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楼一袭青衣,正从不远处款款朝福记走来,期间还跟那沈珏打了个照面。

两人身形相似,眉眼也有几分相似,都是肤白儒雅的美俊男,乍一看见彼此,两人皆是一愣,但随即也只是互相笑笑,就离开了。

沈玉珠跑到她哥身边,笑挽着沈玉楼手臂,目光还落在那已经渐行渐远的沈珏身上。

“哥,你刚才瞧见那个人了?觉得眼熟不?”沈玉珠一脸好奇地望着她哥,激动道,“真是好奇得很呢,要说这世间容貌相似的人也是有的,可他不论长相还是身形,都跟哥哥差不多,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月牙似的,就跟哥哥一样。”

说罢,一把将朱福拽到沈玉楼跟前来,昂头道:“阿福昨天看到的时候,她比我还激动呢,一回去就告诉我了。”

沈玉楼目光落在朱福身上,见她这些日子养胖了不少,心情十分大好。

他觉得很开心,女孩子就该养得胖乎乎的才是,这样显得健康。

“阿福,今天觉得身子怎么样?”说罢,就当沈玉珠是空气一般,只自顾自抬手去捏了捏朱福肉乎乎的小圆脸儿,“呜,看起来是好多了,气色好。”

朱福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当着自己妹妹的面耍流氓,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脸就红了。

沈玉珠呆了一呆,赶紧捂住眼睛,然后跐溜一下,就跑进铺子里面去。

“宋叔,今儿生意大好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来帮忙。”沈玉珠生意十分洪亮。

沈玉楼捧着笔墨纸砚在手上,面上笑容温暖如和煦的阳光,他越想着阿福原谅他了,也愿意跟他共进退了,而娘那边,也不是那般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就开心。每次只要想到未来一片光明,他就觉得,哪怕是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朱福见他一直不说话,就知道他此刻肯定在盯着自己看,倒也不再理睬他,直接转身去了铺子,跟着沈玉珠一起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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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珠回去将沈珏的事情告诉了沈大娘,沈大娘听后,手上的针线都掉落了。

见自己母亲有些反常,沈玉珠好奇道:“娘啊,莫非我还真有另外一个哥哥?那人真的是我哥哥吗?”

沈大娘回过神来,笑着道:“你就一个哥哥,姓沈,名玉楼。”

沈玉珠不信:“那怎么我瞧着那个人跟哥哥长得那么像,不但脸长得十分相似,那种感觉就觉得像。”一把抓住沈大娘的手,看着她眼睛,见她娘似乎不敢看自己,沈玉珠跺脚道,“娘,您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沈大娘眼神躲闪,蹙眉道:“你个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没事在家好好呆着,待你哥哥来年高中了,娘就给你说门好亲事。”又一把推开沈玉珠的手,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看你如今跟你哥哥一样,越来越不听娘的话了。一个两个长大翅膀硬了是不是?娘说左你们非得说右,娘说东,你们非得说西,娘是说不得你们了。”

见自己娘似乎又要唠叨个没完了,沈玉珠忽然觉得头有些疼起来,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匆匆溜了。

“哎,我还没说完……”沈大娘话说了一半,忽见女儿跑了,她摇头叹息。

手上的绣活也索性放下,目光呆呆望向一边,眉心紧锁。

她忽然想得起来了,她怀有玉楼的那年,老二家的媳妇也怀了身子,想来那位公子便是老二家的孩子吧?

怕也是到时候了,玉楼原本就是沈家的孩子,他平白过了近二十年的苦日子。

这些苦,也吃够了,该是过好日子的时候了。

念及此,她忽然有些恨起来,就不免又想起那个暴雨夜来。

与此同时,那沈珏自然也将沈玉楼记在了心中,因为他印象中,记得自己母亲说过,大伯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十分宠爱身边的一个大丫鬟,甚至还准许她在大伯母之前怀有身孕。只是后来,叫老太太知道了此事,趁着雨夜大伯父去衙门没在家中时候,将那女人赶了出去。

想起方才白日见到的年轻男子,瞧着年岁与自己相差无几,不论容貌跟身形,都十分相似……沈珏不由怀疑起来。

他住在湖州城最大的客栈里,要的也是最好的一间房,这房窗口对着一面湖,此刻的他正站在窗前,手中把玩折扇,儒雅俊逸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笑意。

这二十年来,大伯母一直没能生出儿子,这是老太太最大的心痛。

若是在老太太生辰的时候将这沈玉楼带回去,岂不是比给老人家寻得美食要好得多?沈珏面上扯起一丝笑意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109章

转眼便入了秋,沈玉楼乡试果然不负众望,一举夺魁,得了解元。

朱禄武考也顺利进了前三,朱福的厨艺大赛,自然也是得了名次。既然一番商量下来,打算先回一趟松阳县,之后再从松阳县出发往京城去。

湖州城的铺子已经稳稳扎了根,朱福只将铺子交与宋叔打理,一点不担心。

东西收拾打点好之后,朱福便与谢三太太告别,顺道带着奶奶郭氏一道回去。

谢三太太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紧紧握着郭氏手道:“娘,改明儿我带着小七小九去松阳县看您,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谢九站在谢三太太跟前,已经跟郭氏有了感情,她仰着脑袋撇着小嘴。

“保重身子,等着我去看您。”团子小脸上全是委屈,似是要哭出来一般,待回头见朱福姐妹背着包裹走进来时,谢九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她摇摇晃晃走到暖姐儿跟前,小短手抱住她,“小暖姐姐,你留下来陪我玩吧。”

暖姐儿揉揉眼睛,哄着道:“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我要回家看我娘。”她小手帮着妹妹擦眼泪,向她保证道,“我二姐姐在这里有铺子,我想我以后会常来的,到时候我就天天来陪你玩,我教你玩陀螺。”

“真的吗?”谢九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暖姐儿,见暖姐儿点头后,她就笑了。

朱福蹲下身子来,抱了抱谢九,又亲了亲她水嫩嫩的脸颊。

“以后想吃糕点了,直接打发人去福记拿,想吃多少都有。”她笑着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

外头沈玉楼跟朱禄已经拴好了两辆马车,没有请车夫,两人只自己驾马。

依旧是沈大娘母女坐一辆马车,朱福姐妹则跟奶奶郭氏坐一辆,马车离开湖州城的时候,天上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一行几人刚好赶至一处客栈,落下歇脚。

待得收拾好东西,沈玉楼便打发妹妹玉珠去老娘跟前伺候,他则折身来找朱福。

暖姐儿坐了一天的马车,早吵着要睡觉了,朱福简单给妹妹洗了手脚跟小脸之后,就抱着妹妹去床上睡。

自个儿衣裳还没解开,就听得敲门声,朱福前去开门,就见沈玉楼站在外面。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朱福回头看了妹妹一眼,确定她的确睡着后,朱福这才关了门,站在外面,仰头看着沈玉楼。

沈玉楼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牙白长袍,最朴素的妆扮,却也难以掩盖清润如玉的气质。

“阿福,你跟我来。”沈玉楼打从见到朱福那刻,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停过,说罢,他那厚实温暖的大手就将朱福小手捞过去,紧紧攥住,往前拉了拉。

朱福挠头,脚下步子不自觉就跟上:“这么晚了,外面黑灯瞎火的,去哪儿?”

“你跟上,小心脚下。”沈玉楼提醒一句,然后两人便从客栈角门走了出去,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波光粼粼闪着星子的小河。

那河上似乎听着一叶小舟,舟上泛着些微暖黄色的亮光,朱福不禁好奇。

沈玉楼知道通往小河的这条路上有些坑洼,此番又已经天黑,只接着些许月光照着脚下的路。沈玉楼怕朱福走路摔着,直接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快步朝小河走去。

朱福惊讶道:“怎么觉得你不怀好意?”

沈玉楼笑着说:“不怀好意?为了给你这个惊喜,我可是精心筹划了好些日子了,你竟说我不怀好意……阿福,我真心寒。”

朱福抬手想要捶他一拳,他不但不躲,还故意将脸凑了过来。

朱福自然舍不得下手去,只笑着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旁人挨打总是会躲的,你倒是好,还故意将脸凑过来让我打,莫非是受虐狂?”

沈玉楼沉声道:“打我总比不理我好,阿福,我宁可你打我,也不愿你离开我。”

朱福却是别过脑袋去不再看他,倒不是羞涩,只是觉得,沈玉楼这个人待她实在太好了,可她总有种心虚,总觉得,这份好,原该是旁人所有的。

“怎么了?”已经走到岸边,沈玉楼将朱福放了下来,见她只歪着脑袋不肯看自己,他不由心往上一拎,就有些紧张起来,凑到她跟前去问,“怪我擅自主张带你过来,是我不好,阿福,你别生气。”

他轻声哄着她,像是哄一个没吃着糖而哭泣的孩子一般,有些好笑。

朱福抬头望着他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方才在想着事情。”咬了咬唇,又一番琢磨,挣扎着,要不要直接告诉他得了。

话还没说出口来,沈玉楼便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你……”朱福始料未及,抬手在脸颊那处尚且还温热湿润的地方碰了碰,其实心早已狂跳不止,偏偏面上还强装镇定。

沈玉楼矮下一截身子,保持视线与她平持,眼睛凑到她面前,仔细打量。

“没有生气,就是脸有些红。”他温柔一笑,一把将眼前板着一张小圆脸儿的姑娘搂进怀里,大手轻轻按住她纤瘦的后背,下巴抵在她头尖,只用自己作为男人最宽阔的胸膛给予她温暖,“阿福,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心思?是在担心曹家?”他垂眸看着她头尖,笑了一声,嗓音醇厚清亮,“我答应你,这事情我会妥善处理,你便别再担心,嗯?”

朱福道:“曹达到底是你师父,又对你有恩,那曹小姐又对你一往情深,而你我不过是市井小民,怎敌得过他们?”

“哦,原你是在担心我?”沈玉楼稍稍低头一些,将脑门轻轻顶在她脑门上,鼻尖对着鼻尖,“我不会忘恩负义,师父的恩情会报答,但绝对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他湿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带着丝丝男子特有的体息,“只要你应了我,往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相信我,旁的我一定都可以解决。”

说罢,趁她有些呆呆愣住的时候,又趁机在她小嘴上亲了一下。

朱福嗔道:“别总是趁人之危,打着小心思,别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到底还是有些脸红了,她为了掩盖脸上羞涩之意,故意扭转过头,望向身后的一叶扁舟,“这里面怎么有蜡烛?你点的?”

“你喜欢吗?”沈玉楼摸了摸鼻子,然后牵着她手往小船里面去。

“上次七夕节,你我未能一起度过,心里总觉得遗憾。”他一抬手,就将她抱到床上去,放在铺满花瓣的床板上,他则也弯腰坐在她对面,“阿福,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好好呆在一处说说话吧,我想你陪着我。”

床板上铺着的是各种颜色的菊花,四周点了红蜡烛,虽然简陋些,但是很温馨。

借着红烛暖黄色的光,朱福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看着他清润的眼眸,似是白玉一般的面庞,不由歪头笑将起来。

沈玉楼蹙眉:“又在想什么坏心思?”

朱福双手撑着下巴道:“还记得那天遇到的那位沈姓公子吗?说起来也是奇怪,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呢?”

沈玉楼倒是有些不太高兴起来:“他哪里能跟我比?他一瞧就是那种纨绔子弟,成日飞鹰走狗,阿福,你得离他远着些。”顿了顿,又说,“不过是请你去在他家老太太寿宴上做几样糕点,不必常常见面吧?就算好见,往后也得我在场的时候。”

朱福瞅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会出事。”

沈玉楼笑,忽然狭小空间内稍稍静了会儿,沈玉楼抬眸望着对面佳人,心里经不住就有些痒起来。

“阿福,让我抱着你吧?”

是商量的语气,近乎有些讨好,朱福抬眸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心软。

沈玉楼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应了,只伸手一捞,就将她捞进了自己怀里来,然后用健硕的臂弯紧紧框住她,将她越发圆润起来的小身子禁锢在怀中,忍不住还低头亲了一口。

“你赶路也累,休息会儿吧,待天快亮的时候我叫你。”

朱福只觉得就这样躺在他怀里,又舒服又有安全感,也的确是困,很快,那种倦意就席卷而来,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嘴里嘟囔几声,就睡着了。

沈玉楼却是一直舍不得睡,他只是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怀中佳人,想着,往后两人一直这样,天长地久一辈子,多幸福。

小船忽然晃荡几下,接着便吹过一阵飕飕冷风,沈玉楼是习武之人,突然警觉到了什么。

他脸色大变,只紧紧将朱福整个人抱在怀中,身子已经做好了准备。

果然,没有片刻,忽然一声“轰隆”巨响,小船被人用刀劈成两半。

而与此同时,沈玉楼提力跳到了河岸上。

第110章

朱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待得站稳脚跟的时候,连忙问道:“玉楼哥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玉楼双臂紧紧将朱福抱在怀中,温暖厚实的大手在她后背拍了拍,软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事情的。”说罢,目光又落在前方一行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身上,目光灼灼道,“你们是谁?我与你们有何恩怨?”

那领头的黑衣人站了出来,厉声道:“我们只拿钱办事,不问恩怨情仇。”言罢,稍稍扭头看向身上,道,“兄弟们,上!干了这一票,咱们可就发了。”

见那些人举着大刀朝这边砍来,沈玉楼双拳攥得紧紧的,只将朱福往一边推去,竟是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玉楼!”朱福喊了一声,但见有黑衣人朝这边走来,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些人,若是安稳呆在一处,玉楼或许还有赢的可能。可若是自己自己将那些黑衣人目光引到自己身上来的话,怕是玉楼就应付不来了。不能帮他,至少也不能拖后腿。于是朱福决定不再说话,只静静躲在一角,目光死死盯在沈玉楼身上。

沈玉楼极力阻止那些欲朝朱福走来的人,因为敌方人多,且自己又没有兵器的缘故。过了数百招后,沈玉楼渐渐觉得体力不支,朱福见状,连忙往客栈跑去。

朱禄已经睡下,听得妹妹在门外唤自己的声音,倏地坐起身子来。

“二妹,怎么了?”问了一声后,赶紧起身,然后将门打开,却见外面自己二妹已经哭得满面是泪。

朱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问道:“阿福,谁欺负你的?可是那沈玉楼?”

朱福连连摇头:“哥,有人要杀玉楼,你快去救他吧。他没有兵器,那些人好像都是一些死士,招招要命,玉楼怕是抵不住了。”

听完后,朱禄立即冲了出去,在客栈院子中寻了两把砍柴刀。

朱福见状,也担心兄长跟沈玉楼的安危,就悄悄跟了去。

朱禄武艺好,加上又带了家伙来,与沈玉楼两人奋死拼搏,一下就扭转了局势。

那群黑衣人渐渐就落了下风,沈玉楼与朱禄趁胜追击,两人打小便是一起习武长大的,颇有默契,只要奋力一战,自当就能够打退敌人。

见此番敌不过,那领头的黑衣人嘴里骂了句脏话,然后冲身后一群兄弟道:“走!”

一眨眼间,整个世界忽然清静下来。

这个时候,朱福才从角落钻了出来,沈玉楼见状,忙迎着过去。

“阿福,你有没有事?”他一边问,一边已是抓着她手好一番打量起来,但见她还好,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朱福目光却落在他受了伤的手臂上,那伤口切得十分平整,衣袍的口子都是一条直线。

“你受伤了。”朱福紧紧握住他手,觉得这样就能够给他力量了。

沈玉楼一点不觉得疼,反倒是笑了起来,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揉了揉她脑袋。

朱禄道:“我们回去说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几人回去之后,并没有惊扰客栈里的其他人,朱福也跟着去了兄长跟沈玉楼的客房,然后命令沈玉楼坐下,她则打了清水来给他处理伤口。

这个时间、这种地方,肯定是没有大夫的,更别说药材的。

此番只能先用清水给他清洗了伤口,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起来,待得明日到了市集上,才能买了药来敷。

给沈玉楼包扎好伤口,朱福想起哥哥来。

“哥,你伤着了吗?”

朱禄摇头说:“二妹放心,我很好。”顿了一顿,又望向沈玉楼,“这些都是什么人?招招阴狠致命,不像是劫财的,似是就为了取你性命而来。”

沈玉楼也不清楚,他素来待人温和,从不与人结怨。

要说结怨,怕就是他拒绝与曹锦书定亲那一件事情了,但不可能,师父是仁厚之师,他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又会是谁?一时间,沈玉楼也想不出来。

“这些人是奉命取我性命,如今败退,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清润的眸子里渐渐染了一层暗色,微微思忖道,“若是你们与我一道回松阳县去,怕是会连累你们,阿禄,你带着我母亲与妹妹先行离开吧,我一个人上路。”

“这怎么行。”朱福担心道,“他们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怎么能是对手。”

沈玉楼将她小手攥在掌心,轻轻笑着道:“你放心吧,我向你承诺,定当无事。”感受到掌心那点娇嫩柔软,他就舍不得松开了,一直就这样攥在手里。

朱禄眼角瞥见了,轻轻咳了一声,沈玉楼这才无奈松开。

“玉楼,既然如此,那咱们先回松阳县吧,到时候在与赵县令商量商量。请他帮忙查探一番,到底是谁暗中欲害你性命。”朱禄双拳攥得紧紧的,目光灼灼。

沈玉楼轻轻点头,又回头望向朱福,见她起身要走,他轻轻捏了捏她指头,这才放她离开。

朱福回到房间后,暖姐儿已经醒了,此刻正从床上翻身下来。

“二姐姐,你去了哪儿了,我吓死了。”暖姐儿半夜被渴醒了,醒来之后没有瞧见自己二姐姐,她吓得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整颗心都有从嗓子眼飞出去了,此刻见二姐姐好好的在她身边,她扭着身子钻到姐姐怀里去。

朱福问妹妹道:“白天累着了,怎么就醒了?”见妹妹圆圆一张脸蛋红红的,朱福倒了杯水喂妹妹喝,又抓了抓她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

暖姐儿咕噜咕噜喝完一杯水,抬袖子擦了嘴,这才又说:“我可醒了,没见着姐姐,我害怕。”

朱福冲妹妹笑,又牵着她手往床边去:“走,姐姐陪你一起睡。”

卫三娘得知三个儿女今天要回家来,一大早便起了床,带着儿子寿哥儿去集市上买菜。寿哥儿许久没有瞧见哥哥姐姐们了,明显十分开心,小小人儿跟在母亲身后,尽挑些哥哥姐姐们爱吃的菜。

“娘,买只鸡,二姐姐爱吃。”他蹲在鸡贩子前,伸手指着笼子里那红毛鸡,“烧了好吃,给二姐姐吃。”

卫三娘在儿子身边蹲下,摸了摸他脑袋。

“寿哥儿是不是想哥哥姐姐们啦?”

见心事被戳破,寿哥儿忽然就害羞起来,只一个劲往自己母亲怀里钻去。

“娘,小姐姐爱吃红烧肉,哥哥最爱吃娘做的面汤。”他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笑意,懂事地替母亲提着菜篮子,“咱们快去吧,一会儿姐姐姐夫还有蔻姐儿就要回家来了。”

卫三娘选了一只鸡,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儿子的手。

朱禄赶着马车进城,路过摊边的时候,恰巧见到母亲跟弟弟,他立即拽住缰绳。

“娘。”他大声唤了一声,然后转头对马车里面道,“是娘跟弟弟。”

“寿哥儿……”暖姐儿最先撩开帘子,一双眼睛四处搜索起来,但见母亲抱着弟弟笑眯眯朝这边走来,暖姐儿开心地跳下马车去,张开双臂就跑了去,“寿哥儿,姐姐回来了。”走到跟前,一把将弟弟抱住,两只小手轻轻拍他后背,“寿哥儿,姐姐不在,你有没有想姐姐?”

寿哥儿斯文内敛,像是女孩子似的,他轻轻点头。

“想小姐姐呢。”说完一句,小脸就红了起来。

暖姐儿嘲笑他:“弟弟脸红了,娘,您瞧,弟弟他又害羞了。”

寿哥儿不好意思,一边伸手要捂暖姐儿嘴巴,一边一个劲往卫三娘怀里钻。

“娘,咱们上车吧,车上说话。”朱福朱禄兄妹也下了车来,兄妹两人站在一处,主动伸手来帮母亲卫三娘提东西。

暖姐儿则一直牵着弟弟小手,小嘴一直说个不停,还时不时凑到他耳边去。

说的都是在省城里发生的事情,暖姐儿又说得精彩,真是将寿哥儿逗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心下也有些痒起来,他也想出远门玩儿呢。

打小因为身子不好,娘就对他看得很严,甚至冬天的时候,都不让他出门。

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可是他也想出门玩儿,他也想。

小手绞在一起,坐上车的时候,寿哥儿就更沉默了,一直低头不言语。

回到家中,寿哥儿只跑到院子一处,蹲着跟墙角的两只兔子说话。

暖姐儿从厨房跑到堂屋,又从堂屋跑到厨房,闻着那阵阵甜腻诱人的香味,她就觉得十分开心。

见弟弟一个人蹲在墙根脚下,暖姐儿呆呆站住了,然后晃着身子朝弟弟走来。

“寿哥儿,姐姐不在的时候,谢谢你帮我喂我的小灰。”她见弟弟好似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凑近了问,“弟弟为什么不开心啊?是不是姐姐不在家的时候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教训那个人。”

寿哥儿轻声细语道:“小姐姐,我也想进城玩呢,我也想去。”

第111章

暖姐儿忽然觉得弟弟好可怜,弟弟因为打小身子不好,所以母亲从来不允许他出家门。她能够跟姐姐们上街去玩,弟弟只能跟母亲呆在家中。如今她还可以跟二姐姐进省城去,可弟弟只能缩在小院子中跟小兔子说话。

“弟弟,等你身子好了,小姐姐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暖姐儿伸出小手来,轻轻摸着弟弟小脑袋。

寿哥儿还是蹲在地上,弱弱地道:“我身子已经好了,娘不信。”

暖姐儿没了法子,只双手撑在下巴处,皱巴着一张小脸道:“没关系,等你身子再好一些了,小姐姐就牵着你手带你出门去玩儿。”她忽然笑将起来,双臂一伸,就将寿哥儿紧紧抱住,小手轻轻拍着他后背,“弟弟乖,小姐姐很疼你的,咱们进屋去好不好?”

寿哥儿以往一向听话,可是此番他实在伤心,就不听小姐姐的。

朱福端着菜从厨房进堂屋去,路过院子,见弟弟妹妹蹲在墙根下玩儿,笑着唤道:“暖姐儿寿哥儿,你们在做什么?饭菜好了,快来吃饭。”

暖姐儿立即回头:“弟弟不开心,我在哄弟弟呢。”

朱福怔愣,随即将手中饭菜端进屋子去,而后又折身出来,跟弟弟妹妹们蹲在一起。但见弟弟的确耷拉着脑袋不开心,暖姐儿笑问:“寿哥儿,是不是也想跟着出去玩儿?”

寿哥儿闻言,立即抬起头来,狠狠点头。

他黑漆漆的眼眶里有着泪泽,秀气的小脸蛋上挂满泪珠,他朝朱福伸出瘦弱的手臂来,哭着道:“哥哥姐姐们不在,我可想你们了,可是娘说我身子不好,不许我出门。”说着,小嘴一撇,越发委屈起来,一双手臂紧紧抱住朱福脖颈,哭得伤心,“二姐姐,我想你们,你们以后再出门去,带着爹娘跟我好不好?我不要跟你们分开。”

见弟弟哭得伤心,暖姐儿也哭了起来,“哇”的一声,然后抱住寿哥儿。

朱福心里却是暖暖的,只将可爱的一双弟弟妹妹紧紧揽在怀中,轻声细语安慰他们。

朱喜夫妇抱着赵蔻走了进来,但见三个小的抱在一起哭,不由惊得望了丈夫一眼,而后快步朝朱福走来,询问道:“福姐儿,你们这是怎么了?都还哭上了。快别吓姐姐,都别哭了。”一边说,一边将妹妹暖姐儿抱走。

朱福也将弟弟抱起来,亲了亲他嫩豆腐一般的脸,而后笑着对朱喜道:“长姐,是寿哥儿想我们了,这才哭了,没事儿。”

“原是如此。”朱喜轻轻呼出口气来,笑着说,“我还以为暖姐儿才将回来就欺负弟弟呢,原来不是呢。”

暖姐儿气得使劲皱巴着一张脸,生气道:“长姐不喜欢我,我才不会欺负弟弟呢。”

朱喜见多日不见,两位妹妹都清瘦了不少,没来由心疼道:“在外面的日子到底不比家里,吃了不少苦吧?”

“不苦不苦。”暖姐儿立即笑将起来,笑着挥手道,“可好玩了呢。”见赵镜抱着蔻姐儿走了来,暖姐儿眼睛一亮,脆生生唤了声姐夫,连忙朝赵镜伸出手去,“蔻姐儿,让我抱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