我们买的那些宅子和地了。若是被大房查出来,只怕这些都要充公。”

吴氏听了竖起眉毛道:“凭什么拿我们私房钱充公,就是房子和地也是老太太甘愿拿官中的钱给我们买的。我这些年辛苦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若是充公,我定是不依的。”

顾廉闭了眼睛想了一回,便和吴氏说:“大房刚回京,就是要她管家也得至少半年光景了。起初以为凭老太太对大嫂的厌恶,必定是不会让她管家的,所以我们才没早做打算。如今元秋的身份在那,老太太若是挤兑大嫂,也要掂量一二了。”

吴氏冷笑一声撇了顾廉一眼:“你成日说老太太多疼你,人家这个打小就没在跟前的孙女刚回来两天,就把你这亲生的儿子比下去了。”

顾廉瞪着吴氏道:“你这话说得,那不是元秋身份在那吗?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来讨伐我?”

吴氏撇了撇嘴拽起被子躺下了,顾廉见吴氏没了言语也闭了眼睛去睡。吴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顾廉虽然嘴上说得清闲,心里毕竟还是心烦意乱的。两口子折腾到三更天,吴氏才想出来个法子,她见顾廉也还没睡,便推他悄声道:“要不然我们分家罢!”

顾廉听了立起眉毛骂道:“你这不是在混说,老太太还在,分哪门子的家?”

吴氏好言好语轻声哄道:“我的老爷,就是要趁老太太还在才分家。总共家里有多少钱财你不知道?不过是仗着老太爷生前攒下的那些积蓄罢了,就这些钱大多数还都成了老太太的私房钱,官中并没有多少。家里的房屋庄子都是有数的,这个自然动不得。但老太太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可是有几个陪嫁庄子的,更别提老太太私下拿钱给你买的屋子之类的。其实说到底,这个家中只有老太太最有钱罢了,官中的钱已经掏空了大半,剩下那些,只怕给元秋做嫁妆都不够。我琢磨着让老太太主持着按照官中的账面来分家,不给大嫂查账的机会,自然我们的私房钱就捂好了。另外我们再要了老太太跟我们过活,说句不孝的话,她还能活几年呢,将来那份钱还不都是我们的。你说我盘算的怎么样?”

顾廉想了一回才说:“好是好,只是老太太未必肯依。再者说,我的俸禄能有多少,若是分家哪里支撑的住?更何况元秋将来嫁了世子,那我们也有了靠山,何苦把这靠山推出去?”

吴氏冷笑道:“你却是傻的,你以为大哥会甘心拿钱来给你养家,就是大哥依大嫂也未必肯依啊!你看这三年他们送回来的银子,还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只有老太太信他是拿来打点了,依我看必定是让大嫂给藏了。再者说即使我们分了家你也是元秋的亲叔叔,若是有了好差事,元秋能放着你去提携别人去?依我说:与其被大嫂查出猫腻来闹的大家都不好看,还不如早些分家才好。再者说等山哥、明哥都成了亲,这么一大家子哪里还会挤在一起,到时候还是会分家的。那时候分家,只怕我们什么都捞不着了。”

顾廉听了只得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大哥刚回来,先过一阵子看看情形再说,老太太那边你也要时常打打边鼓。另外元秋你也好生讨好着,别得罪了她,以后我下半辈子可指望她呢。还有,别忘了明天拿一千两子给我,要上次我拿回来的那个银票。”

吴氏听了忙问道:“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顾廉恨恨地道:“还不是还张家的银子,现在元秋许了人家,我拿什么嫁给人家去,还不趁早还了银子了事。”

吴氏却是舍不得那么一大笔的横财从自己箱子里飞走,忙拽着顾廉道:“元秋虽是许了人家,宝珠却是没定过亲的,把宝珠嫁过去不就得了。”

顾廉哼道:“你倒是想的清楚,只是人家指明了说至少是四品官员家里的嫡女,将来张家公子做官也好借力的。若是没这个条件,我早把美玉嫁过去了,哪里还便宜给元秋。”

吴氏听了虽心有不甘却只得罢了,她心下不平仍恨恨骂道:“这张家也是古怪,守着一个侯爷家不借力,还要找什么媳妇的娘家借力,真真是眼皮子浅。”

顾廉道:“你懂什么,侯爷府的老太君虽然是张家的,但是老太君等一过世,只怕张家遇事也不好和侯爷府张口了。更何况侯爷府的爵位是三代世袭,如今已是第三代了,张家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后路罢了。”

吴氏听了这才明白,只是她忽的想起美玉来,顿时又慌了神,忙推顾廉哭道:“你说侯爷府只有三代世袭,那美玉嫁过去岂不是没了侯爷府媳妇的面子了。”

顾廉被吴氏哭的不耐烦,推开她道:“以我的官职,能把美玉嫁去侯爷府已经是高攀了。纵使他们家不是侯爷府,但毕竟高官厚禄几辈子,家底是有的。你也不瞅瞅你那闺女,吃的和什么似的,人家侯爷府不嫌弃我们美玉已经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从明儿起,你好好看着美玉,再不许让她吃的太多,她必定还没正式定亲。我担心美玉再胖下去,只怕侯爷府的庶子也不要她了。”

吴氏忙说:“哪里是我让她吃,还不是老太太成日里换着样的送吃的给她。她又三五不时的病上一场,再不吃些怕是身上更不好了。”

顾廉想起自家女儿就觉得心烦,遂卷起被子盖住头上,也不理吴氏,兀自睡去。两口子一觉睡到天色大亮才醒来,吴氏这才着了忙,忙推了顾廉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梳洗了去衙门。”

顾廉一个晚上统共也没睡两个时辰,此时睡的香甜哪里还肯起床,一把抓过被子掩住耳朵说道:“大哥归家,我和衙门请了假了,你自上房给老太太请安,不必管我。”

吴氏眼见着都过了早饭时分,也不敢再拖,慌慌张张的梳洗打扮了,就扶着小丫头一路去了上房。

老太太在李氏、孙氏的伺候下用完了早饭,见桌上的汤饭还剩下大半,便对李氏说:“你俩也崩回去吃了,就把这剩的端外屋去吃,吃好了进来陪我说话,省的来回折腾倒耽误事。”

李氏和孙氏听了只得依了,丫鬟们把饭餐摆到外面屋子,李氏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蛋饼,就撂下筷子不吃了。采雪捧了水来漱了口,用帕子轻轻挡着吐到痰盂里,这才端起吃的茶吃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