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遥被瞧得羞得不行,却也知道慕小简这家伙是越反抗越来劲儿,索性干笑着任她看,半晌后,慕小简绽开了笑颜,自得地说道:“我就说是你吧,父亲还不承认。”

她这样说,就是认出了知遥的身份,知遥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但还是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名字?相貌?”

慕小简想了想,说道:“其实相貌还是不太一样的,但你以前扮作小厮过,就也做不得准。名字是一样,可叫这名字的,天下间也不是独你一个。动作表情倒是很像,看到后能想到你。其实都只是有些像你而已,但是三下里加起来,我想应该就是你了。”

知遥本就没打算瞒住她,行为动作之类的也就没刻意掩饰,可慕小简到底也真的是观察细致入微,知遥便笑着赞她。

慕小简刚得意起来,就有下人在门外通禀说慕将军让她们二人过去一趟。

昨日里慕将军走得急,知遥并没见到他,此时两人一见面,知遥就笑着向他道谢。

这次谢的,自然就是收她为养女之事了。

后者却不由自主记起昨日里,知遥谢了自己之后,他却砍了人小姑娘一手刀的事情,顿时觉得自己老脸有些挂不住,讪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

知遥明白他不好意思是为了什么,也不在意,只抿了嘴笑。

贺行远知道这就到了他离开的最好时机了,到底是有些舍不得,待慕将军将要说的事情就讲完了,就将知遥拉到一旁尽说些有的没的。

知遥难得见他这样罗嗦黏人的时候,心里也是不愿和他分开。

可慕将军也说了,慕老夫人与慕夫人正在内院等她,又见慕将军和慕小简时不时朝她们两人这边探头看,知遥只得主动提醒贺行远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握拳握拳!奋发奋发~~\(≧▽≦)/~

慕家人

“那我后日来带你回去?”

贺行远拉着她问道,顺便朝慕将军和慕小简那边瞪了一眼。

知遥侧过脸看到那父女俩往回缩了缩头,就朝他们笑笑,口中却是问贺行远:“你是怕我明日里见了世子尴尬?”

贺行远一听知遥称呼江衡言为“世子”而不再是“言哥哥”,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浑身都舒坦了。

但他又不想被知遥发现,就撇过脸说道:“才没有,只是怕你累了,所以…”

知遥见他这样,只觉得好笑,却也不戳穿他,“累什么?我一没赶路二没做活儿,哪儿就那么娇气了?我就要明日回,顺便见见姐姐。”

“可若是母亲发起火来…”被江衡言发现端倪,看到真正的知遥就不好了。

贺行远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将后半句憋了回去。

“没事的,你且放心好了。”

知遥安慰,但一想到往年江衡言与贺行远那样地要好,她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

此事一出,这两个人,怕是再回不到从前了。

二人商议好明日同去的时辰,贺行远才磨磨蹭蹭地走了。

慕小简这才笑嘻嘻地凑上来打趣知遥:“你倒是厉害,怎的就和他混熟了?”

在她眼里,贺行远不过是知遥喜欢的小参将宋行知而已。

知遥咧咧嘴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对慕小简说谎,她不愿,不说谎,又混不过去。

结果是慕将军解了围。

他走过来拍了下慕小简的头,说道:“管别人家的事做什么?先管好你自己再说!那江家二小子你什么时候给我拐回来了,就什么时候再问你遥妹妹的事!”

知遥愣怔怔地看着在他大力的巴掌下,慕小简愣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再想到慕将军赞他女儿如何地“神勇”,不由对慕小简更佩服了几分。

慕小简却是红了脸,嘟囔着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果然不再提起。

三人去往内院,慕老夫人与慕夫人正等在那里。

相比贺老夫人的慈祥和蔼,慕老夫人下巴方正许多,眉宇间又多了几分英气,使得这位老人看上去硬气不少。

而慕夫人,则看上去很柔顺。

但知遥依然记得在王府里,慕小简拉了她跑出门的时候,慕夫人朗声叮嘱慕小简的事,明白这位慕夫人也是性子爽利的。

知遥规规矩矩行了礼,慕老夫人便招手让她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就行。我家除了小简外都是男孩儿,平时小简总嚷嚷着没人陪她玩儿,如今你来了可就好了。”

慕将军说道:“谁说没人陪她?她表姐可是也在京城,听说有什么花会诗会的也经常邀她去玩,是小简不肯去而已。”

慕夫人道:“那些个什么会的你耐烦去不?你都不耐烦去,怎能逼她去呢?而且她那表姐是好相与的么?”

慕将军讪讪道:“这不是我妹子曾经向我抱怨说小简不理绮烟,所以绮烟在那儿不高兴么。”

知遥这才恍然大悟,慕将军是孙绮烟的舅舅,这讲了半天的“表姐”,原来就是孙绮烟啊。

任那夫妻俩在一旁斗嘴,慕老夫人唤过慕小简,让她先带知遥去瞧瞧给她准备好的房间。

知遥刚谢过慕老夫人,就被慕小简一把扯住拉着往外走,侧过头去瞧慕将军与慕夫人,就见两人朝她和蔼地笑笑,就又继续争执去了。

知遥忽然就放松了许多。

比起被人郑重其事地迎接一番,她更喜欢这样自然地融入这里,而慕家人,真的没把她当做外人来看。

她顿时对在这儿的生活生出了期盼。

慕小简拉着知遥,边笑边往外跑,出门时也不停脚。

慕小简刚撩了帘子要奔出去,正巧一个丫鬟也要进来,偏偏她正好冲着知遥的方向走的,两人就差点撞了满怀。

若是平时差点撞到自己,慕小简也就不会在意,可今日是知遥在慕家过的第一天,慕小简想为她在家中立威,就对丫鬟斥道:“看到没?以后这是咱们家的二姑娘,若是你日后再如此莽撞冲撞了她,我可不饶你。”

说着就拉了知遥继续走,刚迈出步子她又回过头来,问道:“这样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有什么事?”

丫鬟禀道:“表姑娘来了,正在花厅呢。”

慕小简看了眼知遥,忽然就改了主意,示意丫鬟不必进屋通禀后,她拉了知遥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联系到方才丫鬟的话,知遥一瞧慕小简的样子就知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死命拉了她说道:“我可不去见她。”

慕小简就问道:“她可是也要嫁到江家的,虽然是侧妃,可你就不担心代你出嫁那人么?如今我去了,可是能帮你套套话的。”

她不知代嫁的是知遥的姐姐,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而已。

知遥听她如此说,就心动了六七分。

慕小简看她样子就当她已经答应了,也不等知遥点头,拽了她就朝花厅跑去。

知遥哭笑不得地紧跟在慕小简身后跑。

只是她今日的妆画得淡,如今要见熟人,只得另想办法掩饰。

她一进门看到孙绮烟,就忙低下头做娇羞状,还凑到慕小简身后往自己脸上揉了两把,觉得有些热热的了才罢手。

“小简。”孙绮烟刚同慕小简打完招呼,转眼看到对方身后的人,脸一下子黑了,继而又白,几步凑上来问道:“你是谁!”

“这是我妹子!”慕小简豪气万丈地说完,转身就看到知遥那副羞答答的样子,偏偏脸上还带了两团红晕,显得更加羞涩了。

慕小简的脸登时变得比刚才孙绮烟的还黑,“…我们慕家的二姑娘。”

话一说完,慕小简自己都萎了。

知遥如今这副样子,哪儿有半点慕家人的气势?

孙绮烟疑惑地看着那个不住往慕小简身后藏的女孩儿,心道可能是慕家收的义女或者养女,却也觉得不好在这个时候明问,只想着回家打听打听,就问知遥道:“你叫什么?”

知遥用手指绞着衣角,慢吞吞地低声说道:“遥儿。”

孙绮烟看她那与贺知遥八分相似的面孔,再看那完全不同的气质,虽然名字里也有个“遥”字,也终究觉得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便不再理会她,转而问慕小简道:“昨日那里…你去了没?”

慕小简知道她说的是江衡言与贺知瑶成亲的事,就瞥了眼知遥,说道:“没有。爹爹不让我去。”

孙绮烟知道慕家人向来是不爱凑热闹的,但还是不甘心道:“你与贺知遥那么熟,你会不去?”

“我爹爹不准。”慕小简又强调道。

孙绮烟顿时没了主意,瘫坐到椅子上,说道:“我还想着你或许能知道些事情呢…”

慕小简拉了知遥在一旁坐下,问道:“你想知道怎么自己不去?难道是怕了知遥不成?”

“谁怕她了!”孙绮烟立即反驳道,看见慕小简盯着自己时那清澈的眼神,终究是败下阵来,说道:“江衡言一向将贺知遥看得极重,我只是想知道,昨日里是怎样一番情景。”

话音落下,她又喃喃道:“曾经也有一人将我看得极重,可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后,他便再也不睬我了。我只是不知道,我这是对了呢,还是错了呢。”

知遥一惊,意识到她说的是郑有为,飞快地望了孙绮烟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来,心中为孙绮烟暗暗叹息。

失去了才知后悔,却已经晚了。

孙绮烟说的“曾经之人”,慕小简却是不认识的。

她说道:“对还是错,你问我也是白问的,江衡言和江衡凌不同,江衡凌那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外万事不理。而江衡言是不肯要你,你却巴巴地赶上去硬贴的,所以你来找我问,却是找错人了。”

孙绮烟本也是不知该找谁去诉说了,往年陪在她身边的那人,已经不再理她。

如今她来找慕小简,也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话罢了。

孙绮烟只觉得心中一阵冷一阵热,默默地坐了会儿,便告辞离去。

待她黯然离开,知遥拉了慕小简说道:“你可不要学她。”

慕小简不知道郑有为与孙绮烟之事,问道:“我能学她什么?”

“别只顾着追寻一人。若那江衡凌不懂得你的好,你便…”

虽说担心慕小简只顾着去寻江衡凌,到头来却如孙绮烟一般落了个后悔的下场,但后面劝她不行就放弃的话,知遥却终究是说不出口了。

总觉得那样的言语,辱了这样飞扬明快的女孩儿。

慕小简明白知遥如今跟她讲的是知心话,就也对她坦白说道:“这我倒是不担心。江衡凌那家伙,没有机会娶别人的。”

“呃?”

“往他身边凑的女的,全被我给…”慕小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见知遥愣住了,慕小简哈哈大笑,只当她是理解错了,拍拍她说道:“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知遥却是由她的话想到了贺知瑶。

自家姐姐也是个极有主意的,如今摊上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到底怎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囧…还是过了十二点了…

入贺府

翌日,慕府众人刚用过早饭,知遥还没来得及准备一下,贺行远居然就来接她了。

知遥梳妆完毕,贺行远却不急不躁地说再等会儿,然后又唤人倒了杯茶。

待他又饮了三杯,知遥坐不住了。

往常都是贺行远兴致勃勃地想去做某件事,知遥磨磨蹭蹭不肯去,然后被贺行远生拖硬拽地带走。

此时倒是反了个个儿,她急着想走,贺行远却慢吞吞地不肯了。

知遥觉得不对劲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杯,拉着他一同向慕家长辈道了别,硬生生将不情不愿的贺行远带走了。

原本她还奇怪,贺行远这样拖拉是为了什么,待她上了府外等候的马车,看到车内坐着的人,再看贺行远忽然变臭了的脸,便一切都明了了。

“…遥儿给老王爷请安。”

老王爷瞥了贺行远一眼,捋着胡子乐呵呵地朝知遥笑得开心:“小丫头几天不见又高啦。”

“…多谢王爷夸奖。”

“在慕家还习惯吧?”

“还不错,慕家人都很和善。”

几句过后,老王爷还在继续捋他的宝贝胡子,但不再开口说话了,也不说让马车开动,只是高深莫测地盯着知遥瞧。

虽然被这样瞧着,可他不讲话,知遥不好开口去问,只能低了头细想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

琢磨了片刻也没弄明白,知遥又明白这老人家不是个真糊涂的,就紧张起来,不多时鼻尖就冒出一层细细的汗。

贺行远终究是看不过去了,凑过来低声对知遥说了句话。

知遥一门心思放在老王爷身上,没听清楚,就微微侧头朝他偷偷眨了下眼,示意他再说一遍。

贺行远轻咳一声,垂着眼低声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知遥这才明白,不是自己没听清,是那家伙压根就没说清楚,顿时也忘了老王爷在场了,睁大一双杏眼直瞪贺行远。

老王爷看他俩这样,笑得更是开心,但还是好心提点道:“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

贺行远只得咬了牙,凑到知遥耳边清清楚楚将他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知遥听了后还是没缓过劲儿来,莫名其妙地看看老王爷,转眼又瞧见贺行远脸红了个透,她才反应过来,刷地下脸上也热起来,看到老王爷正颇有兴致地盯着她瞧,心知她这声不叫出口,今日之行怕是就要无限地拖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轻声叫了声:“爷爷。”

老王爷本想再捉弄一番,贺行远却是一听知遥开了口,就对驾车之人喊道:“走吧。”

马车离开开动起来,老王爷气得直吹胡子,索性摊开身子大喇喇坐着。

如今他老人家占了大半个车子,知遥只得坐到贺行远身边。

看着两个孩子在他面前不自在地僵坐着,老王爷终是气消了气顺了,开心地哈哈大笑。

知遥一早起来就扮作了小厮,这是她同贺行远在昨日里就商量好的。

说起来是为了方便行事,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贺行远生怕她被江衡言发现捉了去,所以非要她这样做而已…

坐下之后,知遥低声埋怨贺行远小题大做,谁知被老王爷听到了,他几句话就将知遥的话驳了回去。

“你当我老头子为什么要来这么一趟?还不是怕你被江家大儿子抓去,所以才跟了来吗?”

贺行远的脸又黑了两三分,不服气道:“我自己能应付。”

“能应付?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这车子从出了王府就被人盯上了,若不是我派了人将那些盯梢儿的除去,或许现在江家老大就已经得了信儿了。”

贺行远咬紧牙,狠狠一拳砸到车上,只是那声闷响只是一瞬,便随马车行走的声音飘远了。

知遥见状忙安抚贺行远,他深吸口气,才轻飘飘说道:“没事。”

老王爷看着贺行远的样子,明白他心里终究是介意的,便问:“你可是看着除去那几个盯梢的人都需要我来帮你办,就觉得自己不如那江家小子了?”

贺行远抿紧了唇,低头不语。

老王爷呵呵一笑,说道:“你啊,本就不是该做这事的人。你想想,连慕家那个臭脾气的和我这老头子你都能指使得动,怎会连个毛头小子都比不上呢?啧啧,平时还行,怎么有时候就钻了牛角尖儿呢。搞不懂,搞不懂。”说着就合了眼休憩。

贺行远沉默半晌,终是笑了。

见他展颜,知遥就也松了口气。

待到离贺家还有一条巷子时,贺行远同知遥说要她等他们都走远了再下车,让她自己避开有心人抄小道回到她以前的院子,知遥就也答应了。

她知道贺行远这样安排,就肯定会想办法让三姐贺知瑶去她的屋子找她。

贺行远见一切妥当了,就跑到外面去驾车,那驾车婆子进车坐着。

那婆子就是前几日驾车载知遥去见贺行远与贺知瑶之人,知遥明白她是老王爷的心腹,待她一向有礼,见她进来,就含笑同她说了会儿话。

待到离贺府越来越近,知遥开始紧张起来,又是怕找不到碧玺,又生怕见不得贺知瑶,贺行远就在她耳边低声同她说话转移注意力。

下车后,老王爷带了贺行远往里行去,身边跟着个婆子。

乐亭本在门房处和人闲聊,看到那婆子,就同门房的人说了几句,准备尾随他们而去。

谁知他走了一段路后似有所觉回过头来,就见老王爷的马车上又下来个小厮。

看那小厮的身高身形,乐亭仔细思量了下,快步回到门房,拍拍身旁方才给老王爷开门的人问道:“刚才老王爷那里赶车的是谁?”

门房的人摇头说没注意,他旁边那人凑了上来笑着说道:“小的看见了,是老王爷身边的那位爷。”

他说的,自然就是贺行远。

乐亭就改了主意,丢下几枚钱,说着“给哥儿几个买酒喝”,转而去跟着那个小厮去了。

车停后,撩起帘子看贺行远他们走远了,知遥这才慢吞吞下了车。

她知道贺府内哪些地方有人看着,便想办法避开人,悄悄往里走,想着最好能进到内院时也不被人发现。

走了没多久,她忽然觉得身后有异,好像是有人跟在后面一般,只是待她回头看时,又看不到人影。

知遥想了想,便继续往前行去,只是她不像方才那样急着进到内院,而是刻意绕了远路,且在走的时候,注意了下路的两旁,希望能像上次那样,有个扫帚什么的让她防备一下。

可惜这是在府里面,下人们又都不是白拿钱不干活的,因此能让她拿了当武器的东西实在没有。

好在,她对贺府极其熟悉。

待到一个左转后,知遥身形一闪,躲进了旁边两间屋的夹缝里,屏住呼吸静等跟踪她的人出现。

乐亭的身影刚冒出来,知遥立刻就火了。

上次是这小子,这次还是他!

想到上次被这家伙拽住衣领差点窒息的事儿,知遥脑子一热就有些不管不顾,嗷了声就朝乐亭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