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之人憋着的一口气即将耗尽,一蹬腿,上浮去了,记录到此告一段落,但是并未结束,第二段开启,还是那个人,又来到龙珠前,这回不走了,静静盘腿坐着,像是在等待什么,而且一坐就是几个钟头。

毫无疑问,此人获得了在水下呼吸的能力,但是还不知足,期待着另一次奇遇。

但是龙珠内只有一份DNA片段,这汉子白等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奈上浮。

视频结束,大家从宋朝的江底回来,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开始讨论。

“这个人应该就是水浒传里写到的浪里白条张顺。”历史教授党爱国一锤定音,“当然水浒传只是小说,但是在其他野史和地方志中都有记载,宋朝宣和年间,江州是出了个异人,服了龙胆,能在江底潜伏七天七夜,想必出处就在这里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水浒传脍炙人口,浪里白条张顺的事迹人尽皆知,如果此人不是张顺,也是张顺的原型。

姬宇乾道:“那么我有一个问题,张顺有没有后代,他的后代有没有继承他的本领,用专业术语来说,他的基因有没有延续下去。”

党爱国说:“暂时无从考证,我们还是看下一个吧。”

第二枚的来历比第一枚神奇多了,因为它是吕教授家传之宝,究竟是什么人在古代就能劈开无位错铁的龙珠,将磁性蛋白质球取出,目前无从得知,只能看完记录之后确定。

大家再次进入状态,宛如电影开幕一般,四周黑下来,远处是蔚蓝色的地球,渐渐接近中,进入大气层,浴火穿过,周遭变得明亮无比,下面是大好河山,一直到落地也没发现附近有城郭,所以无法确定历史年代。

姬宇乾开启快进模式,春去秋来冬至,转眼就是一年,终于有人来了,是个裹着麻布的赤足男子,头发胡乱挽了个纂,腰间勒条皮带,手拎葫芦,流里流气,此时龙珠打开,男子露出惊愕表情,继而走过来取出一团东西吃了下去,在原地转了几圈,离去。

第一段结束,似乎记录装置进入了休眠状态,第二次开启的时候,周围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多了许多人。

现场至少有一千余人,大多数是身着铠甲的士兵,旌旗招展,双轮战车上绘着兽首,颜色以黑和红为主,士兵们普遍不戴头盔,手持长柄兵器,样式应该是戈,一种农具演变而来的兵器,在汉代之前比较流行。

先前那个赤足男子也来了,如今模样大变,宽袍大袖高冠,腰佩长剑,他旁边还有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气势非凡,他们的对话不大能听懂,但是大多数人的口音带着三秦味道。

一名彪形大汉受命上前,两个侍从捧出木匣,匣子是名贵木头做成,长条状,饰有金漆,打开来,一柄黑色长剑躺在里面,剑身上有细密纹路,剑的形制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和湖北博物馆里的勾践剑差不多模样。

彪形大汉取出长剑,进行了一番复杂的仪式,用清水洗了剑,跪下念念有词,然后起身,持剑走来,在龙珠前站定,举起了剑。

阳光照耀下,剑身上有两个错金的篆字闪闪发光。

党爱国作为历史教授,对于篆字有一定研究,他不禁脱口而出:干将!

第四十一章 观影

党爱国的惊呼并没有打断电影的进程,只有一同观影者听到了他的声音,干将莫邪,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陨铁被剖开的原因呼之欲出,大家凝神屏息,期待着大汉石破天惊的一劈。

彪形大汉体格魁梧,足有一米八以上,在战国时期算得上是巨人了,由于材质原因,青铜剑不可能铸造的太长,所以拿在他手中更像是一柄短剑,他似乎有些紧张,举起的剑又垂下,从地上捻了一些沙土在手中搓着,以便抓的更牢,旷野上的风呼啸而过,大旗猎猎飘扬,上千人马鸦雀无声,气氛肃穆而神秘。

“他应该换一把斧钺。”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是姬宇乾在说话,大家都不搭茬,等待着干将大显神威。

彪形大汉终于准备完毕,拉了个弓箭步,卯足力气,一劈而下,预料中的情景并未发生,一声脆响,宝剑脱手而出,飞出老远,大汉虎口震裂,鲜血直流,可以想象得到,龙珠表面丝毫刮花的痕迹都没有,再厉害的宝剑,削铁如泥也是传说,锋利只能体现在战场上,而非这种工程场合。

大家长吁了一口气,好戏没看到,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假如干将真的劈开了陨铁,那才叫离奇,少不得又是一个千古之谜。

威严中年人大怒,吞服了龙珠内DNA片段的男子百口莫辩,只是跪下求饶,那彪形大汉倒是条真汉子,从士兵手中抢过一柄青铜剑来,横剑自刎,死在当场。

“这暴脾气,说死就死啊。”雷猛感慨了一句。

接下来的场景就没什么兴奋点了,威严中年人大袖一挥,似乎说的是厚葬两字,然后士兵将大汉的尸体拖走,一群兵围上来,龙珠的视角就升高了,应该是被抬了起来,随后上了一辆加固的牛车,八头牛拉车,将龙珠千里迢迢运回了城里,那座城池有个熟悉的名字:咸阳。

镜头快进中,一座宏伟气派的府邸,宾客云集,座上主人正是威严中年人,客人都恭敬地尊称他“相国大人。”

陨铁所处位置,应该是在庭院中心,大有当做假山的意思,这个位置正好观察周边情况,少顷,一男子步入中庭,居然开始宽衣解带,露出下体,而宾客们笑语盈盈,居然毫不见怪。

“靠!那玩意像驴一样。”雷猛惊呼。

男子正是吞服了DNA片段的家伙,他貌不惊人,胯下本钱却出奇的大,不像人类,倒像是驴马之类动物,或者说,像是非洲同胞。

下人滚来一架木质车轮,足有一人多高,中间是硕大的轴孔,男子将下体置入轴孔,转动车轮满院子飞跑,周围一阵阵惊呼赞叹。

“这人是嫪毐,堂上坐的是吕不韦,这儿是秦国首都。”党爱国下了定论,嫪毐的典故不止一次搬上屏幕,大家都懂,想来他天赋异禀原来是有了此等奇遇,吕不韦派兵将龙珠运来,大概是想如法炮制,给自己也增加点特异功能吧。

接下来龙珠的位置就固定不动了,放在大秦帝国相国府邸里,直到吕不韦被驱逐,府邸废弃,龙珠也被人丢弃在荒郊野外,正所谓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春去秋来,时光荏苒,忽然有一日,一器宇轩昂的将军在一众甲士护卫下走来,他头顶的铜盔上插着三根白色翎毛,猩红色披风,走起路来甲片铿锵,旁人都称他“霸王。”

霸王围着龙珠转了三圈,忽然拔剑砍之,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火星四溅,但是龙珠依然完好无损,霸王还剑入鞘,点点头,甲士们手持长戈,押着奴隶们将龙珠搬走,硬生生靠人力拖到一处炼铁炉旁,但是炉子没法炼制如此体积的原料,铁匠们重新垒了一座炉子,用皮囊鼓风,加入上好的焦炭炼制,四周只见火焰,不知道过了多久,开炉,陨铁丝毫没有炼化,铁匠们跪地求饶,依然被斩杀殆尽。

又不知过了多久,陨铁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运走,他们没有车辆,没有大牲口,靠的是一根根原木充当活动履带,很艰难的推行着,路上遇到狂风暴雨,大雪纷飞,足足走了几个月,才来到一处幽静所在,龙珠被置于洞穴中,一组人轮班用粗粝的磨石刮擦龙珠表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年成了中年,中年成了老年,一代一代的人守着这块陨铁。

“这都到汉朝了吧。”刘彦直幽幽的来了句,打破了长时间的平静。

“不知有汉何论魏晋。”党爱国叹口气,“这大概是吕氏家族某一分支,他们这种磨法,就算磨到民国也是白搭。”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磨铁之人只剩下一位,当他风烛残年之际,龙珠依然如故,随着老人的死去,开始长时间的寂静,树木藤蔓占据了洞口,一片漆黑。当再次有人进入的时候,已经是东汉末年,因为那些人头上包着黄布,手持汉代特有的环首刀,黄巾军避入山洞,对龙珠视而不见,想必此时龙珠已经和环境融为一体,看起来就像是山洞的组成部分了。

没过多久,官兵杀来,先是强弓硬弩攒射,然后放烟熏人,最后洞中一场厮杀,黄巾军死了一地,官兵也不掩埋尸首,直接走人。

又不知道多了多久,山洞内陆续来了几波难民,服色口音根据朝代不同皆有差异,至此大家对龙珠摄像系统的工作原理也有了一定理解,周围有智慧生物活动它才会开始摄录,平时则是保持待机,因为有时候山洞闯进一只猴子它也会开启摄录一段。

最后一波难民进入的时候,大概已经是明朝晚期了,难民们口中谈论的都是闯王、官军、鞑子。

难民来了又走,如此这般,枯燥乏味,直到山洞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可能是这儿吧。”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这是刘彦直的声音,紧接着进来的果然是刘彦直,还有穿越小组其他人,奇怪的是竟然包括姬宇乾在内,他们都顶盔掼甲,持弓提刀,钵盂形状高耸铁盔正是明军装扮。

第四十二章 刘彦直相亲

穿越小组进入山洞之后,视频就结束了,可以想象,是刘彦直等人利用高科技的激光刀将龙珠剖开,取走了记录着历史电影的磁性蛋白质球,但又是如何遗落的就不得而知了。

还未发生的事情已经提前看到,众人各怀心事结束了观影,这一场恢弘的历史大戏虽然没有明确主题,却是货真价实的身临现场实况观摩,而且见到了几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可谓不虚此行。

心理波动最大的是姬宇乾,以他的聪明才智不难想象得出,安太已经具备了时空穿越的能力,如果这项技术运用得当的话,带来的利润是以千亿来计算的,至于他能不能亲自参与穿越,答案已经存在,大家也都亲眼看到了。

而党爱国想的则是如何将未来科技的资源整合过来,如果能将姬宇乾这样的大将收为组织成员,那以后在资金方面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先前议定的每颗磁性蛋白质球百亿价格转让的协议,双方都有变更的想法,一拍即合,党爱国答应让姬宇乾作为观察员加入下一次穿越行动,而姬宇乾则保证安太的金融安全。

“第一次穿越,我可不去明朝。”姬宇乾狡黠的一笑,“别想一次就把我打发了。”

“这个由不得你。”党爱国正色道,“这不是做游戏,是有着明确目的的,找个时间咱们好好聊聊,我给你讲讲我们这个组织的章程。”

姬宇乾轻笑:“别这么严肃,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项很好的生意么,我可不想加入什么类似时空管理局之类的组织,我只想做生意。”

此时此刻,党爱国觉得自己就像是及时雨宋江,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卢俊义入伙,不过图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财。

次日,一则小道消息在网上流传,未来科技将与安太银行深度合作,旋即安太银行宣布因重大事项停牌,就是坐实了这条谣言,未来科技是当下最火爆的企业,而安太银行只是一个区域性金融机构,能和未来科技合作,股价必定暴涨,消息一出,还在觊觎安太银行的人们纷纷放弃了打算。

金融方面的风险暂时化解,但党爱国需要操心费力的事儿还挺多,首先是孟山公司那头,汉尼拔是不是淹死在1949年元旦的东海夜雨中,需要验证,孟山公司是不是重启了蒙托克计划进行时间穿越,需要核实。还有吕教授的手本,需要一页页的仔细浏览,深度分析。

这些都不关刘彦直的事儿了,下一次穿越任务还没排上日程表,刘彦直暂时进入休假状态,他回到家里,母亲说相亲的事儿已经安排妥了,就等你的时间了。

“我随时。”刘彦直说,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林素和甄悦来。

时间约在周六,这是一次很老派的相亲活动,双方家长亲朋介绍人统统出席,因为男女主角年龄都不小了,用媒人的话说,都是老大难,所以大家直入正题,没有丝毫的含蓄羞涩和委婉。

刘彦直很不适应这种场合,但为了母亲高兴,依然穿上他最体面的服装,一套安太财团的定做西装,安安静静的坐在餐馆里,这是一家近江市内比较有名的餐馆,平时生意爆满,他们没订到包间,只能坐在大厅里,人声鼎沸,所以大家不得不更大声的说话。

母亲做过很长时间的清洁工,所以有些自卑心理,唯一让她自豪的是儿子有出息,是安太财团的员工,正如她年轻时候,单位里小姑娘找对象都乐意找军人一样,现在的女孩子找对象更加实际,别的可以退让,唯有房子不能少,而房子正是刘彦直的强项。

“我们家彦直看起来年轻,其实不小了。”母亲是个实诚人,不想欺骗对方,再说欺骗没有意义,将来结婚了还不是要曝光,年龄不需要隐瞒,是多大就多大。

“77年的,比小茹大九岁。”媒人说道,“嗯,不过看起来挺年轻的,还蛮般配的。”

女方叫冯茹,86年生,今年32岁,长得不算差,但是眉宇间有股淡淡的愁绪。媒人事先提过,这孩子命苦,没有父母,是个被领养的孤儿,不过学历和工作都不错,审计学院毕业,在一家大企业做会计,自己买了房子买了车,是个独立自强的女孩子。

对于孤儿这个明显的缺点,母亲并未嫌弃,反而觉得对方有缺点才门当户对,冯茹戴一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很斯文安静,话不多,母亲觉得挺满意,儿媳妇就该这样。

对方的亲友团是冯茹单位里的两位热心大姐,她俩你一言我一语,该冯茹说的话全被她们说了。

“小刘在安太工作?”大姐问道。

“对。”刘彦直尽量简单作答。

“工龄不短了吧?”

“去年进的公司。”

“哦,我有个同学也在安太上班,是安太银行,现在已经做到分理处经理了,小刘你在哪个部门?”

“我在总裁办。”

两位大姐互相看了一眼,这个信息是她们没有掌握的,先前不是说在保安部门么,怎么跳到总裁办去了,安太财团的最高管理层,那还了得,就跟进了中南海上班一样,哪怕是个服务员呢,也是不可小觑的。

“总裁办,那厉害了,具体什么职务啊?”

“高级助理。”

俩老娘们傻眼了,总裁办高级助理!级别都快顶到天了,高级助理外放至少是个总经理,眼前这位是不是在吹牛逼啊。

刘彦直笑笑:“其实就是党爱国的贴身保镖。”

大姐不信:“贴身保镖怎么不时刻跟着老总?”

另一个大姐圆场道:“贴身保镖又不是一个人,再说总得有私人时间吧,小刘,你当过兵?”

“没有。”刘彦直摇头,他已经有些厌烦了,俗不可耐的大姐,冷若冰霜的相亲对象,有这闲空都不如去打一场红警,他那个年代最流行的电脑单机游戏。

冯茹玩味的笑笑,她已经认定刘彦直在胡扯了,因为先前的资料只是说在保安部工作,薪水还可以,从底层保安到总裁办高级助理中间差了差的可不是学历能力和资历,是最少十年的打拼努力,一个人可以笨点懒点,但是绝不可以撒谎,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走人。

但是大姐们还想继续下去,因为菜都没上齐,今天餐馆生意太好,服务员们都忙不过来了。

“服务员,我们这桌的菜快点,再不来就不要了。”大姐催促道,服务员忙不迭的去催,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盆水煮鱼过来了,满盆热油红辣椒,到处都是客人在催菜,服务员心不在蔫,走到刘彦直这一桌旁的时候,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水煮鱼脱手而出。

这一盆又麻又辣的水煮鱼如果淋在头上,绝对销魂到死。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水煮鱼已经到了刘彦直手中,连一滴汤汁都没洒出来,服务员也被他拉住,这一幕都被冯茹看在眼里。

水煮鱼被刘彦直放到桌上,惊魂未定的服务员连声道谢,忙不迭的干活去了。

大姐拿起筷子:“尝尝这家的水煮鱼。”

冯茹说话了:“我该走了,单位里有事。”

大姐惊愕:“小冯,吃了饭再走吧。”意思是别弄得太难看,吃完饭随便找个理由回绝了就是,现在就走,这桌饭究竟谁结账都是个事儿。

冯茹面对刘彦直:“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咱们单约。”

俩大姐眼睛都直了,小冯中邪了还是咋地,怎么就相中了呢,不过也好,好歹解决一个大龄女青年。

刘彦直留了自己的手机号。

冯茹有事先走了,刘彦直注意到她是步行离开的,她的单位在东边,她却往西走,大概因为西边的地铁站更近一些,看来所谓的有房有车也只是那么一说。

女主角都走了,剩下的人意兴阑珊,随便吃了几口菜,剩下的打包带走,刘彦直结账,大家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母亲表示对冯茹比较满意:“小姑娘挺文静的,就是身体看起来病怏怏的,太瘦了,不知道有一百斤么,哎,妈是老观念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吃饭,减肥,只要你喜欢就行。”

刘彦直没说话,开车回家,打开电脑打红警。

晚上,冯茹发来短信,说自己单位里确实有事,中途离席很不好意思,报上了自己的微信号和微博号,两人互相加了,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这女孩子知识面颇广,业余还喜欢写点诗歌散文什么的,而且一直没问刘彦直开的是什么车,月薪多少之类庸俗的问题。

次日,冯茹趁热打铁,约刘彦直出来看电影,两人先去找了一家幽静的西餐厅吃饭,没有大姐们在场,冯茹话就多了,她谈到自己的成长历程,从小没有父母,是奶奶含辛茹苦拉扯她长大,自己打小要强,品学兼优,工作以后一心扑在事业上,不免耽误了终身大事。

饭后,刘彦直要买单,冯茹坚持说是我请客,拿出信用卡来交给服务员,不大工夫服务员回来了:“不好意思小姐,可以换一张卡么?”

冯茹不动声色,用现金结了账,随后两人去看电影,观影的时候刘彦直发觉冯茹睡着了,脑袋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电影演的什么,两个人都没印象,散场后,天下起了雨,虽然已经过了正月十五,但气温还是比较低,刘彦直脱下外套给冯茹披上,心里有些矛盾,心说怎么进展这么快,我又不喜欢她,怎么还会一步步滑下去呢。

冯茹似乎很喜欢这种雨中漫步的感觉,她很自然的揽起刘彦直的胳膊,低声说:“我们走走吧。”

刘彦直感知能力比常人高出几十倍,他能感受到冯茹的脉搏,脉象有些快,每分钟一百次以上,脉象流利圆滑,这在中医上叫做喜脉。

第四十三章 接盘侠

可惜的是,刘彦直不懂中医号脉,他还以为冯茹是羞涩激动导致的心跳加速,向前走了一段距离,雨越下越大,两人不得不在廊下避雨,很不巧,这是如家快捷宾馆的门口。

“雨好大啊。”冯茹说,“这个时间恐怕出租车也不好叫了。”

说这话的时候,冯茹脸有些红,不过灯光黯淡,刘彦直并未发现,他在谈情说爱方面的思维还停在二十年前,脑子里断然不会有开房的想法,听冯茹提到出租车,立刻道:“没关系,我开车来了,你稍等一下,马上就到。”说完奔进了雨中。

不大工夫,刘彦直开着他的长城SUV出现了,载着冯茹回家,初春的雨很有意境,冯茹久久无语,她心事重重,以至于刘彦直始终没有打开车灯她都没有发现。

冯茹家在江边一个高档小区,刘彦直将车停在单元门口。

“今天有些晚了,就不请你上去了。”冯茹说道,生怕刘彦直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奶奶在家。”

“好的,再见。”刘彦直礼貌的回应了一句,驱车离开,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是冯茹发来的微信:安全到家了么?

这女孩子很细心,会计算刘彦直家的位置和他开车的速度,掐着时间问候,事实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聊的不多,分开后在微信上聊的倒挺投机,但是刘彦直明白自己并不喜欢冯茹,更谈不上爱,他很想找个机会告诉对方,做朋友得了。

刘彦直在家休息的第三天,媒人找上门来,神神秘秘,一脸喜色,见了母亲就笑起来:“姊妹,恭喜啊,大喜啊。”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彦直,进屋说话去了,以刘彦直的耳力,不难听见具体内容,媒人说小冯对你家儿子很满意,托媒人转达意见,选个日子双方老人见面,把事情定下来。

“姊妹,你看看,一礼拜前你还愁得睡不着觉,现在儿媳妇有了,明年这时候大胖孙子都抱上了,我跟你说啊,你这个儿子,真是正人君子,人家小冯试探了他一下,他比柳下惠还柳下惠,人家一看,就他了!”

母亲不大懂:“柳下惠是谁?”

可以想象此刻媒人眉飞色舞的样子,她是跳广场舞的,业余帮人介绍对象,人不坏,就是过于热心了,刘彦直有心想现在就回绝,却抹不开面子,不想让母亲失望难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媒人笑着离开。

母亲送走客人,乐呵呵道:“啥时候把小冯带家里来吃顿饭吧,妈给她预备了见面礼。”

刘彦直说:“我对她没感觉。”

母亲劝道:“处处就有感觉了,这孩子人不错,就是年龄大了点,咱不也是四十岁了么,再不结婚要孩子,妈可等不起了。”

刘彦直无语,他没法用林素来搪塞母亲。

手机响了,是冯茹发来的:公司发了一大堆福利,拿不动,你能来接我么?

刘彦直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趁今天见面把事儿说清楚,趁早断了人家的念想,于是他回复了一个字:好。

下午五点半,刘彦直驱车来到冯茹所在的单位,青石高科新能源产业园,在办公楼下等待的时候,他注意到停车场上有几辆车里都坐着人,看样子似乎也在等人。

冯茹发信息来让刘彦直上楼接他,刘彦直想了想还是去了,冯茹所在部门的财务部,一大群娘们围着刘彦直嘻嘻哈哈,评头论足,最后还是冯茹帮他解围,两人拎着一大堆福利下了电梯,青石高科是一家生产电池的大型企业,效益很好,员工福利尤佳,隔三差五就发东西,洗发水卫生纸水果腊肉电影票,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今天发的是成箱的卫生巾,让刘彦直很是尴尬。

来到停车场,正往车里装东西的时候,几个人围了过来,冯茹胆怯的抓住了刘彦直的衣角,小声说:“我怕。”

一共五个人,二三十岁年纪,江湖气浓重,天晓得冯茹这样的乖乖女会惹上混社会的,面对这种场面,刘彦直根本不当回事,但他也不想立刻出手解决,因为他有些费解,为什么这五个家伙偏偏等自己来接冯茹下班的时候出现。

刘彦直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地方,心平气和道:“你们找谁?”

“你是冯茹的男朋友?”为首一个大哥问道,本地口音。

“算是吧。”刘彦直道,“怎么,是经济纠纷呢,还是感情纠纷?”

“她欠我们钱,五百万。”大哥在五百万上加重了语气。

“哦。”刘彦直点点头,看看冯茹。

“是我做的担保。”冯茹面色灰白,“现在他们找上我了,我把车子房子都卖了,连利息都不够,对不起,不该牵连到你。”

“是高利贷吧。”刘彦直已经猜到了几分,面向几个大汉,“你们放高利贷是违法的知道不,不过看你们混社会的也挺不容易,这点东西先拿去,当利息吧。”

一箱子卫生巾丢到了大哥面前,大哥面色变成了猪肝。

“和他废什么话,扣车!”一个小弟走向驾驶室,拔下了车钥匙。

刘彦直从冯茹眼中的期待看出来,这是早有预谋的,他不想管,但是总不能放任别人把自己的汽车开走吧,于是他拿出了手机,选择报警。

人家根本不怕他报警,开车扬长而去,刘彦直注意到,他们驾驶的是一辆套牌卡宴,车牌号码是四个8,虽然嚣张跋扈,但是一看就是套牌,近江的土豪们喜欢开四个8的车,光是这个号牌起码在三辆车上见过,分别是卡宴,X5,奥迪A8。

停车场上恢复了平静,刘彦直的长城SUV被人讹走了,地上只剩下一箱子卫生巾,保安远远看了他俩一眼,走了。

冯茹难掩失望之色,咬着嘴唇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这一切都是你预谋的吧。”刘彦直问道,“你是病急乱投医,觉得我是安太财团的高级助理,能帮你搞定五百万是吧,所以急着确定关系,又那我骗来帮你对付放高利贷的,当一回护花使者什么的,对吧。”

冯茹灰白色的脸庞上飞起两朵红晕,刘彦直毫不客气的质问让她羞愧难当,她眼中噙着泪水辩解道:“我承认是想利用你,但是同样我也爱上你了。”

“什么时候?”刘彦直道,“我柳下惠的时候?”

“不,是你在餐厅接住盘子的时候,从那一刻起,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冯茹豁出去了,索性全部坦白,“我以前有一个男朋友,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他喜欢赌博,把我们准备结婚的钱输光了不算,还弄了十几张信用卡,透支了一百多万,从高利贷那里借了三百多万,全都输光了,输光了…”

“合着我就是个接盘侠啊。”刘彦直自嘲地笑笑,“算了,你把我妈哄得挺开心的,和我聊得也满投机,我帮你一点,这车开了不到半年,还能值个十几万,权当付利息了。”

“这怎么可以。”冯茹大惊失色,“那是你的车,咱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让他们把车还给你。”

刘彦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这笔高利贷你是担保对吧,刚才你说欠了三百多万,怎么他们又说是五百万。”

冯茹说:“起初是三百多万,高利贷的利息太高了,利滚利,还不上就不停地往上涨,已经涨到五百万了,再还不清,他们就要去骚扰我奶奶了。”

“报警不行么?”刘彦直道。

冯茹刚要回答,一阵警笛声,警车来了,他们是接到刘彦直的报警电话前来出警的,两名警员询问了报警缘由,说你们这是经济纠纷,不算抢劫,还是自己协商解决吧。

警察丢下这一番话就走了,冯茹一摊手道:“警察对我也这么说,那个人渣跑了,不见踪影,他们就找我,因为是我担保的,这回他们只是在楼下堵我,下次就到公司来找我了。”

刘彦直点点头:“高利贷嘛,人家就吃这一碗饭的,不过那个男的实在是太人渣了,他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号码多少,你告诉我,我帮你把他揪出来。”

冯茹面露难色,叹口气说:“警察和高利贷都找不到他,你也没办法的,算了,是我前世欠下的孽债。”

手机响了,是冯茹的电话,她接了之后心急如焚:“坏了,我奶奶心脏病犯了!”

刘彦直本想一走了之,但是又感到自己毕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能见死不救,于是出门打辆车送冯茹回家,依然是那个江边的高档小区,单元门楼下横七竖八停了几辆车,几个闲着没事的中年妇女邻居牵着狗,穿着棉睡衣七嘴八舌的聊着什么,看到冯茹过来就都默契的闭嘴了。

冯茹家住在十二楼,一梯两户,从电梯出来,左边就是她家,此刻门开着,客厅里烟雾缭绕,一个白发苍苍的矍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面对一帮膀大腰圆,脑满肠肥的家伙,满眼都是大金链子,檀木手串,又是放高利贷的。

老奶奶没事,冯茹松了一口气,为首大汉开腔了:“冯茹,你欠我们的八百万什么时候还?”

冯茹歇斯底里了:“是安杰欠你们的!不是我!我只是替他担保,你们要闹也不要到我奶奶家来闹。”

大汉说:“你这话就不对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查过了,这房子是在你名下的,你把房证拿出来,跟我去过户,不然这房子你也别住了。”

老太太镇定自若,吐字清晰:“年轻人,你们懂不懂法律,放高利贷是违法的,这个合同本身就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大汉说:“老人家,如果法律管用的话,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我们都是专业人士,专门催债要账的。”

刘彦直根本不在意他们的争执,他的目光被墙上一幅照片所吸引,照片镶嵌在精美的玻璃镜框里,六寸大小,是一个明媚的连衣裙少女捧着花束站在道格拉斯DC3客机前。

银光闪闪的新型客机,似曾相识的少女,刘彦直想起了1948年最后一天,龙华机场跑道上的生死时速。

第四十四章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刘彦直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他驾着罗孚轿车在龙华机场的飞机跑道上疾驰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那架C97运输机上,没怎么留意女孩长什么模样,不过凭着第六感,他觉得照片中的少女就是那个帮助自己登上飞机的人,而且正是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争吵还在继续,这帮人是某财务公司的职员,说白了也是放高利贷的,安杰从他们这里借用了五百万,同样是冯茹做的担保,现在安杰跑了,人家找上门来,非要冯茹卖房子还钱。

正闹着,外面又进来几个人,穿着藏青色的西装,斯斯文文的不像是出来混的,他们是安太银行信贷部的,冯茹用房证作抵押借了二百万,如今连利息都不还了,所以他们来催一下,下一步就该是法院执行庭的人登门了。

家里这叫一个乱,但老太太却非常平静,她稳稳坐着,一言不发,而冯茹已经急哭了,刘彦直问老太太:“老奶奶,这照片上的人是您年轻时候?”

屋里太吵,所有人都在用最大的嗓门吵嚷着,老太太听不到刘彦直的问话,将手放在耳畔,摇摇头。

刘彦直做了个手势,双手堵住耳朵,老太太很聪明,慢条斯理的从膝盖上已经破损的小被子里揪出两朵棉花塞住了耳朵,而其他人依旧在吵闹,满屋子唾沫星子横飞,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全都闭嘴!”刘彦直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屋子里人多,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变得狭窄无比,空气流通都成问题,刘彦直一声吼震得他们耳朵里嗡嗡的,眼前全是小星星,窗户玻璃也出现了裂纹,其实刘彦直没卯足全力,因为他怕伤到老太太和冯茹,真要敞开了嗓子吼,这屋里的人全都得耳膜穿孔变成聋子。

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懵圈了。

刘彦直继续问道:“老奶奶,这照片上的人是您年轻时候?”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我十七岁的时候,那是1948年,龙华机场迎来一架美军赠与的客机,大家都拍照留念来着。”

“您家是不是有一辆罗孚轿车?”刘彦直接着问。

老太太露出狐疑的神色,还是从容作答:“是的,那是国民政府航空署给我父亲配的专车。”

刘彦直点点头:“好的,那就是了,大家都散了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他妈谁啊?”财务公司的老几横眉冷目,下巴挑衅式的向前伸着,“咋咋呼呼的,就你嗓门大是吧。”

刘彦直说:“对了,我嗓门就是大。”

那家伙伸手搡了刘彦直一把,被他顺势揪过来,挨着他的耳朵大喊一声:

“啊!”

所有人全都迅速捂住了耳朵,他们并没有受到点对点的攻击,但是声波的攻击是无差别的,只是冲击没那么强而已,但也感到满心说不出的难受。

被刘彦直直接声波攻击的可怜虫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完全傻掉了,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不断地回响,他耳朵里流出一股鲜血,耳膜破了。

刘彦直做深呼吸状态,全部人再次捂住了耳朵,可是他并没有再次狮子吼,而是轻轻说:“还不走?”

讨债的转瞬间走的一干二净,耳膜穿孔的老几也被同伴们搀扶着走了,这回遇到的情况太离奇,他们再不走,半条命都得搁在这儿。

屋里一片狼藉,冯茹惊魂未定,面红耳赤,她偷着将房证抵押的事情并未告诉奶奶,所以这会儿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去拿了拖把来打扫卫生。

刘彦直拉了把椅子坐在老太太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还记得我么?”

老太太将耳朵里的棉花取出来,问道:“您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么?”刘彦直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仔细看了看刘彦直,有些困惑:“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