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政委傻了眼,端着的搪瓷茶缸瞬间落地,茶水撒了一地,他太震惊了,柯西金是什么人,是苏联总理,除了勃列日涅夫之外最大的苏修官僚,地位相当于中国的周总理,他死在内蒙古境内意味着什么,对于边防守备团的高级军官来说,不言自明。

战争迫在眉睫,那么眼前这个自称总参二部的家伙和他的手下到底肩负了什么使命,恐怕真的不是自己能理解的。

片刻后,李政委稳住了情绪,革命军人的豪情壮志上来了,打仗有什么了不起的,死就死,就算是明天就死,今天也得履行好一个军人的职责,他客客气气对党爱国说:“对不起,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指令,不能甄别你们的真实身份,就先委屈委屈你了。”

党爱国矜持的点点头。

李政委挥挥手,让警卫员将党爱国押下去,再带一个人上来继续审问。

与此同时,王团长也在审讯刘彦直,得到的答案和这边基本上相同,他也很震惊,来不及再审下一个,急急忙忙来找老搭档。

团长和政委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如实向军分区汇报情况,事实上得知草原上有飞机坠毁的事情后他们已经用电台报告过一回了,运回陨石后又报告了一次,现在是第三次。

守备团和军分区之间通有线电话,通讯员摇了半天接通了军分区,李政委亲自说话,上级首长告诉他们,北京军区已经了解相应情况,有一个专家组正星夜赶过来,明天就能到草原。

李政委说:“司令员,我们这儿抓到几个身份可疑的家伙,在草原上游荡了好几天,自称是总参二部的人,你们那边有没有得到通知?”

“我们不清楚啊。”军分区司令员答道,总参的人来执行任务,肯定会和地方部队打招呼的。

李政委说:“我怀疑是苏修特务,已经控制起来了。”

司令员说:“小李,你警惕性很高,但是也不要贸然从事,二部任务比较特殊,搞不好涉及到军事机密,咱们这个级别都无权知道的,这一点你要明白,好了,我会和北京军区核实的。”

“我明白了,就这样,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永远健康,周总理比较健康。”李政委结束对话,放下话筒,想了想,让人去把那几个俘虏照看好,既不能放走,也不能怠慢。

穿越小组的人被分别关在两个地方,押送过程是蒙眼的,所以不清楚被带到什么位置,党爱国睁开眼就看到三面灰色的混凝土墙壁,一扇铁门,还有雷猛和于汉超哼哈二将,他敲敲墙壁,实心的,拍拍门,铁门上的小窗打开了,外面是一张威严的面孔,背上刺刀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发出惨白的光。哨兵站在一条拱形的巷道里,看起来应该是防御工事的地下坑道。

“我要喝水。”党爱国说。

“等着。”哨兵关上了小窗,过了一会儿,系着白围裙的炊事员给他们端来了饺子和饺子汤。

“吃吧,热过的。”胖乎乎的炊事员说道。

“给我们那三个同志也送点吧。”党爱国道,“他们关在哪儿?”

“这我可不清楚。”炊事员不搭茬,放下东西就走了。

党爱国使了个眼色,雷猛和于汉超故意吃饭弄出一些声音,掩护他用通话器和刘彦直联络。

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通讯工具也要受到地形限制,大概他们的牢房处于低下位置,墙壁太厚,无线电波发不出去,联系不到刘彦直,党爱国只好放弃努力。

与此同时,刘彦直也在悄悄联系党爱国,呼叫了十几遍之后依然没有回音,关璐担心道:“他不会被枪毙了吧?”

“不会的。”老林插言道,“守备团只是紧张过度了,在没有核实身份之前不会做什么,就算抓到确凿证据,也不会擅自处置,只能把我们送往上一级单位。”

关璐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刘彦直也没经验,很想听听老特工的意见。

老林说:“如果我猜得没错,明天会有人来,拉走陨石,带走我们,半路上我们可以动手,现在还是睡觉吧。”

内蒙古大草原进入夜间模式,星光点点下,野狼、黄羊和兔子都进入了梦乡。此刻北京和莫斯科却忙翻了天,柯西金专机在进入中国领空后突然失去联系,在雷达屏幕上也没了信号,苏方试图联系中方,无果。

北京方面并不是拒绝联系,而是完全懵掉了,高层是知道柯西金来访的,并且已经在首都机场安排了会议室,周总理也提前结束其他工作,乘坐红旗轿车前往机场准备与柯西金会晤,万没想到,柯西金的飞机掉了。

苏方专机坠毁的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由于伟大的文化大革命影响,整个社会都进入半瘫痪状态,就连苏方通过高频载波电话与中南海联系,革命情绪高涨的话务员妹子都能擅自代表中央拒绝与苏方通话,基层的干部群众更加可想而知,保不齐是防空部队的某位中级军官情绪失控打下了柯西金的飞机呢。

党中央在中南海紧急召开会议,周总理主持,林副统帅带领黄永胜总长,吴法宪司令参加,会场上的气氛高度紧张,大家都很担心战争提前爆发,苏军在边境上摆了五十五个师,虽然只是二类师,兵器装备远不如在欧洲的师,但是碾压解放军已经足够,还有苏联的十几万海军,战争打响,苏联海军就会在山东半岛登陆,五个师的海军步兵上岸,两面夹击,北京危矣。

林副统帅以浓厚的湖北口音道:“立刻疏散,准备打仗,我建议主席撤到庐山去,总理撤到武汉,我留守北京。”

周总理道:“有一线机会,我们就不能放弃和平,现在首要任务是和苏方建立有效沟通,控制飞机坠毁现场,找到黑匣子,查出事实真相。”

忽然门口一阵骚动,原来是主席到了,他老人家穿着睡衣和拖鞋驾临现场,坐下后先点了支烟,环视周围以湖南口音诙谐道:“你们都怕了?要我说,美国是纸老虎,苏联他就是纸熊,他要打,我们奉陪,大不了长江以北全部不要,把几千万人口丢给他们去养…”

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主席就是定海神针,会议室仿佛回到了解放战争时期的西柏坡,主席和军委首长们就在小山村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军委机要参谋进来了,手拿电报:“主席,总理,内蒙古军区密电,坠机现场发现奇怪陨石,独立守备团抓到苏修间谍小组。”

第六十五章 北京不眠夜

坠机,陨石,间谍,这三件事搅在一起,透着诡异,再加上事发当地短暂的电磁风暴,柯西金专机失事似乎成了一个难解的谜团,但是在座的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政治家军事家革命家,他们有着足够的睿智来解开这个谜。

周总理当即下令军委通讯部门接通内蒙古乌兰察布军分区第三守备团的电话,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三级指挥机关的接线员层层往下传,在接线过程中,苏联政府通过高频热线电话打过来,要求中方政府首脑对话,周总理先去接了苏联人的电话,打了十几分钟,回来后疲态尽显,说道:“苏方不相信飞机不是我们的空军击落的,他们要求派遣一个五百人的检查组到外蒙古去,搜集遗体,寻找黑匣子,查明真相,并保留不排除武力在内的解决手段。”

主席说:“你们先谈谈看法,群策群力嘛。”

空军方面的吴司令拍案而起:“这是对我们主权的严重侵犯,老毛子仗着有几辆坦克,几架逆火,就觉得中国人民好欺负了么,这已经不是帝国主义在中国海岸上架上几门大炮就能无法无天的年代了!不过…为了避免口实,可以让他们来调查,人数控制一下嘛,不要五百人,一百人都多,五十个人够了,其余我们派人来做。”

林副统帅浓眉紧锁,一言不发,黄总长慢条斯理道:“我看还是尽量能不打就不打,不是我们怕他,是我们还没准备好,核武器需要试验,人员需要疏散,还有大量的工作没有做,贸然开战,对我们不利。”

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打过日本,打过国民党反动派,和美国人法国人都交过手,深知战争的残酷性,以解放军的实力,根本挡不住苏联人的钢铁洪流,制空权更是保不住,战端一开,就是几百万人的生死,他们必须慎重。

总理说:“两手准备吧,一边谈,一边准备打仗。”

机要参谋扯着电线,拿着电话机进来了,已经接通了乌兰察布军分区第三独立守备团的电话。

总理亲自和王团长讲话,了解了现场具体情况,通话时间不到十分钟,完了之后说:“来人,去把郭老请来。”

郭老就是郭沫若,他不仅是一名诗人,更是科学家,担任中科院社会科学部主任,历史研究所长,尤其对考古颇有建树,大战在即,总理为什么请郭老来,大家都很纳闷,又不敢问。

深夜的北京街头,中央警卫局的红旗轿车飞驰着将已经就寝的郭沫若接了过来,郭老见到主席和总理都在,还有满屋子的元帅将军,以他的智慧,可以猜到战争即将降临,但是却猜不出这和自己一介文人有什么关系。

总理说:“郭老,时间紧迫我就直接进入正题吧,柯西金的专机在内蒙领空坠毁,我们怀疑是被天外陨石击落,但这个答案苏联人不一定接受,所以请您来参谋一下,这颗陨石有一立方左右体积,一吨重,刚落地的时候外壳有七彩光芒,以您的学识,听说过这样的陨石么。”

郭沫若果然是博览群书的大才子,他略一思忖道:“我国陨石记载从战国时期就开始了,这种七彩陨石,在《淮南子·天外》里有记载,在《山海经》里也有提及,但却并非祥瑞之兆,每次降临地球都预示着大灾难降临,明朝天启年间的王恭厂大爆炸,经我研究发现,就是一次陨石坠落造成的爆炸,之后没几十年,明朝就灭亡了,还有1908年发生在西伯利亚的通古斯大爆炸,也是陨石造成的,过后没多久,沙俄政权覆灭。”

大家的脸色都难看起来,郭老这个乌鸦嘴,这不是巴不得人民政权被颠覆么。

郭沫若意识到失言了,忙道:“当然这只是猜测,毕竟这次没有引起大爆炸嘛,总之这个陨石比较奇特,我建议先派科学家去现场看一下,研究完了再作为坠机的罪魁移交给苏联方面。”

总理道:“郭老以为,国内能胜任的天文学家有哪几个?”

郭沫若盘算了一下说:“中科院倒是有几个人,不过全都在牛棚蹲着呢。”

总理说:“把他们放出来,今晚坐飞机去内蒙古,争分夺秒,研究陨石。”

这件事就交给郭老去办了,总理派给他一队中央警卫局的士兵,如果中科院的造反派不放人就直接抢,必要时可以开枪。

事实上没那么麻烦,造反派也知道轻重,见到穿军装的就怂了,郭老从中科院的学习班,也就是牛棚里解救出来三个牛鬼蛇神,反动学术权威,连夜带他们直奔西苑机场,那里有一架空军34师的三叉戟已经准备就绪,人员一到立刻出发。

中南海的会议还在继续,外交部的电话又来了,原来是美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通过巴方向我驻巴外交人员发出警讯,据美国军用卫星拍摄到的照片,在中苏边境的苏联军队有大规模异动,瞄准远东的战略导弹也开始预热。

战争已经无可避免,苏方所谓的调查只是虚晃一枪,麻痹中国人的战术,现在是主席拍板的时候了,他抽了一口烟,用浓厚的韶山冲口音说道:“怕个鬼哟,要打就打,我哪也不去,就在北京等勃列日涅夫。”

周总理一摆手,汪东兴带领四名卫士就强行将主席架了出去,主席倒也不反抗,嘀咕道:“搞什么嘛,你们这些胆小鬼。”这场景就如同当年在西柏坡,国民党空军轰炸,炸弹滚滚而下,主席却非要在屋里呆着,也是警卫员强行把他架到防空洞去的。

外面红旗大轿车已经准备好了,拉着主席直奔西苑机场,乘专机疏散到大后方去,其余人等也快速疏散,林副统帅去苏州,其他老帅们各有去处,只有站周总理留在西山指挥中心,天亮的时候,中南海已经空了。

此时,载着郭沫若和天文学家的三叉戟已经降落在呼和浩特机场,内蒙古军区的人员早已在机场待命,专家们连口水都没喝,直接在晨曦中登上直升机,飞往四子王旗。

1969年9月12日,柯西金专机坠毁第二天,天气晴朗,少云,乌兰察布盟军分区第三守备团防区,一名信号兵站在土堆上挥舞着红旗,在他身后是用白布组成的一个大大的H,这是直升机临时起降的场地。

呼和浩特来的直升机从云端出出现了,草绿色的身影嗡嗡轰鸣着,如同一只硕大的蜻蜓,守备团的士兵们很多没见过直升机,都跑出来看热闹,又被团长轰下去。

直升机停稳,旋翼还在转动着,王团长和李政委手按着军帽跑过去迎接,机舱里爬出来四个人,三男一女,年龄都挺大,领头的男子戴着眼镜,头发向后一丝不苟的梳着,穿一身蓝色中山装,口袋里别两杆笔,一看就是臭老九,高级知识分子。

王团长不认识郭老,正暗自鄙夷,平时爱写点豆腐块文章的李政委却认出了这位大才子,激动的大声问道:“请问您是郭老么?”

郭沫若微笑着点点头,弯腰离开旋翼转动的区域,等噪音小了一些才道:“你们好,我是郭沫若,这几位是中科院的科学家,研究天文和天体物理方面的泰斗…”

他向两位团首长介绍了三个刚从牛棚里捞出来的科学家,可是这几位的表情却更像是劳改犯,唯唯诺诺的,不敢多说话,打扮也挺寒酸。

但是当他们看到陨石的时候,一个个精神头都上来了,凑上去摸摸,敲敲,念念有词,颇感兴趣。

李政委问道:“这个大陨石有什么奇特之处?”

一位花白头发的科学家扶了扶眼镜说:“可以说非常奇特,通常陨石或者陨铁经过大气层高温摩擦燃烧后,表面会有一层黑色的熔壳,以及气流造成的流纹,这个陨铁上没有,对了,顺便纠正你们一点,这是陨铁,不是陨石,我用吸铁石试过了,有铁成分,但是这么大的体积,重量明显不相符,我怀疑是空心的。”

另外两名科学家表示赞同,那位女科学家还说,有两种可能,这东西要么是地外文明的产物,要么是美帝或者苏修制造的太空武器。

“是陨铁还是太空武器,你们倒是给句准话。”王团长道,“是不是武器,一眼不就能看出来了么。”

女科学家说:“我们的科技水平和美苏差距太大,美帝已经成功登月了,我们的第一枚人造卫星还没上天,我们只是研究天文的,不是搞宇航的,这个要用仪器来侧,肉眼看不出什么的。”

王团长很不高兴,嘀咕了一句知识越多越反动,但是看在郭老面子上还是以礼相待,吩咐后勤处准备烧羊肉款待这些臭老九,然后找到陪同科学家们前来的一位穿军装的警卫干部,询问他如何处置那六名苏修间谍。

“留着也是糟蹋粮食,我看就地枪毙算了。”王团长道。

“暂时还不能处决,押到北京去,有关部门会好好招呼他们。”中央警卫局的这位军官答道。

第六十六章 又见柱子

专家们继续研究陨铁,作为天文学家他们当然明白陨石的科学价值和意义,这些天外来客可能来自于小行星、彗星或者其他遥远的星球,包含了大量天体演化的信息,甚至有些陨石里找到过水和有机物,是探索宇宙奥秘和生命起源的证物,但此刻他们没多少办法来检查化验,最多只是用酒精和硫酸测试出陨铁表面的维氏台登构造,煞有介事的忙乎半天只是为了对得起郭老的搭救之恩,郭老虽然谄媚无耻,但不是个坏人,而且确实有两把刷子。

事实证明,郭老的见地比天文学家们还要高明,他确定陨铁是空心的,甚至有可能是地外文明的飞行器,但绝不会是美帝或者苏修的东西。

“如果是人造卫星,上面起码会有一些人为的痕迹,比如徽记,铆钉,螺丝,隔热层,人类的科技水平,还造不出这种天衣无缝的工业品。”郭沫若说道,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了整个陨铁,没有发现任何人造的线索,加上平时积累的知识和过人的判断力,做出这个结论。

“或许是整体铸造的。”一位专家说,“咱们的坦克炮塔不就是铸造的么。”

“这种形态分明就是在浩瀚无垠的太空中流浪了亿万年后的结果。”诗人都是感性的,郭沫若忽然来了兴致,眼眶都湿润了,“这块神奇的陨铁,从一亿光年外飞来,向着银河,向着太阳,向着地球,向着我们伟大的领袖,我敢说,这里面一定蕴藏着巨大的秘密,能够带领我们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目标,比如说一颗种子,种下去就能收获万斤粮食,比如说一种试剂,可以点石成金,为我国创造大量外汇。”

诗人狂性大发,别人也不介意,反正吃完饭就走人,陨铁要送到乌兰察布火车站,然后装火车运回北京去好好研究,团部食堂杀了一只羊,王团长拿出珍藏许久的马奶酒,招待北京来的贵客,这回可是真的贵客了,而不是冒牌的苏修特务,总参二部已经核实过了,没有派人过来执行什么任务。

午饭的餐桌上,诗人和科学家侃侃而谈,大快朵颐平日难得一见的草原羊肉,王团长却私下里找到北京来的军官,问他战争什么时候打响。

中央警卫局的军官自然了解内情,但他不便给边疆的同僚多说什么,只说中央还在外交斡旋,不一定打得起来,但是看向王团长的眼神都不对了,因为他知道,边防上这些军人,将会是第一批牺牲者。

王团长拿出两封信来说:“这是我和李政委的家信,烦请首长带到北京帮我寄出去,我怕打起来就没时间忙这些私事了。”

他扭头看了看那些年轻的战士,小伙子们并不知道战争即将爆发,还在可呵呵的忙碌着,即便生命只剩下一天,他们也会尽一个军人的天职,战死在国境线上。

中央警卫局的军官手下书信,退后一步,庄严的向王团长敬礼,久久没有放下手臂。

王团长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一下,还礼。

食堂里的宴会在热烈进行着,水煮羊肉的香味飘到牢房里,刘彦直耸耸鼻子说:“宰羊了,大概是招待上午来的那四个人,坐直升机来的,大概是北京的专家。”

地下坑道牢房里,党爱国也在嘀咕:“按照老王的日记,今天应该是上午专家抵达,下午运送陨石,还有一个连的骑兵护送,不知道会怎么处置我们。”

于汉超说:“老大,不会枪毙我们吧,我听说穿对方军服的都被视作间谍,要枪毙的。”

雷猛说:“胡咧咧什么呢,我们难道不是解放军。”

于汉超说:“老子当然不是,老子是武警,你也是退伍军人。”

党爱国宽慰他们说:“别吵,在没搞清楚我们的身份之前,他们不会乱来的。”

铁门开了,几个兵走了进来,呵斥道:“起来起来,上路了。”

于汉超哭丧着脸说:“还说不会,都让我们上路了。”

党爱国也懵了,小心翼翼道:“同志,没有经过审判,就这么随意枪决,不大合规吧。”

小战士鄙夷道:“瞧你们这怂样,谁说枪毙你们啦,我说上路,是押送你们去乌兰察布。”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雷猛也悄悄将藏在手中的毒刺塞回了袖口的暗袋里,他们可不是束手待毙的人。

这是1969年9月12日中午,战争爆发前一天,第三独立守备团的阵地上依然平静,牧草有半人深,风很大,耳畔呼呼作响,远处传来牧民的歌声,是熟悉的蒙古长调和马头琴的旋律。

为提高效率,郭老建议用直升机将陨铁运走,但是飞行员表示太危险,风大,舱内无法固定这么大的铁疙瘩,万一打个滚就全完了。

“那就用卡车运,运到最近的火车站,协调车皮运回北京。”郭老当机立断,他虽然是文人,但是级别很高,有拍板的权力。

恰好守备团里有一辆军分区来送给养的卡车,正好用来拉陨石,团里另外再派一辆卡车押送俘虏,一辆中吉普给专家们坐,为防止苏修特务捣乱,又派了一个不满编的骑兵连,其实就六十多个人,护送卡车去乌兰察布。

那六个苏联间谍也被带了出来,押送途中防止逃跑,战士们将他们五花大绑起来,连同他们的“特务装备”一起放在卡车车厢里,专家们则乘坐吉普车,骑兵们在前后左右护卫着,浩浩荡荡向乌兰察布进发。

第三团永备工事,后勤处办公房里,助理员王振刚拿出笔记本,写下今天的见闻:

1969年9月12日,晴

北京派直升机运天文专家来检查陨石,后勤处接待,有手抓羊肉和马奶酒,下午,陨石被军分区派来的车运走,我部派了一个连的骑兵护送。

风很大,卡车走的是草原上的土路,马蹄和车轮的碾压下,尘烟冲天,骑兵们纷纷用领巾遮住脸,忽然刘彦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他碰碰身边的雷猛,低声道:“你看那边,第三个人,像谁?”

雷猛瞄了一会儿,震惊无比:“靠!那不是柱子么!”

那个骑兵的眉眼确实酷似柱子,刘彦直让党爱国和于汉超再看,也都点头说像。

“柱子!”刘彦直喊了一嗓子。

没人搭理他,那名骑兵头也不抬,继续赶路。

“哎,说你呢,你贵姓啊。”刘彦直继续冲他喊道,“那个黑脸的小战士。”

小战士依然不搭理他,刘彦直搞了个没趣,悻悻坐下。

“兴许长得像,兴许机缘巧合,用他来做人造人的模板了。”党爱国说,“明天战争就爆发了,这批士兵大概护送陨石进京,幸免于难了。”

“那咱们怎么办?束手待毙不成?”雷猛问道。

押车战士见他们肆无忌惮的说话,还敢调戏自己的战友,忍不住端起半自动,雪亮的刺刀晃动着:“狗特务!都不许说话,再说话把嘴堵上!”

“狗特务们”偃旗息鼓,闭目养神,身躯随着汽车的颠簸上下起伏着。

四条腿的跑不过四个轮子的,战马这种动物,耐力并不是很好,即便是以吃苦耐劳闻名的蒙古马也比不上汽油驱动的卡车,渐渐地护送骑兵们掉了队,卡车继续前进,在深夜时分终于抵达乌兰察布行署所在地,也就是他们借马的那座城市。

这个年代的通讯非常落后,加上战争迫在眉睫的慌乱,中央已经撤出北京,郭老也联系不到总理,只能暂代领导职责,派人去火车站找车皮。

可是乌兰察布火车站今夜没有列车通过,也没有车皮给他们用,只好先把队伍拉到行政公署大院里,卡车就露天停放着,反正一吨重的陨铁也没人能搬走,特务们关在储藏室,大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加防范。

储藏室里堆放了很多木柴和草料,穿越小组的成员们依然被捆绑着,歪倒在草料堆上,所幸嘴没被堵上,还能说话。

“明天早上,战争就爆发了,仗打起来就乱,就没人管咱们了。”雷猛压低声音说,窗外就是哨兵的身影。

“也许人家就懒得审问,直接把咱们拉出去毙了。”刘彦直道,“要走,就趁今晚。”

“黎明时分是人最困倦的时刻,我建议那时候动手。”老林建议道。

大家将目光投向党爱国,他点点头:“就这么办。”

郭老将专家们安排在行署招待所居住,自己在专员办公室里打长途电话,试图联系北京方面,可是电话根本打不通,夜深人静,外面星河灿烂,院子里的卡车静静停着,哨兵的脚步声如此寂寥,诗人的诗兴再次被勾起。

下半夜了,执勤哨兵换岗,卡车旁只剩下一名哨兵,他孤独的站着,肩上的刺刀闪着寒光。

储藏室里,刘彦直挣断了绳索,这可不是一般的绳索,而是结实的牛皮索,越挣扎越紧,居然也能被他挣断,力量可想而知,他帮其他人解开绑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向窗口,直接将铁棂子掰弯,然后钻了出去,门口的哨兵抱着枪睡着了,被他一记手刀砍晕,缴了枪,拿了钥匙开门,五人蹑手蹑脚的出来。

忽然,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卡车上的陨铁又发出了七彩光辉,淡淡的彩光似真似幻,远远就看到站岗的哨兵慢慢走向卡车,剪影拉的很长,他丢下了步枪,爬上了车厢。

“是柱子。”刘彦直压低声音道。

其他人也看到了那哨兵正是和柱子酷似的人。

二楼专员办公室,彻夜不眠辗转反侧的郭老正巧走到窗口,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中巨震,急忙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了一下赶紧又戴上。

车厢上的陨铁慢慢打开了,对,它打开了一扇门,天衣无缝的陨铁外壳上居然藏着一扇门。

第六十七章 陨铁之门

所有人都惊呆了,在夜幕下静静看着柱子慢慢走向陨铁之门,陨铁内部并不是空的,而是呈奇异的网状蜂窝结构,中央似乎放着什么东西,酷似柱子的士兵双手捧起了那个东西,由于角度原因,穿越者们都看不清他捧着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在二楼上的郭老居高临下,倒是看得见,只是他近视眼,离得太远瞅不清楚,隐约判断是黄灿灿的北京烤鸭,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天外来的陨铁里怎么可能有烤鸭呢,可是自己几乎都能闻到飘过来的香味,没错,正宗的全聚德烤鸭的味道,削成一片片的,蘸酱,和黄瓜条葱段一起用薄饼包起来,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香。

郭老浮想联翩,从烤鸭联想到自己当年留学扶桑之时吃的寿司和刺身来,脑海中的百转千回,其实不过一瞬间而已,他都纳闷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美食。

“不好!”刘彦直忽然意识到什么,拔腿冲了过去,但是为时已晚,等他冲到卡车上,士兵已经将陨铁里的东西食用完毕了。

刘彦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喝道:“吐出来!”

士兵茫然的看着他,眼神呆滞,像是中邪,但瞬间就恢复了神智,一边和刘彦直搏斗,一边大喊:“来人呐!犯人跑了!”

大门口的哨兵听见动静,打着手电照过来,看到车上有人厮打,立刻朝天开了一枪,枪声打破了寂静,在行署大院休息的士兵们立刻爬起来,顾不上穿衣服先去拿枪。

普通士兵怎么可能是刘彦直的对手,被他一拳打昏,回头再看那陨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合拢了,依然冰冷黑硬,顽石一块,大院里枪声、哨音、喊叫不断,越来越多的士兵围拢过来。

“上二楼!”刘彦直情急之下,想到了绑架人质的办法,党爱国等人毫不迟疑,就近冲上了行署办公楼,黎明时分的办公楼里没几个人,唯有专员办公室的灯亮着,他们直冲过去,门被反锁了,雷猛一脚踹开,闪速探头,这是近距离作战的战术动作,防止对方有枪,但是他只看到一个文弱书生站在屋里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雷猛质问:“你是专员?”

“我不是。”

“那你是谁?”

“我是郭沫若。”

雷猛不认识什么郭沫若,党爱国闻言大喜,这回可逮到大鱼了,如此分量的人质,可保大家安全。

惊喜还不止一个,他们的所谓间谍装备都堆积在专员办公室里,昨夜郭老细细研究把玩过,当然没研究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如此物归原主,却无法如虎添翼,因为这些都是技术装备,不是武器。

刘彦直将打晕的士兵抗在肩上跳下卡车,捡起步枪,朝冲过来的人群开枪,他没瞄准人打,只是威慑而已,子弹擦着战士们的头皮飞过去,顿时卧倒了一大片。

半自动步枪里只有十发子弹,刘彦直边打边撤,来到办公楼的楼梯口,于汉超下来接应,将是昏迷的士兵接过去,还不忘把子弹袋里的两夹子弹掏出来递给刘彦直。

士兵们迅速包围了行署办公楼,架起了轻机枪,带队连长吹响哨子,机枪率先开火,然后十几个人冲了过来,那股不要命的劲头让刘彦直看了都赞叹,这个年代的士兵真是单纯,他举枪瞄准,射击,枪响人倒,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士兵们都是腿部被击中,性命无虞,但是一片哀嚎,极其影响士气。

轻机枪把办公楼门口的水泥楼梯扶手打得碎屑横飞,但却没伤到敌人一根毫毛,连长气的骂娘,正要下令用手榴弹炸开一条血路,楼上的人喊话了。

“别开枪,郭老在我们手上。”

连长傻眼了,恨恨下令收兵,郭老是文坛泰斗,国家财富,价值和几个苏修特务不能比的,掉一根汗毛他都负不起责任,但是做交易放走特务的罪名他更担不起,于是就这样耗着。

二楼办公室里,被刘彦直打晕的士兵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被特务们俘虏,羞怒交加,用头撞墙试图自杀,雷猛一把将他提回来,端详一番后道:“像,真他妈的像。”

“什么像不像,简直就是本人。”于汉超也这样说。

这名士兵无论身材相貌性格年纪,都和柱子如出一辙,联系刚才发生的事情不难理解,因为他吞服了陨铁里的基因片段,所以被当成了人造人的模板,原来九机部并不是刻意要找一个淳朴的近乎蠢笨的小伙子来研发,而是没有别的选择。

“你叫什么,哪里人?”刘彦直问道。

“打死也不说。”原版柱子很倔,拒不配合。

“你刚才吃的什么?”刘彦直又问。

原版柱子依旧不开口。

于汉超扬起了巴掌。

郭老看不下去了,替他回答:“他吃的烤鸭。”

“不是烤鸭,是过油肉。”小伙子忍不住纠正老同志。

过油肉是山西名菜,用上好的精瘦肉在滚热的猪油里滑几秒钟,配上冬笋,黑木耳,台蘑,葱段姜末蒜片,用醋和芡汁烹,再淋上一勺猪油就成了,想起来都让人流口水,当然最爱过油肉的是山西的革命群众,如果是上海、苏杭、云贵、川滇的群众,心目中的最爱应该是他们本地的名菜。

这就奇怪了,郭老看见的是北京烤鸭,原版柱子看见的是过油肉,党爱国问刘彦直:“你看到的是什么?”

刘彦直摇摇头:“我什么也没看到,就被他吞下去了。”

党爱国点点头,沉思起来,事情比预想的还要复杂而可怕,毫无疑问,这个陨铁是地外文明的飞行器,并且带有一定的智能,可以迷惑人的心智,什么全聚德烤鸭、过油肉,都不重要,你心中想的是什么,它就是什么,总之诱惑你吞下DNA片段,飞行器的任务就算完成。

“看来地球毁灭,也有外星人的功劳。”关璐也猜到了这个层面,叹口气说道,“我原本猜测,陨石里携带的是只是耐热耐寒的孢子,没想到科技含量这么高。”

“把他的胃剖开,还能拿出来。”雷猛建议道,“我就不信他这么快就能消化,就是稀饭也得半小时才能进肠子。”

关璐摇摇头:“不行的,如果这个记录了基因编码的脱氧核糖核酸被设计为可以吞服,那么已经被他的胃液溶液,进入人体内部了,大卸八块都没用了。”

雷猛说:“那咱们岂不是两个任务都失败了,白来一趟。”

党爱国说:“也不能算白来,解开了我心里一个最大的谜团。可以说不虚此行,回去后要调整战略方向了。”

于汉超说:“别叨叨了,咱们不一定能回得去,几百人枪在外面嗷嗷等着呢。”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郭老忍不住问道,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以他的博学多才都难以理解。

“郭老,我们是好人。”关璐说,“但是我们的来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外面还在紧张对峙,又有大批民兵和公安处干警赶来支援,他们用铁皮喇叭喊话,敦促敌人弃械投降,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咱们跑不掉了。”雷猛说,“就一支枪,根本挡不住他们,这个节骨眼被俘虏,九成得被枪毙。”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再过几小时战争就爆发了,损失惨重的军民定然会把仇恨撒在苏修特务身上,枪毙那是轻的,少不得要浇上汽油点天灯哩。

关璐灵机一动:“我们等到开打不就浑水摸鱼溜了么?”

党爱国说:“那人家得让你等到开打啊。”

果不其然,外面包围着的军警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现在支持大局的是乌兰察布地革委会的主任,一个造反起家的蒙古族工人老大哥,他性子比较暴躁,也不认识什么郭老,别人介绍郭老说是大知识分子,诗人,他就怒了:“臭老九有什么了不起,他的命能和咱们革命军人的命一样值钱么,给我强攻!”

革委会主任虽然是大老粗,但也明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他发下话去,谁先冲进楼,奖励精装版毛选一套,外加带镜框的主席像一张。

这可是贵重的礼物,牧民们像爱戴活佛一样爱戴伟大领袖毛主席,家里供着主席像,牲口都长势喜人,家里有一套毛选,找对象都容易,主任一声令下,大伙儿抽出马刀,甩开刺刀,嗷嗷叫着冲了过去,那股气势,让人不由得想起当年成吉思汗的军队席卷欧亚大陆的场景。

“完犊子了!”阳台上警戒的刘彦直喊道,他的步枪里还有十发子弹,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好在从原版柱子身上还缴获了四枚67式木柄手榴弹,此刻都拧开盖子,勾出了导火索,一拉就炸。

事到如今,也顾不上怜惜牧民同胞们的生命了,刘彦直正要投弹,忽然头顶传来打雷的声音,不对,不是雷鸣,而是超音速战斗机引擎的轰鸣,一架后掠可变翼的米格23战斗机呼啸而过,机翼上的苏联空军红星标志赫然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