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听了只略微红了脸,李氏笑道:“小门小户出身,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女儿,倒让嬷嬷见笑了。”元秋听了便微笑着和高嬷嬷见了礼,清清脆脆地叫了声:“嬷嬷。”

高嬷嬷笑着拉着她坐了,拍着她的手问道:“三姑娘如今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元秋笑道:“不过是做些针线罢了,闲了就看一会书。”

高嬷嬷闻言点了点头,眼睛往元秋身上一扫,见她腰间挂着一个荷包,便眯着眼睛细打量了一回,她见那针脚匀称、花色均匀、做工细致,便含笑点了点头。

高嬷嬷又和元秋说了一回话,见她说话举止都极有规矩,落落大方不优柔造作,心里便喜欢了几分。高嬷嬷又坐了一会子,因惦记着要还要回话给亲王妃,便起身告辞。李氏亲自出门将高嬷嬷送上车方才回了上房。

顾老太太此时面带喜色,见李氏进来也没了早上的厌恶神色,只疼爱地叫她到跟前道:“你回娘家也没多呆会就把你叫回来了。你好歹如今离娘家近,等闲了你再带元秋姊妹过去罢。”

李氏听了心下诧异不已,她虽然知道老太太有些势力,却没想到她转变如此之快。吴氏站在老太太身后,心里愤恨不已,且不说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哄得扭转回来,结果今天只来了一个嬷嬷就把这一切都打破了。另外老太太叫四个姑娘一起出来见客人,妞妞年龄小自不必说,单是元秋、宝珠、美玉三个,那嬷嬷凭什么只拉着元秋夸个不停,只淡淡的问了美玉一句就过去了。

吴氏心里寻思着,面色就难看起来,她又瞧见美玉兀自在那捡盘子上的点心吃,登时怒气便涌了上来,上前就打她手道:“吃吃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吴氏一打骂美玉,不仅美玉愣住了,连李氏都皱起了眉头,老太太见能指望上元秋,便把疼爱美玉的心减了三分,又见她如今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喜起来。李氏见吴氏还冲着美玉骂个不停,便抬高声音喝道:“好了,她好歹是个姑娘家,你这么骂她成什么样子?更何况这当着老太太面呢,就罢了吧。”

吴氏见李氏开口,便冷笑着转过身去:“我小门小户出身的比不得大嫂知道规矩,只是美玉是我生的,我就是骂她两句也不算是没规矩罢。”说着又去美玉身上扭了几下,大声喝道:“你瞧你,一点出息都没有,连个好点的人家都攀不上。你若是把吃的功夫也用在描眉打扮上,也能像别人似的聘个好人家不是?”

李氏听见吴氏骂美玉的话,登时撩了脸下来:“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瞧见谁家姑娘是靠描眉打扮定的亲事了?你若是骂你家姑娘尽管回屋骂去,不要拉拉扯扯净说些不相干的。”

李氏对人素来都是和和睦睦的,如今盛怒倒别有一番气势,吴氏言辞本来就失了妥当,她又见李氏横眉竖目地喝了自己一番,便也找不到话语来反驳。顾老太太见李氏和吴氏拌嘴,也不开口劝架,只低了头去喝茶。

屋里静默了好一会,有丫头进来回话说:“廉亲王府差人送东西来了。”顾老太太一听,忙叫人去请,一会功夫一个媳妇带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丫头进来,嘴里笑道:“我们府上花园最近开了好大的荷花,王妃明日设下筵席,请各府夫人小姐过去赏花。王妃叫送帖子给老太太,另外送礼物给四位姑娘。”

顾老太太亲自接过帖子,嘴里笑道:“有劳王妃惦记,明日我定带了她们去。”

那媳妇又笑着将托盘呈上:“这是王妃给四位姑娘的礼物。”李氏上前接过礼单,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客气了一番,就叫人请那媳妇并几个丫头到外面去吃茶。那媳妇忙笑道:“时辰不早了,王妃还等我回话呢,我就先告退了。”顾老太太听了只得罢了,吴氏叫人拿了赏银将人又送了出去。

顾老太太见那礼单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她看了半天只觉得两眼昏花,便递给李氏道:“你瞧瞧上面都写了什么,这哪些东西是给哪个人的,你说与我听。”

李氏听了忙接过看了一回说道:“元秋的是扇子两柄、红麝香珠二串、香玉如意一个、荷花簟一领、荷包两个。妞妞是香珠一串、荷花簟一领、荷包两个,金裸子、银裸子各四个。宝珠和美玉两个均是两个香袋和两柄扇子。”

老太太听了便抿起嘴来,半晌才问道:“就只有四个姑娘的?”李氏又看了一回方才回道:“回老太太:只有四个姑娘的。”老太太听了便点了下头,摆手道:“按照上面的给四个姑娘分了罢。”

李氏刚应了,吴氏便跳出来叫道:“王府送的东西应该一样才是,纵使元秋多了几样也就罢了,怎么我们姑娘得的东西比妞妞都少一大截,我却是不信的。”李氏闻言将礼单丢她身上,冷哼道:“你自己去看。”说着自己检出元秋和妞妞的两份出来,叫人送回房去。

吴氏瞪大了眼睛看了三四回礼单,见确实和李氏念的分毫不差,便恨恨的将礼单放到桌上。孙氏见状冷笑道:“人家亲王府不过是看在三姑娘的面上才给你家美玉一份礼物,你就知足罢。”

吴氏早就怀了分家的心,本来以为若是能哄住老太太倒也罢了,若是哄不住,也不必费力遮掩,趁着官中还有些银子,早点分家了事。如今她见廉亲王府派人上门,南平郡王全家又要迁回京城,如今自己想继续掌府怕是没指望了,因为她也收了妯娌和睦的嘴脸,也不再顾忌什么,当即反驳孙氏道:“我们家美玉好歹是侯爷府的孙媳妇,不比你家美珠强的多。”

孙氏听了不禁笑道:“连八字都没合过呢,你就成日里挂嘴上,也不怕没了你家姑娘的名声,将来聘不上人家。”孙氏说完也不理吴氏,自去拿了宝珠那一份礼物。

吴氏被抢白了一番早就红了脸,加上自己先头说了那样的话,如今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拿,只在那僵着。美玉刚被吴氏扭了几下,虽然喜欢那扇子却也不敢自己上前去取。老太太本来就眼馋礼物,她见吴氏不去拿,便开口说道:“亲王府赏了东西,这可是天大的脸面,我可不能让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打了亲王府的脸,如今你不要就罢了,拿来与我罢,我替美玉收着。”

孙氏听了忙端了托盘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捡起扇子看了一会问孙氏道:“我瞧着这材质极好?你说是不是宫扇?”孙氏哪里知道这些,只支吾地了过去。

老太太收拾好了东西,便嚷着说累了,把众人都打发了回去,叫她们晚饭时候再上来。李氏和元秋折腾了一天,都觉得身上疲乏,母女两个扶持着回了院子,各自回了房间去梳洗。顾礼喜气洋洋地从外面走进来和李氏道:“刚才二舅兄使人来说:我的考评得了个优。差事这两天就能下来。”

李氏的二哥李肃柏在户部任职,既然他叫人传话下来,必是得了准信的。李氏闻言喜的不行,连忙问道:“我二哥可说了能得个什么差事吗?”

顾礼道:“还没下来消息,但舅兄说应该可以提一个品阶。”

李氏喜的满眼泪光,拿个帕子擦个不停。顾礼见状不禁起身将李氏环在怀里笑道:“这是好事,你怎么又哭了?我这次若是升了从三品,你的诰命也能升一个品阶。”

李氏轻轻推了顾礼一下,见左右没人方才小声说道:“妾身从不稀罕这些。”

顾礼笑着抵着她额头道:“我的诰命夫人,你稀罕什么?我派人去找来给你。”顾礼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李氏也拿着帕子笑了一回,夫妻两个说了一会话,待估摸着老太太起床了,夫妻两个一同去了上房,将考核的结果说与老太太听。

顾老太太见长子又要官升一品,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当即使人吩咐厨房晚上准备两桌酒席来庆贺一下。李氏见老太太心上欢喜,忙趁机说道:“我们也回来这么多天已经歇息过来了,媳妇离府十余年,倒是弟妹一直帮着我打理家事。如今我回来了,也不好教弟妹替我操劳。”

顾老太太闻言面上一顿,她心里毕竟是疼爱幼子,怕让李氏管家拘谨了三房让顾廉吃苦。但如今长房顾礼即将升从三品,连李氏的诰命也要齐自己一头,元秋是未来的世子妃更是不能小觑,如果不让长房管家,将来自己必是少了许多指望。顾老太太想了一回,便点头道:“也罢,就让老三媳妇整理下账簿,下月初就交给老大媳妇管家罢。”

三房混战

正巧此时吴氏掀了帘子进来,满脸堆笑着刚想凑趣,就听见老太太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就黑了脸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老太太说完让大媳妇管家的话伸手去拿茶盏,她一抬头正好瞧见了呆愣在门口的吴氏,老太太端着茶盏的手不禁顿住了。

顾老太太在三个儿子中最疼爱的是小儿子,三个儿媳中也因为吴氏是自己的内侄女所以更偏心她。如今老太太瞅吴氏的神情猜到她必定是听了刚才那句话去,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和后悔。

李氏见老太太神色阴晴不定便笑着打圆场招呼吴氏道:“三弟妹怎么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当心吹了风晚上头疼。”

吴氏倚着门框冷笑了一声:“我是怕我进来耽误你们商量正事,正想回避呢。”

李氏端着桌上的茶,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才放下笑道:“弟妹这句话说的好没意思,一家子人哪里用的着避讳这些。我们家又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没有那种小家子气作风。”

吴氏一直被李氏的出身压的喘不过气来,平日里不过是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和自己掌府的权利虚张声势罢了。她听到李氏说小家子气不免觉得戳到自己的痛处,当即涨红了脸,甩开帘子进了屋掐着腰就骂道:“我怎么小家子气了?就算我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又怎么了?我和老太太是一个家里出来的,我小门小户的出身,那老太太也是小门小户的乡下人呢,有本事大嫂子对老太太说这句话去。”

李氏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借此掩掉嘴上那抹笑意。顾礼一个大男人,自是不爱掺和内宅之事,他听着话头不对,忙借口说身上还有要事未办,连忙出去了。屋里那些丫头也都是机灵的,听见主子太太们拌嘴,也都一个个低着头退了出去。

老太太生平最讨厌别人提自己乡下人的出身,如今被吴氏这么大张旗鼓的吼了出来,未免红了老脸,她也不待李氏开口就先骂吴氏道:“你大嫂说我们是大家子,你怎么净颠倒了混说?你在这里大吵大闹成什么样子?还不赶快闭了嘴去。”

吴氏刚要开口,不料孙氏从外面撩了帘子进来:“怎么了这是?我一进院子就见丫头们都在院门口站成一排吓得什么似的,可是她们惹老祖宗生气了?这可是该打的,三弟妹也不管管她们?”

吴氏听了冷笑道:“我是什么身份?哪里管得了这些?我马上就无事一身轻了,这些事自然有大嫂子操心。”

孙氏早在门外听见吵闹声音,如今又见吴氏这拈酸吃醋的话,心里便是明白了大半。孙氏向来是和吴氏不合的,因以往自己势单力薄的又没权利又不受老太太待见,她平日里只装老实。直到李氏回家来了,孙氏为了表忠心,言语上便有些对吴氏不敬起来,吴氏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些,最近一段日子里两人说话总免不了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

孙氏听见吴氏冷嘲热讽的话先下意识看了眼李氏,只见李氏表情淡然的垂着眼睛在那里吃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孙氏便有意想出头表功,给老太太请了安后就坐在了李氏旁边,开口笑道:“说到底也该大嫂子操心下家里的事情了。大嫂子随大哥到任上,十多年也没管家,都是弟妹帮着打理家事,如今大嫂回来了,也歇息够了,哪里还能总劳烦弟妹,自己的家总归是要自己管才好的。”

吴氏听了横眉竖目指着孙氏骂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自己的家总归自己管才好?难道我这些年都是为别人做嫁衣不成?”

孙氏掩嘴笑道:“弟妹好大的火气,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一大家有长房在,你再怎么能干也不能越过长房去不是?”

老太太本来就觉得焦头烂额,孙氏这一掺和更让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她骂不得李氏,又对吴氏心怀愧疚不忍心开口责怪她,便将矛头对准了孙氏,拿着杯子向孙氏丢了过去,嘴里骂道:“哪里有你都没好,你乱嚼什么舌根?”老太太一骂人,三人都下意识去看她,偏生老太太年老体弱,手臂又没什么力气,吴氏又坐在李氏的下首,老太太丢的杯子不但没打到孙氏,反而砸在李氏的脚边。众人愣愣地看着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杯子里的滚水溅了大半在李氏的裙摆上。

吴氏本来就愚笨,再加上一生气更是没了脑筋,她瞅见老太太将杯子丢向李氏,只当老太太省过神来想明白了,认为自己的管家权不会交出去了,当即得意的扭到老太太身边,谄媚的笑道:“老太太最是英明的,大嫂子还亏得是大家闺秀出身,倒做出这种背后嚼舌根的事情出来让人耻笑,好没意思的。”

李氏面上故作讶然状,连忙站起来委屈道:“三弟妹这话从何说起?这可是没影的事,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见自己泼到了李氏心里本就觉得不好意思,此时吴氏又借此说出污蔑李氏的话,老太太少不得开口替李氏分辨一二:“你大嫂向来不是那种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刚才在我跟前也没提你一句。”

吴氏闻言不禁呆愣住了,当下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老太太您怎么这么一会又变了?刚才您还骂大嫂呢不是?”

老太太见吴氏满脸泪痕又急又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舍起来,她心里本是不愿意捧李氏踩吴氏的,只是如今这个局势自己若是一味偏袒小儿子一家排挤大房,只怕自己也会落人口实。老太太心里不禁又寻思了一番:以亲王府、郡王府对元秋的重视,以后大房的荣华富贵定是少不了的。顾礼又马上要升迁,恐怕自己的诰命将来也要靠顾礼才能提升一级。

吴氏见老太太兀自沉吟不语,心下未免觉得有些焦急,便开口催道:“老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啊?”

老太太撇了眼吴氏,面上冷了几分:“你大嫂向来贤良淑德,我做什么骂她?刚才你无故编排你大嫂,本是你的错,还不赶紧你大嫂陪个不是。”

李氏站在老太太身前,听见这话,便微微笑着劝道:“三弟妹性子直,难免口无遮拦了些,其实并没有坏心的。”

老太太见李氏给吴氏台阶下,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道:“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三弟妹被我宠坏了,你看在我的面上别与她计较罢。”

李氏忙说道:“老太太说的哪里的话,我身为长嫂,怎会和弟妹怄气?三弟妹替我打理了这么多年家事,我本应好好谢她才是,哪里会和她计较这些小事?”

老太太本想说和了两个媳妇,便借着吃饭打发了她们回去,把那管家的事往后压压再说,尽量琢磨出个既不得罪长房又不会让三房不开心的法子出来,谁知李氏开口说了两句话又将话题绕了回来。老太太无法,只得把吴氏叫到跟前说道:“你累了这么些年也该轻松一两日了,等下个月初就让你大嫂管家罢。她刚回来,各处管事娘子也不熟悉,你平日里也多帮衬帮衬她。”

吴氏闻言便使了小性子,将头一扭:“我自是不干的,让我交出管家权门都没有!”

老太太本来好言好语地说,不想被吴氏当众扫了面子,登时便觉得下不来台,沉下脸来喝道:“混账东西,我还没死呢!这家还是我说了算!”

吴氏冷笑道:“既然这么着,就把家产一分为三,就各过各的,谁也别干涉谁。”

吴氏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住了,老太太自然是没想到吴氏会说出如此不孝地话来,当即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说的是什么话?”吴氏冷哼一声,也不看老太太脸色,转身坐了下来。

孙氏听见吴氏之言喜忧参半,分家自然是不用再受老太太的气,不必看三房的脸色过日子也不用去低声下气讨好李氏,但是以顾仪的俸禄来养活二房一大家子,日子恐怕要过的艰难些了。

李氏自然是希望分家的,只是她身为长房媳妇万不能说出如此不孝的话出来,更不能表现出有此意愿让人抓到把柄,李氏面上故作心痛地劝道:“三弟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惹老太太生气,还不快给老太太陪个不是,说你是闹着玩的。”

吴氏冷笑道:“大嫂子别做好人了,谁有功夫和你闹着玩?我嫁进来十几年,还是新媳妇时候老太太就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了我,这么多年来我辛辛苦苦地操心家里的事情,成日里担心日常用度拘的紧了委屈老太太,又怕放的松了让下人们会趁机奢侈浪费。我每日不仅要伺候老的吃穿用度,还要管各房里的零碎小事。我管了十几年的家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凭什么你一回来就要把我撵下去?”

孙氏见吴氏的气数也快尽了,自家无论是否分家都要跟紧了大房才不会有苦头吃。她此时也不怕老太太喝骂了,忙上前唾了吴氏一口冷笑道:“弟妹也太不知羞耻了,总是看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以往大嫂不在家,我们两个谁管家都是一样,不过是替大嫂操心罢了。如今大嫂回来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指手画脚的。亏你总说自己是知礼的,还好意思问凭什么?就凭大嫂是长房媳妇,你就比大嫂差了一等了。往日里我不爱和你计较,什么事都让你一下,本来我是好意,谁知倒惯得你忘记了长幼有序了。”

吴氏见自己被老太太摆了一道也就算了,如今连孙氏都落井下石不禁更觉得恼羞成怒,她冲着孙氏的脸就唾了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说我?往日里只装可怜样让我多帮衬你,如今翻脸就不认人。”

孙氏冷笑道:“我们家老爷可比三弟的官还高一品呢,怎么我们二房倒要你们三房接济帮衬了?我们二房吃穿用度都是用的官中的钱,和你们三房有何关系?难不成你们三房把官中的钱都当作是你家的钱了不成?”

吴氏闻言一窒,未免觉得有些心虚,孙氏见状更加煽风点火道:“大嫂接管账本的时候可要好好查查,这官中的钱指不定被老三家的搬走多少呢!”

李氏敛声闭气的不言不语,像是没有听见众人的吵闹一般。吴氏见孙氏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更觉得分家之事拖延不得,当下就吵闹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的辛苦,又拽着老太太的袖子嚷着要分家。

老太太自然是不肯分家的,他既舍不得的财富权利又离不开小儿子,老太太频频看向李氏,只盼望她能将管家之事还让给三房,好让这场闹剧收场。谁知李氏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只低了头看脚下,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

吴氏偷瞄老太太脸上,只见她犹豫不决不知似乎如何是好。吴氏一咬牙一狠心,松了拽着老太太袖子的手,转身盘腿坐在地上,拍着自己大腿嚎哭起来。孙氏见状不禁抚掌大笑起来,老太太哄吴氏两句,又要骂孙氏一阵子。谁知这两个媳妇都不理她,只顾自己对骂不休。老太太又急又躁,她哄吴氏时候又弯了腰,没一会功夫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连忙伸手捂着额头,身子也随即晃了几晃。老太太只觉得腿脚发软,她想找个人扶着好靠一靠,谁知此时没一个媳妇注意到她,老太太勉强撑着卧榻处走了一步,便两眼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孙氏见老太太摔在地上,不禁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这下不仅李氏抬起头来,连吴氏都闭了嘴,三人手忙脚乱的将老太太扶到榻上,赶紧喊人去找大夫。

妯娌吵架气晕了婆婆,无论搁谁家都不好看。吴氏闹的最凶,心里自然忐忑不安,连忙叫人煮了参汤来,扶着老太太硬灌了一些进去。此时是顾礼升迁最重要的时候,李氏也不愿意闹出事来影响顾礼仕途,因此也忙着掐人中搓手心的。

顾礼听说母亲晕倒了,匆匆忙忙赶了进来。此时大夫已经来了,正在给老太太把脉,李氏三人在里间屋子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

待大夫把完了脉,顾礼忙将大夫请到外间屋子吃茶,先问候了一番又打听起老太太的病情。大夫道:“老太太平日素喜肉食,加上忧思恼怒导致气机逆乱、瘀血内阻才会昏迷过去。我见老太太面白唇暗,肢冷脉缓怕是有中风前兆。”

顾礼闻言大惊,忙拱手道:“病情严重吗?”

大夫宽慰他道:“从脉向看不打紧,吃上一阵子汤药,也就好了。只是老太太年事已高极容易引发中风之症,今后定要不食酒肉、少盐少糖、只吃清淡之物才可延缓发病,另外切记不要让老太太动怒生气。从老太太的脉象来看,今日发病多半就是因为急火攻心所致。”

顾礼忙谢了大夫,请他写了药方,便叫人带大夫去账房支银子。自己拿着药方看了一遍,见上面药材多是去火通络、祛风化痰之药,并无凶猛药材,这才放心叫下人拿着药方去抓药。

李氏三人听见大夫走了,方从里间屋子出来。李氏见顾礼黑着脸坐在老太太塌前,忙上前问道:“老太太病症如何?”

顾礼叹道:“大夫说是中风前兆,好在是病情轻微,并无大碍。只是以后要多加小心。”

吴氏素来有些害怕顾礼,她又见顾礼面色不善,便讪笑两声,退到门口撩起帘子说道:“我去看着熬药去,省的那些下人不上心。”说着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孙氏冷笑道:“她现在怎么也不闹分家了?生生把老太太气成这样。”

顾礼闻言诧异不已:“如今老太太还好端端的,她闹什么分家?”

李氏见屋里站着婆子媳妇,哪里肯开口说这些,连忙使了眼色给孙氏,掩饰说道:“不过是三弟妹说句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她素来口无遮拦的,老太太已经骂过她了。”

顾礼闻言便不多问,孙氏在旁边站了一会,见顾礼夫妇没人理她,便讪笑道:“我去叫人告诉我们家老爷一声。”

李氏转过头来嘱咐道:“闹腾了一个晚上连晚饭都没吃上,你叫人去找你们家老爷后就先回去吃了饭再来罢。再者你告诉厨房备下些粥,只怕老太太一会醒了要吃。”

孙氏应了声,又问李氏道:“大哥、大嫂估计要守一阵子呢,我叫人送饭菜过来给大嫂吃罢?”

李氏点了点头:“也好,大老爷也没吃晚饭呢。只是如今也没什么胃口,你就叫人送些清淡的粥菜过来勉强吃上一口也就罢了。”

孙氏忙说:“有午间备下的梗米粥。”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孙氏撩起帘子先传下话去准备吃食,一面叫人赶紧去寻顾仪回来。

老太太生病

老太太的丫鬟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李氏忙让人扶着老太太靠着枕头半坐着,看着那丫鬟将药吹的不烫嘴了,才一勺一勺给老太太喂去。老太太此时虽然神志不清,但好歹还知道吞咽,一碗药倒也没洒太多出来。

孙氏叫人准备好的饭菜一会就送过来了,李氏跟着闹腾了半天,早就觉得饿了,加上孙氏叫人准备的饭菜十分用心,吃起来又十分爽口,李氏吃了一碗粥才放下筷子漱了口。顾礼吃了饭拿了一本书椅子上坐着看书,李氏见他面上有疲惫之色不免有些心疼,小声劝道:“老爷先回去歇着吧,有我在这儿呢。”

顾礼摇头道:“不碍事,等老太太醒来我再走罢。”李氏想到顾仪、顾廉两人想必一会定会过来请安,此时让顾礼先行回去恐怕也不太好,便掩口不提。

元秋看着泉哥和妞妞都睡下了,嘱咐着奶娘和丫鬟们好生看着,自己则去约了顾山一起到了上房。李氏见元秋两个来了,欣慰的点了点头,先等兄妹二人去看了老太太,才叫元秋到跟前悄声问道:“泉哥和妞妞晚上吃的什么?可睡下了?”

元秋回道:“碧儿蒸了虾饺,又熬了鸭子肉粥,我瞧着泉哥和妞妞都吃了不少,害怕他们积了食,哄着他们玩了好一次子,才敢叫他们去睡觉。”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看眼下情形,老太太恐怕要躺一两个月呢,我怕是每日都要在上房伺候,你多费些心照看下弟弟、妹妹。”元秋点头应道:“母亲放心。”

顾山见屋里并无外人,便悄声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李氏道:“大夫说有些中风前兆,好在病情不严重,吃些药静养阵子也就好了。这阵子你要好生看着泉哥和妞妞读书,别因没人管束就放纵了他们。”

顾山笑道:“母亲放心,泉哥是个认真的孩子,就是妞妞有些静不下来心,只爱看那些英雄传记、地方风俗之类的杂书,总是要说几遍才肯正经看书。”

元秋听了也不禁一笑:“妞妞从小就是个活跃的性子,能静下来看书就不错了,就是让她看些英雄传记也无妨。只是如今她也要学些针线了,若是坐不住,怎么拿的了针,捏得了线呢?”

李氏笑着和元秋道:“你小时候也不是那种能坐的住的,每每叫你做针线,你都是静不下心来,直到大了一点才稍微好了一些。好在当初给你请的师傅是极好的,一针一线手把手教的你。再加上现如今你越发能静下心来,做的针线也能见人了。”

顾山听见李氏如此说元秋,也不禁笑了起来,李氏看见顾山忽然想起日间廉亲王府嬷嬷送来的那封信,忙叫人回房把那封信取来递给顾山道:“世子托人带给你的信。”

顾山忙起身接了过来,先在手上掂了掂,扭头对元秋笑道:“这士衡什么时候成话痨了,居然给我写了这么厚的一封信来。”元秋听见士衡的名字不禁面上一红,心中的思念像涟漪般慢慢荡开。

顾山笑着撕开信封后不由一愣:“这里面怎么还有一个信封。”说着伸手把里面的信封抽了出来,附在里面的一张信纸随着顾山的手指飞了出来,飘落在地上。顾山一愣,看着手里的密封的信封,又瞧瞧地上的信纸,疑惑地捡了起来,在灯下展开仔细去看。

李氏和元秋见顾山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心下奇怪,待顾山把信读完折了起来李氏忙问他道:“信上都说了什么?世子可好?难得世子记得你们之间的情谊,叫人送来这么厚的一封信,你赶紧回一封去罢。”

顾山摇头笑道:“他哪里是想我?我也不过是个送信的罢了。”说着将手里那个未拆封的信封递给元秋道:“他信上只问候了一下家里众人,然后就嘱咐我将里面这个信封交给三妹妹。母亲若是想知道士衡好不好,恐怕还得问三妹妹罢。”

李氏闻言不禁拿起帕子掩嘴笑道:“既然这么着,元秋就去看信罢。也难为士衡这孩子了,绕这么大一个弯。”元秋接过信红着脸去了里面屋子,李氏笑着摇了摇头,连远远坐着的顾礼嘴角都含着些许笑意。

套间里点着两盏灯,元秋在灯下坐了,慢慢撕开信封,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信纸,就着跳跃的烛光慢慢的看了起来。士衡先写了自己近日读了哪些书,去了什么地方,见到了哪些人。又把杭州最近发生的热闹事情捡了两三件有意思的事情也写在了信上。士衡又提到自从顾府一家搬回京城后,自己恍然若失。不仅白日里没地方可以去,平常出入也少了顾山这个知心好友。自己闷了连想找个打架吵嘴的人都没有。元秋看到此处心头觉得暖暖的,不禁抿嘴而笑。

士衡说了一大圈又回忆了些儿时与元秋等个泛舟湖上、放纸鸢的事情,又提到昨日自己走到梅林时,想起去年冬日与元秋站在梅花下的情形。元秋见士衡的信里字里行间带着浓浓的思念便不觉红了眼眶,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勉强撑住了又凑在灯下继续看,士衡又说了些预备回京的事情,又问元秋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他回京的时候好带回来。

元秋正看着信,就听见外间屋子有丫头说:“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来了。”元秋连忙把信收了起来,撩起帘子到外间屋子给顾仪夫妇、顾廉夫妇请了安后在李氏身后站了。

顾廉自然知道老太太此次生病是和自家媳妇吵闹不休有关,因此瞧了瞧老太太问了下病情后便不敢多言,和顾礼说话时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顾仪又最是个老实的,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虽被孙氏暗里掐了几把,却仍不肯言语,只恨的孙氏不停的拿眼睛翻他。

正在众人暗自较劲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忽然叫道:“老太太动了一下,可是要醒了?”众人听了才把各自的心思收了起来,都往床边去看,嘴里不停的唤着:“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是听见了呼唤声,嘴唇略动了动,李氏见状忙命人拿参汤来喂了两口,老太太半晌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却冷不防吸进一口气去,当即便咳嗽起来。李氏忙上前帮老太太翻身捶背,老太太死命的咳嗽了几声,从喉咙了吐了一口黄痰出来,这才喘匀了气。众人见状忙喜道:“把堵住嗓子的痰都咳了出来,想必是要大好了。”

老太太指着参汤让李氏又喂了几口方才喘匀了气息,半靠在枕头上眯了眼睛。吴氏见状上前轻声问道:“老太太可想吃些什么吗?”

老太太半晌才道:“叫人煮些燕窝粥罢。”吴氏答应了就要出去,李氏见状忙轻声道:“老太太身上有些发热,怕是暂时不宜食燕窝,还是煮些白粥来罢。”

吴氏还未接话,偏生这话头被老太太听见了,只是她又听得不真切,只听李氏说不与她燕窝吃,登时睁眼骂道:“你是想让我死吗?还未管家就欺负到我头上了,那燕窝值几两银子,也至于这样?我自家有,不惜吃你的。”说着气喘着起来指着房里的箱子和吴氏说道:“开箱子,取我自家的燕窝去熬粥。”

李氏听了唬的不敢言语,顾礼忙上前劝慰道:“老太太听岔了,她不是那个意思。如今老太太有些风寒症状,身上又有些发热,此时吃燕窝会影响外邪疏散驱除,反而不好。不如等老太太身上清爽了再叫人煮了燕窝来吃。”

老太太听了白了顾礼一眼,冷哼道:“你休要帮着你媳妇唬我,那燕窝最是滋补的,从来没听说有不能吃的时候。”

顾礼还要拿“病邪方炽勿投”“有表邪人切忌”之话劝老太太,奈何老太太不听,只吩咐吴氏去叫人去煮燕窝粥,顾礼只得罢了,默默坐在一边不再言语。

厨房里备着主子们吃宵夜的燕窝粥,一直放炉火上温着,如今吴氏打发人去,一会便盛了一碗过来,吴氏洗了手亲自喂老太太吃了满满一碗。老太太吃了粥,精神又觉得好些,便缓和了语气和李氏说:“亲王府还叫我们明日去做客,却不想我今儿病了。”

李氏忙道:“老太太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我就使人去亲王府回个话,待老太太好了再一起去罢。”

老太太听了连忙摇头:“这可不行,亲王府请我们去,自是天大的脸面,哪能驳回呢。即使我不能去,你也要带元秋她们姐妹过去才是。”

李氏笑道:“老太太病了,儿媳、孙女自然是要守在跟前的,没有这个当口还出外做客的道理。若让别人知道了,倒说我们家没有规矩礼数了。”

老太太听了便闭了眼睛不言语了,李氏见状也不敢接话,只拿眼去瞅顾礼,顾礼悄悄地摆了摆手,李氏才退了下来。

众人待老太太又睡着了方才到了外间屋子,因老太太今日发病,众人也不敢疏忽,晚上要有人留下照看。李氏身为长媳,自然排在头里,明日孙氏值夜后天则轮到吴氏。待众人商议完毕便各自散了,元秋回去叫人送了干净的被褥和家常衣服过来给李氏。

李氏在上房里面的小套间里睡了,因老太太吃了药睡的也安稳,并没折腾李氏几次。李氏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先叫人送信去给廉亲王府。待众人洗漱后纷纷来上房来请安,顾礼又叫人请大夫来看,大夫见老太太身上仍有些发热,便又在方子上加了几剂药材。

早饭过后,廉亲王府便派人带了药材上门探望,老太太听说心里激动的不行,忙叫李氏、吴氏扶着自己唤了见客的衣裳,又把头发梳了起来,才半靠在枕头上请廉亲王府的人进来。

廉亲王府派来的人还是昨天那个高嬷嬷,她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作势要起身,高嬷嬷见状忙扶着,仍叫她躺下了。老太太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便靠在枕头上问了好。高嬷嬷留心往老太太面上看了两眼,随即叹道:“老太太瞧着比昨日憔悴了些,可是因天气热中暑了不成?”

老太太纵然是小家子出身,却也知道家丑不得外扬这个理,只含糊笑道:“我夜里贪凉快,叫人开了窗睡觉,谁知一股邪风就吹着了。”

高嬷嬷听了忙道:“叫大夫来看了没有?如今吃了什么药?王妃说有一个王太医脉息极好,若老太太需要,王妃便请王太医来给老太太请脉。”

老太太闻言满脸堆笑道:“有劳王妃费心了,今日小儿请了一个大夫来,我吃了他的方子倒也发了些汗,想必已经大好了。”

高嬷嬷点头笑道:“老太太还要好好保养才是。”说完便给旁边丫鬟一个颜色,那丫鬟忙捧了一个匣子递给高嬷嬷。高嬷嬷笑着展开给老太太看:“这是王妃叫送来与老太太的人参。”

老太太忙命人接了过来,见那匣子里盛着五支五至六寸、主支比男人拇指还粗的人参,老太太细瞧那人参形态完整并无缺须断尾之处,不禁喜笑颜开连连谢道:“多谢王妃惦记。”

高嬷嬷又坐着说了会话,见老太太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像是有些劳着神的样子,当下也不敢多呆忙起身告退了。老太太忙命李氏送高嬷嬷出门,待人都走了,老太太也不顾满身的虚汗,强撑着伸手从匣子里捡出一支人参来,在手里掂量了下,约莫四两多重,当即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又把人参放回匣子里。

吴氏在一边看着人参眼热,也忘记了给老太太换衣裳,眼睛只顾盯着人参道:“老太太,这人参比我们家的要大呢。”

老太太闭了眼睛歇了半晌才睁眼白了吴氏一眼:“你个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这可是百年老参,极难得的。”

吴氏忙笑道:“我哪里见过这些,还不是得靠老太太指点。这人参既然是百年老参,药效定是极好,不如我拿一支去给老太太配药罢。”

老太太忙喘着粗气将匣子藏到枕头下面,挥手赶吴氏道:“哪里用的上这个,你拿家里的人参去配药罢。”

吴氏笑道:“老太太这样不是枉费了王妃了一片心意了吗?家里的人参最好的不过是一支二十来年的,哪里抵的上老太太的这几支。若是用家里的人参配药,药效不够反而耽误了老太太的病情,待亲王府来人问那人参是否拿去配药了,我们也不好回话不是。”

老太太寻思了半晌,到底把匣子拿了出来,捡了颗最小的递给吴氏,心疼地说道:“只拿这一枝去配药罢,若是不够随便从哪里凑一点也就是了。”

吴氏应了小心翼翼捧着那支人参出去,避开人回了自己屋子,将那颗人参悄悄地收了起来,另外从匣子里捡了两支枝须不全的人参叫人拿去配药不提。

士衡回京

李氏送了高嬷嬷回来,见老太太穿着见客睡在榻上浑身满是冰凉的汗,登时吓得不行,忙叫丫鬟拿了干净的衣裳出来,几个人扶着老太太把见客的衣裳脱了下来,李氏拿湿毛巾把她身上的汗都擦拭了去,才叫人将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老太太早上时候本来好了些,因为要见客穿衣裳脱衣裳的一折腾当下又发起热来,急的李氏不行,忙去找人叫孙氏和吴氏过来,又转头问屋里的丫头道:“我出去送客的时候你三太太还在屋里,怎么转个身就不见了?”

那丫鬟忙回道:“三太太拿了人参出去,说是去配药。”

李氏听了冷哼道:“昨日刚配了许多,怎么又去配药。”那丫鬟也不敢多嘴,只低了头垂手站着,李氏服侍老太太换衣裳累了一头的汗,便坐下来说:“我头上都是汗,你去打水给我洗脸。”那丫鬟忙应了去了,一会便打了盆水回来,跪在地上举着脸盆。

采雪拿大手巾将李氏衣襟上掩了,又给她把袖子挽了起来把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李氏用手捧着水洗了脸,采雪忙递了巾帕过来擦拭了。因昨日李氏在上房套间内睡的,元秋送了一副新的妆奁过来以便李氏早上梳妆之用,采雪便去里间取了出来,李氏对着镜子扑了脂粉。

吴氏听见李氏叫人找她,忙不迭的就赶了过来,李氏此时在梳妆,也没理她。吴氏眼睛转了一下就瞄见李氏放在桌上的手镯了,便伸手把那镯子拿起来摩挲道:“大嫂这镯子上镶的好大颗珍珠,怕是不少钱吧?”

李氏闻言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擦着脸道:“江浙一带盛产珍珠,也不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