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筱悠也冷冷的从楼夫人身旁经过,对于有些人,她从来都不想假装友好。

王仁远兴高采烈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楚靖瑜挥手叫阮青退了下去,他也刚刚从宴席上回来,这两日各处的帖子越来越多,都是学子们相互比试造势的宴会,他次次拼尽全力,一次也不输,这两日势头越来越盛,虽然疲累,却也正是他要的结果。

他笑着转头看王仁远:“这么高兴?”

王仁远接过小草递过来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才笑着道:“去街上巡逻,就在人肉街上那一块,有个屠夫提着刀要杀他媳妇,谁挡就砍谁,我们甲队的人过去的时候已经伤了好几个人,那帮龟孙子一看到处是血就什么也不敢做了,老子上去一脚就把那屠夫给踹翻了,我们头非常高兴,说明日就叫我做副队长!”

有些人生来适合做战士,就比如王仁远。

楚靖瑜也替他高兴:“明日等你下了衙,我们接上筱悠,给你庆祝庆祝!”

“好!”

等到楚筱悠第二日去清河县主的府上的时候,天上竟然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惹人烦恼。

正文 47.第47章

梳着随云髻, 簪一支五彩琉璃凤头钗,耳畔坠着明月铛,胸前戴着红宝石项链, 身上是蜀锦对襟琵琶襟小袄, 下身是一件十八幅银泥罗裙, 裙角露出尖尖的翘头履,站在一株盛放的花树下仪态端庄, 楚筱悠甚至有一瞬间没有认出这面颊上擦了厚厚的粉的人就是苏荷。

环境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楚筱悠走上去行礼, 苏荷的嘴角是浅淡适中的微笑,就如大多数的贵妇人一般,伸出一双戴着绞丝金镯的手, 这手大抵狠狠的保养过, 早不见了先前的粗糙和暗沉, 虽比不上真正的贵小姐, 但也好了太多。

苏荷扶起了楚筱悠, 两双手搭在一起,楚筱悠的双手白皙细腻犹如无暇的白玉,纤细又精美,而苏荷, 从前的苦难生活给予了她太多痕迹, 即使这段时间皇家不遗余力的帮她改变,但照旧抹不掉这些痕迹, 和楚筱悠相比她的手照旧粗糙, 骨节粗大, 似乎更像是个男子的手。

苏荷的目光落下来,又像烫着了一般缩了回去,她黑漆漆的眼里立刻多了两分阴沉,可她还是笑着:“妹妹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话也文邹邹起来。

楚筱悠越过苏荷看向了苏荷身后的一位神情严厉的女官,又收回了目光,淡笑着答应:“都好,难得县主还记得我。”

苏荷立刻用团扇掩住了嘴,咯咯的笑,那一张脸上就多了无数细小的纹路:“瞧妹妹说的,我一搬过来,先就叫人请了妹妹过来,我这心里一直记得妹妹,想忘也忘不掉。”

苏荷带着楚筱悠向里走去,游廊外是繁盛的花木,庑廊下是娇俏的鸟儿,透过茂密的枝叶看的见亭台楼阁。

这是一座不小的宅子,这规格也绝对配得上一个郡主,更何况苏荷不过是个县主。

苏荷微微笑着看向楚筱悠:“妹妹觉得我这宅子如何?”

“好。”楚筱悠不咸不淡。

苏荷的笑意又重了两分:“这是皇上特地为我选的宅子,很早之前就已经修缮好了,只等着我来住,之前把我带回来,我一直住在宫里,不管什么事情皇上都亲自过问,起居饮食都是照着公主来了,若不是太后娘娘,我肯定也是个郡主。”

楚筱悠到这会便也基本上明白了苏荷请她过来的用意,为的就是炫耀。

没有什么比向一个见过她曾经落魄的人炫耀她今时的辉煌更叫人觉得心里痛快的了,更何况是苏荷这样极度自卑的人,太需要别人仰视的目光来撑起她在这繁华的京都里那点可怜的自信心。

楚筱悠笑着转头看向了苏荷:“县主脸上怎么有个黑点?”

苏荷一怔,忙叫身边的丫头看自己的脸上,楚筱悠已经抽身走到了前面,下 了游廊进了一座亭子。

苏荷又追了上来,站在楚筱悠身边,开始炫耀:“知道这亭子上的字是谁提的么?”

她的脸上显然又敷了一次粉,更白了两分,使得她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僵硬。

如果是个捧场的客人一定要装作不知道,叫苏荷好好显摆显摆,但楚筱悠实在也不是什么捧场的客人,惊讶的看着苏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难道县主不知道?这字一看就是原先的丁先生写的,这个随便是谁都该能看来的吧。”

因为苏荷没有念过书,所以连这个也不知道。

苏荷立刻觉得心里一阵刺疼,瞳孔也一缩,好像受了巨大的刺激,那眼里多了几分慌乱,强装镇定的转过了头:“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随口问问妹妹而已。”

楚筱悠就恍然的笑了笑。

小丫头上了茶水,苏荷瞧了一眼立刻严厉的去呵斥丫头,十分有派头:“怎么回事?贵客来了也不知道把那套上等的翡翠茶盅拿过来,这种官窑的白瓷哪里上的了台面?!”

官窑的白瓷是大多官宦人家寻常用具,到了苏荷嘴里竟然就上不得台面。

楚筱悠看了一眼那茶碗里碧绿的茶汤,笑了笑道:“县主也别说小丫头了,龙井配的就是白瓷方显得清雅,若用了翡翠茶盅到过了些,不是饮茶的道,什么茶配什么茶具那都是有规矩的,时下人爱用白瓷就因爱喝龙井,上等的龙井茶汤碧绿,更配白瓷,这个,县主不知道么?”

她穿着一身粉白的裙衫,娇弱的坐在那里,自有一段风流,微挑着嘴角淡淡一笑就是刹那芳华。

这一份倾国倾城的貌,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苏荷尖刻的道:“我当然知道!”

却在没有下文,那小丫头看了一眼苏荷身后严厉的女官,见女官点头才垂手退了下去。

苏荷这个县主,也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多么的了不得。

或者是因为尴尬,又或者是因为心里不悦,两个人虽坐在一起,却只各自喝各自的茶,谁也不说话,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微风拂过也只是阵阵的花香,景色宜人,心情却不如何。

苏荷沉默了一会忽的又开口了:“过几日在南苑要给我办一场花宴,是太子表哥亲自为我操办的。”

她说着又娇羞一笑,垂了眸,似有无限的少女心事。

楚筱悠忍不住别过了头,从前落魄的苏荷寡言少语,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她又开始如此造作,简直不忍直视,装作这种模样是想说她和刘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么?

谁知道楚筱悠没有说话,一旁的女官却严苛道:“县主慎言!”

苏荷一下子涨红了脸,慌张的看了一眼楚筱悠,又叹息着道:“宫里的规矩就是这么多,真是叫人烦恼。”

楚筱悠差一点笑出来,甚至觉得这种极尽全力表现自己地位和权利的作为叫人觉得非常可怜,她转过了头,看亭外的繁花。

苏荷脸上的笑倾刻间就卸了个干净。

她摩挲着手里的白瓷茶碗,阴沉着一双眼盯着楚筱悠的背影,等到楚筱悠转身,忽然又是满脸的笑,担忧的道:“妹妹怎么还是这么瘦?你要知道,女儿家的,还是稍微圆润一点,以后生孩子好。”

炫耀完了又来换挤兑她。

只可惜,粗鄙的人永远也改不掉自己的本色,说出的话都如此丑陋。

楚筱悠用雪白的羽扇遮住了面颊,瞪大了一双眼瞧苏荷:“姐姐这是在说什么?”那种不可置信,惊恐万分的语气传神又到位。

苏荷愣了愣,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位严厉的女官又开口了:“县主慎言!”

苏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女官:“烦请姑姑帮我去拿拿放在屋子里的书本。”

那女官又板着脸应了一声,才退了下去。

苏荷立刻就装作十分亲密的样子向楚筱悠倾诉:“你不知道,我这里就这个女官最讨厌,她是太后的人,我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可是没有办法,又不敢得罪她,我这日子,表面上看着光鲜,实质上也不容易。”

专门教导苏荷的人怎么可能是太后的人,那也太侮辱皇上了。

这种话楚筱悠不信,也就当作是个笑话听听。

一整个上午都是这种没完没了的炫耀,晌午的时候又要留楚筱悠用饭,楚筱悠已经很不耐烦了,苏荷却忽的变了脸:“我这个县主,这点面子都没有?”

学的很快,都会以势压人了。

楚筱悠便又坐下了,她到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大戏等着她。

饭菜摆在花厅,两个人坐了一张方桌,苏荷就坐在正上坐,把尊卑分的十分清楚,丫头上菜,苏荷亲自解说:“因为我是苏杭人,厨子也专会做那边的菜,想必妹妹也会喜欢。”

丫头端上来一道西湖牛柳羹,大盆的热汤还冒着热气,因为汤盆有些大,那瘦弱的小丫头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看上去十分吓人,就站在楚筱悠的身边上汤。

白芷站在楚筱悠的身边冷冷的盯着那丫头。

也不过刹那之间,楚筱悠因为警惕,一直注意着周围的情景,那冒着热气的汤忽的向她泼过来的时候她看的十分清楚,只听的白芷在她身后道:“别动。”

她和椅子就向后撤去,远离了热汤,而那大盆更是奇迹般的转了个方向朝向了对面的苏荷。

只听的苏荷一声尖叫,就见着她胸前的一大片湿透了,脖子立刻起了水泡。

楚筱悠的袖子上只沾了一点,所以才能悠闲的站在苏荷的对面看苏荷的狼狈不堪,苏荷的女官严厉的看了一眼楚筱悠身后的白芷,然而白芷非常淡漠,女官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快带县主回去用冷水冲洗!”

花厅里哗啦啦的人都走光了,就只剩下楚筱悠还有白芷和绮画。

楚筱哟转身看向了白芷,白芷便道:“奴婢会功夫。”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她就知道哥哥不会随随便便给她人,总有些原因的,白芷果然不简单,若不是白芷,她今日怎么也要遭殃,楚筱悠夸赞了白芷,又道:“回去赏你几块碎银子,拿着去花吧。”

主人也不在了,留着也没意思,才要走,就见穿着一身蓝袍的刘曦从外面走了进来,几日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越发的显得挺拔有气势,看起来走的又急又快,瞧见站在那里的楚筱悠,才停下了脚步,又上下打量,才透出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楚筱悠想说,不去看看苏荷么?又觉得刘曦那样的人肯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该做什么,她也不必说这么多闲话。

刘曦自然而然的牵起了楚筱悠的手,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又转头看她:“你不是不喜欢她么?”

楚筱悠微嘟着嘴巴:“我不喜欢,也改不变不了她是县主的事实,她叫我来,我哪里敢不来。”

刘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若有下一次,叫人来同我说。”

楚筱悠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和他向外走去:“你那么忙,总是用这种小事来麻烦你,终归不太好。”

刘曦严肃起来:“你的事永远不是小事!”

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灿烂明媚:“哎哟,那可真是荣幸。”

刘曦也笑起来,抬头瞧了瞧天:“时辰还早,你刚才的饭也没吃完,我带你去外面吃饭吧,在玩一玩,到了时间了我送你回去。”

难得刘曦的兴致这么好,楚筱悠也不想扫兴,也就兴高采烈的答应了,谁知道上了刘曦的马车,竟然有早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一身粗布衣裳,才知道刘曦是早就准备好的。

楚筱悠换了衣裳,刘曦也跟着上去,楚筱悠笑着去戳他的肩膀:“太子爷原来早就谋划好了的。”

刘曦微微笑着道:“今日有些空闲。”

难得有些时间,希望可以和想见的人待在一起。

正文 48.第48章

雕花的窗户开了一半, 楼下热闹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天上一丝云也没有,蓝的几乎有些透明, 站在窗户边上向下看, 街道上是拥挤的人群, 不远处的观音庙烟火缭绕。

楚筱悠向下看了看,高兴的转头看刘曦:“没想到是观音庙巷赶集, 会这么热闹!”

刘曦把鱼刺一根根的剔出来, 抬了头看楚筱悠:“先来吃东西,吃完了,我在带你下去。”

楚筱悠坐在了刘曦身边, 刘曦夹了一块鱼肉喂给她:“怎么样?”

楚筱悠点了点头, 眯眼道:“味道确实不错。”

刘曦便又夹了好几块, 连着喂给楚筱悠, 又转身盛了一小碗粟米羹, 又叫楚筱悠喝了几口,楚筱悠嫌甜,又觉得总叫刘曦喂也不好,微红了脸颊, 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胡小六和白芷几个:“我自己来吃。”

刘曦漆黑的眼里盛了笑, 撇了一眼胡小六,楚筱悠在转头, 跟前的几个下人早不见了踪影, 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歪在刘曦身边,笑看着他:“太子爷果然厉害。”

刘曦不说话,又夹了青菜喂她:“吃了肉在吃一些绿菜好一些。”

楚筱悠便又顺从的吃了一些,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么寡淡的味道,但却不过刘曦的好意,她嘴角留了油渍,刘曦用帕子给她细心的沾干净,楚筱悠抢了帕子过去:“我自己来。”

刘曦便坐在一旁沉默的看她,只一双眼里有着数不清的细碎的光芒,看上去分外温暖。

不知不觉的就吃了不少,楚筱悠捂着肚子去推刘曦:“都怪你,叫我吃了这么多。”

刘曦垂了眸,看她明亮的眼里蕴着几分委屈,心里真就自责起来,叹息着道:“你坐一会,我带你下去走走。”

胡小六和白芷还有绮画三个人就站在外面,胡小六朝着白芷和绮画咂舌:“咱们那位爷从来都是个不苟言笑,少言寡语的人,身边一个宫女都没有的!”

绮画立刻表示了惊叹,忍不住靠近胡小六低声道:“东宫里没有宫女?”

胡小六拍着胸脯保证:“没有,一个也没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楚小姐,了不得!”他说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白芷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公公在宫里也这么说?”

胡小六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立刻笑着道:“这不是把两位姐姐当作自己人才这么说的么,姐姐别生气,在也不敢乱说了!”

白芷淡淡的看向了前方。

雅间的门打开,刘曦牵着楚筱悠出来,一众人跟着向下走去,胡小六不知道向后面谁招了下手才又跟了上去。

街上的人实在多,刘曦怕人撞着楚筱悠,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太阳也热辣起来,他又用一只手替她挡住头顶的太阳。

楚筱悠看中了一只雪白的小狗,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狗,但奶声奶气眼睛好像也睁不大,实在是可爱。

那卖小狗的婆婆眯眼笑着道:“小姑娘真漂亮,这小狗就送给你了。”

到是把楚筱悠一张老脸给说红了,她也不好意思不给钱,老人粗糙的大手上布满了口子,可见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

胡小六立刻上来给这老人赛了小块的银子:“老人家,快拿上,不用找!”

果然是个很有眼色的孩子,难怪能在那么多的宫人中脱引而出,成为东宫的第一贴身太监。

绮画高兴的把小狗接了过去,连白芷的脸上都柔和了起来。

刘曦带着楚筱悠继续向前去,越靠近观音庙,人就越多,咿咿呀呀的还能听到唱戏的声音,楚筱悠几乎是紧紧的靠在了刘曦的怀里,虽然年纪相仿,但刘曦的胸怀宽阔有力,叫楚筱悠一点都没有被挤到。

又要了一小篮子新鲜摘的桑葚,买了两个小泥人一个彩色的风车,一把桂花糖,一小瓶酱黄瓜,林林总总一大串。

楚筱悠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高兴坏了。

太阳把她的面颊晒的红扑扑的,让她看上去鲜艳明媚,少言的刘曦,只眼里有着太阳般的光芒,将最坚实的臂弯都给了她。

往后走的路已经不好走了,人太多把绮画白芷还有胡小六也挤的找不见了,只隐隐约约的听见胡小六的喊声,刘曦向四处看看了,带着楚筱悠往一个小巷子走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去,等到了巷子里定眼一看,楚筱悠到好好的,刘曦不但发冠歪了,衣裳散了,鞋子也叫人踩脏了,面颊晒的通红,站在那里还在着急的打量楚筱悠,和那个平时清冷高贵的太子爷大不相同,楚筱悠忍不住笑起来,给他整理衣裳:“真是为难你了。”

刘曦打量了一下自己,也微微笑起来,他是很少笑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总是高高在上清冷神秘的样子。

楚筱悠还在帮他整理发冠,刘曦却越过楚筱悠看到了巷子口逼近的两个男子,他眼里的笑意瞬间退了个干净,幽深寒冷的仿若寒潭。

楚筱悠并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叫刘曦抓着开始狂奔,她有一瞬间甚至还感谢了一下刘曦帮她选的这一身方便跑路的衣裳。

刘曦的力气很大,楚筱悠觉得自己甚至没有用多大的力气,风在耳边呼啸的吹过,她大声喊:“出了什么事?”

“刺客!”

刘曦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楚筱悠听的清楚,这两个字恍惚中有一种森冷的利剑的感觉,却又振聋发聩,从前那个卑微可怜的她无非就是秦侯府的人和事,没想到有一日也会和刺客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联系。

这种微妙的感觉叫她不但不觉得害怕,甚至有一种隐隐的兴奋感,天地广阔,万物有灵,这世间何其玄妙!

从那屋顶上也跳下来两个人,挡住了刘曦和楚筱悠的去路,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利剑,即使楚筱悠不懂功夫,但也看的出这些人的剑直指刘曦,又狠又快,谁会想要太子死?!

这事天下的大事!

楚筱悠甚至有些钦佩自己,毕竟她一点都没有觉得害怕,刘曦从腰间刹那就抽出了一把软剑,那剑也舞的飞快,叫这几个人一点都近不得身,看的出刘曦的功夫很不错。

眼看着后面的人也要追上来了,要是不从这两个人手底下逃脱,四个人加在一起,刘曦能跑掉带上一个她那肯定就难了。

楚筱悠四下里看了看,抓着地上散乱的扔着的一些筐子使劲的向那两个刺客扔过去,由于出乎意料,真的就打乱了那两个刺客的节奏,叫刘曦刺伤了其中一个的胳膊。

楚筱悠大为振奋,又后悔为什么不早早的学一些拳脚功夫,这个时候就更能帮到刘曦,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把能扔的都扔了过去。

果然就打开了一条缺口,刘曦一把抓住了楚筱悠又向前跑。

对面的巷子口也呼啦啦的进来了一群人,楚筱悠看不清楚是敌是友,只能跟着刘曦向前跑,但后面的人也紧追不舍,眨眼间就到了跟前,穷凶极恶,那眼又污浊又黑暗,举着剑向楚筱悠刺了过来。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楚筱悠抬头便只看见了刘曦被血染红的胳膊,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害怕,但现在却觉得格外恐慌,甚至都没有看到被刘曦一剑刺死,躺在了地上的刺客。

她着急的掏出了帕子,给刘曦包扎伤口,但血很快又染红了那一方帕子,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刘曦的声音温柔的如同天边的白云:“不要怕,我没事。”

楚筱悠费力的撕下了裙摆上的一块布,用力的勒住了他的手臂。

刘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真的没事。”

楚筱悠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格外的倔强:“我不允许你有事!”

霎那间,刘曦漆黑的眼里向外汹涌而出无限的暖意,仿佛是浩瀚的大海,连他自己都沉溺在其中,谁也不知道这一刻与他而言有多难忘和美妙,在他这干瘪枯燥的沙海里仿佛是注入了一汪清澈的泉水,用不了多久就能建成一片绿洲。

胡小六,绮画和白芷飞奔了过来,刘曦的侍卫也涌了过来,楚筱悠就有些看不清对面的刘曦了,他被簇拥在人群里,似乎隔了好远,胡小六着急慌忙的喊着太医,紧紧的抓着刘曦还在滴血的手。

刘曦却越过人群又走到了楚筱悠面前,他漆黑的眼里是温暖安宁的笑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向她许诺:“我没事,明天会叫小六子给你送信,记得告诉我小白狗乖不乖。”

说完这些,又吩咐人送楚筱悠回去,他才离开。

楚筱悠忽然想,那么深的伤口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真的不疼么?她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楚靖瑜走近。

楚靖瑜叹息的拥抱了一下她:“没吓着吧。”

楚筱悠摇了摇头,垂了眸,忍不住道:“刘曦是不是很不容易?”

“对。”楚靖瑜带着楚筱悠向巷子口走去:“他一生下来,先皇后就死了,那时候皇上势单力薄,太后的人也不允许他活着,是先皇后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他的命,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的生和死,他的心智和耐力便是一位老者或许也比不上,他那样的人,不是寻常的孩子可以企及的。”

楚靖瑜的话有太多的意思。

但楚筱悠这会只听到了刘曦的不易,她上了马车还闷闷不乐,靠着哥哥道:“他是为救我受伤的,我心里觉得难受。”

楚靖瑜其实心里很不高兴,刘曦个小兔崽子半道上把他的妹妹劫走不说,还叫碰上了这么一场惊险的事故,亏的没有事,要不然,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傻妹妹也不想想,要不是刘曦带累,自己能碰上这种事情,她一个小孩子家,谁又会去刺杀她?这种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寻常人打着灯笼也找不见!

楚靖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思绪,安慰道:“宫里的太医都了不得,他的伤口不会有大碍,只是需要点时间来好转,你也不用太操心。”

原本说好的要为王仁远升为副队长庆贺,结果楚筱悠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和精力,也就只好另择他日。

王仁远气的一直在旁边骂,又说要把刺客找出来砍了。

楚靖瑜看着楚筱悠进了秦侯府,才转身看向了王仁远:“砍刺客那是莽夫所为。”

王仁远嚷嚷着追上了楚靖瑜:“那你到是说说我该怎么做?”

“擒贼先擒王,有一日你有力气和那刺客身后的人抗衡了在嚷嚷出来才是本事。”

楚筱悠回了院子,先去看了老太太,老太太正在翻检自己从前的首饰,挑出了一盒子的东西,看见楚筱悠回来,就笑着朝她招手,叫她过来,摩挲着她的脊背问她都做了什么,楚筱悠只说都好。

老太太又把挑出来的首饰叫楚筱悠拿走:“都是从前的东西,如今都用不得了,原本是想给你母亲,不过没有机会了,现在就都给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