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子轶一听妻子有了孕,恨不能乐得两个巴掌拍不到一块儿去,满脸都带着傻笑,倒是让那些泥瓦匠好一顿调侃…

其实姚谨的心里也颇为不平静,这么年轻就要做母亲了,虽然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也不年轻了,但是总觉得有些不那么真实。

李杨氏怕累着姚谨,张罗着要带巧儿回老宅子住一段时间,姚谨本说不用,最忙最累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到秋收之前应该能闲些日子,但是巧儿好多日子没见到奶奶了,现在见到对奶奶非常亲热,一直跟在李杨氏身边转悠,李杨氏一问她愿不愿意跟奶奶回家,小家伙便欣然答应,姚谨阻拦不住,眼看着她跟着奶奶一道走了。

当晚李子轶洗漱过后爬上床,伸手就把媳妇揽在怀里,一只大手伸进姚谨的亵衣,在她的肚子上抚摸了良久,说道:“谨娘,幸好你今天没有出事儿,要不然我非得后悔死…”

姚谨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就出事儿了?对了,你不是说荷塘里要养鱼吗?去哪儿弄鱼苗啊?你知道鱼喜欢吃什么吗?将来要怎么喂养?”

“嗯,我跟卖鱼的小贩打听过了,一般的鱼都是春天产卵,这事儿怕是还得等明年…至于鱼吃什么,等我问问明白人再说吧,总能搞清楚。”他说着,一伸手就掀开了姚谨的亵衣,姚谨忙说道:“大郎,娘说了头三个月不能同房…”

“我知道,”李子轶笑道:“我就是想听听儿子的动静。”

姚谨忍不住笑道:“我现在刚怀孕,哪会有什么动静?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偏要生个女儿出来!看你喜不喜欢!”

“不管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李子轶说着,到底还是把耳朵贴在姚谨的肚皮上,装模作样听了半天,姚谨觉得好笑:“大郎,你听见什么了?”

李子轶说道:“我听见我儿子说,你这个当娘的虐待儿子,你不好好吃饭,儿子饿得慌!营养跟不上…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你三天必须吃掉一只老母鸡…”

姚谨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这样热的天,油腻腻的我吃不下,若是真的要我补,不如你买鱼给我吃吧,我喜欢吃鱼。”

李子轶一听,自然满口答应,第二天早上他就早早的去集市买了几条鲤鱼回来,亲手斩杀了一条,其余的一次吃不完,放到鱼篓里扔进荷塘边养着随吃随拿。

等姚谨醒来,李子轶已经把鱼收拾干净,提着水桶浇花去了。

姚谨前一段时间忙忙碌碌的,也没感觉什么,哪知道今天有了闲暇,竟然闻到这鱼腥味儿特别难受起来,她忍着阵阵恶心,给鲤鱼去了腥腺,又将鱼身上切了花刀,把葱姜分别切段和切丝,塞到鱼肚子里,又在鱼嘴上插了个葱段,这才把鱼放到盘子上放到锅上蒸…

蒸了一会儿,闻到鱼的香味儿了,姚谨却再也忍不住了,她跑出厨房在院子里干呕了半天,这时候旁边有人递过来一碗水,姚谨这才发现居然是李子轲,她接过水来漱了口,问道:“三郎,你什么时候到的?”

李子轲说道:“我刚到。先前经过后院那几间房,有好几个人在看大哥的招租告示呢!嫂子,那房子你打算一年租多少钱啊?”

姚谨说道:“也不知道别人家都租多少钱,咱们自然不能比别人高了。”

“那卖肉是赵屠户,他的房子一年的租金是五两银子,二嫂她爹那杂货铺每年的租金是十二两,他那屋子跟咱们那两间连着的差不多大…”

姚谨笑道:“要你这么一说,咱们那十间房可以租出去八间,一年岂不是多了四十两银子的收入?真不错,十亩地一年产的粮食也卖不上这么多钱吧?”

“那当然,所以我说还是做商人赚得多!大嫂,咱们用一间房就够了吧?”

姚谨摇摇头“咱自己的房子,又不用交租金,当然要宽敞些才好。”她说着,又去厨房的灶下添了一把火,闻到那鱼味儿,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李子轲问道:“嫂子,你这样…一会儿咱们还能做干豆腐吗?”

“能,我没什么的…对了三郎,你真的会做豆腐吗?”

看见姚谨带着疑虑的眼神,李子轲拍着胸脯说道:“嫂子,我还能骗你不成?!家里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做一板豆腐,年年看着,从小看到大,傻子学也学会了,我保证能做出豆腐来!就算我做不出来,还有我哥呢!他每年都帮着娘做豆腐。”

姚谨一听就放了心,她这人也就动动嘴还行,若是真的让她做豆腐,她肯定就不行了,不过前世她家的邻居就开了一个家庭作坊似地小厂,专门做各种豆制品,所以工艺她还是看到过,倒也不怕研究不出来,她又问道:“我让爹做的做干豆腐的模具呢?带了吗?”

“带了带了,这不是嘛!”李子轲一指放在窗台上的模具,说道:“爹说了,先做这个试用,若是合用,以后再多做些。”

姚谨看了看这个长方形的模具点点头,的确是按着她的要求做的,模具的底边有孔,用于排水豆腐中的水,这个宽度也正好,放豆腐包应该正合适。

不一会儿李子轶给扦插的栀子花浇完水回来了,姚谨笑道:“三郎,你吃过早饭没有?我做了清蒸鲤鱼,一起吃点吧!”

“不了嫂子,我吃过了来的。你们吃着,我先去把磨盘刷洗出来…哥,昨晚泡的黄豆能用了吧?”

李子轶点点头“嗯,应该没问题。”李子轲得了大哥的话,赶紧去准备了。

姚谨把蒸好的鱼,倒去盘子中的水,在鱼上放了葱丝,然后用热油浇在鱼身上,清蒸鲤鱼也就完成了,姚谨又切了一点咸黄瓜,滴了些香油上,夫妻俩坐下来吃早饭。

李子轶自从姚谨成亲后,就有了口福了,姚谨常常做一些他没吃过的菜,不过这清蒸的鲤鱼,他还真的没吃过,夹了一筷子仔细品尝,这鱼肉松软细嫩,鲜醇清香,既爽口又不腻,味道的确不错。

姚谨忍着恶心吃了小半碗粥,好像肚子里有了食物,就不那么想呕吐了,李子轶一个劲儿的给姚谨夹鱼吃,姚谨说道:“我一个人哪里能吃了一条鱼?你也吃些,一会儿还要磨豆腐呢!”

正文 中秋(1)

石磨是新买来的,就放在后花园原先放农具的几间屋子,不过以后这里就是做豆制品的小作坊了,而出了李家大宅的后门,那里预留的两间房,则是专门用于销售豆制品的门市。至于原本高家留下的磨盘,还在磨房里放着,只留着家里日常碾米用。

姚谨收拾完家务,便缓缓地向后院来,走到放磨盘的屋子外面,就听见兄弟俩的说笑声,李子轲说道:“哥,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有一次咱们家种了不少芝麻,那年冬天,娘特意跟人借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小磨盘磨芝麻,等撇完了上面的香油,剩下的麻酱,娘给咱们哥三个一人盛了小半碗,那麻酱味道真香啊!你只吃了两口,看见我爱吃,就把剩下的麻酱都给我吃了,结果那东西油太大,吃完第二天我就拉肚子…”

李子轶笑道:“臭小子还好意思说,害得我被娘骂了一顿…”

李子轲呵呵笑道:“哥,我还记得一件事儿呢!有一年冬天,娘做豆腐的时候,特意做了几碗豆腐脑给咱们吃,饭是二米干饭(大米和小米一起做成的干饭),那天就觉得跟过年似的,你吃饱喝足了,出门跑了一圈回来,问咱娘说:娘,他们都说‘小无赖,喝豆腐脑,跑得快’,为啥我喝了豆腐脑跑得比平时还慢了?娘说,是你吃的太多了肚子大才跑不动。”

姚谨在窗外听着,“扑哧”一声就笑了。李子轶脸一红,自己小时候的丑事居然被妻子听了去,他瞪了三弟一眼,说道:“哪有的事儿,是你记错了,那是你二哥干的。”

李子轲忍不住呵呵的笑道:“对对,肯定是二哥干的,我记混了。”

姚谨笑着进了屋子,一看那毛驴,眼睛上已经被戴上了眼罩,正一圈一圈的拉磨,如今有了它,李氏兄弟都很轻省,只需要不时添加泡好的黄豆和水就行,李子轶看见姚谨进来,说道:“你赶紧回屋躺着去,这点活用不到你,等豆腐快点成的时候,我再去喊你。”

姚谨笑道:“我好好的,躺什么呀!三郎,你哥小时候还有什么轶事,讲来给嫂子听听…”

李子轲看了看哥哥,见他一个劲儿的冲自己使眼色,便笑道:“没有没有,哪有什么轶事?”

姚谨笑了笑,也不追问,她把放在一边的豆腐包用水泡了要清洗,李子轶忙说道:“谨娘,你不准动!那水是刚从水井里打出来的,凉着呢!等一会儿我自己洗就行了,你若是闲着没事儿干,就坐下歇歇也行…”

李子轲看哥哥这么紧张嫂子,他在旁边满脸笑意的看热闹,弄得姚谨都不好意思,她一看确实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便自己回屋去,本来想打络子,可是一想明年自己就要生宝宝了,干脆还是趁着现在有空,给宝宝准备几套衣裳吧。

姚谨找出一块棉布,比照着巧儿的衣裳裁剪了,便一针一线做起衣裳来,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满是柔情,虽然姚谨有哥哥、兄弟、丈夫和婆家人的关心,不过她的心一直都缺乏归属感,现在有了孩子,她终于有了家的感觉了…

姚谨的针线算不上好,好在小孩子的衣裳不用那么讲究,用不着绣花什么的,做起来倒也容易。她一件衣裳刚做完几针,就听见李子轶在楼下喊:“谨娘,豆腐做的差不多了,你快来吧。”

姚谨赶忙下了楼,李子轶问道:“太阳出来就开始热了,你没什么不舒服吧?把那把油纸伞打着吧?”

“不用,我好着呢!去后花园也没有几步路。”

李子轶边走边说道:“谨娘,豆腐坊那边温度太高,你进屋就赶紧找个凳子坐下,关键的地方出声指点一下就行,不用你动手,知道吗?尤其不准蹲下又站起来,再晕倒可不行!”

姚谨笑着答应了,不管丈夫关心的是孩子还是她本人,姚谨都很高兴,两个人一直来到磨盘旁边的屋子,屋子里热浪滚滚,水汽氤氲,恨不能站在对面都看不到人,不过水汽都集中在屋子的上半部分…

李子轲一见姚谨进来,便说道:“嫂子,水豆腐做成了,接下来怎么办?”

姚谨便指点着兄弟二人,把模具内放上干豆腐包,将稍冷却的豆腐脑(俗称水豆腐)用搅笼搅拌均匀,取一定的量,均匀泼入模具内的干豆腐包上,就这样,折叠一层干豆腐包泼一层浆,因为是实验,干豆腐也不能做的太多,然后就把模具内装了水豆腐的豆腐包上面用重物加压,让水分一点点溢出,等到去除浆中所有的水分,再一层层将干豆腐包与干豆腐分离,将干豆腐叠好放在一边,干豆腐也就做好了。

姚谨这么一说,兄弟俩都明白了,其实做很多东西也就是隔了一层窗户纸,关键的地方稍微一指点,这层窗户纸也就破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

做了一些干豆腐之后,其余的水豆腐准备做大豆腐用,然后用大豆腐就可以做豆干、豆泡、臭豆腐和豆腐乳了,不过做这些东西需要的大豆腐又与卖的普通的大豆腐有所不同,这种大豆腐要密实些,才不容易破碎,这就要求豆腐包上面压着的重物重量要重一些,让豆腐里面含着的水分尽量少一些。

中午姚谨回厨房做了二米干饭,三个人就喝特意留下的几碗豆腐脑,李子轲喜欢吃那道酸甜番茄汁藕片,姚谨便给他做了一盘,吃饭的时候,喝着那豆腐脑,姚谨想起三郎讲的丈夫小时候的故事,便忍不住一个劲儿的抿嘴笑,李子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没有人的时候找她算账。

到了傍晚时候,姚谨觉得干豆腐和大豆腐应该差不多了,三个人便去打开了看,姚谨一看真做成了,心中高兴,不过这干豆腐可比后世的干豆腐厚了不少,姚谨笑道:“下次每个豆腐包里少加些水豆腐就好了,做好的干豆腐应该越薄越好。”

李子轲连连点头,他把今天的制作过程都整理了记在本子上,眼看着姚谨又将那一板豆腐切成一寸宽的豆腐片,在上面抹上五香粉和精盐,开始腌制,然后过一会儿用清水洗净,晾干后抹上栀子水染成黄色,再将其将放在蒸屉上,在锅底洒上糖,用微火烘焙,这样做出来的豆干甜、香、咸、鲜,四味俱全,回味无穷,最主要的是即使在夏天,放上十天半月的也不会变质。

姚谨又留下了两块豆腐准备做臭豆腐用,不过她没有合适的霉菌,只能把豆腐切成一块一块的小方块,抹上盐,放在通风的房间里任其自己发霉,李子轶觉得媳妇简直就是在白白浪费东西,不过他也不多说,只任凭媳妇胡闹。

没想到过了五六天之后,豆腐上全部长了白中带绿的菌毛,姚谨大喜,她把臭豆腐上面的菌毛去掉,然后一块一块的把臭豆腐都装在罐内,一层豆腐撒一层盐,又过了几天,姚谨开始给臭豆腐倒罐,改为放一层豆腐,撒一层五香料,最后灌入豆腐浆,将罐封好,她知道,再过两个月后取出,就是臭豆腐了…

姚谨折腾臭豆腐的时候,谷子已经成熟了,李子轶不准姚谨动手,本来以为他自己加上李子轲和姚世祥,秋收也应该不会太累,没想到又有好几个人主动过来帮忙,都是冲着家里的驴车来的。

这样一来,家里的秋收速度快了不少,不过毛驴可就有些累了,几乎天天被人借去拉东西,好在借毛驴的人家也都给这小毛驴喂精食料,倒也没见它累瘦了。打完了谷子,李子轶第一件事儿就是给父母送去两石米。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虽然正值农忙,这样的传统节日大家也很重视的,这天李子轶带着姚谨,夫妻二人提着二斤月饼、几串葡萄、一条鲤鱼和一坛酒,去老宅子跟父母一起过节。

老宅还同原先一样,只不过后院的一株桂花开了,满院都是桂花的香气,巧儿和乖官正在院子里玩耍,看见李子轶和姚谨进来,巧儿怯生生的看了他们一眼,一溜烟儿跑到屋子里去了。

李子轶皱眉道:“这孩子怎么了?这才多长时间没见着,就认生了。”

姚谨倒也没有在意,小孩子会认生也很正常。李杨氏和李姜氏正在灶间忙活,姚谨当然也得过去帮忙,其实她每当闻到做菜时候爆锅的味道就会呕吐,不过婆婆都在忙活,她也不好偷懒。

姚谨跟婆婆和李姜氏打了招呼,一时间厨房的活儿她插不上手,便提了刚拿来的那条鲤鱼到厨房门口去斩杀,可是她一闻到鱼腥味也有些受不了,当即干呕起来。李子轶当然知道媳妇的毛病,赶紧过来帮忙杀鱼。

李姜氏看着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心中更是暗生恨意,自从上次那件事儿之后,二郎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这还在其次,最主要的就是,现在又有好多人家开始做富贵翡翠蛋了,自家的生意虽然不能说一落千丈,可是前景也不好,想当初这位大伯嫂只肯要一百两银子,大概早就预料到今日了吧?她肯定是故意的…

李姜氏心中的恨意汹涌,她忍不住说道:“嗬,嫂子越来越娇贵了哈,不知道是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大家闺秀呢!虽然你娘家兄弟现在是名士了,可也不至于在婆婆跟前也拿乔吧?”

姚谨在门外一听,脸上便不好看,心道李姜氏越来越过分了,看来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厨房内的李杨氏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二儿媳的挑拨她当然听得出来,不过她心里的不舒服却不是因为那个,而是她觉得读书人都讲究“君子远庖厨”,李家虽然是庄户人家,可是又不是没有女人,断断没有让男人帮厨的道理。

李杨氏淡淡的说道:“大郎,把鱼放那儿吧,一会儿娘来收拾。”

李子轶往厨房里瞥了一眼,他虽然对李姜氏不满,不过他一个大伯子又不好对弟妹说什么,那李姜氏被李子轶的目光一瞪,忽的觉得冷飕飕的,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李子轶说道:“娘,谨娘闻不得厨房的味儿和鱼味儿,要不然就会呕吐,在家里她都是吃的清淡的很…我现在反正也是闲着,帮帮忙没关系。”

李杨氏听了儿子的解释,心里略微舒服了些,不过,大郎也太宠媳妇了!转念又想到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孙子,唉,一切看在孙子的面上罢!她对姚谨说道:“谨娘,既然闻不得这味儿,你就去看着点两个孩子吧,不要让他们到水井边去玩,掉水井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姚谨赶忙答应了,她一回头正巧看到巧儿在偷偷的看她,姚谨冲她摆了摆手,喊道:“巧儿,过来到娘身边来!”

巧儿却怎么也不肯,姚谨没法,只得走过去,她在巧儿身边蹲下来,问道:“乖官呢?”

“乖官要撒尿,被二叔抱走了。”

姚谨点点头,笑道:“巧儿在奶奶家住了几天,就不认识娘亲了吗?”

巧儿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布娃娃,小脸一副失落的模样,轻轻的摇了摇头,姚谨问道:“既然巧儿认识娘亲,为什么还躲着娘亲啊?”

巧儿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泪水,小嘴瘪了瘪,半晌说道:“二婶说娘亲要有亲生的孩子了,她说你是我的后娘,以后都不会要巧儿了,说不定还要把巧儿卖了…”

姚谨听了这话,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李姜氏到处挑拨关系是何居心!连巧儿一个没有娘的孩子,她都这般对待,哪有这样的长辈?姚谨有心拉着巧儿去跟李姜氏对质,又想到今天是中秋节,若是为这事儿闹得鸡飞狗跳、全家不得安宁的也不好,今天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跟二郎说一说…

想到此,姚谨放柔了声音说道:“好巧儿,娘怎么舍得不要巧儿?巧儿这么乖巧懂事儿,娘疼还疼不过来呢!不要听你二婶胡说!娘的确是你的后娘,不过,后娘也不见得就不好啊?是不是?你忘了娘给你做了布娃娃,还给你做了新衣裳,还给你买好吃的点心…”

姚谨说着话,发现巧儿的目光一个劲儿的往她身后瞄,姚谨回头一看,却见李子轩面色铁青的站在她的身后…

正文 中秋(2)

姚谨看着李子轩脸色不好,不由得诧异,自己算不上是背后说李姜氏的坏话,他至于这样变颜变色的嘛!她吓得稍稍后退了一步,因为二郎李子轩满身都是冷气,他可是有打女人的先例…

李子轩把怀中的乖官往姚谨身边一放,说道:“嫂子,你帮我看着一下孩子。”

“哦。”姚谨楞呵呵的看着二郎奔着厨房去了,还有些不明所以,李子轩这是要干嘛?

乖官跟姚谨不熟,见父亲走了,他“哇”的一声就哭开了,边哭边迈开小短腿去撵二郎,他刚学会走路,脚步蹒跚,看那样子随时都会摔倒,看得姚谨的心都跟着忽悠忽悠的,她赶忙拉了巧儿的手,一起去追乖官。

乖官虽然走的不稳,倒也没有摔跤,三人还没走到厨房,就听见屋内传来二郎的吼声:“你自己说说,你都胡说八道了什么?”

李姜氏被丈夫质问,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她还以为刚才的事儿姚谨在二郎跟前告了状,因为婆婆和大伯子至始至终一直都在,二人都没说什么,李姜氏也自认为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便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说了什么了?!我不过说大嫂娇气了些,谁没生过孩子啊,我怀孕的时候就没这样…大哥一直都在,他还没说什么呢,要心疼大嫂也轮不到你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屋里的几个人同时都觉得李姜氏这话,隐射李二郎跟姚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李姜氏的脸上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自从几个月前李姜氏把富贵翡翠蛋的秘方告诉了娘家,李子轩狠狠地打了她一顿之后,不知怎么,李子轩就觉得不时有想揍她的冲动,他时常想,难道打人也上瘾吗?其实他内心深处一直都对李姜氏有怨怼,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本来和睦友爱的兄弟三个又怎么会弄得这么生分?大哥和三弟现在对他都不爱搭理,好好的一个家也因为她分了…

此刻李子轩的怨怒终于借着巧儿的话再次爆发,李姜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丈夫“你打我…娘,你看他…”她本来想让婆婆给自己做主,但是一看婆婆的目光,她就楞住了。

李杨氏冷冷的看着二儿媳,她觉得李姜氏刚才那话有些诛心,暗讽二郎和姚谨关系不清楚,这不是诚心要搅合的家里不得安宁嘛!姚谨名声本来就不好,这话若是再有一丁点风声传出去,这个家还有好吗?二郎如何做人?大郎还怎么过日子?也难怪李杨氏这个做婆婆的生气,她琢磨着二儿媳以前看着还好,自从生了乖官,大概是自觉得生了男孩,对李家有功,行事就有些忘形,等到老大娶了媳妇之后,她又处处针锋相对,真是没度量、没涵养,到底是不曾读过书识过字的,不知道言多必失,说话总这般没有深浅、满嘴胡吣…

若是以往,李杨氏也会说一说二郎,乡下有句俗话“打出来的老婆,揉出来的面。”这话李杨氏可不认可,铁拐李就没动过她半个指头,家里不是还过得好好的?可是今天她却是一言不发,她也觉得这二儿媳欠打…

李子轶更是气得不行,谨娘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回老宅,怎么一回来就被弟妹说娇气,就算娇气又与你什么相干?这会儿又硬生生被扯出跟二弟有关系了,所以李子轶更是半句也不肯劝阻弟弟,这个女人活该挨打。

李姜氏全然不知道她刚才的一句话,已经把屋子里的两个外援都得罪了,她捂着脸问道:“你…为什么打我?”

李子轩指着李姜氏的鼻子恨声说道:“打的就是你!刚才你说的还是人话吗?还有!前些天你都对巧儿说了什么了?她一个孩子,你跟她说什么亲娘后娘的?人家母女关系你也挑拨,挑拨了又与你有什么好处?你身为一个长辈,那话是你应该对孩子说的话吗?你这个长舌妇!”他说着,又狠狠地打了李姜氏一巴掌!李姜氏的另一边脸也顿时肿了起来。

李姜氏“噗通”一声坐到地上,拍腿嚎啕大哭,边说边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了!这分明是诬陷,平时还好好的,怎么你嫂子刚来一会儿功夫,就开始编排我,偏偏你就信她那狐媚子的话…”

“啪”的一声,李姜氏脸上又被打了一巴掌,李子轩冷冷的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爱嚼舌吗?这话根本就不是嫂子说的,是巧儿亲口说的!”

“是巧儿?”李姜氏捂着脸,也不哭了,其实她有些心虚,随即辩解道:“巧儿她一个孩子,说话怎么做得准?”

李子轩的嘴里挤出一句话“就是因为她是个孩子,才更不会撒谎!可见撒谎的人是你!”他说着,转头对李杨氏说道:“娘,这样的媳妇儿子不想要了,我要休妻!七去中她犯了多言和盗窃两条。”

七去是指休妻的七个条件,“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盗窃,去。”在这个时代,把丈夫家的财物私与娘家,就算窃盗,李子轩指的是上次李姜氏把秘方透漏给娘家的事儿。李姜氏无疑犯了七出的最后两条。

李姜氏一听有些傻眼,怎么因为一句话就要休她?难道二郎一直在琢磨着休她吗?怪不得这几个月他连碰都不愿意碰自己一下,怪不得他把家里所有的钱财都抓在手上,怪不得生意上的事儿他事无巨细都过问,他什么都准备好,只差今天这样一个机会…一想到这个,李姜氏顿时慌乱起来“二郎,别休我…看在乖官的面子上…”

李姜氏不说这句话还好,她一出此言,李子轩说道:“娘,她这样的女人到处挑拨离间、惹是生非,乖官跟着这样的娘,早晚得学坏了,我更不想让这个女人扰得咱们全家不得安宁。”

李二郎说出这样的话,李杨氏倒也没有吃惊,自从几个月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二郎就一直心事重重,脸上见不到笑模样,和李姜氏的关系也一直不好,一个院子住着,李杨氏一直看在眼里,她心中对李姜氏的不满也越来越重,可是休妻…这也太…乡下人家,虽然有不少人家都是打打闹闹,但是都凑合着过日子,没有几个休妻的,娶一房媳妇不容易呀…

李姜氏原本还以为婆婆能为她说句话,哪知道婆婆居然迟疑,她越发觉得不妙,赶忙抱住李子轩的大腿恳求道:“二郎,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次吧!我真的不敢了…”她此刻心中无比后悔,若说她处处跟姚谨作对,也不过是见不得她比自己强,心生嫉妒而已,怎料会闹到如此境地?

站在厨房外面的姚谨可真是有些吃惊,事情的发展也太戏剧化、太出人意料了,就连李子轶也没想到二弟居然打这样的主意,李姜氏哀求了李子轩半天,李子轩也不肯理她。

姚谨虽然一直对李姜氏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想着毕竟这事儿是因为自己而起,二郎冲动之下做的决定,若是将来他后悔了,落埋怨岂不是自己?再说夫妻间的事儿,只有劝和没有劝离的,有句话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反正自己有了大房子,以后跟李姜氏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是以她也不愿意落井下石。不过婆婆都不肯开口,显然对李姜氏也很不满…

姚谨权衡利弊,这才缓缓的说道:“二郎,你还是仔细思量思量吧,今儿是中秋节,咱们先好好过节,有什么事儿过完节再说吧…”

姚谨这话本来没什么不妥,她觉得二郎若是冷静下来,说不定人家夫妻二人就重归于好了,至于婆婆,她是个明理的人,一切还是以二郎的决定为主…哪知道李姜氏并不领情,其实她是从李子轩身上感觉到了事情的无望,便把怒气全都撒在了姚谨身上。

李姜氏破口大骂道:“住嘴!用不着你这个狐狸精假惺惺的装好人,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夫妻怎么会闹成这样?都是你害的,弄什么富贵翡翠蛋,你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呜呜…”

姚谨真是无语了,她弄这个松花蛋的确是抱着试探一下家人的心理,是她自己禁不住诱惑好不好?!到头来居然说这种话!姚谨翻了翻白眼,也懒得跟她争辩,倒是三郎李子轲听见动静跑了过来,听见李姜氏这话,怒道:“二嫂,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大嫂为了全家人着想有什么错?谁也没逼着你偷东西…”

李姜氏知道自己惹了众怒,弄不好又要挨揍,便不再言语,她从地上爬起来,奔着姚谨就去了。

李子轶生怕姚谨吃了亏,赶紧把媳妇拉到他的身后,却不曾想李姜氏并没有找姚谨麻烦,而是来到乖官身边,抱起孩子就走…

李子轩箭步冲来,喊道:“你自己滚就行了,把孩子给我放下!”他上前就跟李姜氏抢孩子,乖官被父母亲的举动吓得大哭,夫妻俩一番争夺,到底还是李子轩把孩子抢了过来。

巧儿也被眼前这一出吓得嘤嘤而泣,姚谨赶忙低声安慰她了几句,李子轩却把抢过来的乖官递给李子轶,一直跟着李姜氏回屋了,三郎刚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看到二嫂那张脸,也能猜出几分状况,他怕二哥冲动之下再出什么意外,也跟着去了。

姚谨和丈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杨氏接过孙子,把乖官哄得不哭了。不一会儿,李子轩回来了,说道:“我把休书给她了,她的嫁妆明天来拿…”

尽管李姜氏不怎么讨喜,不过家里上演了这么一出,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胡乱的吃了一顿饭,姚谨把厨房收拾干净,本来她想开解开解婆婆,可是他们平时也不常回老宅,来了就出现这事儿,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姚谨就不知道怎么跟婆婆说了,倒是李杨氏看见姚谨欲言又止的,便安慰道:“谨娘,今天的事儿不怪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早点带着巧儿回家吧!我还要带着乖官,两个孩子我可照顾不过来…”

夫妻俩带着巧儿回家,一路上姚谨就发现李子轶的心情不怎么好,他抱着巧儿不怎么说话,姚谨还以为丈夫听了李姜氏的胡吣,对自己起了疑心呢!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像,姚谨便问道:“大郎,你怎么了?可是怪我吗?”

李子轶强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你没有做错事儿,我有什么好怪你的?”

“可是你不高兴了…”

“哦,那是因为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儿。”

“啊!什么事儿?”

“三郎听说,那杨家大郎杨槐回来了。”

姚谨听了一愣,遂笑道:“我就说这些天家里怎么这么清静,想来杨家不需要你了…”

李子轶“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姚谨稍微一琢磨,问道:“大郎,你难道对杨家不死心?想着回杨家继承那笔财产去?”

李子轶眉头微蹙道:“胡说!我若是那见钱眼开的人,还用等到现在?”

姚谨笑道:“既然不是,那你又为什么不高兴?”

“杨槐人还不错,他能活着回来我也很高兴…不过他们…他们这样对我,反正我心里不舒服…”

姚谨了然的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大郎你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想让杨家老爷在你面前苦苦的哀求你,请你回杨家,然后你可以狠狠地羞辱他一番,让他失望而归,让他一辈子都不开心…你打算这样惩罚他,是不是?”

李子轶的脸上肌肉有些僵硬,好在天色暗了,妻子也看不出来,他诧异的看了看姚谨“媳妇,你能看透人的心思?”

姚谨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儿!以己心度人心嘛!若是我处在你这个位置,我也想这样惩罚他!”

“真的吗?谨娘…,你不觉得…不觉得我心地不够善良吗?”

姚谨“扑哧”一声笑“孔夫子还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哼,做人就应该活得酣畅淋漓,‘以直报怨’,别人对我不好,我就对其还以颜色,又有什么不对?”

李子轶听见姚谨这么说,心情顿时开朗起来,他笑道:“真是遗憾啊,我没有了以直报怨的机会…”

姚谨心念一动,自己的丈夫总得来说还不错,不过就是有点小富即安,没有什么大志向,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出人头地?自己也不奢望他做什么大官,但是至少得有自保能力,不能让人随便欺负吧?那么何不借机刺激刺激他?

姚谨遂笑道:“机会都是人创造的,你若是真想对杨家报以颜色,法子也不是没有。”

“哦?”李子轶一听大感兴趣,忙问道:“有什么办法,谨娘说来听听!”

姚谨笑道:“第一个办法就是,咱们努力经商,赚好多好多的钱,超过杨家,然后把他家的产业一点一点的吞并,到时候杨家在你面前还不是俯首称臣?”

李子轶摇摇头“谨娘,我家里虽然一直不是很富裕,但是我对于钱并没有什么大欲望,够用也就行了…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像我二弟姚世文那样,写词话本,这样又能赚钱又能扬名,一举两得,想来杨家也不敢轻视你。”

李子轶还是摇头“谨娘,你别难为我了,写词话本那是要讲究天分的,二郎那样的才情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更何况我还算不上是读书人呢!听你的口气,难道还有第三个办法?”

姚谨笑道:“第三个办法就是你接着读书,考秀才,考举人…我听三郎说,你小时候读书很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你别听他吹嘘…”李子轶叹了口气“我当时辍学的时候,确实下定决心自己在家攻读的,还背了好多书,可是一本书背下来了,那些深奥的经义,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没有名师指点,天长日久的,不会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心思也就淡了。”

姚谨笑道:“如果你想学,现在也可以呀!有什么不会的题目,不是有世文吗?你若是去问他,他肯定很欢喜…我也不求你中什么举人、进士,只要考中一个秀才,也没有人敢随便欺负咱们,杨家自然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姚谨每每想到那个白家驹,心里就有些不安,不知道他想用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丈夫多一点自保能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靖难之役还有两年才能结束,也就是说,若是想参加科举,最起码还有两年的时间准备,既然丈夫有些小聪明,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现在家里物质条件也好了,有了那几间出租的房子,便是把田地都租出去,这些收入也够花了,既然如此,何不让丈夫试一试?

李子轶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天,此刻天高云淡,金风送爽,玉露生凉,丹桂飘香…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很美,此时应该是人间万人仰头看,李子轶却无心欣赏,他心中思量着,谨娘这主意也不错,不过,一个秀才有何用?要中就中个举人、进士方好,让杨家后悔今日之举,再说,谨娘这样的女子,我只有那样的身份,也才配得上她…

正文 35、难处

35、难处

姚谨见丈夫答应了接着读书,很高兴,连着两天她都一直在收拾三楼的一个房间,打算给李子轶当书房用,把屋子里的杂物挪出去,倒出地方也好放书柜、书案…

李子轶则开始收割大豆,今年家里大豆种的多,好在帮忙的人也多,李子轶便不准姚谨插手。

姚谨正忙活着把丈夫以前用过的书整理出来,猛然听见后院的铃铛响,却不知道是谁来了,她从楼上的窗户向外看了看,有高大的围墙挡着,什么也看不清,姚谨正要去开门,巧儿牵着她的衣襟寸步不离的跟着,姚谨也只得带着她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