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先问,先机便让他占了去,我即使答对了,也不过是多一个问题,只要他答出了我的第一个问题,那么这个多出来的问题我甚至没有机会问出来就先丢了性命。

若是我先问,那么公主的自由和我的性命却也并非有对半开的机会,除非我有必胜的把握,即使有绝对的机会放公主离开,我的性命依然攥在宇文鸿的手心里,看他这么贼的脑子,他的问题,我真是没有信心回答出来,如果答不出来,不光我要没命,连公主我都顾不上了,一个死人能顾得上谁呢?

赌局,从来就是不公平的,看运气吧,好运气也是一种本事呐。

他笑得很轻松,很愉快,而我却是一身冷汗,看他怎么玩吧!倘若只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我反而不会如此紧张,问题是,他居然拿公主的性命为赌注,我不能输,一定不能!

我转过头,看向公主,她正是一脸悲悲戚戚地看着我,与我对视着,泪又拢在了一起,摇摇欲坠,我想向她微微一笑,但是这个笑容却还是无法牵动我已经僵化的嘴角。

这种时候,我反而能放下她的背叛,放下对她的恨意怒意了,没有什么比她的平安更重要的了,什么都不重要了,管他国仇家恨,管他天下统一,管他世界和平,都是些比荣华富贵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人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真是累赘。

“宇文寨主请出题吧。”我缓缓深吸一口气,向他微微一笑。输了什么都不能输掉气势。

宇文鸿棋高一着,将我们抓来这里,思前想后,边城有他的探子眼线,说不定西门关也有,他们山寨能横行霸道这么些年,早与西门关上守兵有些私下交往,或者早已是官匪一家亲了,这样想来,我将禁军派往西门关之时,宇文鸿也许就已经得知了我的行踪,早早布下此局,请我入瓮。反正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了,不如气定神闲地看看他准备怎么玩吧。

宇文鸿定睛看我,忽然大笑起来,“好,好,靖王果非凡人!靖王是客,这第一个问题,就请靖王来提吧。”

“恭敬不如从命。。。”

“等等!”公主突然打断我,说道,“宇文寨主以我为赌注,不觉得也该让我加入这场赌局吗?”

我和宇文鸿看着她,充满探究的眼神在她身上徘徊。她在想什么?

“呵呵,公主果然胆识过人,难怪锡镕皇帝如此喜爱你这个女儿甚至多过他那几个儿子。”宇文鸿笑道。

宇文鸿的话实在难以琢磨,这到底是在夸公主还是在损人呢?不过看公主霎时涨红的俏脸看来,该是在损人。

我没有给公主说话的机会,跟着笑道:“宇文寨主,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当然,王爷请出题。”

我瞪了公主一眼,示意她闭嘴,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捣乱的好,而她心中有愧,自然不敢拂逆我。

“在某一个村庄之中,有一位手艺很好的裁缝,有一日,他说:只给那些不给自己做衣服的人量身裁衣,不给自己做衣服的人剪裁衣料。那么按照他的说法,他该不该给自己做衣服呢?”这个问题我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没有人答得出来,除非宇文鸿真的天才到能只用几分钟就建立起一个公理化集合论体系,它就是罗素悖论的经典例子,我只是把理发师换成了裁缝而已。

宇文鸿笑笑,脱口就想回答,突然又把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眉头一蹙,开始反复思量。

公主和白翼听了这个问题,也都呆住了。

良久良久,宇文鸿从笑着到愁着,从站着到来回踱步,终究还是想不出来,只有认输。

“靖王才智,宇文鸿领教了,这个问题,在下答不出。”他看着我,眼里并没有挫败反而多是探究和佩服,看得我有些心虚,我所知道的都是其他人研究出来的,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毫无技术含量。

我依旧保持微笑,道:“那么,请寨主放了公主吧。”

他点点头,说道:“好。啊,在下想起来了,还有两人,一并交给王爷吧。”宇文鸿说完,他身边的小厮立刻闪身出去,带了两个被浑身捆绑的人进来,在两人身后一个一脚踢在他们膝上,两人一个踉跄便跪在了地上。

“此二人混在山寨中已有数年时间,乃是锡镕七皇子的亲信。四年前,此二子挑拨在下与王同的关系,逼着在下反了王同。呵呵,王同有勇无谋,只是一介无为莽夫罢了,当时我不过顺水推舟,取而代之。如今就做个顺水人情,将此二人送与王爷了。”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早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还将他们留在身边四年?现在送给我?干吗?当他们猪头肉了?这是在向我示好?如果,我的问题难不住他,便不拿我当回事了?

“宇文寨主说笑了,小王现在还是寨主的阶下之囚,要这二人作甚?”

宇文鸿故作大意,拍了拍脑门笑道:“是在下疏忽了,来人,给靖王松绑。”话音刚落,我和白翼身上的麻绳便被松开了,我和白翼随即开始活动四肢,全身戒备,随时准备逃跑。

“王爷请恕在下诸多无理。”说罢,宇文鸿向我深深作揖,前倨后恭,必有预谋。

宇文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跪在一边的两人,示意我这两人要如何处置。

“小王一行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此二人实在累赘,不如请寨主替小王处置了吧。”

他点点头,“好。”

那小厮二话不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眨眼功夫,便割开了二人的脖子,取其性命,滴血未留。

我与白翼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清楚这小厮身手极快,这样的功夫在江湖上已数一流,那么宇文鸿的功夫更加深不可测了。如此,我更相信宇文鸿是在试探我,而非有意加害于我,也不是七皇子的手下了,不然他完全不需要搞这么多事情出来,直接杀了我便万事大吉了。

公主脸色惨败,却已从错愕之中缓过来,眼看着我,似是在打什么主意,我并不理会她,只是继续与宇文鸿交谈:“请寨主履行诺言,放了公主。”

宇文鸿笑道:“自然自然。”

小厮立于公主身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公主紧咬下唇,半天未有动作,只道:“我不走。”

我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是不会轻易离去的,心想宇文鸿并非有意害我们,而且看他的行事作风绝非言而无信之人,让公主留下似乎不会有危险,但是宇文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就此相信一个贼匪头目实在不明智,便厉声对公主说道:“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本王绝不勉强,只是从今往后,你我便再无任何关系。只是希望锡镕皇帝莫要以此向成鼎大兴问罪之师,这全是公主您自己的意愿,于本王无忧,于成鼎无忧。”

公主闻言,知道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不禁大惊失色,只得含泪离去。

望着她的身影离开我的视野,我不禁送了一口气,总算能保她周全。

眼下只要专心应对宇文鸿,等待援兵寻来便可。“那么现在,请宇文寨主出题。”

宇文鸿笑笑,“请这位小兄弟在此稍侯,王爷请随我来。”

不管原因是什么,不过他要将我和白翼分开,让我有些不安,毕竟我们已经跟其他人失去了联系,若连我们二人都要被分开,对于逃跑是非常不利的。不过,现在我对宇文鸿十分好奇,逃跑一事早已不想了,不如彻彻底底搞清楚宇文鸿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吧。

我向白翼点点头,跟宇文鸿离去。

我跟着他进到偏厅,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桌,很大的长方形,上面放着的是一副用泥沙堆筑起来的地图,成鼎,文至,锡镕,天狼,我所知道的中原缩略版图,上面居然还有穿过太行山脉的通路和正在开凿中的运河,这两条路线正是我提出来的,但这两条路线并不是最原始的,而是我和工部大臣商议多时才最终拟定的工程路线,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已经不止是错愕惊讶而已,更是惊骇,宇文鸿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这些机密?他又为何要设计我?布下这个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费神?他到底要试探我什么?

宇文鸿似乎很满意我的多变的脸色和表情,因为我终于还是没有压抑住自己的情感将它外露人前了。

“靖王无需太多惊讶,在下关注各国之事时日已久,路线图不光能由成鼎得来,也能从文至,锡镕得来。”

“宇文寨主的问题是?”猜猜猜,他的神秘,他的来历,他的一切都早已经超出了我能猜测的范围了,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匪夷所思,费尽思量也难以解释,我还是直入主题吧。

他伸手指着桌上的缩略版图,说道:“在下的问题是:如何才能统一天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纸上谈兵(中)

统一天下?这是一个强盗头目应该关心的事情吗?宇文鸿,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要问我这样的问题,天下是否统一与他何干?或者说,这天下统一与我何干?他到底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为什么?!

我极其不可思议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再此打量他,实在瞧不出这个长相平凡,身材平凡,衣着平凡,气质平凡的人究竟如何能问出如此惊人的问题。他的眼里含着笑意,远远不及皇上那种深沉得叫人难以琢磨,甚至比不上容涵俊那般深藏不露,他有贪婪的欲望,眼中闪出精光,是有目的的,充满野心的,但是却不叫人觉得恶心,反而多了一种纯粹的感觉,我不禁对他更加好奇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将这所有毫无掩饰地坦露出来,透出一种无拘无束,狂傲不羁来。

“王爷,可是回答不出在下的问题?”宇文鸿含笑问道。

我抿了抿唇,极想先弄清楚他的来历,他的用意。心思全然不在他的问题之上。

“倘若王爷心存疑虑,不妨等答出了我的问题,便可向我提问。”他很“善意”地提醒我,如果答出了他的问题,我便能问出心中所想,若是答不出,便要给他一条命。

我有些凄惨地笑了笑,越是不想卷入纷争越是逃不开。不过,在未明确他的身份之前,无论我心中是否有统一天下之计策,是否有逐鹿中原的野心,我都不打算如实相告。不管他是不是锡镕七皇子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人派来的,想从我口中掏出什么情报来都是徒劳,这个话题份数国家机密吧,是能开诚布公地谈论的吗?何况就现在这种局势,我或许是言者无意,谁知他会不会听者有心?

从我们这一队人遇袭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时辰了,西门关的禁军差不多该有所察觉,有所行动了,从西门关找到这里,顺利的话可能不消一个时辰,如此,眼下就只需拖这一个字。

“呵呵,宇文寨主这个问题实在难倒小王了,看来今次,小王是注定要葬身于此了。”我轻松地笑起来。

“靖王说笑了,王爷未做深思,如何知道答不出来?”我原以为他会因为我主动投降而吓一跳,没想到被吓到的那个是我而不是他。宇文鸿笑得也煞是轻松,似乎早已料到我会这样回答他,“其实王爷无需急着回答我,更不必急着认输。或者王爷的性命确实比他人的金贵些,可是到了我这儿,呵呵,却是无甚差别。”

他是在说我的命不值钱?是在告诉我,他根本没有不想要我的命?那么这场赌局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要下手杀我,根本就不用那么玩,我也不必跟他玩,可是现在,我的好奇心已经被他成功地调动起来,控制着我,于他开赌。

“既然宇文寨主不急着要小王的回答,不如跟小王玩个游戏吧。”

“哦?是怎么个玩法?”

“一种取物游戏。”我望了一眼,这个房间里其实根本没有可供游戏的道具,想了想道,“这地势图上所插着的小旗,不知寨主有否多余的?”

他点点头,走到门口向门外的随侍小厮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就有仆人搬了桌椅进来,还有一队小旗子。

我从中取出十四面小旗,再分为三面,五面,六面,这样的三堆,“你我二人轮流从任何一堆中抓取小旗,拿最后一面小旗的那个人便是输家。”

“随便抓取?多少面都行?”

“嗯,不过只能取其中一堆。”

“好。不过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

“呵呵,这不过是个游戏罢了。”

“嗯,如此,输家回答赢家一个问题如何?”又是回答问题?正合我心意。

“好。”

他笑得很高兴,对这个游戏甚至没有多余的疑问,只想玩,也不在意那个被我搁置一边的赌局,很奇怪,他真是不在意赌局又何必要赌呢?

不过,也好,玩吧玩吧,这个游戏我有必胜的自信,不是因为熟能生巧,只是这个游戏有一个必胜的方法,是一种数学理论,一个定论,要解释起来就很困难了。

宇文鸿研究了一会儿,道:“我们开始吧。”

“游戏是小王提出的,公平起见,寨主先请吧。”

他笑笑,并不拒绝,伸手就取走了三面小旗的那一堆,我便在六面小旗的一堆中拿了一面。

他想了想,拿了五面那一堆里的三面,我便从六面一堆里剩余的五面中也拿走三面。

宇文鸿伸手,握拳,收回了手,眉头皱着,半响才道:“我输了?”他摇摇头,取走五面中剩余的两面。

我含笑不语,拿走最后一堆中的五面,留下最后一面。

“哈哈,就这么输了?”他大笑起来。

确实,他输了,必输无疑。

我忽然发现了大学选计算机的好处,那就是随便那点东西出来就能忽悠人了,欺负人家不懂,不知道。

“好吧,这局我认输了,王爷有何问题请问吧。”他倒是很爽快,一边这样说道,一边动手整理三堆小旗,看来他还想玩,很好很好,一直输下去吧。

“你究竟是何人?”

“宇文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宇文鸿。”

好吧,这个问题算是浪费了。我只能傻笑。

“这次,王爷先请。”

我点点头,先从三面的那一堆之中取走两面小旗。他一皱眉,跟我学样,从六面小旗的一堆中拿了一面。我憋着笑,把三面一堆中最后一面拿走。

没有悬念,他又输了。

“寨主受谁人之命设计困我?”

“并无人指示。王爷也许不信在下,不过在下确实不曾受命于任何人。”

后来,我们又玩了几局,我就不断地提问,而他毫无怨言地回答,不去深思我的问题,不拐弯抹角,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完全没有说谎的迹象。

“你为什么要跟我赌?”

“这赌局也是一个游戏。在下只是太过无聊罢了。”

“为何要问我那个问题?”

“哈哈。因为在下实在好奇,传闻中的靖王究竟是个胸无大志的庸才还是有治国之才的能人?”

“小王的性命对寨主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么小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何重要?”

宇文鸿狂笑不止,我的问题这么好笑?我很严肃唉!

等他笑够了,笑得就快喘不过气了,总算平静了下来,抚着胸口大喘气:“在下失礼了,请王爷莫怪。”

我勾了勾嘴角,无话可说,我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嘛,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王爷,我便老实跟您说了吧。”宇文鸿止住笑,严肃起来,“我宇文家本是一介草民,往来与三国之间,做些买卖,自祖上积攒下一些家业,也算家底丰厚。二十多年前,家父在锡镕意外得到一块千年玄铁,一切都是因此而起。”千年玄铁?我想我能猜到一些事情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开始叙述他的故事:

宇文鸿的父亲得到这块玄铁,满心欢喜,多番周折才找到当时名满天下的铸剑大师鲜于尤。

铸剑并非易事,宇文父亲就和鲜于尤定下了三年之约,三年后再上鲜于家取剑,后来便继续经商,往来于各国之间,他对这块铁宝贝到不行,为防万一,派了人暗中守着鲜于家,所以当皇上秘密召鲜于尤进宫之后,宇文父亲便得知了消息,但是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皇上,他自然是有苦难言,只能郁闷地让这块千年玄铁,稀世珍宝从自己手中消失不见,为此吃不下睡不着,日渐消瘦,慢慢体弱多病起来。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宇文父亲自小便想当个侠士或者一员武将,可惜终究无法如愿以偿,这块铁,这把剑,就成了他心中梦想的实体一般,让他痴迷不已。

令他绝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皇上居然让鲜于尤将铸好的宝剑交给他!宇文父亲何止是高兴,简直就要乐死了,身体也好起来了,人也精神了,天天抱着这把剑,似乎不用吃饭就能活了。不过,却是没发现自己全家上下,所有生意往来都被皇上派人死死盯住了,宇文父亲也不及多想就是因为这把剑,更加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直到有一个找上门来。这个人名为莫问,他其貌不扬,谈吐却很得体,霜白的银发,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莫问告诉宇文父亲,这把剑关系着三国的未来运势,不是宇文家能背负的,宇文父亲只认为他是一派胡言,没有理会。不久之后,当他去往锡镕办货的时候,就在这里,凶鬼林,遇到山贼,被害身亡了。一家之主死的不明不白,宇文家随即又是一场遗产纠纷大战,当时只有八岁的宇文鸿根本还不懂世事,只有被族人欺负的份,不过半年,宇文家便没落了。后来莫问第二次来到宇文家,收了宇文鸿为徒,教他天文地理,术数武功,兵法谋略,并且带走了帝王剑,把它秘密交给了鲜于尤保管。

奇了怪了,这个莫问又是谁?真是乌鸦嘴,就不能说些好话嘛?

宇文鸿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说道:“家师莫问,乃是一位世外高人,与游方之师有同门之义。”

额。。。好吧,我错了,原来又是一位“高人”,他们真是太“高”了,我望而生畏。

宇文鸿惨淡地笑道:“王爷可知我为何会在这里落草为寇?”

我摇摇头,是啊,为什么?他父亲既是被强盗所杀,那么他不是应该恨强盗入骨,又怎么会自己当起强盗头子了?

“其实这凶鬼林原本并没有强盗的,真正杀害我父亲的,是锡镕的皇帝,是他派人杀了我的父亲!”宇文鸿咬牙切齿,仇恨悲怒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细孔中挥发出来,充满杀意,“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占星师都在成鼎,锡镕和文至国君也都有关于新帝王的密报,只是文至国君昏庸无能,从未将它放在心上,而锡镕皇帝和成鼎的皇帝却为此暗中相争。从我父亲遇害之后,锡镕皇帝便在这里暗中建立了土匪窝,其中心力量都是锡镕皇帝的人,大部分贼匪倒确实是强盗,七分真三分假,这才让人琢磨不清。”

那么宇文鸿呢?几分真几分假?

他不介意我怀疑的眼光笑道:“王爷认为我会认自己的杀父仇人为主?王同倒是锡镕皇帝的人。不过此人恃宠而骄,为人阴狠毒辣,极不受七皇子喜爱,在锡镕皇帝将凶鬼林交给七皇子之后,七皇子便寻思着找机会除掉王同了。七皇子比他老爹更有心计,也更喜欢在暗地里操控一切,便有了我这个傀儡寨主,不过他做梦也想不到,我竟然能和靖王聊着么多。”

宇文鸿若有所指地说着,颇有意味地笑着。

而我的脑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变得清楚一些,反而有更多的疑问席卷而来。比如王同,他自知凶鬼林的人会追杀他千里之遥,是因为七皇子不想留下他,那为何去找吕广?难道吕广的本事真如此之大,能将王同藏得连锡镕七皇子都找不到?比如宇文鸿,他会是另一个刘秀?潜伏在凶鬼林多年,只为找到一个能与锡镕七皇子,与整个锡镕为敌的人?而这个人就是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纸上谈兵(下)

宇文鸿一会儿一副奸狡的嘴脸,一下又因丧父之痛而扼腕,现在突然仰天长笑起来,他发什么神经病啊?

我皱着眉头等他笑完。

宇文鸿问道:“王爷可知在下为何大笑?”

呵呵,我要是知道岂不是和你一样疯?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似乎真的能猜到他在笑什么。。。原来我也是疯子呢。

他翘起嘴角,接着说道:“我父亲一生的梦想将由我来完成,他日功成,我宇文鸿也能有脸面自豪地去见宇文家的列祖列宗,去见我无辜枉死的父亲!”

我轻笑道:“寨主为何如此确定小王有争雄天下之心,有称王天下之能?说句不好听的,小王如何如何,与寨主又有何干系?”

“靖王此言莫不是在忽悠在下吧?”他呵呵笑道,“王爷若无争雄天下之心,《行路难》缘何而来?太行之路,运河又为何而凿?王爷若无称王天下之能,鄂克及岂会败退,天狼岂会议和?靖王锋芒早露,此刻何必装傻充愣呢?退一步讲,靖王可甘心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人?可甘心成鼎百年基业落于外族之手?靖王,您可甘心背负这个“败”字?”

不,不甘心,不是不甘心,是根本无法忍受。他说得对,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争强好胜,也更加有野心有欲望。原本,我就不是一个性格宁静淡泊的人,不是一个低调容忍的人,不是一个看穿世事,无欲无求的人。我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自己清高,以为自己比这个世界上的人更超脱,其实不然,从一开始,我就陷进来了,早就无法自拔了,也根本没有想过抽身事外。只不过,我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一切都是被逼无奈的,都不过是借口,全是借口,是我不愿意面对罢了,不敢面对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也害怕自己是不自量力,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和智力了。

宇文鸿见我久久不语,又道:“至于这些于我何干,呵呵呵,王爷难道会不明白?”

他突然单膝跪地,异常诚恳地说道:“我宇文鸿,一介草莽,想征战沙场,想建功立业,却只有丹心一颗,唯靖王能慧眼识我,有魄力用我。”

我与宇文鸿之间的情势完全逆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转就转,比翻书还快。他说的不错,出了我,谁会听一个来历不明的强盗夸夸其谈,就算他有真材实料,到了朝中必定处处碰壁举步维艰,这个世界从来就是这样,没有背景,想要平步青云,实在是难于登天。皇子与皇子之间,政党与政党之间,全是阴谋诡计,什么人能相信,什么人不能相信,其实不重要,因为他们不过都是棋子罢了,纯黑暗的战争,毫无硝烟,却杀人于无形。什么英雄莫问出处,大概只有我还会相信吧。比起朝中那些喜欢拐弯抹角的家伙,我确实更加喜欢用这些没有背景,需要我来充当伯乐的人,只有这些人,才更懂得感恩戴德,忠心耿耿,所以我愿意冒险,给他们机会。

“呵呵,你倒是很自信嘛。”

他的目的就是要投入我帐下?我困惑了半天,提心吊胆的,就成这样了?我心中有些郁闷,从皇上开始,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试探我呢?真该照几张X光片送给他们,让他们一次看个清楚,一次看个够。一个个都心机这么重,到头来还指望我对他们掏心掏肺,额,不是,现在是他们希望向我掏心掏肺,在确认之后,似乎又开始想着法子表忠心了。

“王爷想让我如何证明实力?”宇文鸿早就在等这个时刻了吧,虽然控制得很好,不过声音中依然残存了一星半点的兴奋,我听出来了,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兴奋,无由来的,遇上好的对手,就会有的本能反应。

“既然宇文寨主一早就计划妥当了,那就开始吧。”

宇文鸿自然听得出我话语里的酸味,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定睛看着这幅地理模型,好像真能看见江山天下一般,眼里闪动光芒。

“王爷,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还记得吗?”宇文鸿这样问着,却始终没有看我一眼,好像自言自语,然后开始自问自答,“文至气数已尽,覆灭是早晚的事。可是锡镕,则大不相同,老皇帝雄心壮志依旧,七皇子野心更胜其父,朝中有武将朴旭义,能与穆大将军相提并论,即使成鼎有威力无穷的火药,若与锡镕硬碰硬也占不得好处。唯有这里,是死穴。”顺着宇文鸿的手指,这片地就在我们脚下,凶鬼林。

这块土地确实太重要了,不然七皇子也不会在这里布下兵力,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战线。

“宇文寨主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