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跟他说!婚姻大事儿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说话的份儿?再说他脸皮薄,说起这事儿就脸红…不过,那李月梅长得俊,他一准能愿意!”

姚谨不由得咧嘴,婆婆还真是典型的家长作风。婆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杨氏张罗要看看种菜的那几个屋子,姚谨便带着婆婆来到前院,李杨氏一进屋便说道:“哎呦这屋子里又湿又潮,你们两口子可真是败家,这好好的房子,总这样门窗房梁还不得朽了?以后屋子还怎么住?”

姚谨扬了扬眉,这屋子她本来就没打算住人好不好?!可是又不能跟婆婆争辩,她忙解释了一回,告诉婆婆也就冬天的几个月能潮湿点,开春就好了,屋子不会弄坏的…

姚谨好说歹说把李杨氏哄出了屋子,出来的时候李杨氏还说屋子里种出来的菜颜色不够绿;味道不够好,却白白的把屋子糟践坏了,这青砖瓦房很值钱啊…

送走了婆婆,姚谨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溜溜达达来到后院,想先去探问探问三郎的口风,哪知道距离豆腐坊还远,就听见一阵争吵声,姚谨忙对身边的梅子说道:“你快点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了?”

梅子得命,一阵风似地跑了去,等到姚谨来到豆腐坊一看,只见梅子一手提着一个,把两个女人从地上拽起来,那二人身上连泥带水,头发散乱,衣裳也撕破了,兀自两个人对视着,就像两只相斗的公鸡,谁也不服谁的模样…

梅子跑到姚谨身边说道:“夫人,她们俩口角起来,当时就动了手,把一板豆腐碰掉地上了。”

姚谨就知道女人多了是非多,有道是三个妇女一台戏,这豆腐坊里六个女人,而且都是些不识字的人,每天上演好几台戏呢!打起来了也不稀奇。

因为姚谨从来不管豆腐坊的事儿,而且她平时说话总是和颜悦色的,这几个人倒是谁也不怕姚谨,是以看见她来了,大家也都不怎么怕。姚谨本来也不爱管这些事儿,不过现在二郎、三郎不在,她只得勉为其难管一管了。

姚谨缓缓地点头,淡淡的口气说道:“不错,几个月前你们还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现如今生活好了,你们有力气打架了,很好!”

姚谨这么一说,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姚谨挨着个看了看她们,她的目光也不如何锐利,可是眼前的这几个人都觉得这眼神仿佛直透人心似地,姚谨接着说道:“看样子你们都没怎么累着,干活的时候还有时间吵架,进府这才多长时间啊,现在你们有吃有喝了,就把几个月前的苦日子都忘了…”

姚谨刚说到这儿,身后传来李子轲的说话声:“嫂子?出了什么事儿了?”

姚谨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就让李子轲处置,李子轲一看到地上倒扣着的那一板豆腐就火了,“今天我也不管你们俩为什么吵,有理扁担三,无理三扁担,打架就是不对!就惩罚你们俩不准吃饭,地上这一板豆腐,就是你们俩三天的饭食,还有这个月的月钱,全都扣除;其余的几个,看着她们吵架不上前劝阻,在一旁幸灾乐祸,月钱扣一半儿!”

听李子轶这么说,几个在旁边看热闹的人都不愿意了,张氏为了卖好,忙上前一步说道:“夫人,三少爷,老奴…大家都劝过她们俩,她们根本不听,这可怪不得奴婢。”

姚谨一旁看见她眼神闪烁,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估计是打架的两个人跟她不对付…姚谨本来就对那种喜欢背后告状的人没有好感,不过管着这些人却也离不了张氏这样的人,姚谨不经常管着豆腐坊的事儿,所以她倒不介意做一回恶人,便说道:“张氏,如果你们真的劝了,四个人难道拉不开两个打架的人吗?可见你们没有尽力,甚至煽风点火,如果你自觉管不好她们,可以让三郎换一个人来做管事,我相信别人一定会管好的…”

张氏瞬间红了脸,忙说道:“能管好,老奴管得好,一切都按三少爷的吩咐…”

李子轲说道:“那就好,若是下次再犯,你这个管事也就不用再做了!赶紧收拾好了接着干活去!”

看见她们都各忙各的去了,李子轲这才问道:“嫂子,我娘走了?她来干什么来了?”

姚谨笑道:“你猜猜?”

李子轲摇摇头“我可猜不到,娘这段时间忙着呢!也不知道忙什么…”

姚谨便把婆婆此行的目的说了一遍,李子轲瞬间红了脸,虽然不好意思,他也知道事关终身大事儿,忽略不得,李子轲问道:“嫂子,那李月梅长得什么样?她既然是嫂子的表妹,是不是跟嫂子长得很像啊?”

姚谨笑道:“我已经好几年没看到她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大越好看。你整日东跑西颠的,不如得了空就去小李庄偷偷看看去!你若是看对了眼,我就给你说媒去,不过我可跟你说,我那姨夫是个酸秀才,他最敬重读书人,说不定他还嫌你是个商人,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你呢!你自己得有点心理准备…”

李子轲连连点头,他还要去送货,姚谨也不多啰嗦,慢慢的向自家的小楼行去。

与此同时,杨府的账房里,杨国蕃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撵出去,便问杨槐道:“大郎,你昨天是不是给李家送银子去了?”

“是”杨槐点点头,“送了二百两…”

“你糊涂!”杨国蕃气道:“他家的豆腐坊生意不错,前些天又买了山,根本就不差你的二百两…再说咱们又没跟他们签契约,你纯粹是多此一举!”

杨槐无奈道:“爹,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就是想跟他保持着联系。”

杨国蕃怒道:“区区二百两银子,你以为你爹会放在眼里吗!你自己说说,土暖气总共才赚了三百多两,去掉人工费、各种损耗、请客吃饭,你等于把纯利润都给了他们,都是我的儿子,这事儿我倒是不计较,但是别人看了会怎么说?怎么想?尤其是你的账簿,明晃晃的这样记录…槐儿,到时候传扬出去,不光我没脸,他也会没脸!难道私生子的名头好吗?!”

“爹,我留着账簿,这不是想着将来给李子轶看看嘛!若是能把他认回来就最好了!”

“你怎么总想这事儿?难道你…”

杨槐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说道:“爹爹,我上次不单单腿受伤了,就连…就连尘|根也伤了,郎中说我不可能留下子嗣了…”

“啊”杨国蕃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脑子一阵眩晕,以前一直不明白,现在总算知道了,怪不得儿子一直去找李子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我上辈子造了孽吗?”杨国蕃嘀咕着,面色都灰败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杨槐一看父亲那样,忙说道:“爹爹,我听贵之堂的王郎中说,很多人就算下肢瘫痪了,尘|根也能勃|起,不如先在二弟身上打打主意…”

正文 说亲(2)

二十三祭灶天,

二十四写联对,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割年肉,

……

一晃儿就到了大年三十,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潭拓镇的上空响起。【 ]一群群的孩子们一早起来,就拿着大人给准备好的爆竹燃放起来,一个个一边听着爆竹声,一边拍着手叫好。

各家各户的男人们,都笑呵呵的开始贴春联,“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李子轶贴完了春联,这才带着妻子和孩子一起去老宅和父母一起过年,今年家里虽然不是十分顺遂,但是赚来的银子倒也不少,李杨氏买下的年货更是充足。

祭完了祖,一家人这才团团围坐吃年夜饭,李杨氏准备了桃汤、柏酒、椒酒、五辛盘…

桃汤是用桃煮的汤;柏酒是用柏树叶浸制的酒;椒酒是用椒籽浸制的酒,据说这几种酒喝了能避邪,保证明年能过的顺遂,这一年李家因为姜氏的原因,李杨氏觉得家道稍微有些不顺,便逼着全家人每样都用了些,五辛盘是葱、姜等五种辛辣食品放入盘中,据说能除瘟、通五脏,当然也有贺新的意思。

姚谨因为有孕,也不知道那东西对胎儿好不好,每样只是意思一下,李杨氏倒也没说什么。年夜饭之后,女人便开始包饺子,男人则去灶下掏了草木灰,开始在院子里打灰垛,姚谨看那灰垛的形状貌似粮仓,她琢磨着大概是期待明年五谷丰登的意思。

守岁过后,新的一年开始了,初一到初四,不时的有亲眷来走亲戚,便是往年不怎么走动的远房亲戚,也都来了,家里有闲人的,便要求进豆腐坊做工。

姚谨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也早就跟李子轲打过招呼,不能随便答应收人,所以凡是有提出这种要求的,三郎只说考虑考虑,过后李杨氏一问,三郎怎么也不答应收人,气得李杨氏就好一顿骂,又苦口婆心的说了一通,这个年代,最讲究家族利益,你若是连亲眷都不理会,会被人说成无情无义,以后还有谁搭理你呀?所以为了家人好,还是不要一概拒绝的好。

姚谨一听,觉得婆婆说的也在理,但是豆腐坊里做工的人,决不能安排这些人的,她便跟二郎三郎商量着,从这些亲戚中挑几个人,让他们负责送货,这样二郎、三郎也好有更多时候跑销路和管理作坊,再说,豆腐坊的人手明显也紧张起来了,重新买人的事儿也势在必行。

新年的气氛,到了初五才恢复了点平静,初五也叫“破五”,这天的习俗就是“送穷”,对商家来说,初五便是开业的好日子,李家的豆腐坊便在大年初五重新开业了。

至于李子轩和李子轲怎么管,姚谨是不参与的,她现在心里暗暗的庆幸,也幸好不是她管着豆腐坊,要不然这家里的矛盾,无形中就会聚集到她身上了。【 ]过年期间,冬梅孵出的第二批小鸡也出壳了,而第一批小鸡,身上的绒毛已经变成了羽毛,看着不那么可爱了,巧儿的兴趣又转到了那些新孵出来的小鸡身上,有空就趴在旁边看小鸡。

姚谨换了新衣裳,和李子轶一起带着巧儿回娘家去串门,一进姚家的院子,就见姚世祥正在院子里舞枪弄棒,他看见李子轶来了,哈哈笑道:“大郎,过来比划比划!”

姚谨忙说道:“哥,咱们进屋说会儿话吧,我今天有事儿跟你说。”李子轶听媳妇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巧儿不用告诉,上前脆生生的给姚世祥问了好。

姚家今年也不比往年,家业兴旺了不少,其实作主要的是弟弟有了名气,所以过年的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亲戚盈门,姚世祥讨厌那些人的嘴脸,却又不能不招待,便捎信给姚谨夫妇,让他们初五再回娘家好好聚聚,免得乱七八糟的人太多,没法说话。

进到屋子里落了座,姚景辉和姚颖上前来给姑姑、姑父拜年,姚谨忙给两个小家伙分了红包,两个人乐颠颠的带着巧儿玩去了,姚谨便把今年打算怎么利用荒山的事儿跟哥哥说了,姚世祥皱眉道:“谨儿,养那么多鸡,就怕有个鸡瘟什么的,风险可不小。”

姚谨笑道:“哥哥,那山上去的人少,鸡瘟相对肯定也少,再说了,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古方,据说不但能能预防鸡瘟病,而且能增强鸡的抗病能力,鸡的生长速度也比普通的养法快,最主要的是还可以治愈鸡的其它病…”

“有这种事儿?”姚世祥兀自有些不信。

“当然了!都是我以前在一本闲书上看到的,就记下了…”姚谨自信满满,后世这样的方子她倒是记得好几个,当即便说了一个,什么茯岑、红花、板蓝根、穿心莲、玄参、银花、黄岑、黄柏、当归、大青叶、苍术、枝仁、甘草等等中草药混合,然后经过烘烤、研磨成细粉平时加在鸡饲料里给鸡吃就可以了。

姚世祥见妹妹说的头头是道,便也信了,不由得有些心痒,也琢磨着要在山上养鸡…

姚世文有些疑惑“姐姐,我怎么没见到你说的书?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姚谨早就想好了借口,她笑道:“我也不知道那本书叫什么,书皮都不见了…不过以前一直在我房间里放着,我闲着没事儿就看了,等我成亲之后,房间里的那些书都不见了。”

姚孙氏一听,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姚谨知道嫂子不识字,倒也不怕她否认拿走的那些书里没有那一本。

姚世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忍不住骂道:“你这败家娘们,是不是把谨儿房间的书给卖了!卖旧书才能换几个钱?买书可就贵了!你这个没见识的娘们…”

姚谨婚后,本来想从娘家拿回以前曾经用过的一些东西,哪知道她房间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当时姚谨的确很生气,不用想就知道是嫂子拿去了,所以今天她才这么提了一句,见哥哥发火,姚谨又有些后悔,已经过去的事儿了,再说大过年的,哥哥和嫂子若是打起来了也不好…

姚谨忙说道:“哥,卖了就卖了吧!反正书上的内容我都记住了,没关系,就算别人学了去,也没什么。”

姚世祥看着姚孙氏就生气,既然她敢卖书,说明妹妹的其他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气得姚世祥手心发痒,立刻就想揍人,不过想到妹夫还在,他把这火气使劲儿压了压,姚孙氏看见丈夫冷冷的眼神,这情形很是不妙,吓得她赶紧去厨房准备饭菜去了。

姚谨笑道:“哥哥,有没有心思一起养鸡?若是想养,现在可就得预备鸡雏了。”

姚世文也一旁劝道:“哥,咱们也养吧,总在土里刨食,想要多赚几乎不可能,在山上养鸡,那些鸡可以自己找食吃,饲料就省不少钱…过些日子,咱们也去县城买几个仆从,你也不会太累…”

说到饲料,姚谨不由得想起电视上看过的农业节目,好像有介绍养殖蚯蚓和蛆虫喂鸡的,她朦胧还记得些,不由又动开了心思,不过姚谨也不知道培养那东西难不难,便也没有跟哥哥提起,万一试验不成功,岂不是让哥哥白高兴了一场?

姚世祥说道:“好,我可以先少养点试试,若是行,再多养也不迟,至于买仆从,还是算了吧!二郎你多攒点银子,将来成亲也好用…唉,爹娘若是知道咱家有这一天,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姚谨一看哥哥说着说着有些伤感,赶忙把话题岔开,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姚谨便想到厨房去帮着嫂子做饭,到了厨房一看,聂小倩正在灶前忙活,灶间传出一股子炒菜的香味儿,嫂子姚孙氏负责烧火。

聂小倩看见姚谨来了,便笑道:“大小姐,您快去屋里坐着吧,您今天可是贵客,再说这双身子也不方便…”

姚孙氏也笑道:“是啊他姑,你去歇着吧,我和小倩忙得过来。”

姚谨暗暗纳罕,这聂小倩咋像家里的女主人似地?难道嫂子竟然被她降服了?看来这个聂小倩还是有些手腕…姚谨见厨房里确实也不用自己做什么,便退了出来,哪知道一出厨房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喊:“表哥!表哥在家吗?”

姚谨向院子里一看,就见一位二十多岁穿着长衫的青年,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秀的女子,姚谨一个不认识,她正愣怔,姚世祥从屋子里迎出来了“哎呦,这不是月升和月梅吗?谨娘,这是咱们姨娘家的表弟和表妹。”

姚谨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李月梅就是婆婆看好的儿媳妇人选啊!

几个人在院子里寒暄了几句,姚世祥赶忙把表弟、表妹迎进屋子,姚谨特别的注意看着这个表妹,这位表妹说不定以后能变成妯娌了呢!

姚谨正琢磨着应该怎么先探探表妹的话,却发现李月梅的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弟弟身上瞟,她心中蓦然明白了几分,看来他们兄妹来串门,这是别有目的呀!要打弟弟的主意…

杨府家的花厅里,杨紫玉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个媒婆,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气,真是家门不幸啊!前一段时间刚给大弟弟忙活完,却是白忙活了,现如今又要操心二弟弟…

若是仔细看杨紫玉的眉间,就会发现带着一股子郁结之气,这个年杨家过得分外不顺,父亲杨国蕃一直病卧在床,杨紫玉不但要侍候汤药,还要管着家务,因为杨槐的妻子大年初二就回娘家去了,至今还没回来,杨紫玉不由又添了一层担忧,看来过几天应该去看看,大郎媳妇到底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杨紫玉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今天找你们来,是要麻烦你们…给我二弟杨林介绍一个妻子…”

众媒婆都是一愣“什么?竟然是二少爷要找女人啊?”

“哎呦,他不是瘫痪了吗?”

“就是啊,瘫痪了…那东西还好使吗?”

“不行不行,大小姐,你们家二少爷以前我们都帮过忙,没有人愿意嫁…”

杨紫玉看见众媒婆议论纷纷,忙说道:“我二弟虽然□没有知觉,不过王郎中说了,他还是能留下子嗣的,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杨家下一代的男丁到现在还没有,我爹爹说了,若是有人给他生了长孙,将来杨家这偌大的家产,就是他长孙的…谁若是做成了这个媒,谢银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够坐着吃五年的,几个人一听,眼睛都有些发亮。杨紫玉见众人都不再嚷嚷了,便接着说道:“至于女方家的条件嘛,可以放宽,贫富就不计较了,不过女孩的相貌一定要端庄,年岁也得相当…”

其中一个媒婆从杨紫玉的话中听出些门道,她忙问道:“大小姐,若是有那年岁相当的,生养过的行不行?”

杨紫玉皱了半天眉头,说道:“还是没成亲的姑娘家优先考虑…”

另一个媒婆笑道:“大小姐,你别怪老婆子多嘴,我觉得若是生养过男娃子的,说不定能一举得男呢!可没有什么不好…再说了,你们家二少爷自己又不能动,若是找一个大姑娘,那姑娘家还不知道怎么弄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正文 说亲(3)

聂小倩见家里又来了客人,便抽空从厨房偷偷往花厅里看,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李月梅的目光,便赶紧到厨房拿了些茶点送进屋,然后在姚谨身边低声问道:“大小姐,您累了吧?用不用去歇一会儿?”

姚谨不明所以,便笑道:“没关系,我不累。”

聂小倩说道:“大小姐既然不累,不如带着表小姐到您原先的闺房去坐吧!这屋子里都是男人,女客呆着不方便…您那房间我特意收拾出来了,就给您留着歇息用的…”

姚谨一听,喜出望外,她正嫌这屋子里吵闹,便约了李月梅一起往自己原先的房间去,屋子里的摆设还和自己住的时候差不多,果然打扫的很干净,地中间放着两个炭火盆,倒也不觉得冷,二人坐下来,李月梅说道:“表姐,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表姐夫,真的是一表人才,跟表姐很般配。”

姚谨微微笑了笑,她记得有人说过,婚姻就像是鞋子,鞋子好不好看别人知道,至于穿着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姚谨不想说自己的事儿,便问道:“表妹,你今年过了年有十五岁了吧?姨夫有没有给你定下人家?”

李月梅也不说话,只是红着脸摇了摇头,这时候,聂小倩又送了一份茶点进来,姚谨见她这般殷勤,忽的心念一动,便笑道:“表妹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婆家?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妨说一说,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聂小倩支愣着耳朵注意的听着,李月梅正色道:“表姐,你别开玩笑了,婚姻大事儿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女儿家又哪能自己做得主?”

姚谨笑道:“自己虽然做不得主,不过若是有那看着特别不顺眼的,也应该让姨夫知道,相同条件下,还是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才好,咱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其实也不太讲究那个,你说是不是?”

李月梅听姚谨这么说,眼圈便有些红,嘴里喃喃道:“若是我娘还活着,就好了。”

姚谨一想也是,这个时代,一个女儿家的心事儿,到底不方便跟父亲说,她随即笑道:“你不是还有嫂子吗?跟嫂子说说也是一样的…”

李月梅苦笑了下,她虽然不是绝色美人,那笑容却也自有动人之处,怪不得三郎也对她中意…

聂小倩似乎看出来李月梅的心思了,在一旁劝慰道:“表小姐,您有话跟嫂子不好说,还不如跟我们大小姐说呢!她还不是跟你是亲姐姐差不多?”

李月梅一直想知道聂小倩的身份,这会儿便笑问道:“表姐,你家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了?”

聂小倩仿佛等的就是这一问,她微笑道:“奴婢去厨房忙了,大小姐和表小姐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就是…”

眼看着聂小倩退了出去,姚谨笑道:“她是县太爷家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县令大人做主,非要送给二郎使唤…”

李月梅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便笑道:“这么说二表哥有望成为县太爷的东床了?”

姚谨点点头,虽然李月梅看上去很不错,不过姚谨可不希望她嫁给弟弟,近亲结婚,对子女是有影响的,万一生出来的孩子是傻子,那可太糟心了…

姚谨注意着李月梅的表情,见她没怎么失望和颓唐,不由松了口气,亲戚间几年未见,姚谨也不相信她会对二弟有什么异样的感情,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两姐妹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姚谨便有意说起自己的婆家的情况,又说三小叔到现在还没有成亲,长得和李子轶也有些像,李月梅一听这话,脸顿时就像一块红布似地,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姚谨也只好笑着打住了话题…

姚谨找了一个出恭的借口,出门让李子轶回家找三郎,让他随便找个借口来一趟,李子轶会意,没一会儿功夫,李子轲就提着礼物上门来了,姚世祥只当李子轲这是替他父母来走亲戚,便留下了一起吃了午饭。

三郎对李月梅挺满意,往回走的时候便问姚谨什么时候去提亲,姚谨笑道:“三郎,我琢磨着我去提亲不太好,万一姨夫不愿意,岂不是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不如还是劳烦赵大嫂跑一趟,若是不成,我再去问问,你看怎么样?”其实姚谨也是留了个心眼,生怕姨夫不愿意,到时候婆婆若是说她对小叔的婚事儿不尽心,她可没地方诉苦去,若是赵大嫂没说成,她再去说,即便不成,婆婆也不会再说什么。

李子轲一听嫂子说的在理,便笑道:“成!我今天晚上就去求赵大嫂去。”

******

却说第二天就是初六了,姚世文再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推脱,只得在哥哥的催促下,带着聂小倩,提着礼物去拜见县尊胡大人,聂小倩临行前还揣了一沓子姚世文写的手稿。

胡大人一见到姚世文很高兴,这可是他内定的东床,不过,这小子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上门提亲?看来今天还得让夫人好好提点提点他,清婉那丫头这几年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过了今年都十七岁了,再不成亲可就是老姑娘了,这小子等得起,自己的女儿可等不起,这些日子夫人一个劲儿的念叨,若是再不把女儿嫁出去,自己的耳朵非得磨出茧子不可。

姚世文自然不知道胡县令想什么,他心里对胡县令倒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了,胡县令虽然姓胡,倒也不糊涂,他只好清谈,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不通庶务的书呆而已,不过县令夫人倒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姚世文平日来拜访的时候,也经常见到胡夫人,姚世文只稍微提了提师爷的事儿,现在的师爷便换了一个人…

姚世文跟胡县令说着话,聂小倩却一路进到了后宅,去见自家小姐去了。

胡清婉见聂小倩回来了,忙问道:“姚少爷的手稿呢?快拿来我看。”

聂小倩赶紧把姚世文最近写的手稿递过来,胡清婉迫不及待的便开始翻看,姚世文最近写的是词话本《白娘子》,他每天写完,聂小倩都要抄一遍,然后得了机会,就让人捎给县城里的小姐看。

聂小倩从小在小姐的身边,跟着三小姐一起识文断字,虽说是个丫鬟,两个人一处吃一处睡,情分非比寻常,夫人要把她送给姚世文,聂小倩原本还不是十分愿意,但是也不敢反驳,她身为三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比小户人家的女儿还娇贵些,自觉到了姚家肯定要吃苦,但是一见到姚世文,她心里就千肯万肯了,她只觉得姚公子一见之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身姿濯濯如春月柳,身处众人之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初见面聂小倩就对姚世文印象很好,及至到了潭拓镇,这才知道姚世文从小就有神童之称,而且聂小倩在公子的身边越久,就越觉得公子的才气大,如果天下的才气有十分,自家公子就应该占了八分,剩下一分是自家小姐的,至于其余人等,不过共同占一分罢了!

聂小倩站在小姐旁边想入非非,将来小姐是肯定要嫁到姚家的,自己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又服侍过公子,将来自然也是公子的人,一看公子就是个重情分的,将来定不会薄待了自己,聂小倩便忍不住傻笑,一颗心欢喜地怦怦乱跳…

胡清婉一口气把姚世文写的稿子看完,却见他正写到雷峰塔倒,西湖水干,便戛然而止了,胡清婉有些抓心挠肝,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停到这儿了?她不由得想到《倩女幽魂》的结尾,聂小倩转世投胎,宁采臣还是个穷书生,让人无比仰慕的燕赤霞,居然还在江湖上飘零…尤其是《牛郎织女》的结尾,居然让人家夫妇一年相会一次,虽然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是一年相会一次,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姚少爷怎么这般心狠…

胡清婉一想到这儿,只把她急得一身香汗,难道这本书还是这样让人心疼的结尾?白素贞和许仙受了那么多苦难,难道还不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吗?还是这满天的神佛菩萨,都不长眼?

胡清婉心头仔细咀嚼品味这本书,眼泪居然落了下来,聂小倩忙说道:“小姐,你怎么又哭了?赶紧擦擦吧。”

胡清婉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又把聂小倩抄来的稿子自己重新誊抄一遍,聂小倩便在旁边侍候笔墨,一直誊抄完毕,胡清婉又捧起来自己写下的簪花小楷从头再看,怎么看也觉得看不够,只觉得这辞藻间隐约藏有说不尽的意味,让人的心都隐隐的跟着疼…

胡清婉把书稿放下,又问了问小倩,话题当然离不开姚世文的饮食起居,胡清婉虽然很想见见他,又不好意思,聂小倩到底是在三小姐身边侍候多年的,便悄悄说道:“小姐,我们去前院偷偷见见公子吧?”

胡清婉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聂小倩笑道:“又有什么不好的?小姐你不如直接问问这本《白蛇传》的结尾到底怎么样,要不然等姚少爷走了,小姐又该为这个结尾吃不香睡不好了。”

胡清婉咬了咬嘴唇,半晌说道:“好,那我就见见他…”

主仆二人正要往前院走,哪知道胡知县正带着姚世文往内宅来,正走了个碰头,胡知县笑道:“清婉,你替爹爹招待一下客人,爹爹想起衙门里还有一件公务没有办完…”他说着,也不管女儿答不答应,一溜烟儿走了。

正文 说亲(4)

赵大嫂受李家之托去小李庄说媒,很快就无功而返,她当着李子轲好一通抱怨,却原来李秀才一听赵大嫂提的人家是李家,当即就怫然不悦,没给赵大嫂好脸色。

那李秀才自己屡试不第,便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女身上,偏偏儿子的脑袋是个榆木疙瘩,根本不是一个读书的材料,他便想给女儿找一个有希望进学的读书人做女婿,姚世文小时候就聪明,可李秀才生怕他像仲永一样,长大之后“泯然众人矣”,所以才迟迟没有下手,后来姚家落魄了,他以为姚家未必有能力供养出一个读书人,便再懒得理会他,哪知道这姚世文竟然另辟蹊径,居然靠着写词话本出名了。

要知道这年头靠着写酸文赚钱的读书人可不少,大多数不过是勉强糊口,若说靠着词话本出名的,也就姚世文一个而已,李秀才知道姚世文出名了之后,就想着赶紧去姚家拉上关系,他一个做长辈的当然要端着架子,便让儿子去姚家走动,倒是他的儿子李月升觉得姨娘家前几年困难,父亲一直不肯相帮,现在知道人家出名了就死皮赖脸的要靠上去,李月升觉得难为情,说什么也不肯,李月梅更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直到正月初五了,兄妹俩才被李秀才逼着去姚家串门,却不曾想得到的消息是姚世文已经被县太爷看中了,李秀才一听,后悔的心情难以言表,这时候赵大嫂去提亲,不碰钉子倒奇怪了。

李子轲早就得了嫂子的提醒,听见李月梅家不同意,虽然失望,也没有想太多,第二天他就来找嫂子,姚谨这会儿正在厨房做油炸臭豆腐,满屋子都是臭味儿,李子轲一进屋就问道:“嫂子,这屋子里什么味儿啊?”

姚谨笑道:“当然是以前我做的臭豆腐,已经好几个月了,现在能吃了,你过来尝尝。”她说着,就递给李子轲一块。

李子轲拿在手里看来看去,迟疑了半天问道:“这东西能吃吗?”

姚谨笑着对巧儿说道:“告诉你三叔,臭豆腐好不好吃?”

“三叔,你快吃吧!可香呢!”巧儿奶声奶气的说着,还舔了舔嘴唇,显然一副意尤未尽、还没吃够的样子。

李子轲赶忙把手里的臭豆腐递给她,巧儿看了看姚谨,小声说道:“娘说了,美味不可多用…”

李子轲听了忍不住呵呵的笑,姚谨解释道:“这臭豆腐虽然好吃,不过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小孩子,更不能多吃。”

李子轲虽然不信这东西能怎么好吃,但是嫂子都这样说了,他当然要尝尝,闭着眼睛把臭豆腐塞到嘴里,一嚼之下,李子轲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嫂子,这东西味道真不错呀!好,看来豆腐坊应该马上开始做臭豆腐了。”

姚谨笑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让你做,你总是不信,要不然现在都可以卖臭豆腐了。”

李子轲难为情的挠了挠头说道:“嫂子,当初你可没坚持说一要做臭豆腐啊!”

姚谨撇撇嘴:“当初看你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还有你哥哥,你们兄弟当初恐怕都认为我在祸害东西吧?不听大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就是想让你后悔一下…”

李子轲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嫂子——”

姚谨笑道:“其实我也是怕品种太多,你一下子忙不过来…说说吧,你今天有什么事儿?”

李子轲便把赵大嫂去说媒的事儿说了一遍,又说不想让她去李家了,免得受了羞辱,姚谨点点头,笑道:“三郎,你说,咱们的豆腐坊,将来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李子轲说道:“我当然想过…嫂子,等今年秋天咱们攒够了钱,多买些人手,把豆腐坊开到北平城里去,怎么样?”

姚谨笑道:“三郎,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想会有很多很多姑娘都争着抢着想要嫁你,你说是不是?其实我觉得你的婚事儿一点都不用着急,眼看着咱们的前景这么好…”

李子轲嘻嘻笑道:“嫂子,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觉得豁然开朗了!对呀,等将来咱们的买卖大了,说不定我还能找一个北平城里的姑娘呢!根本没有必要一棵树吊死!回头我也劝劝我娘去,让她不要忙着再给我张罗…”他说着,乐颠颠的转身就走,刚一开门,就见姚世文站在门外正要敲门的样子。

李子轲笑道:“二郎来了…嫂子快来!二郎到了。”

姚谨一见姚世文,遂笑道:“二郎,你可有口福了…走吧,咱们回屋坐去。”她让冬梅接着炸臭豆腐,自己端着炸好了的一碟,带着弟弟来到花厅,李子轲则跟姚世文打了招呼就去后院忙活去了。

姚谨先给二弟了两块臭豆腐吃,见他没有什么兴致的模样,不由得诧异道:“你怎么了?对了,聂小倩呢?怎么没跟来?”

“我没让她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