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人离得远了,贺墨松才厉声问道:“我方才看见你在抢弟弟的东西?”

语气严厉却又冰冷至极,知遥来到贺府至今,还没人对她这样凶过,想到这人就是她以后的爹了…她不由得身子颤了颤,低下了头,却倔强地说道:“我没有。那原本就是我的。”

“若真是你的,弟弟会不给你?”贺墨松哼道,显然并不相信知遥的话。

“爹,其实…”

贺行帆欲言又止。见贺墨松发怒,他也为知遥担心,但他又没那胆量说出实话,于是话开了个头就接不下去。

“说实话!”贺墨松又是一声怒喝。

实话?知遥苦笑。说了实话了,可你不信!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回爹爹,这东西真的是我的,二弟他…借去了,我想取回来而已。”

“果真是这样?”贺墨松问二儿子。

贺行帆虽然爱面子,可也不希望见到三姐被父亲冤枉,再说三姐也并没说他是偷拿的,便想点头。

“老爷,”娇柔的声音适时响起,夏姨娘从贺墨松身后绕到前面,行到贺行帆身边拿过他手中的东西,惊讶道:“咦?这不是我送给行帆的吗?”

知遥猛地一侧头,怒目望向她。

原来这人不肯说东西在她那里,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决定不再替这对母女遮掩,坚定地说道:“爹爹,东西是我的,被她们二人拿了去却不还我,请爹爹替我做主。”

“哦?”知遥话音未落,夏姨娘就开了口,“你说东西是你的,那好,三姑娘就在咱们所有人面前来说说,这样名贵的端砚,姑娘你是哪儿弄来的,又是弄来后做什么使的?”

见知遥抿紧了嘴唇不说话,夏姨娘笑得更是娇俏开心,“老爷,您是知道的,行帆学问好,我是专程拜托了我爹弄来这么个好东西,为的就是让行帆好好读书。三姑娘又不爱读书,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说着就泫然欲泣,盈盈要拜倒在贺墨松面前,“三姑娘这样欺人实在过分,求老爷给我们做主。”

贺墨松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原本他就不信东西是知遥的,如今更是确信无疑。

知遥两三步走到那对母子面前,仰头死死盯着刚刚站好的夏姨娘,一字字说道:“你再说一遍,这是谁给谁的?”

她眼中的怒火过于直接,夏姨娘被唬得退了半步。贺行帆原本对她还有几分愧疚,但见姨娘惊慌的样子,他的脾气也上来了,顺着夏姨娘的话说道:“就是姨娘送给我的,你还想怎样?”

知遥气极,伸手就要去把东西抢回来。可她的手还没触到砚台的边儿,就有大手重重地挥了过来,“啪”,将她的手重重打开。

那一掌力道极大,她被掼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孽障!整日里闹,伤了你哥哥还不算完,如今倒是又抢起你弟弟的东西来了?来人!把她给我押到菁园的西厢房跪着去!”

知遥愣愣地看着怒气冲天的贺墨松。

贺知瑶伤过贺行远?这她倒是不知。

眼看着就有粗壮婆子来押她了,知遥才反应过来,嫌弃地又推又踢拼命抵抗。婆子们毕竟不敢对嫡出的三姑娘用强硬手段,试了几次都没能捉住她,不禁满头大汗。

“你还敢不从?”贺墨松气得连漂亮胡须都在抖。

夏姨娘忙宽慰道:“老爷,和个孩子置气,何必呢?不如就让三姑娘回自己院子里好好想想得了。”

“孩子?孩子能惹事给我惹到外面去?国舅爷说她在文会上把孙姑娘给气坏了,人家回到家就闷着头哭了一整天。当时国舅爷说起的时候,各位大人都在,我这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我倒是看她如今大了,歪心思也越来越多!”

知遥听了这话,当真想仰天长笑。

黑白颠倒是怎么样的?就她爹这样的!什么都不问,就这样急慌慌地给人治罪,他果然是个好官!

“爹爹也不用让人押着,我认得路自会走去,请爹爹放心。”

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女孩子独有的软糯。

贺墨松一怔,知遥已经朝他行了个礼后自顾自缓步往前走。婆子们见贺墨松虽气得哼了声,却没出声反对,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知遥临出院门前匆匆地回头望了望,只见兰灵被个粗壮婆子捂着嘴跪倒在远处,兰月却不知所踪,不禁暗暗摇头。

这是什么情况?姨娘院子里的婆子居然都敢欺到自己贴身丫鬟的头上了。

怪不得别人,只能说自己太无用。

菁园的人见到三姑娘被琼芳院的婆子给带了来,都有些惊疑不定。

西厢房外,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雁儿正等在那里。见到知遥一行人,雁儿笑着迎了过来,塞给两个婆子一人一锭碎银子,问道:“嬷嬷们这是去做什么?老夫人正到处找姑娘呢,谁知这么巧居然在这儿遇到了。”说着就要带知遥离去。

婆子赶紧把二人拦住。她们将银子收好,才脸上带笑地说道:“老爷特意吩咐了要姑娘在这里待着,我们也没有办法。”

“老夫人想见姑娘,老爷又怎会不同意姑娘去见自个儿祖母的?不如这样,先让姑娘去老夫人那里,我陪着嬷嬷们去复命。”

“不用了!她必须在这儿给我跪一个晚上!谁都拦不得!”说着,贺墨松跨着方步走了过来,“母亲那里我自会请罪,可这孽障却是再也纵容不得!”

雁儿便有些着急。

知遥笑着安抚她道:“替我跟祖母告个罪,就说孙女儿今天是无法去陪她老人家了。”说完,就自觉地进了西厢房。

她后脚刚踏进屋内,门就从外面“咣当”落了锁。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3╰)╮

到底是谁的错

知遥望望锁上的房门,倒是笑了。

方才贺大人说是要罚跪,若是开着门有人瞧见,她可能还不得不跪,如今就她一人在这里面,要不要跪便是她自己决定的了。

也不知他为什么非要大动干戈将她锁在这儿,还怕她跑了不成?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难道以前的贺知瑶做过这种事儿?思及此,知遥不由对这三姑娘高看了几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知遥才发现,贺墨松很会挑选地方。这屋子像是有人曾经居住过,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只是屋里装饰的摆设都收起来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就算是不跪,在这屋里待着也够折磨人的。她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看看梁上的花纹,就是瞧瞧家具上的纹饰,再没别的事情可做。而且,七月的天还是很热的,困在这里却连水也没得喝,这让她越发地焦躁起来。

不远处传来喧哗声。知遥忙走到窗边仔细听,可依然听不清楚。正悄悄扒住窗台,准备打开点儿窗户偷偷往外看看呢,门外忽然传来人声,门锁接着响了。

她急忙远离窗户,找了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听着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她才想起来自己是要被罚跪的,忙站起来准备找个地方跪端正了好敷衍敷衍贺大人,哪知道刚立起身门就打了开来,她就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祖母?”见到雁儿扶着贺老夫人进来,知遥是真吃惊了,忙跑到老夫人另一侧搀着她,“您怎么来了?”

一见着孙女,老夫人眼里就蓄了泪,握着知遥的手上上下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问道:“你爹打你了?”

打她?有吗?知遥想了片刻才记起贺墨松拍她手的那一下,心说虽然那下挺疼的,可也不叫打啊…正要解释,一声“母亲”将她们二人的温馨气氛扰乱。

贺墨松一袭青衫大步行来,给老夫人行了礼,诚恳地道:“母亲,这孩子做事实在有些无法无天,儿子不得不对她严惩,还请母亲谅解。”

老夫人也不看他,只是整理着知遥微乱的鬓角,“哦?她见天的在我跟前时都没出什么事,怎么一到了那琼芳院,倒成了无法无天的了?”

贺墨松就将他在琼芳院看到的情形细说了一遍,讲知遥如何想抢贺行帆的东西,又诬蔑贺行帆拿了她的东西,还说这孩子如今说谎成性,居然大言不惭说那端砚是她的,不仅如此,她还得罪了孙家姑娘,如此这般。

待他提到孙家姑娘的事情时,连老夫人也皱了眉,知遥不禁暗暗着急,生怕老夫人信了贺大人的话。谁知老夫人却是一声呵斥直接将贺大人的话截住:“住口!”

贺墨松望着盛怒的母亲有些不明所以。贺知瑶这些年来做得不对的地方很多,老夫人对她也是颇为头疼,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训过贺知瑶。他不明白,怎的今日就转了个个儿?

只是向来尊敬母亲,此生做的唯一一件让母亲气愤的事情,便是硬要让夏家表妹进贺府的门。但从那以后,他对母亲的愧疚也更多了几分,是以虽然他觉得母亲太过于袒护知遥,却也听命住了嘴。

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摸摸知遥的头顶,说道:“这孩子被你吓着了,我先带她回我那儿去,行帆的事情,我自会问个清楚,孙姑娘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个交代。她是个好孩子,你这样做,太过了。”

“可她前些日子还伤了行远,母亲不是也训斥她了吗?结果还是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这样顽劣不听话的孩子…”

“你还敢提上次的事情?”老夫人突然面色一沉,冷厉说道:“上次行远是在琼芳院晕倒的。虽然当时在他身边的只有知瑶,可你就完全没怀疑琼芳院的人?”

听到母亲怀疑夏姨娘她们,贺墨松不禁皱了眉,说道:“母亲,紫梦您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怎么会去想要害行远呢?”

“那你就觉得知瑶想去害行远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老夫人一句话问完,仔细看了儿子的神色,见他依然执迷不悟,老人家有些心灰意冷。

那时她训斥贺知瑶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那孩子被夏姨娘迷惑,整日里只听夏姨娘的,甚至连自己母亲的话都不听!

不过现在想来,她们以前对贺知瑶的关心也太少了些,怨不得她。便叹道:“罢了,既然你不愿去怀疑琼芳院的那人,那遥儿的事情以后你也不必多管。我的孙女儿,我自己会教!”

贺墨松急道:“娘,这孩子不严加惩治不行啊!”

“你先想清楚,这个家里到底谁最应该被严管再说吧。遥儿,我们走。”

知遥见老夫人说完了,忙扯扯祖母衣袖,老夫人立住了脚,静等着她开口。知遥垂首望着祖母秋香色锦缎衣袖上的金丝绣纹,缓缓问道:“若是爹爹提的几件事情,都错不在我,那遥儿可否要爹爹一个保证?”

贺墨松被老夫人的一顿逼问闹得心中烦躁,自然没好气:“说!”

“一切大白之后,让真正做错事的人,来给遥儿道个歉。”

贺墨松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知遥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心知他根本就是认定了错在于她,就也释然。

左右想要的保证已经得到,这个父亲是贺知瑶的父亲,又不是她的。既然他如此待她,那对她来说,将此人当做普通长辈来以礼相待就可以了,再多,却也没了。

回到安园后,贺老夫人遣退了所有人,让知遥讲讲贺墨松所说的事情。知遥便将文会及砚台的事情细细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夫人思量了许久,摇头说道:“孙家姑娘的事情不是问题,只是你那砚台…若你一开始便说了是你母亲是在路上买给你的,倒也好办。只是如今这样,却不好说了。容我想想该怎么办。”

“是孙女儿疏忽了。”

“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既然是一家人,那你当初把你母亲抬出来压一压那夏姨娘,又有什么不可?”

贺老夫人心中明白,知遥不肯随便说是贺夫人送给她的,恐怕心中到底是有芥蒂,未曾把自己真正当做贺夫人的孩子。

正说着话,有人回禀贺夫人同大公子回来了。

老夫人明白知遥累了,就让她给母亲请了安后便回了朱桐苑。

知遥一进院子,就见兰灵兰月两人跪在院子当中,方嬷嬷和秋荷则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粗看之下,一片和谐景象。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吧。”她揉着额角说道。

“姑娘,她们两人做错了事情,自然该罚,不能因为姑娘仁厚就坏了规矩。”方嬷嬷赶忙出口阻止。

“就因为今天在那边的事情?”

秋荷停了手上的活儿,说道:“姑娘去琼芳院,她们两人不好好拦着,本就不对。”

“姑娘也有错,以后那地方,再也去不得的。”方嬷嬷接道。

知遥头大如斗,今天就听人说她这错那错的,怎么两个什么都没做的小丫头就也有了错?就有些心烦,摆摆手道:“去不去那儿以后再说,我先静一静。你别让她们跪了,小心伤了膝盖,改成扫院子吧。”说完就进了屋。

一想到奶奶的遗物还在贺行帆他们手中,她就心烦意乱,再想到对贺墨松夸下了口,却没有解决的办法,她就更加郁闷,所以连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没注意到。

“不就是块砚台嘛,犯得着这么难受?想要的话,把我屋里那块拿去就是。”贺行远等她许久都没见她发现自己,就笑着说道。

他们一回来,祖母就把母亲留下说话了,他模模糊糊听人说起今天三姑娘和二公子抢一块砚台的事情,就过来找知遥玩,顺便损她一番。

可知遥现在没有和他调侃的心思,别过脸去换了个方向趴在桌上。

贺行远又说笑了几句,见她都没反应,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就退出屋子找到秋荷问是怎么回事。

砚台的事情,秋荷知道一点,但是不如兰灵兰月清楚,就将二人叫了过来回贺行远的话。

两人回完话后本都走远了,兰月想了想又跑了回去,迟疑着说道:“回公子,当时奴婢听那客人说,那块好像是端砚。不过当时离得有些远,没听真切。”

她说的“客人”,便是贺行帆的王姓同窗。

贺行远斜倚在院中的垂柳下思量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来到屋里找知遥。

果然,她还像方才他出去时一般,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到了极点。

贺行远掩好门,轻声说道:“你若想要回那端砚,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知遥欣喜抬头,眼中重新焕发光彩。

贺行远心里有了底,说道:“不过,你得跟我说实话,”顿了顿,又强调道:“最真的实话。”

知遥心中一凛,重新别过头不理他。

贺行远却也不恼,把玩着窗台上的吊兰叶子,问道:“比如,那东西,到底是谁给你的。”

知遥动了动,就又恢复如初。

贺行远就眯了眼,跑到她的身边,和她脸对着脸趴在一起。知遥别过脸去,他不肯,就又跑到另一侧和她对着。

接连几次,他不烦,知遥都烦了,无奈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做个交易如何?”他的双眼晶晶亮,“我帮你搞定这件事,把那端砚弄回来,你则告诉我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_<%

有人来访

知遥没好气地白了贺行远一眼。这家伙当是在玩吗?居然还做交易。

不对!他的交易条件是——

知遥蓦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这家伙到底知道了什么?

贺行远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有些得意,起身抱胸扬着下巴说道:“我这就去想办法,等我办成了事儿,你可得记得告诉我实话。”说完也不等知遥回答,一脸满足地转身离去。

知遥滞了滞才反应过来,拍案而起朝他的背影吼道:“好你个臭小子,本姑娘都还没答应呢!”

贺行远驻足,扶着门回过头来,笑眯眯地朝她挤挤眼,说道:“不用太感谢我,乖乖等我好消息吧,明天定然让你在父亲那边能有个交代就是了。”

出了朱桐院,贺行远就去往菁园。走到一半,才想着不妥。

望着渐暗的天色,他琢磨了下,心说那么晚了,和母亲祖母提起要出门,她们定然是不会答应的。不如先去祖母那里用了晚饭,再带了阿寒偷偷出去。

下定决心,他低声吩咐了碧玺几句话,就转而去了安园。

碧玺就来找知遥,细细问了那砚台的样子及特点。知遥见贺行远果真将这事放在了心上,就对碧玺一一细说了。

等她走后,知遥在屋子里想了半晌,一方面想要把奶奶留下的东西拿回来——不得不说,贺行远那笃定的样子给了她很大希望,另一方面,真要答应了他,那他的条件就得一并应下,她又不知道贺行远对她的事情到底知晓了多少,如果那小子只是试探而已,说出来就是麻烦。

于是在答应与不答应之间,纠结了许久。

后来她决定还是先和他好好谈谈再说。既然他说了是明天有结果,那最好今晚就谈,且宜早不宜晚,因为以那家伙的性子,鬼才知道他会用什么法子,更无法预计他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晚一些,恐怕就没有商量的机会了。

她这时还不明白,贺行远决定了的事情,她答应和不答应没什么两样。

到了安园后,知遥想找贺行远单独说两句,哪知道他一直依偎在祖母身边哄祖母开心,她没找到机会说。到了吃饭的时候,知遥又不住地给贺行远使眼色,希望他别走那么早,好歹说几句话,谁知那小子吃得津津有味,看饭看菜也不看她一眼。

知遥看他那餍足的样子很是气闷,加上她有心事,就更加地食之无味。

原本想要饭后立即去青柏院找他,哪知道她吃饭时心事重重的样子落在了其他人眼里,就是今天的事情给她造成的影响很大,使得她连饭都吃不下了。

于是贺老夫人和贺夫人就留下了她来说话顺便开导开导他。等到知遥安抚完两位长辈去到青柏院的时候,碧玺却告诉她公子已经歇下了。

既然那家伙已经睡了,那就明天一早再说吧,知遥这样想着,就也回了朱桐院休息。她累了一天睡得很沉,众人又得了老夫人的吩咐,谁也没去叫醒她,打算让她睡个饱。

结果她还是被人给吵醒了。

知遥睁开惺忪的睡眼,便看到贺行远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见她醒了就凉凉地说道:“威北侯世子来了,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这情景何其眼熟,知遥懵懂间认定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浮云,连话都懒得说一句,朝里翻了个身继续睡。

贺行远不急不躁地转向外间,道:“雁儿,我看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了,你去跟祖母说声,就说三姑娘今天病了没法见世子。”

外间就响起雁儿脆生生的应答声。

知遥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大声叫道:“等下——”声音干干的,带着点儿没睡醒的软软的感觉,“雁儿,言哥哥真的来了?”

回答的是贺行远。他嗤道:“骗你的时候你当真,和你说实话你又不当回事儿,”说着走了过来,倒了杯水递给知遥,“是个人都比你聪明。”说完还弹了下她的额头。

知遥没好气地把他拨开,大口大口地将水饮下,感觉喉咙没那么干了,才瞪圆一双杏眼谴责他:“还不是你害的?”

方嬷嬷匆匆过来,满脸焦急,“小祖宗们,可别再争了,世子还等着呢。”忙叫来了秋荷兰月伺候知遥起身,兰灵则去打水准备知遥洗漱之用。

贺行远倚在门边儿看着一脸焦急的方嬷嬷,缓缓说道:“不用慌,刚才看你们也没那么急啊。”

方嬷嬷手下不停,心里暗自腹诽:方才急了也没用啊,您不是一直堵在卧房门口不让人进,说是要亲自叫姑娘起来么?

等到知遥收拾停当到了花厅的时候,贺大人都已经到了。知遥步子一顿,继而心平气和地给众人依次行礼。

江衡言温和笑道:“扰了妹妹休息,真是抱歉,只是方才有些事情想找妹妹问问,所以还望妹妹不要介意。”

看到这么文雅的少年,再大的起床气也都没了。知遥就笑道:“没有的事儿,言哥哥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贺行远撇撇嘴,“幸亏衡言你来了,不然这丫头起床的时候可以直接吃晚饭了。”

一屋子人就都笑了,就连贺墨松也露出些微笑意。

知遥气闷,狠狠瞪他一眼,转而笑着问江衡言道:“不知道言哥哥找我有什么事?”

哪知江衡言居然朝她眨了眨眼,难得的狡黠样子,转瞬即逝,“前些日子我送了妹妹一方端砚,妹妹可还记得?方才我同老夫人聊起来,才知道遥妹妹藏得紧,就连老夫人都不知道我送了你这么个东西呢。”

知遥就愣了。

贺行远笑着接道:“她当然记得,她还宝贝得紧呢,可惜啊,前几天不见了。”说着就斜了知遥一眼。

知遥立刻会意,忙垂下头掩饰住自己的诧异,放低了声音喃喃说道:“都是我不好,抱歉啊言哥哥。”

“怎会这样?”江衡言皱起了眉,“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贺夫人踏进门槛儿的时候正听到这句话,问道:“什么不见了?”

老夫人笑容慈爱,道:“说的是世子送给遥儿的砚台。”

贺夫人抬手抚着鬓角的动作就停在了那里,也只是须臾,就将手放了下来,神色不变地说道:“我怎么没听说?会不会是弄错了?”想了想,转而问知遥,“难道昨儿你在琼芳院见的那个就是世子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