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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泻药是王仁远给她找来的。

王仁远咧着嘴一笑,大手一挥:”跟小姐说,小事一桩。”

楚靖瑜皱眉瞧了他一眼:”你就伙同筱悠胡来吧,这种东西也给她。”

“只要妹子高兴就行了,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两人说着话,径直往外走。

明明只是冬日,太阳却还是刺目的白,马背上楚靖瑜问王仁远:”那位杨柳姑娘可靠吗?”

王仁远也严肃起来:”先前她落难的时候我爹救过她,现在不过叫她帮个小忙,还给她指了条明路,何乐而不为?别看是风尘中人,但绝对还是讲义气的。”

楚靖瑜就点头。

王仁远又问了一句:”你真打算要收拾秦明轩?”

“算不上收拾,不过是想捏个他的把柄在手里,叫他老实一些把事情办好,就是以后去了京城,他也能为我所用。”

所以有些人的手段和心思必须要佩服,楚靖瑜这样的,看着漂漂亮亮像个姑娘一样,但做起事情来果断又狠绝,谁要是真得罪了他,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王仁远庆幸的想,幸亏楚靖瑜欠了他一条命。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万花楼的招牌,这条纸醉金迷的街,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温柔乡,而这位杨柳姑娘姑娘作为曾经的万花楼的头牌,更是折了无数的英雄腰,只是花将开败,不知道要落在何处。

段妈妈瞧见两位仪表不凡的公子哥,那厚重的脂粉脸上满满都是笑,龟奴上了茶水,这金碧辉煌的地方,人来人往笑声不断,王仁远扔出一锭银子,翘起二郎腿,痞子样子露出来:”我们找杨柳姑娘!”

杨柳过了气,没想到还有人来找,想必也是先前的熟客,但段妈妈自不会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竖着大拇指道:”两位公子好眼光,杨柳姑娘可是我们这里一等一的好姑娘,寻常人拿着银子也见不着,两位公子运气好,正巧这会有空!”说着扬声叫:”桂花!带公子去找杨柳姑娘!”

这三间大的屋子出乎意料的收拾的如同是个大家闺秀的书房,站在正厅还可看见书房里的玲琅满目的书籍,有个穿着月华裙的姑娘梳着苏样髻,眉目之间露着一种清冷高贵的神色款步走了出来,如果不是知道这位杨柳姑娘的真实身份,楚靖瑜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很符合楚靖瑜的要求。

没想到杨柳还认识王仁远,瞧见是恩人,这才露了笑意,请了人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水:”不知道王兄弟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

杨柳如此直白,王仁远也就不好在藏着掖着,刚想开口,楚靖瑜却抢先一步:”说是求姑娘帮助,到不如说是我们合作,大家各取所需。”

杨柳就看向了这位不知名的公子,容貌俊美,但眉眼之间有一种深沉大气之色,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别样的干练,和她所见的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很不相同,以她识人的眼光来看,绝非池中之物。

她垂了眸,柔声道:”还请公子细说。”

正文 6.第 6 章

这午后的太阳凄惨惨的垂在天边,已经释放不出什么热量了,冷风吹过,屋子里湿冷的厉害,楚筱悠簪着祖母绿的蜻蜓簪穿着浅粉的小袄月白的纱裙,站在那屋子里孤零零的桌子旁,像是一朵从荒芜里长出的夺目的花,悲悯的瞧着躺在床上的方妈妈,柔声细语的说话:”没想到妈妈身子不好,来了就水土不服,这可不是好事,听说先前就有人因为水土不服,一命呜呼的。”

方妈妈打了个哆嗦,觉得肚子又翻江倒海起来,吃力的爬起来,额头上就是豆大的汗珠,小丫头们都站在一旁看着,冯姨娘只好自己上去扶起了方妈妈。

方妈妈和冯姨娘一离开,楚筱悠嘴角就露出浅浅的笑,如一个顽皮的孩子。

下人出去抓了药,给方妈妈煎好,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方妈妈焦急的喝了一口,苦味直直的撞击了她脆弱的灵魂,她差一点就要吐出来。

楚筱悠在旁幽幽的道:”如今家里贫困,也不知道请了这一次还有没有下一次。”

方妈妈一狠心,全都吞了下去,脸上五颜六色,开了染房一样热闹。

楚筱悠吩咐了冯姨娘一句:”麻烦姨娘代我照看方妈妈。”带着丫头妈妈们潮水一般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冯姨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方妈妈,原本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即使之前还有什么想法,现在经了这事情,只怕方妈妈也不会在信她了,莫不是小姐发现了什么?她胸口一紧,下意识的咬住嘴唇,要是小姐觉察了什么那又该怎么办?

瘦高的王亮正在欣赏挂在前厅的一副韩晏的仕女图,这个楚云海在杭州想是没少捞到油水,这样的孤本都能找到,他这样想着就越发期待起在杭州的官宦生涯。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张有生站在一旁,颇有些担心的道:”京城侯府的秦明轩二公子已经来了,您看,是不是…”

王亮冷笑了一声:”怎么?听说侯府来了人你就怕了?”他说着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将腿上的袍子铺展:”我还没有问你,你说了能把楚府的财产都弄到手,那我现在问问,楚府的财产在哪?外面现在还在传我霸占楚家财产,这一点你到怎么解释?”

张有生连忙道:”大人不知道这兄妹两个的可恶,那些外面的谣言就是他们两个故意散播出去的,也就大人慈悲,还不跟他们计较,至于财产,我若不开口,楚靖瑜也不知道有什么都在哪里,等到他们走了,我自有妙计帮大人弄到手里!”

王亮笑瞧了一眼张有生,顿了顿道:”你想办法约了那个秦明轩出来,就说我和他有笔大生意要谈,他为人贪婪好色,捏住他在说,至于那两个小毛孩,必定叫他们知道话不能乱说!”

他说着眼里露出凶狠的光,像是这冬日里结在屋檐下的冰锥。

屋子里摆着两个碳盆,窗台上摆了一盆水仙花,楚靖瑜和王仁远坐在椅子上,楚筱悠靠着素面的靠枕坐在贵妃榻上,带着兔子毛的帽兜,手里握着珐琅的手炉,安安静静的像个别致的洋娃娃,然而说着的话却让楚靖瑜和王仁远汗颜。

“用了泻药,后面抓的药里又给她加了黄莲,我想着她既然没安好心也就没想着给她好脸色,哥哥们说我做的对不对?”

她说着抬眼看了过来。

王仁远自然是一百个赞成,他从小干惯了这种事情就喜欢这种调调。

楚靖瑜咳嗽了一声。

王仁远想起楚靖瑜给秦明轩设的局,忽然觉得这兄妹两个不是一般的像,都敢下手,瞧着楚筱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也会这么整人,他就笑着凑到楚筱悠跟前:”往后只别这么整哥哥我就行了。”

楚筱悠抿嘴一笑,就依旧安安静静的坐着听楚靖瑜和王仁远说话。

“…王亮既然人来了,就一定会有动作,而且秦明轩这个人必须看紧,他是家中的老二,功名轮不上他,也没有最小的讨喜,在加上侯府每况愈下,他一定会想法设法为自己敛财,这一点咱们能想到王亮也一定能想到。”

楚靖瑜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露出个郑重的神情。

王仁远就冷哼了一声:”杨柳的功夫手段是差不了的,保管叫他有去无回,什么王亮,未必就能请动。”

楚靖瑜就同王仁远道:”那你同杨柳姑娘说一声,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见到张同知,该叫王亮夜不能寐了。”

楚筱悠很少这样听男子谈话,那种不一样的思路不一样的想法,给她打开了两外一扇大门,看到了完全不同的风景。

楚靖瑜又和王仁远商量了细节,转头瞧见楚筱悠已经靠着靠枕眯眼打起盹来,嘴唇微微张着,难得的瞧着憨态可掬,他无奈又心疼的笑了一下,坐到楚筱悠跟前,楚筱悠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听着呢!”

楚靖瑜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时间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天早上还要早早起来练拳,我和你仁远哥哥就回前院了。”

楚筱悠觉得自己是真困了,也不想勉强自己,要起身送楚靖瑜和王仁远,楚靖瑜也没答应,怕更深露重,楚筱悠受不住,和王仁远披了大氅,带着灯笼缓步去了前院,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

楚筱悠起来洗漱更衣之后就很快睡下了,而且比她所想的要睡的踏实的多,自从楚靖瑜和王仁远回来之后,她好似每夜都睡的很好,而且比她所想的要轻松愉悦的多,好像天地都宽广起来了一般。

杨柳穿着单薄的衣裳,白纱之下还能隐约的看到白嫩的肉,但她清丽的面庞上却带着高冷和孤傲十分圣洁,这样极其分明的两种气质,强烈的冲击着秦明轩的感官,让他整个人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想将眼前的佳人拥在怀里。

然而,杨柳却在垂泪,秦明轩听的不大清楚。

“......我自小就跟了妈妈......但一直不愿卖身...吃尽了苦头...现在遇到公子...一颗心早就系在了公子身上,听说公子身上的银子被盗...但公子若是真心待我...就把这欠条签了替我赎身...此后我就是公子的人…侍候公子一辈子!”

秦明轩只想和和这致命的吸引力共赴巫山,一心要把这挡着的东西推掉,酒劲上头,糊里糊涂就签了下去。

杨柳终于露出了笑意,好像是浴室里的美人终于露出了真容,秦明轩一下就扑了上去。

然而第二日早上起来,万花楼的段妈妈却翻脸不认人,拿着欠条不叫走人,指着鼻子骂:”现在就想走?哪有这么好说?快去书信叫你家里人把银子送过来!”

这种事情要是敢叫家里知道,他那母老虎定能要了他半个命,以往冷清的杨柳只是落泪,推着秦明轩:”公子走吧,忘了我吧,不要因为我而为难!”

秦明轩又想起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床上落了红,就是他的人了,他爱重杨柳,到不愿意就走。

正在僵持,楚靖瑜和王仁远走了进来,秦明轩像看到了救星:”表弟帮我!”

楚靖瑜皱着眉:”怎么才一夜就出了事?去了你下榻的客栈不见你,问了才知道你来了这里,你这样闹腾,不是叫舅舅责怪我吗?”

楚靖瑜这样义正严辞,秦明轩又着急着叫楚靖瑜救他脱困,又尴尬又着急,满嘴的好话:”这都是哥哥的不是,还请表弟千万帮我,这事情也一定不要告诉家里。”

楚靖瑜看上去很为难:”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帮你?”

秦明轩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思量着楚靖瑜年纪小,经历的少,又正在艰难之时,哄一哄应该不难,他就低声道:”我欠了这老鸨些银子,你想办法帮我还了,后面等你去了京城,有什么难事就只管找我,我还认得几个往年做主考的大儒,到时候带你上门拜访,保管你能榜上有名!”

听起来好像很诱惑,楚靖瑜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上前和段妈妈交涉,秦明轩听的不大真切,只握着杨柳的手瞧着,很快就见着段妈妈把欠条交给了楚靖瑜。

秦明轩大喜,连忙迎了上去,想从楚靖瑜手里把欠条接过去,楚靖瑜却好似没有看到,装在了自己的身上,冷着一张脸道:”为了救表哥我把家里的产业都压了上去,整整十万两的银子,表哥以后能不能还我?”

竟然有十万两?!就是杀了他也没有这么多!然而转眼他又反应过来即然楚靖瑜出了这个头,以后他要不要还又另当别论,他就轻松起来,想起今天有事,他连忙笑着道:”不是说今天还有事吗?那就快走吧,耽搁了正事可不好,一旦这事情成了,我们也算事大功一件!”

交待了随从去安顿杨柳:”就叫杨柳姑娘先住在我们下榻的客栈。”

王仁远瞧着秦明轩那自以为是的嘴脸,心里嘲讽的一笑,秦明轩那丢掉的银子是他的手下干的刚好拿来给杨柳赎身,现在他自己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却一点都不自知!真是蠢的可笑!

这是槐花胡同的一处私人的宅院,收拾的颇为雅致,一株梅花树下摆了酒榻,几上放着酒壶点心几样小菜,丝竹之声丝丝缕缕,高雅动听。

张同知坐在下首,楚靖瑜和王仁远坐在一侧,秦明轩坐在另外一侧,在楚靖瑜幽深的目光下,秦明轩先开了口:”家父听说这边的事情之后非常生气,没想到姑父刚走,就有人明目张胆的霸占楚家的财产,请我带话,烦劳张世叔一定为我这表兄表妹做主。”

张同知的目光就有一次放在了楚靖瑜的身上,他看起来是很闲适的,好像对这事情并不怎么关心,优雅的品尝着小玉盏里的茶水,像个闲云野鹤的人,若是张同知不知道这事情是楚靖瑜一手操办,只怕也会觉得这不过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而不是杀伐果决的将军。

他笑着举杯:”即然侯爷都这么说了,我焉有不尊之礼?”

楚靖瑜也就微微笑起来,和王仁远一同举杯。

楚筱悠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从缝隙里瞧见那癖背的巷子里立着的两个熟悉的身影,撇见绮画手里的瓜子,她清高的,仿若是捏着一个珍珠一般捏了一小嘬。

绮画全被这让人意外的情景吸引了:”冯姨娘竟然是来见张总管?他们认识?这真是?!”

楚筱悠也很意外,刘妈妈来说冯姨娘偷偷出门了,她想着一时无事就悄悄跟了出来,没想到碰上这个意外的事情,可惜的是两个人的说话声她听不到,只能瞧见冯姨娘抓住了张有生的手。

“有生,还是算了吧,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我只怕小姐已经觉察出了我的不对,我们偷偷走了吧!”

张有生烦躁但却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别说这些丧气话,一个十岁的孩子知道什么?!账册呢?找到了吗?没想到叫楚靖瑜那个小子带走了,楚家产业大,我自己记不下多少,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把账本带走了,只怕是卷裹在什么东西里面,只要找到了那个,交给了王大人,就什么都好说!”

冯姨娘焦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你还惦记这些?楚家就是在不好,也不曾亏待我们,做下这些缺德的事情,往后难道不怕遭报应?!”

刘妈妈瞧见张有生竟然和冯姨娘抱在了一起,吓了一大跳,一面心理咒骂,一面捂住楚筱悠的眼睛:”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冯姨娘和张有生很快分开,从巷子里分头离开,精瘦的阮青从那癖背的巷子里跃了出来:”小姐,他们说记录详细产业明细的账册在我们自己家里。”

楚筱悠吃了一惊,眼睛也亮了起来。

正文 7.第 7 章

楚靖瑜身后跟着原先楚家的张有生下面的另外一个管事福叔,而楚筱悠手头放着详细标注了整个楚家产业的明细,福叔作为管事常年和下面的掌柜们打交代,虽不是知道全部的产业,掌柜们却认他,而产业的明细给他们指明了一个清晰的道路,指引着他们完全收回属于楚家的东西。

兄妹两个大概也没想到会同时凑齐这必须的,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桌子上摆了六七样精致的小菜,洗漱过后换了整洁的衣裳的福叔也一同在坐,王仁远夸张的讲述着如何给秦明轩下套的事情,楚筱悠觉得像听戏文里的故事一般,亏的前世的她还总觉得秦明轩是个聪明有些本事的人,现在看连给哥哥们提鞋都不配。

她起身给三人都添了酒,坐下听着福叔讲自己的事情,他上了些年纪,因为比不得张有生的活泛所以一直做的是副管事,被张有生赶走之后拖家带口想回祖籍:”这世道想再外面走动,银子少一些都不行,我们一直进了金陵城,那车马行的人看我们是外地人,就想讹诈我们,一辆马车竟然要了五两银子的租金,我的小儿子性子冲动和他们争执了几句,结果他们动了手,人也被打了,走不得路,我们就在金陵住了几日,找大夫抓药什么都要钱,一样比一样贵,我们人生地不熟,银子也被小偷偷走,差点走投无路,亏的大少爷找到了我,把我们一家子带了回来!”

福叔说着又向楚靖瑜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楚靖瑜爽朗一笑道:”您不必客气,这本也是应该,往后我少不得要福叔多多帮我!”

楚筱悠可没在外面走动过,这样的话也很少听到,不知道世间的事情原来大都如此。

福叔家有个丫头香草和她年岁差不多,楚筱悠想着就开口道:”香草呢?好些日子没见到她,叫她来我身边吧,也没什么差事,就陪我说说话就行!”

小丫头也知道拉拢人心了,可见还是很有心思。

楚靖瑜微笑着点头。

福叔离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楚靖瑜兄妹还有王仁远三个人,王仁远没骨头一般,斜斜的靠坐在椅子上,挑着嘴角笑着问楚筱悠:”大哥说叫你明天去道台府的门口哭,你怕不怕?”

楚筱悠不乐意的道:”仁远哥哥是觉得我胆子有多小?不过是去哭一哭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还是去对付那样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耳畔的明月当闪烁出一连串细碎的光芒,漫天的繁星一般,衬托的她像个九天之上的仙女,王仁远不自觉的微红了脸,转过头掩饰的去看墙上的画。

墙上也一并是个貌美如花的仕女图,拿了绣球在逗弄地上的猫,就同楚筱悠一般高贵优雅。

楚靖瑜同楚筱悠道:”其实你不去也可以,完全不用勉强。”楚靖瑜内心里不赞成楚筱悠去,害怕她受委屈,但又总想着能让她历练历练,以后即使他不在身边,楚筱悠也自己能应付。

不得不说这种复杂的矛盾的心思,像极了一个父亲的心思,但这些楚靖瑜却完全不自知。

温和的注视着楚筱悠。

楚筱悠羽毛一般的睫毛微微抖动,看上去柔软又美好:”我若去了才能更叫舆论偏向我们,往后这事情搬上公堂,堂上老爷宣判自然更多一重思量,哥哥既然要胜,当然要胜的漂漂亮亮。”

小小年纪,气势到不小,不知道古代的女子可都如他的妹妹一般,有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楚靖瑜颇为自豪的想。

楚靖瑜和王仁远离开后,楚筱悠就准备洗漱休息,珍珠帘子撩起来,方妈妈却不请自来,人瘦了一圈,那一双三角眼的精光却愈加明显的射出来,仿佛要把人灼个洞。

“这几日身上不好,也没能来给姑娘请个安。”方妈妈笑着道

楚筱悠靠着玫瑰椅坐着,九天玄女般的容貌和那椅搭上的飞天图相映生辉,大大的眼里雾蒙蒙的好似也看不清楚心绪,淡淡的又或者说漫不经心的看着方妈妈。

方妈妈说着话,目光却不断的在屋子里转动,就好像要找到些什么东西一般。

楚筱悠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羽毛般柔软细腻:”妈妈实在太客气了,何必这样见外,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方妈妈却忽然往楚筱悠跟前坐了坐,压低了声音:”表小姐好心留下冯姨娘,却不知她有所图,今日我就瞧见她偷偷的四处翻找什么东西!”

当然是在翻找明细,好和张有生双宿双飞,只要一想到这个,楚筱悠便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她微微攒眉,水汪汪的眼里露出几许不耐烦:”妈妈若没有什么事就先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方妈妈一怔,旋即又愤怒起来,刚刚装做的好意也没有了,声音也尖锐起来:”小姐年纪小,不知道这厉害!”

刘妈妈不悦的打断:”妈妈是客人,未免也管的太多了,既然本来身子就不好,还是回去早些休息的好!”

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的架起了方妈妈,抬了出去。

刘妈妈瞧见楚筱悠面上淡淡的神情,在昏暗的烛光下别样的清冷,也不敢如先前一般随意开口,轻手轻脚的上前侍候了楚筱悠躺下,替她盖上鹅黄的贡缎棉被,吹灭了墙角的灯,缓缓的退了出去。

被子上还有刚刚晒过的太阳的清香,好闻又温暖,楚筱悠缓缓的闭上了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太阳很刺目,但绝对没有眼前那十几个穿着孝服的人那身上的白刺目,少年郎的隐忍,小女孩的可怜,越发的把这个道台府里的人衬托的丑恶。

王亮立在门口的时候就后悔了,这个时候他不该出来的,但他已经出来了,就又必须应对,他的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张同知身上:”无凭无据张同知就要搜查我道台府,未免太儿戏了!”

秦明轩冷笑了一声:”王道台,你侵吞楚家财产欺负我表兄表妹年幼,霸占我表妹嫁妆不归,到底是何道理!”

张同知一挥手,后面的衙役刷的往前站,王亮身后的人也亮了出来,眼见着就要起冲突。

楚靖瑜把楚筱悠护在了身后,怕人多冲撞了她,朝着王仁远使眼色,楚筱悠就瞧见,王仁远黑色的身影像是白天里一道漆黑的影子,瞬间就和身后的几个人跃进了道台府,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这种场面她至死也没经历过,就好像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一般,从为见过天地的大风浪。

楚靖瑜牵着楚筱悠的手站在了台阶上,瘦弱的身躯此刻却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举起手中的嫁妆单子:”东西是我父母留给我妹妹的,单子就在此,请各位父老乡亲见证,若有一件或者一样不实,我甘愿自请受罚,还请王道台归还,其余的东西若是王道台要就全部送给王道台!”

这个楚靖瑜真的胆大包天!王亮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始作俑者碎尸万段,真是小瞧了他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信口开河污蔑他,这个楚府的东西他到现在还没有摸到边!

楚筱悠就扯着帕子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单薄的身子好像下一刻就会因为成受不住这痛苦而晕厥过去,所有的人都可怜起这兄妹两个。

形式完全是一边倒。

人群中有个服饰低调奢华的青年缓缓的摇了摇头,一旁的侍从连忙道:”三爷为何摇头?”

三爷笑了笑,面容俊朗又贵气逼人:”这个王亮这次必定是栽在这兄妹二人的手中了。”

“三爷不高兴?”

三爷摇了摇头:”王亮作恶多端,也该下去歇歇了,这个张同知到还有些手腕。”

刘文心里思量,看情形这位张同知将要官运亨通了!

人群中有人自告奋勇的把嫁妆单子都读了一遍,那边闯进去的王仁远开了一条道,将张同知的人都放了进去,东西一样样的抬了出来,竟然真的和单子上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个人不信楚靖瑜说的话。

王亮气的面容狰狞:”我必定禀告圣上治你们私闯道台府之罪!”

张同知冷笑了一声:”王大人还是先想想怎么向圣上解释这霸占民财的事情吧!”他说着目光又落在了正温和的和妹妹说着什么话的少年,先前还多少有些担心这事情做不成,但现在看他完全是多虑了,这个看起来温和俊美疼爱妹妹的少年,果决大胆,非池中之物!

楚筱悠由丫头们扶着上了马车,刘彤从人群中也挤了上来,坐在楚筱悠跟前,一脸的赞叹:”你们兄妹两个可真厉害!”

楚筱悠心情很好,抿嘴笑了笑:”我没做什么都是哥哥的功劳!”

马车动了起来,帘子一晃一晃,外面的人群渐渐散去,明天这个轰动杭州的事情,大抵也要轰动朝廷了吧。

刘彤却不同意:”那会那么乱,都打了起来,我瞧着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若是我哦早吓坏了,哪里还能站的住。”又补充道:”不过你哥哥真的好厉害,刚刚说话的样子太有气度太让人崇拜了!”

她的哥哥当然了不起,在她看来就是解救她与水火中的观音菩萨,她却故意打趣刘彤:”你不是先前总说苏公子最了不得吗?”

苏公子是江南的解元,刘彤一直非常崇拜。

她瞪大了眼:”苏以乔怎么能和楚大哥比较?!”

逗得楚筱悠温温柔柔的笑起来,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

东西又拉回来一大车子,后面的仓库里塞的满满的,楚筱悠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微笑着舒畅的看着天,世界忽然以另外一种温柔的姿态面对她,那个前世夺走了她父母东西的王亮竟然也叫他们踩在了脚底下,那个叫她时时刻刻见了就害怕的方妈妈期期艾艾的躲在她的家里,自以为聪明的左右探查,却不知自己就像只被逗弄的老鼠,还有那个张有生,哈,也快要尝尝属于他的痛苦了。

有人遮住了楚筱悠的光,但这阴凉也温温柔柔的,楚筱悠微微眯着眼看着王仁远,王仁远就笑起来像个太阳一般,灼热又明亮,递给她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尝尝。”

楚靖瑜从外面带着个少年走了进来,少年长身玉立,满身的书卷气。

楚筱悠的眼在这光里铺满了明亮的细碎的光芒,宝石一般耀眼,看的苏以乔一怔:”楚妹妹都长这么大了?”

楚筱悠微微攒眉,哥哥以前不是和苏以乔最不合拍么?

正文 8.第 8 章

苏以乔才十五岁,因为少年成名,他明亮的眼里带着不同于同龄人的高傲和冷清,俊秀的眉目远山一般,穿着书生的青袍立在院子里的梅树下,像块上等的璞玉,看着楚筱悠。

楚筱悠如画的眉目在这冬日的阳光里呈现着一种别致夺目的美,以至于她眼里浮上的一层薄怒都成了一种美景,瞧也没瞧苏以乔转身进了屋子。

听说苏以乔在背地里称她为杭州第一花瓶,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楚靖瑜微微挑眉,请了苏以乔坐下:”舍妹年幼,还请以乔多多见谅。”

苏以乔垂了眼,撩起袍子在石凳上坐下:”楚兄请我来是想切磋学问?”

楚靖瑜笑着摇头目光清亮又坦荡:”我是想请你指点我。”

苏以乔有些惊讶的抬头,他们自小都在杭州城长大,自来就认识,楚靖瑜向来不喜欢他,没想到会说出这样谦逊的话。

楚靖瑜虽然有一肚子的学问,奈何并不是很懂这个世界科考的规矩,既然要参加那就一定要赢,身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学问的事情就该抓起来,这位江南的解元,未来的探花郎就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楚筱悠坐在月洞窗前,刘妈妈站在她身后:“小姐难道还在为前年的事情生气?”刘妈妈笑起来:“张小姐说的话小姐也当真了?”

楚筱悠一怔,自己绷不住先笑了,她到忘了,这话是张雪萌说的,张雪萌的嘴里又能说出什么好话,多半是自己故意说了来气她的。

苏以乔一抬头就瞧见楚筱悠端着个雕花的红漆盘子,步步生花的走了过来,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像是盛开的花:“两位哥哥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