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龙一见倾心。

第四十一章 真爱

一曲终了,方承龙忍不住击节赞叹:“真乃天籁之音也。”

弹奏琵琶的正是陈圆圆,她弹的全神贯注,竟然没注意到窗外来了一名听众,抬眼望去,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年纪不及弱冠,是个小弟弟,便嫣然一笑:“让公子见笑了。”

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方承龙骨头都酥了,强自稳定心神,暗道不对不对,客栈中分明住的是四位仙人,哪里又来的一名绝色美女,莫非是仙人变出来的?

陈圆圆也有些纳闷,她平日足不出户,见到的除了那四人就只有丫鬟仆妇,今日忽然来了个俊美少年,百无聊赖之下,便随口问道:“公子从何而来?”

方承龙施了一礼,自我介绍说是近江方承龙,老实说三公子的名号在近江府乃至江东省都是响当当的,但是放在整个江南横向比较,名次就不那么靠前了,江南的才子实在太多了,年少的有侯方域、冒辟疆,年老的有钱谦益,年富力强的有陈子龙,老中青全方位搭配,陈圆圆见多识广,别说江南的才子们,就是京城的崇祯皇帝,皇亲国戚,西北闯贼,武功盖世的关宁总兵,哪个没见识过,所以她只是淡淡的客气了一下:“哦,久仰。”

陈圆圆对方承龙不感兴趣,但她实在找不到人聊天,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从她被刘宗敏掳走那天开始,身畔就都是粗鲁武夫,被吴三桂抢回来之后,仅仅是西北方言变成了东北方言而已,她找不到人谈诗论道,找不到人切磋琴技,找不到人倾诉心声,哪怕仙人们也不行,那四个人都很奇怪,和时代格格不入,交流起来很困难。

但方承龙不一样,他虽然也在南京呆过一段时间,但彼时年纪太小,家里管得又严,没机会去秦淮河上见识风月,只是耳闻过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等名妓的风流艳事而已,回到近江府之后,闭门习武,更是没见过什么女人,如今得见陈圆圆,简直惊若天人,脚下哪里挪得动步子。

“公子,进来坐吧。”陈圆圆心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个人聊聊吧,方承龙闻言大喜,进屋落座,畅谈起来,他的文采虽然比不上侯方域冒辟疆之流,但也是饱览诗书的才子,尤其喜欢辛稼轩的词,自己也作了几阙,聊了一会儿急于卖弄,陈圆圆屋里笔墨纸砚俱全,他铺开宣纸,美人磨墨,挥毫写了一首词,倒也有辛弃疾三分味道。

陈圆圆见三公子腰间悬了一口宝剑,便问他可会舞剑。

方承龙故意谦虚道:“吟诗舞剑那种不会,小可的剑是上阵杀人的。”

陈圆圆奇道:“公子上过战阵?”

方承龙道:“惭愧,就上过一次战场,斩杀了不过十余人而已。”

陈圆圆在刘宗敏、吴三桂身边呆久了,也略微懂得一些战场上的事情,战斗中能斩首一级就算得上勇士了,能杀三四个人,那就是很勇悍的战将了,杀十余人,几乎是万人敌的角色了,当然这种战斗必须是势均力敌的对战,而不是屠戮手无寸铁的妇孺。

“那妾身要称公子为将军了。”陈圆圆小手掩着嘴巴轻笑道,“不知道将军与何人对阵?”

方承龙道:“数日前,小可率五十骑兵,在近江城下逆袭吴三桂大军,将他杀的落荒而逃,那十余颗首级就是那时斩获的。”

陈圆圆心里咯噔一下,那日吴三桂兵败她是知道的,在她一介女流的心目中,天下最厉害的莫过于满清铁骑,其次就是关宁铁骑,再次是大顺闯贼,大明朝廷的军队要排在垫底的位置,没想到近江的明军如此骁勇善战,让她不得不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怎么,小姐不相信?”方承龙见陈圆圆脸色有异,只当她以为自己吹牛,正要找点作证,忽听庭院中有人召唤,“通判大人,通判大人,酒菜预备妥当了。”

“小可去去就回。”方承龙急忙告辞,陈圆圆惊讶道:“公子是近江府通判?”

方承龙第一次为自己的文官身份感到骄傲,他故作不屑道:“朝廷给的官罢了,小可更愿意手持三尺青峰,跃马中原,杀尽贼人,还黎民百姓一个郎朗乾坤。”

陈圆圆忽然有些感动,她才不在乎什么通判不通判,只是被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的纯真的豪情壮志所感动,她想说些什么,少年却匆匆去了,只留下一柄折扇。

店家预备了酒菜却找不到三公子的人影了,大呼小叫一番,通判大人才快步下楼,面若敷粉的脸上有些红晕,吩咐店家却请仙人来吃酒,一颗心却还在小楼上,酒也吃的心不在蔫,吃完了酒告辞回府,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陈圆圆的影子。

二更时分,方承龙忽然想起自己的折扇落在美女房中了,顿时大喜,也不顾天色已晚,穿戴停当,起码挎剑出门,城内宵禁,但是谁不认识三公子,一路通行无阻来到客栈,不想惊扰他人,索性将马拴在路边,翻墙进去,爬上二楼,却见屋内烛光摇曳,美人一手拿着自己的折扇,一手托腮,心驰神往。

方承龙低低咳嗽一声:“小可冒昧了。”

美人似乎早有预料,淡淡道:“门没锁。”

百里外,关宁军大营,吴三桂面前跪着瑟瑟发抖的是信使曾洪,大将军看完信件,又问了曾洪几句,不似作伪,他斥退了曾洪,在账内来回踱步,对方要求用一件东西换陈圆圆,可那东西又是豫王爷多铎极为重视的,这让吴三桂很是犯难。

吴三桂绝不会为了换取自己的爱妾向多铎开口,但他也绝不会放弃陈圆圆,这回掳走圆圆的不是刘宗敏那样的贼头,而是货真价实的仙人,吴三桂亲眼见到对方的勇武,所以他无法使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只能妥协。

思来想去,吴三桂狠狠一掌拍在帅案上,嘴角抽动,杀气四溢。

一个时辰后,由吴三桂亲自带领的六百精骑悄悄出发了,向北急进百里,走在最前面的斥候发现了迎面一支车队缓缓而来,飞报吴三桂,六百精兵设下埋伏,等车队走到近前,乱箭齐发,继而冲上去一顿砍杀,押车的清军猝不及防,一多半被当场格杀,有几个趁乱逃跑,跑出去没百步远就被弓箭手射落马下。

“杀,一个活口都不留!”重伤的清军士兵听到了熟悉的关东汉人口音,和他们打了几十年的关宁明军说话都这个调调,他挣扎着想要看清楚下黑手的究竟是谁,却被一把刀刺进了胸膛。

多铎想不到有人敢在中原腹地动手抢自己的东西,他本来已经派人将穿越舱送回北京,兵败后又派快马将车队追回,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急了派出一队骑兵去寻,却只找到满地插满箭矢的尸体。

整个运输队被人屠了个干净,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那可是二百名镶白旗的勇士啊,对付明军一千人都不在话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全军覆灭了,这事儿透着蹊跷。

根据尸体上的箭矢和现场遗留的兵器推断,袭击运输队的应该是明军残余,可这些被大清铁骑打破胆的明军已经沦为盗匪,骚扰劫掠百姓还行,怎敢捋虎须,还那个天庭关押触犯天条仙人的铁盒子抢走了,这事儿八成是那个会飞的家伙下的手。

吴三桂行事隐秘,办的天衣无缝,他派人将那个银色的大铁盒子送往翠微山下隐秘之处,然后写了一封书信,又让曾洪送往近江。

曾洪顿首道:“吴大将军,不是小人不愿意遵命,实在是不敢违抗豫王爷的命令,王爷命小人下书,小人若是不回去复命,留在营中的家人怕是要遭殃。”

吴三桂板起脸道:“他是王,我也是王,本王的将令你敢不听?”

多尔衮封吴三桂为平西王,虽然也算个王爷,但他是降清的贰臣,冲在前面的炮灰,而人家多铎是正经努尔哈赤的儿子,多尔衮的亲弟弟,大清的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当然用来压曾洪这种人是够了的,后者急忙叩头,说小人愿往。

吴三桂派一队骑兵护送曾洪去近江府下书,曾洪二次下书,已经轻车熟路,向城头守军直呼要见仙人,一番周折后,曾洪入城,将吴三桂的亲笔信交给了刘彦直。

刘彦直看了信之后不禁大笑:“到底是有魄力引狼入室的吴三桂,做事不拘一格,我喜欢。”

原来吴三桂答应用穿越舱来换陈圆圆,用脚趾头想,多铎也不会将穿越舱拱手让给吴三桂,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吴三桂硬抢。

党爱国等人本来对刘彦直这一计策持保留意见,没想到还真成了。

“万万没想到啊。”党爱国道,“吴三桂为了陈圆圆敢对多铎玩阴的。”

“一定是真爱。”关璐补充道。

刘彦直道:“那么向陈圆圆通报好消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关博士。”

关博士喜气洋洋的去了,片刻后愁眉苦脸的回来了,道:“陈圆圆不愿意回到吴三桂身边,她找到真爱了。”

“谁?”三个男人齐声问道。

“方三公子。”关璐两手一摊,“古人也是放得开,这么快就搞上了。”

第四十二章 交易和判决

刘彦直很生气,这两人早不搞上,晚不搞上,偏偏等到吴三桂要和自己合作,以穿越舱换陈圆圆的时候搞上,这不是让自己难做么。

党爱国等人也很愤怒,对他们来说回到基准时空才是头等大事,古代人的爱情算什么,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方家三公子这么好的家世,怎么可能和陈圆圆走到一起?这不扯谈么。

不知不觉间,这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俨然成了封建传统的卫道士,吵嚷着要棒打鸳鸯,以保证和吴三桂的交易。

关璐怒了:“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无耻,陈圆圆难道就不是一个自由的人,她难道是吴三桂的私人财产,可以拿来交易的,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有权力选择和谁在一起,同样,三公子也有这个权力。”

党爱国道:“关博士,我们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评判,我们只能以明末的道德标准来要求他们,陈圆圆还就是吴三桂的私人财产,同样,三公子父母健在,无权选择自己的配偶,当然了,他可以纳陈圆圆为妾室,不过这样就妨碍了我们返回基准时空的计划,进一步妨碍了拯救人类的大计啊。”

关璐也是分得清轻重的,她撇嘴道:“反正别让我去劝,我张不开这个口。”

刘彦直道:“我去说,孰轻孰重,我想三公子能分得清。”

外面传来方承龙的声音:“不必了,在下愿意送圆圆姑娘出城。”

原来方承龙和陈圆圆已经在外面了,谈话他们都听到了,此刻一个泪眼婆娑,一个满脸决绝,大有生离死别之意。

刘彦直拍拍方承龙的肩膀道:“大丈夫有舍有得,你做得对。”

信使曾洪又跑了两趟,敲定了交易的地点和方式,双方各带五百人马,当面交割,谁也不许使诈。

交易当日,刘彦直找方承斌借了五百骑兵,一辆马车,至于派什么用场,方巡抚根本没问,也不需要问,总之仙人要做什么他全力配合就是。

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北门,忽听身后马蹄阵阵,刘彦直回头看去,正是方三公子跃马追来,追到近前和刘彦直并辔而行,神色坦然。

刘彦直道:“三公子,你怎么来了,这事儿你还是回避的好。”

方承龙道:“无妨,我就是想看看吴三桂长什么样。”

刘彦直知道他说的不是心里话,方承龙在挑战自我,他要亲手将所爱的女人送回魔窟,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对自身的毅力是一种挑战。

“小伙子尿性,当大哥的亏待不了你。”刘彦直道。

队伍走到一半,刘彦直先行升空去侦察了一番,他一个人赶得上二百名斥候,在高空中放眼望去,有没有伏兵一目了然,吴三桂果然只带了五百兵远远的过来,但只有马队,看不到穿越舱。

莫非有诈?刘彦直怀疑起来,但是转念一想,吴三桂忌惮自己的能耐,更害怕对方使诈的应该是他们。

两支人马碰头了,双方俱是骑兵,隔了二百步远站定,吴军和近江明军的服色打扮都差不多,对襟布面罩甲,六瓣高顶宽沿头盔,盔顶上插着不同颜色的认旗,如果不是有旗号辨别,看起来像倒像是友军。

刘彦直轻轻一夹马腹,走到两军中央,吴三桂到底是个有胆色的汉子,居然也单枪匹马上前,两军主将面对面交谈。

“你就是吴三桂?”刘彦直仔细打量着这个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家伙,三十出头的年纪,蓄着胡子,身穿铠甲,身上流露出百战杀气,好一条雄赳赳的武将,倘若他后来造反成功,推翻了康熙,岂不成了开国皇帝?那历史又要重新书写了。

吴三桂也打量着这位仙人,那日近江城下一战,刘彦直浴血杀敌的形象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恐怖印象,今天再看,倒不像是修罗煞神,倒像是个翩翩君子,文弱书生。

刘彦直没穿盔甲,头戴方巾,身穿交领蓝布玄色直身,连兵器都没带,他感慨完了,笑吟吟问道:“吴军门,我的货呢?”

吴三桂心说仙人做事真是直接,连寒暄都省了单刀直入,便道:“我的圆圆呢?”

刘彦直向身后摆摆手,方承龙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陈圆圆在车内端坐,吴三桂眼神很好,看的清楚,心中松了口气,道:“先生要的东西,本帅没有带在身边,等接了圆圆,自会告诉你地方,你自去取了便是。”

“你不讲究。”刘彦直道,“说好了当面交易,你又反悔,当我三岁小孩一样耍么?”

仙人突然发飙,吴三桂大惧,赶忙解释:“在下岂敢戏耍先生,在下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先生的手段,灭我全军只在举手之间,在下出此下策,也是因为太过挂念圆圆。”

刘彦直点点头:“这是君子协定,我肯定不会赖你的,你若不信,我带圆圆去提货,如何?”

吴三桂面露犹豫之色。

刘彦直道:“这是我的底线,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你不答应也行,反正人马都带出来了,趁今天天气不错,咱干一场得了。”

吴三桂心说我就带五百骑兵还不够你一个人杀的呢,便道:“依先生之意也可,但先生要在众军面前起一个誓。”

刘彦直恶狠狠瞪了吴三桂半天,后者坦然和他对视。

“好吧,众军都听了,做个见证,今日我刘彦直与吴军门交易,若有反悔,天打雷劈。”刘彦直指天发誓,在场一千余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吴三桂一颗心也终于放下,兵不厌诈是真,但他也相信毒誓。

刘彦直回到本阵,替换下车夫,亲自驾车送陈圆圆走,方承龙一提缰绳想跟着来,被刘彦直喝止。

“郎君,别了。”窗帘掀起一条缝隙,传出陈圆圆低低的离别之声。

方承龙眼圈红了,硬生生忍住,将头扭向别处,一言不发。

“你在这等着,大哥不会亏待你。”刘彦直似乎意有所指,说完挥动马鞭,载着陈圆圆去和吴三桂的军队会合,向着翠微山方向去了。

穿越舱虽然是个庞然大物,但放在广阔天地之间就是沧海一粟,若非吴三桂带领,凭刘彦直的本事还真找不到,这东西被藏在翠微山附近一个池塘里,士兵们七手八脚将其打捞出来,刘彦直的脸色有些难看。

穿越舱受到严重破坏,裂痕触目惊心,外壳上还糊满烂泥,很是丑陋。

“这是豫王干的,和我无关。”吴三桂见刘彦直脸色不善,急忙解释。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刘彦直跳下马车,“陈圆圆连带马车都给你,咱们人货两清。”

“多谢成全。”吴三桂骑在马上,用马鞭子掀开车帘看了看,确认陈圆圆没被掉包,心里石头终于落地。

“后会有期。”吴三桂一拱手就要走,却被刘彦直叫住。

“吴军门稍等,交易是结束了,现在该和你算另外一笔账了。”

吴三桂眯起眼睛,手慢慢伸向刀柄:“哦,什么帐?”他已经预感到不妙,只是猜不到刘彦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放鞑子进关,导致中华文明延迟发展三百年,本来明末已经有资产阶级萌芽出现,大航海时代指日可待,殖民美洲澳洲不是梦,结果全被你搅黄了,这笔账我要替全体炎黄子孙向你讨要,吴三桂,你万死都抵消不了罪孽!”

说罢,刘彦直纵身跃起,将吴三桂从马上揪下来,先扫脸抽了四个大嘴巴。

“这一巴掌,是我替崇祯皇帝打你,这第二巴掌,是替被你绞死的永历帝打你,第三巴掌,是替三藩之乱时死难百姓打你,第四巴掌,是我个人赏你的。”

吴三桂被打懵了,他完全听不懂刘彦直在说什么,一张英俊的脸肿起老高,他的亲随护兵们想上前营救,刘彦直甩出一包钢钉,嗖嗖破空之声传来,一片人仰马翻,接着他从吴三桂腰间缓缓抽出佩刀来,高高举起。

初春的阳光下,刀锋闪着幽光。

马车里的陈圆圆惊呆了。

“闭眼,别看。”刘彦直道,当着女人的面杀她男人总归不大好。

“吴三桂,下辈子别卖国。”刘彦直手起刀落,用吴三桂自己的佩刀将他的头颅斩下。

刀很锋利,头颅滚出去老远,血从腔子里喷出去,身躯还挣扎了几下。

刘彦直捡了吴三桂的脑袋,见他双眼依然睁着,显然是死不瞑目,便伸手将其眼皮掩上,割下尸体战袍衣角包了,对吓傻了的吴军士兵说道:“我不杀你们,都散了吧。”

吴军五百骑兵一哄而散,他们知道刘彦直不是肉体凡胎,所以连报仇的心思都不敢有。

刘彦直请陈圆圆从马车上下来,将车厢拆除,只留下平板,再把穿越舱抬上去,马车是特制的加长平板车,车轴加固,而且用了八匹健马驾车,确保无虞。

那边陈圆圆却望着吴三桂的无头尸体瑟瑟落泪,不管这个男人做了天大的错事,如何被万人唾骂,他总是真心爱自己的。

“算了,给他留个全尸吧。”刘彦直又将吴三桂的尸体丢上马车,拉了陈圆圆上车,一路南返。

第四十三章 仙人也有解决不了的事

八匹马拉着的平板车在崎岖的土路上艰难的走着,刘彦直坐在车把式的位子上,穿着读书人的袍服方巾,时不时甩一个响鞭,身畔坐着美娇娘,车上载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工业品,以及一具用马革裹着的无头尸体。

路边有累累白骨,那是逃难者的尸体,明末出现小冰河期,粮食大幅减产,朝廷又屡屡加派辽饷,官逼民反,中原大地到处烽烟起,造反者和官军互相杀戮十余年,老百姓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这也是今天刘彦直杀吴三桂的原因之一,留着这厮,还会有三藩之乱,白死那么多人,不如一刀杀了以绝后患。

“你存心要杀他…”陈圆圆幽幽道,刘彦直连马革都预备好了,可见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吴三桂死的冤,只因一心念着自己,反误了自家性命,想到吴三桂以往的种种好处,陈圆圆还是洒了不少眼泪的。

“不杀他,你怎么好和方三公子风流快活?”刘彦直反唇相讥,心说女人就是事多,妈的不是你非要和方承龙好,我才做活雷锋帮你们小两口消除隐患,怎么这会儿又怪起我了。

陈圆圆道:“妾身哭他,不少因为他不该死,而是他对妾身有恩。”

刘彦直道:“我也没怪你,一码归一码,以后你就是方家的人了,我帮你们做主,给你弄个正房夫人当当。”

简简单单一句话,可把陈圆圆吓着了,继而泪如雨下,刘彦直更不懂了,妈的砍了吴三桂你就掉几滴眼泪,说帮你争取个正房,你反应这么大。

刘彦直不懂得是,这个正房是多么的宝贵,以方三公子的家世和六品通判的官身,是绝不可能娶一个烟花女子,而且是侍奉了许多男人的烟花女子为正房的,最多纳妾,而陈圆圆又不是一般的烟花女子,尼玛大明朝就毁在她一个红颜祸水手里,这样的女人,连生存下来都是罪过,又怎么能当正房夫人!

同时期几个和陈圆圆齐名的名妓,柳如是、董小宛,都是做妾的命,柳如是嫁给了钱谦益大人做小,董小宛跟了陈圆圆的情敌冒辟疆,同样也是妾室,吴三桂那么爱陈圆圆,也没说给她扶正,这种行为除了疯子,没人做得出。

不过,有仙人做媒,这个正房夫人还真不是没可能,陈圆圆哽咽道:“多谢仙人,妾身不求名分,只求能和三郎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刘彦直道:“我祝福你们,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和小方是怎么搞…是怎么私定终身的,把我都瞒在鼓里。”

陈圆圆道:“妾身和三郎是前世的孽缘…”

刘彦直心里咯噔一下:“等等,你前世是谁,你还记得?”

陈圆圆道:“前世的事情谁还记得,都喝过孟婆汤的,但妾身一见到三郎,就觉得冥冥中早就和他相识了,前辈子的缘没尽,这辈子再做夫妻。”

此前关璐对陈圆圆做过催眠试验,期望能唤醒她的前世记忆,当然是失败的,大家也都放弃了,所以才会那陈圆圆来换穿越舱,现在刘彦直又开始犯嘀咕,到底陈圆圆和小周后之间有什么联系。

远远的有几名骑兵奔过来,是方承龙派出的斥候,他们见到刘彦直安然归来,欣喜的吹响唿哨,告诉远方的袍泽,不多时,两下里会合,方承龙见到圆圆完璧归赵,立刻从马背上翻下来,跪倒在地:“谢大哥成全。”

刘彦直笑道:“我说过,大哥不会亏待你的,你先别忙着磕头,我还有个重礼送给你,权当给你们小两口的贺礼了。”说着将一个血迹斑斑的布包丢过去。

方承龙眼疾手快,接了布包,入手沉甸甸血腥味十足,就知道是一颗首级,打开来一看却愣了,大哥竟然把吴三桂给斩了!

“吴三桂是你杀的。”刘彦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今天咱们出城,没干别的,用计赚了吴三桂的脑袋回来,大功是三公子的,尔等也都有份。”

顿时欢声雷动,唯有陈圆圆黯然神伤。

五百骑兵凯旋回城,刘彦直赶着马车回到客栈,在中庭内掀开盖在穿越舱上的破布,党爱国等人在楼上见了都惊喜万分,忙不迭的下楼,也不顾穿越舱外壳肮脏,开启舱门检查,里面行李箱还在,从宋朝买的书籍文物分毫未动。

“有人用火药炸过。”党爱国检查过后面露愁容,“损伤严重,需要修复。”

“用什么修复?”大家都傻眼了,穿越舱是高科技的东西,明末哪有条件修复。

“舱内有些备用的工具,就是缺原料。”党爱国道,“其实也不算太难,有一颗龙珠在,就能解决原料问题,然后我们需要造一个高炉,熔炼龙珠…”

方承龙向巡抚大人献上了吴三桂的首级,方承斌当场傻眼,这是多大的功劳!朝廷上下要震动了,克复中原不是梦,可惜的是这一切和自家儿子无关。

不过这难不倒巡抚大人,他先夸赞了三弟一通,然后命人将石灰将吴三桂的首级腌了,放在木头匣子中保存着,等他请功的战报写好,一并送往南京。

这写公文的玄机就多了,多一个字少一个字,换一个字,都有着极大的学问,方承斌不敢贪墨大功,但完全可以把功劳往自己和儿子身上多揽一些。

精心炮制的战报连同吴三桂的首级星夜送往南京,弘光朝廷果然巨震,起初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派人查证首级的真伪,恰好有北京逃来的大臣与吴襄相熟,见过吴三桂,确定这颗留着金钱鼠首发型的脑袋确实是前关宁总兵吴三桂的。

弘光帝大,天佑大明,吴三桂授首,大功妥妥的,不过赏赐嘛,朝廷经济困难,暂时拿不出来,荣誉可劲的给,方承斌运筹帷幄乃是首功,给他加太子少保衔,方承龙和方子豪赐穿斗牛服,斗牛服是次于蟒袍和飞鱼服的一种赐服纹样,乍一看和蟒袍区别不大,这是一种荣誉象征,但是明末官民服装僭越现象严重连教坊司的女子出门都穿麒麟、飞鱼花样,谁还在乎斗牛服。

不过皇帝有心,给方氏兄弟的老爹,已经致仕的前礼部侍郎方孝严一个伯爵的封号,又给老夫人一个二品诰命夫人,方家这下可大发了,一门上下喜气洋洋。

城外乱坟岗,初春的冻土上挖了一个墓穴,吴三桂的尸体被装在一口楠木棺材中,这棺材是陈圆圆当了首饰买的,尸体的脖颈上接了一颗楠木雕刻的脑袋,近江城没有什么雕刻大师,只能找了个木匠刻了个大概意思,也算是全尸下葬了。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少,除了穿越小组的四位,就是方承龙和陈圆圆了,民夫们将棺材吊人墓穴,盖上土,没有立墓碑,吴三桂名声太差,大家担心以后有挖坟鞭尸。

“一代枭雄就这么去了。”姬宇乾感叹道,瞥了一眼刘彦直,“历史上重要人物,说杀就杀,你不担心造成巨大的影响么?”

刘彦直道:“我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历史有自我修复主轴的能力,我就算现在去把多尔衮宰了,也挽救不了大明覆亡的命运,这是劫数。”

姬宇乾嗤之以鼻,却不得不服,他倒是想随意斩杀历史上的大人物来着,可没那么能耐。

刘彦直问方承龙:“三公子,你大哥又阴你一把,吴三桂的首级明明是我送给你的功劳,结果变成集体的功劳了。”

方承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吴三桂也不是他杀的,便道:“大哥这么做也是大局为重。”

党爱国谆谆教诲道:“承龙,你是该担责任的时候了,功劳该争的就要去争,你不是一个人,麾下几百号兄弟都跟你混饭吃,你总是谦让,那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你懂么?”

方承龙拱手低头:“谨遵教诲。”

关璐道:“某人答应帮三公子解决的问题,打算怎么下手?”

刘彦直道:“简单,我亲自去方府走一遭,帮圆圆提亲。”

次日,刘彦直果然登门拜访,他不找方承斌,直接找方家老太爷,刚被封了忠孝伯的方孝严,递了拜帖进去,管家飞一般通报,不多时出来恭迎刘彦直在客堂奉茶。

少顷,方老太爷出来了,方巾大袖,文士装扮,花甲之年,精神矍铄,他明知刘彦直是得道的仙人,却不卑不亢,谈笑风生,引经据典,极为健谈。

刘彦直也是想到哪儿说到哪,一通天南海北的瞎扯,不知不觉扯到龙珠,方老太爷眉头一挑,捋着胡子道:“说到这个,老夫在崇祯十二年,倒是听说过此物在武当山出现,似乎藏在一个洞里。”

“具体什么位置知道么,武当山那么大,总要有个坐标吧。”刘彦直眼睛一亮。

“不清楚,是逃难的百姓看到的。”方孝严道,他也只是道听途说,知道的不慎详细,但这对刘彦直来说已经够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彦直索性将来意挑明,说老爷子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给您家三公子做个媒。

方孝严道:“那女子可叫陈圆圆?”

刘彦直道:“正是。”

方孝严端起了茶杯,青衣小帽的长随在旁高喊:“送客~~~”

人家不接招,直接端茶送客。

第四十四章 医治左良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方承龙和陈圆圆的苟且之事,方老太爷早已知晓,陈圆圆乃天字第一号的红颜祸水,谁碰谁倒霉,谁的面子也不好使,就算仙人做媒也只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刘彦直灰溜溜的走了,他的面子不好使,总不能拿刀架在方家老太爷脖子上逼着人家点头吧,又不能让三公子为了一个女人和家庭断绝关系,这事儿只能先搁置下来了,好在方承龙和陈圆圆本来也不把这事儿当真,期望值不高也就无关失望。

吴三桂授首,对于整个中原的震动都是极其巨大的,风雨飘摇的南明弘光朝廷士气振作,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满清占领区的汉人也受到鼓舞,许多叛降的明军再度反清投明,遍地烽烟起,本该饮马燕子矶的多铎不得不分兵镇压,顾此失彼。

关宁铁骑群龙无首,有的被清军收编,有的投了附近汉人武装,有的直接落草为寇,树倒猢狲散,康熙年间的三藩之乱连苗头都没出现就被掐灭了。

至于吴三桂究竟死在谁手中,所有人心中的答案是一致的,近江府现在禁忌之城,谁碰谁死,先是刘良佐,然后是高杰,现在又是吴三桂,多铎这厮只是靠近了近江周边,大营就失火了,损失许多粮草,为什么,近江有仙人罩着,仙人姓刘,原是天庭玉皇身边的执金吾,犯了天条打落人间,只因成仙得道前受过近江百姓的恩惠,特来报恩,所以诛杀了刘高吴三人,如此这般,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仙人成仙升天的时间也推算出来了,应该是宋朝初年…

刘彦直的威名迅速传播开来,倒也带来不少便利,近江周边的军阀、草寇全都绕着走,不敢进入百里之内,近江无虞也,穿越小组众人可以腾出时间来去武当山寻找龙珠。

这次任务比较艰巨,明末时期兵荒马乱,人去太多反而给添乱,所以关璐留下,交给方承龙照顾,刘彦直又找巡抚借了五艘江船,一百名水手,火炮盔甲弓弩粮食预备足了,乘船沿江而上,直奔湖北。

此时长江上左良玉和黄得功的军队还在对峙之中,近江府的官船上插着红旗,上写近江巡抚正堂,另有一面杏黄大纛,当中绣着一个斗大的刘字,五艘船借着东风破浪上行,正遇到黄得功的水师,对方远远的看到旗帜,赶忙遮盖了炮衣,以礼相待,恭送近江府的官船离开控制水域。

“黄得功是个识相的。”党爱国道,“刘良佐和高杰和他同为江北四镇总兵,他俩怎么死的,老黄心里明镜一样。”

过了黄得功控制的地区,前面就是左良玉的水师了,江面开阔,遍布左军水师战船,明军的战船吨位都较小,装备也很差,只有船头和船尾各装一门小型火炮,主要靠的还是船上士兵用火铳弓弩打击敌人,刘彦直等人品头论足,谈到了同时期郑成功水师以及盘踞台湾的荷兰水师与大明长江水师之间的差距。

“一艘荷兰战舰,能单挑左良玉全部水师。”党爱国道。

忽然左军战船上打出旗语,这边水手来报,说是对方示意停航。

气氛紧张起来,刘彦直下令备战,这五艘官船并不是战舰,而是普通民船改装,兵力又少,真打起来一个回合就得全军覆灭。

左军一艘船开了过来,船头上一名战将朗声问道:“可是从近江府来的船?”

这边有那大嗓门的回答道:“正是!”

那战将道:“船上可是大名鼎鼎的谪仙刘彦直?”

这边答道:“仙人的名讳岂是尔等随便称呼的。”

那战将急忙赔罪:“末将莽撞,还请恕罪则个,我家左都督有请仙人过船一叙,万望答应。”

刘彦直低声道:“左良玉不行了,病急乱投医,我去一趟吧,不然他们不会罢休。”

“随机应变吧。”党爱国点头道。

刘彦直出了船舱,依旧是方巾直身的文士打扮,手里还捏了一柄折扇,脚下一蹬,腾空而起,飞出十余丈远,稳稳落在对方船头,这一手震惊了江面上所有目击者,妥妥的仙人范儿,绝对不是那种装神弄鬼的野狐禅。

左军的旗舰是一艘极大的艨艟巨舰,甲板上能跑马,刘彦直被请入船舱,舱内站满了武将,床榻上躺着一个垂暮老人,不用问便知是长江上游最大的军阀,兴兵东下清君侧的左良玉。

刘彦直威名赫赫,左军部将都对他恭敬有加,齐刷刷跪倒一片,随后呈上黄金千两,请仙人救救左大帅的性命。

“待我看看。”刘彦直看都不看那些金锭,上前搭住了左良玉的手腕,微微眯眼做认真把脉状,众将凝神屏息,期待着仙人的诊断。

刘彦直不是中医,但他能摸出左良玉的脉象很微弱,而且杂乱无章,根据历史记载,左良玉死于1645年3月,也就是最近了,想必已经是病入膏肓,救无可救。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刘彦直把完脉,摇头叹息一番,众将的心都悬了起来,左良玉的老脸上倒是波澜不惊,想必见惯生死的大将军已经对一切都看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