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和所有的世子、郡主及下人此时都聚在大厅里,个个脸上惊疑未定,正向着窗外谷口的方向急切地张望。逸王爷带着我和楚龙吟行至九王爷面前,向九王爷说明了楚龙吟的身份,九王爷的目光在楚龙吟和楚凤箫的脸上转了一转,倒也没有多说别的。到底是贵为王爷,大风大浪的见得多了,很快便镇定自若地开始指挥下人们将世子郡主们照料好,又着人给逸王爷和楚龙吟安排了房间——对于逸王爷的突然造访九王爷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毕竟塞外大雪封山又不是逸王爷干的,况且九王爷对于我们这几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想必也不甚清楚。

一直到了晚饭前,关于山崩的起因仍然没弄明白,由于通往前葫芦谷的隧洞口被封住了,九王爷手头上没有能用的功夫高的侍卫去打探消息,被封在后葫芦谷里的除了世子郡主们就只有一些侍女和小厮了。

好在粮食什么的还很充足,就算在这里被封上一个月都可以支撑得了,所以九王爷也并没有太着急,很快把一众人安抚了下来,吩咐厨房赶紧准备晚饭,如今这帮养尊处优的皇二代皇三代们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干巴巴地待在这里等着外面的人来救。

一时晚饭摆进厅来,众人依旧三五一桌,逸王爷自然要陪着九王爷同桌用饭,楚龙吟做为官员本来也需要坐陪,不过经逸王爷在九王爷面前说明了他带病在身的情况,为免过了病气给尊贵的王爷世子郡主们,九王爷便特许他回房去用饭,还专门派了两名侍女前去服侍。

楚凤箫跟在我的身旁寸步不离,我此刻却没有心思应付他,因担心楚龙吟的病况,只草草夹了几筷子菜便向同桌的几位世子和郡主道了罪,只说自己受了惊吓,要先行回房休息。

起身轻轻地离了前厅,楚凤箫自是在身后跟了出来,才一上得楼梯转角处他便从后面将我拉住,眉头深蹙地道:“情儿,你是要去大哥身边么?”

“是。”我毫不避讳地答道。

“情儿,如今大哥他是你的大伯,你是他的弟媳妇,怎好主动去他房内探视?被旁人看见会传不好听的话的,”楚凤箫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你可以不在乎楚家的名声,但你不能不在乎你自己的名声!更何况你身后还有逸王爷,你也代表了他,行事须三思啊情儿!”

“不是还有你跟着呢么?”我冲他哂笑,“你放心我一个人去找龙吟么?左右你都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被旁人看见了谁又会说什么?”

“情儿…”楚凤箫贴过来欲搂我入怀,我挣扎着想要逃开却未能如愿,被他紧紧箍在臂弯里,语气中带着乞求地低声向我道:“别闹了好么?你是我的妻,全天下人都知道,就算你我和离了,你也不能再嫁给大哥,否则——否则这岂不成了一个大笑柄么?何况大哥在家中已有了妻子,你要置她于何地呢?情儿——情儿!我愿退让一步,我——我不会再阻拦你同大哥见面,我们三个——我们三个可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只是——只是他只能做你的大伯,你也只能做我的妻子——好么,情儿?这已经是最恰当的结局了,情儿!”

“这些事情等我们从这里脱困以后自会逐一解决,现在说来无用,”我推他,“你放开我,这楼道里人来人往的,你这会子又不怕丢了楚家的名声了?!”

楚凤箫顿了一顿,道:“好,我们现在不谈这些,出去再谈也好。情儿,你要听我的——这里人多口杂,行事千万要注意分寸,否则不仅害了你、我、大哥,只怕还要连累逸王爷颜面无光。但凡你想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让我陪着你去做,万不能单独行动,好么情儿?哪怕你…你想去探望大哥,我,我陪你去就是了,好么?”

“好。”我承认他说的在理,没有拒绝,轻轻推开他,只管往楚龙吟的房间寻去。

楚龙吟的房间被安排在逸王爷房间的旁边,逸王爷的同九王爷挨着,九王爷的另一边是我和楚凤箫的房间。敲了敲门,听得楚龙吟哑着嗓子道了声“进来”,便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见是个侍女,手里还捧着个喝光了药的碗,将我和楚凤箫让进屋中后便关门出去了。

楚龙吟正倚着床栏躺着,脸色很不好,鼻腔音也愈发地严重,指了指房中椅子道:“坐罢,自己倒茶。”

我哪里顾得上坐,几步过去探手覆上他额头,却是烫得灼人,便转身去了侧室,用脸盆盛了些凉水出来,沾湿了巾子覆在楚龙吟的额头上,又去外间抱来被子给他严严地裹住,最后蹲到壁炉边往炉内添柴,好使房内温度更高些,让他早点捂出汗来。

楚凤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般行事,直到楚龙吟那里一声闷咳才让他收回目光去,扯了把椅子至床边坐下,伸手将楚龙吟额上湿巾拿下,在盆里重新湿过,而后替他轻轻覆上。

“凤儿,”楚龙吟低声开口,“你爱情儿,当用你的好去打动她,而不是用你的恶去强迫她,这样的爱放在谁的身上都会难以接受…”

“大哥,”楚凤箫淡淡打断楚龙吟的话,“情儿现在是我的妻子,怎么爱是我夫妻间的事,你不必操心了。”

“你要执迷不悟到几时?”楚龙吟皱眉看着他,“你以为你对情儿的爱是无私的?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可歌可泣的?你有没有想过情儿的感受?!你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体会过她的心情?!你的种种行为分明是最自私最残忍的,如何能称为‘爱’?!咳咳…”

“大哥,当初——当初若不是你强行插.进来,情儿迟早会爱上我!”楚凤箫情绪激动起来,俯身瞪住楚龙吟,“当初我对她不好么?!我看得出来她对我也是有意的!尽管那还不能称之为‘情意’,但只要我努力,她定会慢慢地爱上我!若不是大哥你硬是插在我们中间,情儿又如何会移情别恋?!你那时明明看得出我对情儿动了心,不成全也就罢了,偏偏还同她走得更近——你不是故意拆散我和她还能是什么?!你这么做就不自私了?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最疼我让我的样子,事实却是毫不留情地抢走了我最心爱的人!你这么做就不残忍了?!”

“楚凤箫!你太偏激太自我了!”我起身至他面前,“说我会爱上你,不过是你自己在意淫罢了!诚如你以前说过的——你同龙吟的相貌、家世、头脑甚至很多生活习惯都毫无二致,你若认为我仅仅是因为这个爱上龙吟的话,那我的确会更早一些爱上你——那个时候比起他来我更信任你不是么?

“可事实却是我并没有爱上你!我不否认相貌、头脑和生活习惯这些方面起着一定的作用,但我欣赏的是龙吟的性情!是他对人处事的态度!是他潇洒豁达的心胸!——这些你有么,楚凤箫?你、没、有!所以我根本不会爱上你!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想象而已!

“没错,你对我的情意我早知道,你对我的百般试探我也都明白,可你应该记得很清楚我是怎样婉拒你的!我把你当朋友、当兄弟,这话明明暗暗的我不止一次地对你说过,我珍惜你我之间的友情,不愿把话说得太明让你难堪,以你的聪明又怎会不明白我的暗示?!事实上你是完全明白的不是么?可你自己执迷不悟非要一意孤行,为什么要怨怼到龙吟的身上?!他是你的哥哥就没有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了么?!他是你的哥哥就必须要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成全你所谓的幸福么?!他把你当成他另一半的生命另一半的心,你把他当成什么?!”

亲人爱人

“情儿——若我轻言放弃便不是真正的爱你!你若深爱一个人便会明白,情之一字岂是说放就能放的?”楚凤箫悲伤地望着我,“以前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放,我曾经尝试过,然而每一次尝试都如剜心刮骨痛不欲生!我爱你,爱到一刻视线里没有你就会呼吸困难几欲死去!这副样子你让我怎么放?我怎能放得下?我只想用我的心慢慢打动你,慢慢说服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尝试一回又怎知自己得不到你的心?——可是大哥!”

他转向楚龙吟:“我认识情儿在先,我对情儿动心在先,我对情儿付出在先,凡事总有先来后到,你却为何不顾情义道义硬是插在我俩中间抢走了情儿?!你——你就算也爱上了情儿,也要等我放弃之后,你这不是故意同我抢还能是什么?!这就是你对我的疼爱方式么?”

“爱情不能勉强,楚凤箫!”我恼他如此指责楚龙吟,偏身挡至他面前,“龙吟知道我不喜欢你,倘若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帮你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害了你!什么叫做他故意同你抢?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是两情相悦,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何错之有?!”

“情儿…”楚龙吟哑声唤住我,而后望向楚凤箫,“凤儿,无论你相信与否…在我同情儿互通心意之前,我…并不曾看出你喜欢她,只道你同那时还是扮作男子的她不过是朋友间的亲近罢了。你自己且细细回想:你在我面前时向来掩饰得滴水不漏,说你当着我的面也常常护着情儿,不是我看不出,只是你从小不都是这样的么?你身边的人你都护得紧紧,你对其他人不是同对情儿一样的表现么?你…咳咳…你细想,你曾经的那个死去了的长随,你同他之间甚至比同情儿还要亲密不是么?起码,在我的面前你对身旁所有人的表现出来的维护都是一样的。况且…从小到大你有什么心事都会同我说,在我看来你若喜欢上了情儿,也必会来告诉我,然而你没有…我便未曾多想。凤儿,是你误会了。”

楚凤箫淡淡地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管过去有什么误会,现在情儿是我的妻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我们连孩子都有了,大哥你怎能再来拆散我们一家三口?情儿,你若跟了大哥走,又忍心舍下云舒么?忍心让他这么小就失去亲娘么?”

提到了孩子,我的心不由紧紧一抽,孩子是我的软肋,楚凤箫很清楚这一点,这就是他的杀手锏,所以他现在才一点也不急地在这里同我和楚龙吟周旋。

见我一时沉默,他勾了勾唇角,没有再逼问,只转向楚龙吟道:“大哥,你睡会儿罢,先把病养好了再说别的,我在这里守着你。”

楚龙吟病得厉害,加上这么长时间以来劳累过度、休息不好,此刻既然寻到了我,且不管事情有没有解决,心也是放了一半,因而精神上一放松就再难撑住,合上眼不多时便睡沉了过去。

楚凤箫就坐在床边看着他,不知正在心里转着什么念头,我坐到窗边,脑里全是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面门响,见是逸王爷进得屋来,低声向我问了几句楚龙吟的身体状况,一时又有个侍女敲门进来,说是九王爷让楚凤箫去他房中一趟,楚凤箫向逸王爷行了礼后便出门去了,逸王爷这才坐到我的旁边,低声问道:“丫头,到了如今你还不肯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细细告诉为父么?还是信不过为父?”

我连忙摇头,轻声道:“即使情儿不说,父王想必也已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父王了解龙吟,他…他是如此疼爱楚凤箫,若当真追究起来,只怕会令他痛心半生…我不想看到他难过,我只想让他开开心心的。父王,这件事我和龙吟已经有了默契,存恨不如存爱,过去的就过去罢,往后的日子能过得开心,这就足矣了。”

逸王爷伸手抚了抚我的发丝,轻叹道:“只是苦了你了,受了这么大的罪,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为父却丝毫帮不上你的忙…不过,你要怎生同楚凤箫了断?和离?他肯么?”

“楚凤箫必然不会答应的…我只等龙吟病愈,等我们从此处脱身之后再由他来安排。”我道,“父王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我现在一切都好,没有痛苦也没有怨恨,有您和龙吟在身旁,我安心得很。”

逸王爷笑起来,在我的脸上捏了捏,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来递给我:“傻丫头晚饭没怎么吃,这会子饿了罢?这是我让厨房包了几块点心,就着茶水凑合着填填肚子罢。”

堂堂一位王爷居然把油纸包揣在怀里,想来不由有些好笑,我连忙接过来就着茶吃了,他便只在旁坐着看着我微笑。

楚凤箫很晚才回来,陪着在房中守着楚龙吟。逸王爷根本不理会他,他神色间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眼看到了差不多子时,楚凤箫便要带我回房去休息,而我又怎能再与他同床共枕?何况楚龙吟还病着,身边不能少了照料的人,当着王爷的面楚凤箫自然不能强迫我,就只好也留了下来,我怕逸王爷辛苦,劝了半天才把他劝回房去休息,一宿就这么平静地过来了。

天色还未亮起,但听得外面楼道内一阵喧哗,隐隐夹杂着喝斥和吵闹声,楚凤箫起身出得里间,站在外间门口向外看了一阵,半晌方皱着眉头回来,伸手要拉我,我错步避过,问道:“怎么了?”

楚凤箫还是将我拉了住,低声道:“出了大事——有位世子被人杀害身亡,凶手是另一位世子,被人在房中现场抓住,如今正在外面理论,此地不甚安全,你且同我回房去…”

“我留在这里也是一样。”我看着他,“何况龙吟还睡着,你放心他一个人在这儿?”

“情儿!这里出了人命案子,我不能袖手旁观,我需要到现场去看一看,所以你不能留在此处,”楚凤箫盯着我,“你忘了我昨天说过的话了么?大哥是你的大伯,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能同他共处一室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逸王爷着想,别任性好么,情儿!”

“我…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房里。”我知道楚凤箫说得在理,可我绝不能把楚龙吟丢下不管,尤其是才刚出了人命,虽然说是抓住了凶手,可这里究竟安不安全还不一定。

“我去叫个侍女来留在此处随时伺候大哥,你同我回房去。”楚凤箫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出了房间,在走廊上叫住了一名侍女,令她好生进房去伺候楚龙吟,我也只好由得他去。然而我不想回原来那个房间,执意要去逸王爷那里,他只说逸王爷这会子怕是正在凶案现场处理事情,顾不得我,便不肯同意,两个人正拉扯着,便见逸王爷从走廊拐角处转过来,叫了我一声,我连忙甩脱楚凤箫的手几步跑了过去。

“父王,您老没什么事罢?”我看了看逸王爷的脸色,见平平静静没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凶手已经拿住了,善后事宜有九王爷处理,为父用不着操心。”逸王爷拍了拍我的头,看了眼随后跟过来的楚凤箫,也没有理会,只向我道,“龙吟怎么样了?醒了么?”

“还没有,不过身上已经不烧了,幸好别苑备着上好的御药,昨晚服了一剂,好得很快。”我答道。

“走,为父去看看他,你跟着来罢。”逸王爷根本不睬楚凤箫,带着我从他身旁过去。

楚凤箫面色很是阴沉,没有说话也没有跟上来,我回身关门的时候看到他转身往走廊那边去了。

逸王爷进得里间看了看仍在熟睡的楚龙吟,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便就势在床边椅上坐了下来,那侍女奉上茶来后就退了出去。逸王爷看了看我,道:“傻丫头一宿没合眼罢?这会子由我守着龙吟,你到我那房里歇歇去罢。”

“不妨事,”我摇头,坐到床边替楚龙吟掖了掖被角,“龙吟为了我只怕好几个月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如今我才为他一宿未眠,这能算得了什么呢。”

逸王爷点了点头:“龙吟这段日子着实是太过辛苦了,他从楚府脱身之后便日夜兼程地奔了清城,在清城收到了你此前发给他的信件,便又马不停蹄地奔往洛城,抵得洛城后没日没夜地寻找你,最后又从洛城一路寻回了清城,正遇上才从边境回来的为父,讲明了情况之后便同为父一起赶到了此处来——如此的劳累辛苦再加上睡不好吃不下,这小子就是铁打的身子骨儿也撑不住的。”

“您老要是心疼我就赏我杯茶吃吃呗,”忽听得楚龙吟在床上接话,睁开眼笑道,“嗓子疼得厉害呢。”

逸王爷闻言不由笑起来:“臭小子在这儿装死吓人!茶水解药,让情儿倒些白水给你罢。”

我正倒了杯白水端过来,却见楚龙吟只冲着逸王爷拼命眨眼做可怜状:“您老还是不疼我!人家就想喝您老亲手端过来的水呢!”

逸王爷好笑又好气地瞪他:“你小子倒知道心疼我们情儿,却把老子当使唤丫头!也罢,看在情儿的份儿上今儿就让你受用一回——起身喝!”说着接过我手中杯子递向楚龙吟嘴边。

楚龙吟支起上身来偏头就着杯子咕咚咚喝了个见底儿,这才用手背一揩嘴角笑嘻嘻地躺回枕上:“好喝!同样是白水,怎么到了您老手里就跟琼浆玉露似的呢?”

“你小子看来是真还了阳了,”逸王爷好笑地放下杯子,“跟老子在这儿耍贫嘴儿!”

楚龙吟眸子在我脸上打量了打量,柔声道:“情儿,去歇歇罢,我没事了。”

我也柔声道:“我不累,好容易见着你,还没怎么好生说话,哪里能歇得安稳,我就在这儿陪你,哪儿也不去。”

“咳,”逸王爷很不自然地一声干咳插.进来,“现在的年轻人哪…还真是热辣直率,嗯?本王待在这里是否碍了什么事呢?要不要回避一下?”

“您还是在这儿罢。”我和楚龙吟异口同声地道,不由相视一笑。

“得了得了,我老人家反正脸皮也厚,你们尽可以把本王当空气,随便怎么眉来眼去,本王只当看不到就是了。”逸王爷故意摇着头,目不斜视地端起茶来喝。

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微笑:这才像是我的家人,同这两个人在一起,由身到心,从内而外,感受到的都是轻松、安心和温暖,不必把亲与爱挂在嘴边,彼此间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完全可以沟通交融。

楚龙吟待逸王爷放下杯子,方向他笑道:“那会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我醒了一下听见了,一闭眼儿又睡了过去。”

逸王爷见问,面色不由沉了沉:“怀明世子今晨遇害身亡,凶手…正是怀谨世子,被人在案发现场当场抓住,他那里却不肯承认,因而闹得不可开交。”

楚龙吟纳闷儿道:“都被人当场抓住了,他不承认又有何用?他是怎么说的?”

逸王爷答道:“怀谨说他昨晚同怀明约好了今晨一起去谷口看看有无未被雪和石头封住的隧洞缝隙,进得怀明所住房间的外间后他便指使怀明的小厮去厨房要伙食,说是要和怀明在房里先吃了就立刻去谷口查看。小厮出门之后怀谨说他先是敲了一阵怀明的里间房门,许久不见有人来开,因而不耐烦起来,索性推门进去,却正看见一个黑影撞破了窗户跳下楼去,而怀明就倒在地上,心口插着一柄匕首当场死亡——这是怀谨的自辩之词,他所述的这一切并没有第三人看到,而怀明的小厮回来之后就看见怀谨沾了一身的血呆在当屋,因此怀谨便是首当其冲的犯罪嫌疑人,而且——怀谨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在不在乎

“怀谨的杀人动机,就是报仇。”逸王爷起身负了手在屋中踱起了步子,“约是八年前的这个时候罢,怀谨的一母同胞哥哥怀谕世子也参加了族中子侄的聚会,地点就是这葫芦谷别苑。世子们每年到别苑来聚会时都要进山去狩猎,那一年却在狩猎过程中发生了事故。

“怀谕世子当时同怀明、怀熙、怀清三位世子结成一组寻找猎物,在那之前的几天山中雪下得很大,地上积雪几乎及膝,几个人猎得高兴,不知不觉中便出了皇家别苑的控制范围。

“这山上有很多猎户布下的捕兽陷阱,被松松厚厚的雪掩住,不熟悉此山的人根本无法察觉,因而导致几位世子行至一处山凹时一不小心便踩中了其中一个,怀谕世子当场就陷了进去。

“另三位世子虽未陷入却也身处险境,各自只顾自己逃生,情急下也顾不得他人。这三人逃上地面之后才发现怀谕已经落入了陷阱底部,待要相救时却发现旁边山壁上出现了山体滑坡,大量的雪块石块正在往下滚落,若不立即离开,只怕就要被活活掩埋。

“三位世子…为了自保,抛下了苦苦求救的怀谕世子,躲进附近的一处山洞避难,待滑坡结束后再返回去寻,怀谕已经被埋在了雪下。尽管这三人随后立即赶回别苑来搬兵救援,却早已来不及,怀谕早在雪与泥石的掩埋下窒息而亡。

“临死之前,怀谕心有不甘,咬破手指用血在自己衣襟上写下‘怀明,怀熙,怀清,见死不救,铁石心肠,吾化鬼不忘!’的话,见者无不心寒,因而这事便不胫而走,整个皇族几乎无人不知,然而自保并不触犯律条,至多皇上叫去御书房训斥几句,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怀谨与怀谕兄弟情深,乍闻噩耗时曾数次哭昏过去,之后又有几回带着兵刃要去找怀明三人拼命,都被人强强拦下了,皇上听闻此事便借口派他去边关历练,将他调离了京都,一去就是三年,三年后他回来参加每年在这别苑的聚会,竟似忘了那件事一般,也不与怀明等人理论了,反而染上了自大、爱炫耀的习气,一副纨绔派头,倒与怀明几人能相安无事。

“然而这并不能证明怀谨就此将怀谕之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怀明死在房中,怀谨又在凶案现场被人当场抓获,首当其冲的嫌疑人必然是他,如今已经被九王爷派人看守住了。”

逸王爷将前因后果述说完毕,楚龙吟听了反而坐起身来,我连忙拽过枕头给他垫在身后,让他倚在床栏上,然后又给他掖好被角,才要去把壁炉的火烧得旺些,却被他握住手,眼底满是温柔地看了我一眼,却向逸王爷道:“这里面有一点甚是可疑:倘若怀谨世子真想杀怀明世子的话,为何不寻个没有旁人在场的时机呢?怀明世子房中有小厮在,这是谁都能想到的事,怀谨世子借口将小厮调离,而后进房杀死怀明世子,这难道不是掩耳盗铃么?若他的目的只不过是不想让那小厮阻碍他杀人,而对于自己是否事后会遭刑罚毫无所谓的话,那他又为何矢口否认人是他杀的呢?此处甚为矛盾,不好轻易断定凶手便是怀谨世子啊。”

逸王爷看了看我俩交握在一起的手,似嗔似笑地瞪了楚龙吟一眼,才道:“你说得不错,所以九王爷的意思是一边将怀谨看守起来,一边组织下人们在别苑内外搜寻有无可疑之人,这事暂时先按下来了,一切也只能留待我们脱困之后再行细查了。”

楚龙吟闻言道:“最好多派些护卫怀熙、怀清世子的人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逸王爷点头:“已经安排了,九王爷令怀熙和怀清在出谷前最好都待在自己房内,若要出门,身边务必跟随四名下人,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楚龙吟攥了攥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身旁坐下,笑着看我:“你这丫头身边向来好招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如今此处出了命案,不许你再单独出门,听得了?”

我拍拍他的手:“知道了,你啊,病着也不省省心!”

楚龙吟眯眼一笑,伸手在我的脸上捏了捏:“省下心来干什么?心本就是要用在至亲至爱之人身上的,我这还嫌心用得不够呢!”

我握住他的手,低笑了一声:“病着还是油嘴滑舌不老实。”

“咳!”逸王爷一声干咳,好笑不已地看着我和楚龙吟,“你们两个真把本王当空气了么?!甜言蜜语的留待以后再讲罢!”

楚龙吟也不理他,只管笑眯眯地伸手替我整理鬓边的发丝,揉揉我的耳垂儿,捏捏我的鼻尖,最后明目张胆地扯过我的手凑至唇边亲了一口。

逸王爷早气得转过身去端着杯子假装喝茶,我拍了楚龙吟一下用目光嗔他莫要发坏,眼底满是柔情,心里却带着苦涩。我知道他的轻松和玩笑是用来抚慰我的,他用亲昵的小动作告诉我他并不在乎我的失贞,他仍把我当成从前那个清清白白的我。可他不在乎不代表我就可以不在乎,一个人从一出生就被道德灌输进思想,以至于无论怎么开导自己都无法从潜意识里拔除那种自恨感,那种曾被一个男人无数次染指、如今又转投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所带来的羞耻心。

我劝自己错不在我、无需考虑羞耻,我鼓励自己有权力去追求幸福,可我终究还是个被世俗礼教禁锢住的俗人,我无法短时间内完全接纳楚龙吟,内心所谓的道德感在鞭笞着我,它说:你才从他弟弟的身下爬出来,这么快就投入了他的怀抱,你不会觉得别扭么?不尴尬么?只有天性放荡的女人才不会在乎自己的肉体几易其伴,你这么看轻自己,又怎能得到他的尊重?

——错不在我,我凭什么要为别人的过错承担放荡的指责?凭什么不能干脆利落地抛弃过往、勇敢迅速地投入幸福的怀抱?

——错不在我,可我毕竟失了贞洁,这是女人的第二生命、甚至超过了第一生命,我怎么可以不在乎?我怎么可以把这样的事说放就放?不在乎就是不自重,不自重就没有自尊,没有自尊我又有什么资格重新获得一份干净的爱?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念令我饱受煎熬,为了不使楚龙吟担心,我把这煎熬强压进心底,脸上笑着,装作已经完全放下——我知道楚龙吟绝不会嫌弃我,我只是难过自己这一关。

转身去把炉火生得旺了些,倒了杯热水递给楚龙吟,正掏了帕子替他揩唇角的水渍,就听得外面门响,却是楚凤箫进得房来,目光在我和楚龙吟身上掠过,眼底浮上一抹不满,却未在脸上表露,先向着逸王爷行过一礼,见逸王爷淡淡地便没有多说什么,只管走到床畔来在楚龙吟的脸上打量了打量,道:“大哥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凤儿,坐。”楚龙吟看见了楚凤箫眼底血丝,语气间不由柔和下来,一指床边椅子,“去案发现场看过了?”

楚龙吟还是了解楚凤箫的,事实上这哥儿俩都是一样的习惯,有罪案发生,总要先弄个明白,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身边之人的安全。

楚凤箫将头一点,先望向我,柔声道:“情儿,能替为夫倒杯水么?忙了一早上,有些渴了。”

他当然是故意的,“为夫”二字清晰分明。我起身往外间走,见子衿候在那儿,便淡淡向她道:“你们二爷要水喝,你进来伺候罢。”

子衿狠狠瞪了我一眼,快步跟进里间来,我转身回来坐到逸王爷身旁,替他把杯中茶倒满。楚凤箫坐在那里有些僵,脸色愈发阴沉,楚龙吟不忍,在他腿上轻轻拍了一下,道:“结果如何?”

楚凤箫语声有些梗涩地道:“怀明世子确系刚被杀害,我去查看尸体的时候尸僵还未曾出现,致命伤在胸口,是从正面用刀捅入的,房内琉璃窗碎了,根据落在楼下的碎片来看,是被人从屋内向外打破的,另在楼下拾得溅满血迹的外衫一件,想来是凶手所弃。”

楚龙吟舔了舔发干的唇,道:“这不是很奇怪么?如果凶手当真是怀谨世子,他把沾了血的外衫扔出窗外显然是想销毁证据,但又为何不好生推开窗子却非要打碎琉璃呢?因此而造出的声响岂不更容易把旁人引来么?”

楚凤箫只是沉默不语,逸王爷则道:“此案确有蹊跷,只有待脱困后出去细查了。你好生歇着罢,我与情儿有话要单独说,午饭时再过来。”说着便站起身,示意我同他一起走,我知道他是为了帮我甩开楚凤箫的纠缠,因而也不多问,只向楚龙吟点了点头,跟着逸王爷出门去了。

楚凤箫没有阻拦,而且他也无法阻拦。一出门,我便叫过一名侍女,嘱她留在楚龙吟房里随时伺候,不得擅自离开,而后便同逸王爷回了他的房间。

“丫头,你就在里间睡罢,为父在外间守着你。”逸王爷行至床边就要替我铺被,慌得我连忙过去抢下来:“父王怎能亲自动手,情儿自己来!父王也歇歇罢,我这里不妨事。”

逸王爷拍拍我的肩头:“先躺躺,今儿大家都起得早,早饭还没做得,待会儿我叫人送到房里来,咱们爷儿俩自己吃。”

虽是这么安排了,奈何我这一躺下就一直睡到了午饭时,逸王爷说看我睡得像头小猪似的便没忍心叫醒我,梳洗过后同他一起又去了楚龙吟的房间。却见楚凤箫还在,子衿和那名侍女在外间守着,里间只有这哥儿俩,我和逸王爷进门的时候见这两人的面色都很沉,许是私下深谈过了什么,我只作未曾察觉,走上前伸手替楚龙吟试额头的温度。

然而不等我的手触到楚龙吟,坐在床边的楚凤箫便一把握住了我的腕子拉了回来,硬声道:“大哥已经好多了,情儿。”

我想甩开他的手,可他却握得紧紧不肯松开,一对布满血丝的眸子直直盯着我,气氛突然僵持起来。

“凤箫…”楚龙吟才刚开口,却被楚凤箫冷声打断:“大哥,这是小弟的家务事,我夫妻两个自行解决就是,不劳操心!”

一句“家务事”使得逸王爷也不好插手了,毕竟此时在名义上我还是他的妻子。见他如此这般,我索性将心一横,咬牙道:“楚凤箫,有种的你就同我在所有人面前对质——看看你我的婚姻关系究竟成不成立!”

“情儿,你要让我说几遍?”楚凤箫绷着脸,眉目俱寒,“你我亲也成了,天地也拜了,甚至孩子都有了,整个清城百姓都是你我婚姻的见证人,如何不成立?”

“那是你让子衿假扮我的!是假的!”我怒吼。

“有谁证明?”楚凤箫仍旧面无表情地问。

我再一次败在“证明”上无言以对,直气得浑身哆嗦。逸王爷在那厢沉喝道:“楚凤箫,放开情儿!”

楚凤箫慢慢偏过头去望向逸王爷:“父王,小婿拉自己妻子的手也触犯律法么?”

“你拉你妻子的手,自然不犯律法,然而若顶撞本王之令,那便是杀头之罪!——放开!”逸王爷声色俱厉,已是动了真怒。

楚凤箫忽然笑了,一手仍攥着我不肯放,另一手却探入自己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向逸王爷缓缓笑道:“父王,小婿怕是要令您失望了,您且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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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他手中多了块巴掌大、金光闪闪的牌子,上面刻了个隶书的“免”字,逸王爷一见之下不由脸色大变,脱口道了声:“免罪金牌!”旁边的楚龙吟似也才刚知道楚凤箫有这东西,一样变了面色。

楚凤箫不紧不慢地把这金牌放回怀中,悠悠地道:“免罪金牌,见牌免罪,除诛九族之大罪外,其余诸罪一概可免。父王,小婿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父王海涵了!——情儿,同我回房,为夫有话要同你说。”说着便硬拉着我往外走,楚龙吟起身欲拦,却被逸王爷施眼色制止,我心知逸王爷必也为难,便没有再挣扎,免得他更加着急,只跟了楚凤箫出得房去。

一路回到我和他的房间,他将外间门和里间门随手摔上,手却仍不肯放,直把我拖到床边,而后一把推倒在床上,身子重重地压了上来,双手紧紧扣住我推打他的手,红着眼睛瞪住我咬牙道:“情儿——情儿——你究竟要将我逼到何种程度?!我一再忍让、一再妥协,你却毫不领情,一次又一次地让我丢脸让我难堪,你——你好狠的心肠啊情儿!”

“你这个能给自己亲哥哥下毒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心肠狠?”我盯着他。

“那毒伤害不了他的身体!可你却早已将我千刀万剐了!”楚凤箫嘶声道。

“你怎么还不死?千刀万剐都奈何不了你,真是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的话了!”我狠狠地道。

“情儿…情儿…不要再逼我了好么?我不想伤害你,不想伤害大哥,别逼我好么?”楚凤箫哀求地望着我。

“你疯了,楚凤箫,你已经彻底疯了,”我看着他迷乱的神情,“我永远不会跟一个疯子在一起,你若死活不肯放手,要么就让我死,要么你就自己死,这是唯一的方法。”

“不,我不死,更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活着,也让自己活着,活着才能好好爱你,”他说着突然脸色发狠,伸手便去扯我的腰带,“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只能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再让大哥碰你一根指头!你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你要让我给你证明几次才死心?!”

“住手——楚凤箫——你是畜牲!住手——”我没料到他竟会这么做,拼命挣扎嘶喊。

“你以为见到了大哥我就无法再亲近你了么?情儿,大哥是人不是神,他不可能事事都能顺心顺意!我现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好好儿疼爱你一番,你且看他能怎样呢?”楚凤箫笑得残忍又邪恶,粗暴地撕扯开我的衣服——他早就熟悉了我的一切,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够轻易控制住我的挣扎,“情儿——你再怎么自我安慰、自我欺骗,也永远撇不清同我的关系,你以为大哥不嫌弃你你就还是清白之身了?可你看——我现在——唔——我——我又一次进入…你的身体了…你,你还是我的…你的清白在我这里…情儿,难道你准备带着我留在你身体里的东西再去同大哥…”

“住口!你是畜牲——楚凤箫——你去死——你死——”我恨到不能自已,泪水涌出,瞬间扭曲了视线里楚凤箫恶魔般的面孔。

楚凤箫疯狂地起伏着,边粗喘边道:“情儿…你可知…你可知你已把我逼到了何种程度?…为了拿到先皇…亲赐给九王爷的这块免罪金牌…你可知我…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孩子般呜咽着,伏身咬住我的脖颈,更加剧烈地动作。

我拼命地捶打他抓挠他,指甲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可他根本已感觉不到疼痛,正猛冲猛撞间忽然整个人向着后面飞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一时怔住。

却见楚龙吟立在床边脸色吓人地瞪着楚凤箫,唇缝里挤出四个字:“不可救药——”

我蜷起身子,胡乱地去扯被子想要掩住自己的身体,楚龙吟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挡在我的身前瞪着地上的楚凤箫。楚凤箫爬起身,双目赤红地回瞪他,恨笑着道:“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夫妻行房事你也要来插手么?哈——哈哈!咱们楚家难道非要闹出个举世皆知的丑闻不成?兄抢弟妻?乱伦反目?——大哥,这种事就是说到皇上面前你也不占理罢?!”

楚龙吟盯着他慢慢地一字一字道:“凤儿,你我一母同胞血脉相连,本该相敬相亲宽容忍让,自小至今,能让的我皆让了你,能忍的我也都忍了你,然而情儿却不是你忍我让就能决定她归宿的!情儿是人,不是草木不是石土,她有自己的意愿和情感,我没有权力把她推给你,你也没权力把她强行留下。

“我与情儿在一起是两厢情愿、于彼此无害,可你呢?凤儿,你在强夺不属于你的,你的爱就是情儿的禁锢,你的快乐就是情儿的痛苦,你这算是爱她么?你爱的究竟是她本身,还是爱的是你自己的这种‘爱’?!

“——‘兄抢弟妻’,呵!你给你亲哥哥安了好大一个罪名!这在世人眼中的确令人不耻令人唾弃,可——就算全天下人都耻笑我唾弃我又如何?能笑得我一命呜呼么?能一口唾沫淹死我么?只要笑不死我唾不死我,我就抢定了‘弟妻’!——当然,你心里很清楚我这么做到底算不算抢,以及情儿究竟算不算你的妻——只要我对你这个知情的当事人问心无愧,就算被不知情的天下人唾骂又如何?!

“你想同我讲‘理’?凤儿,如果你的这种理也能被称之为‘理’的话,我不介意照瓢画葫芦同你据‘理’力争!…风儿啊凤儿,我已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你始终执迷不悟还变本加厉,是你把我逼至如此境地,是你逼我出手与你相斗,你…从此刻起,好自为之罢!”

说罢回身将我从床上搀起,我已胡乱穿好了衣服,颤抖着偎住他——否则只怕走不了两步就会瘫坐在地上。才迈步欲行,却被楚凤箫冲上来伸臂拦住,恨声向楚龙吟道:“大哥!你——你不觉得你之行径太过荒诞无耻了么?!情儿——情儿是我的人,她的身子早就是我的了!你方才不也看到了?!你让情儿怎么承担身事二夫的——”

不待楚凤箫说完,楚龙吟已经一拳挥出打得他踉跄着撞在旁边的桌子上:“你不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么?门也不上闩,知道我放心不下必会跟过来——你想气我伤我当冲着我来,最不该以此伤害情儿!”

“你放开情儿——还我情儿——”楚凤箫追上来想要拉扯我,被楚龙吟重重一拳打在腹部,直疼得蹲下身去动弹不得,楚龙吟咬牙不再理他,只管护着我迈出房去。

回到他的房间,逸王爷正等在屋内,见我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地进来,脸上登时就变了颜色,两步过来一把抱住我,怒声问道:“丫头!那小子对你动手了?伤了你么?”

我摇头,随手把脸上泪痕抹干,尽力稳声道:“情儿还好,没有伤,父王不必担心,龙吟已经处理了。”

逸王爷转头去问楚龙吟:“究竟怎么回事?!”

我轻轻扯了扯逸王爷的袖子,轻声道:“父王,不必多问了,情儿没事,洗把脸就好。”

逸王爷明白我的意思,毕竟楚凤箫是楚龙吟的亲弟弟,他再追问下去会让楚龙吟更加感到痛心和为难,因而便不再问,转身去桌边倒了杯水递给我喝。

我略缓了一阵,起身进了侧室洗脸梳头,把衣服整理妥当,深深吸了几口气,而后心平气和地回到内间,见两个男人都沉着一张脸在桌旁对坐无言,便过去偎到逸王爷肩上,温声道:“父王莫气,有您和龙吟在,谁都伤害不了我,更不必担心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人生苦短,我好不容易与龙吟重聚,再不想为了其他的人和事让自己和龙吟都一直陷在痛苦不欢里。龙吟曾经这样说情儿:‘哪怕这世上没了太阳,你也会在黑暗中活到最后一刻’——情儿自认还是蛮坚强的,所以父王不必再为情儿操心了,这样情儿心里也会好过些。”

楚龙吟在旁深深望着我,我便觉身上重新有了力气,伤口太多,再添一道也没了所谓。

逸王爷见状慢慢舒展开眉头,拍了拍我扶在他肩上的手,柔声道:“为父最信任之人便是龙吟,将你托付于他为父也放心。看你如此坚强成熟,为父倒真是多虑了,原想了满腹的劝慰你的话如今也没了用——也好,人总是要经历挫折困苦才能真正成长,为父是如此,龙吟亦是如此,关键在于你要怎么处理这些挫折,一蹶不振自怨自艾的话,你就是个失败者;越挫越勇笑看风云,你便是能主导自己命运的强者。丫头,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因为你从未放弃希望,从未被真正打败过。”

眼泪忍不住再度盈眶,却是感动到不能自抑,逸王爷带着疼惜地伸手替我将眼泪揩去,拉我坐到他旁边椅上,转而向楚龙吟道:“你们家老二你自己想法子处理罢,但我可警告你:若那小子再敢动情儿一下,可莫怪我不给你面子直接收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