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元帅病的不轻啊。”刘彦直道,“不过也不是没救,谁让你们遇上我了呢,回头我上天庭偷点仙丹来就是,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一千个,一万个,我等也答应。”众将异口同声道。

刘彦直道:“就一个条件,罢兵回武昌。”

船舱内顿时鸦雀无声,众将面面相觑,清君侧是他们的重要政治主张和军事目的,大军出动,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半晌,左良玉才道:“老夫答应你便是。”

刘彦直道:“左帅出来,看我如何取药。”

重病在身的左良玉被亲兵们架着上了甲板,刘彦直一跃升空,越飞越高,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云层中,左良玉老眼昏花,都看傻了,他征战多年,什么异人没见识过,招摇撞骗之辈绝对一眼看穿,今日这位仙人,绝对货真价实。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刘彦直从云层中下来了,手中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子,让人用无根水化了,给左良玉服下。

“服了仙丹,可包你一年阳寿,但是擅动刀兵,药效全无。”刘彦直交代道,“和鞑子打仗除外,杀的鞑子越多,药效越好。”

左良玉深信不疑,不知不觉间腰杆都挺起来了,他患的其实是癌症,绝对的不治之症,但是还未到晚期,各个脏器未彻底衰竭,只要心情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我还有事,告辞。”刘彦直拱手辞行,左良玉一摆手,亲兵又将黄金呈上。

“左元帅觉得黄白之物对我有意义么?”刘彦直笑道。

左良玉想了想,让人取了一面绣金牙旗过来,道:“持这面旗帜,在湖北江西如我亲临。”

刘彦直收了这件礼物,道声保重,飞回了近江官船,继续北上,左军鸣炮致敬。

有了左良玉的牙旗插在船头,行船更加通行无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艰难险阻,深入湖北境内后,刘彦直留了一部分人看守船只,带着八十名士兵进入武当山寻找龙珠。

武当山面积很大,找一个山洞如同大海捞针,小队伍进入当地一个小村庄,他们穿的都是明军服饰,高顶宽沿红缨头盔,缀着铜钉的布面战甲,腰间佩刀,身背弓弩火铳,顿时吓得村里人鸡飞狗跳,四处逃避,一些年轻人还拿了柴刀锄头意欲反抗。

村民们的惊恐是有理由的,这年头兵匪横行,土匪来了抢粮抢娘们,官兵来了也一样,甚至比土匪下手还狠,不过这次他们冤枉好人了。

刘彦直大喊道:“乡亲们不要怕,我们不是官兵,是药材商人,穿盔甲也说为了自保。”

村民们将信将疑,刘彦直拿出大把的铜钱来道:“买些干粮,雇个向导,我们这就走。”

村里的长者来招呼这帮不速之客,党爱国出面交涉,他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卖相很有欺骗性,善良的村民相信这伙人不是强盗,卖了一些药材和粮食给他们,刘彦直也拿出近江带来的精致糕点来忽悠村里幼童,换取好感。

这些措施都是极其有效的,气氛很快得到缓和,刘彦直看到村里的青年瞅着火铳流口水,便道:“火铳要么,卖的。”

火铳可是能击穿重甲的利器,有几杆火铳在手,土匪都得掂量掂量,村里长者做主:“买,多少贯?”

刘彦直道:“一文钱不要,白送五杆火铳,只要你们告诉我,谁见过这东西。”说着拿出一张龙珠的照片。

村民们互相传阅,终于有一个瘸腿老头说他见过。

“这东西在一个山洞里,洞里到处都是白骨。”老头说。

“拿五杆火铳给他们。”刘彦直道,“老人家,你带我们去找这个山洞,我另外给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够这个小村子一年的国民生产总值了,村民们欢欣鼓舞,瘸腿老头自然义不容辞。

由五名当地向导带着的队伍再次出发,在武当山中走了三天,终于找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洞。

刘彦直在前面,党爱国和姬宇乾紧随其后,他们走进了山洞,在火把照耀下,洞内白骨累累,居中正是一颗年代久远的龙珠。

而这一幕,他们都曾经亲眼目睹,只是那时候是作为观众,现在是作为主角。

第四十五章 千岁老人

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眼前这枚龙珠的来历他们都很清楚,是战国时期落到地球上,其中的DNA片段被一名叫做嫪毐的家伙服用,从此胯下之物甚伟,能当车轴使用,龙珠也被吕不韦运至相府中供奉,后来吕不韦身死,龙珠被吕氏族人不远千里运到武当山,子孙后代一直守卫着它,直到这一脉传承结束。

龙珠内的蛋白质球体一直在进行记录,直到这一秒才停止,这也是大家清楚的事实,至于之后是如何被取出又辗转成为吕教授的传家宝,那他们就没必要知晓了。

事到如今,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事实证明他们的思路是正确的,党爱国上前打量着龙珠,在山洞内存放千年,龙珠表层覆盖着各种杂质,早已面目全非,晃一下,纹丝不动,似乎已经长在洞里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偌大一个武当山,竟然如此顺利就寻到了龙珠,大家心情愉快,剩下的活儿交给下面人去做,他们在洞口欣赏景色,谈天说地,畅想未来。

二十个壮汉喊着号子,将千斤重的龙珠从洞里挪了出来,刘彦直拿了把刀将龙珠表面杂质铲除干净,隐藏千年的龙珠重见天日,村民和水手们都惊叹万分,这么大的铁球,定然是天庭的物件。

正犯愁怎么将龙珠从大山深处搬出去,忽听有人喝道:“哪里来的匹夫,敢动老祖的东西!”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山坡上站着两个小道士,背着长剑,威风凛凛。

刘彦直笑了:“哪里来的野道士,风大不怕闪了舌头,你说这东西是你们家的,可有凭据?”

小道士说:“道爷不和你废话,赶紧把龙珠放回洞内,饶你们不死。”

刘彦直震惊了,小道士嘴里竟然说出“龙珠”二字!这称谓古人不可能知道的。

那道士见他不回应,拔剑跳了下来,杀气腾腾就要动手,不用刘彦直上前,早有两名官兵挥刀上前,那小道士的剑法很是了得,两名官兵只有招架之力,但蹊跷的是,道士用的剑法竟然是刘彦直曾经在云台观传授的招式。

“停手,你用的可是独孤九剑?”刘彦直喝问。

小道士收了剑,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刘彦直哈哈大笑:“这套剑法是我从纯阳子吕洞宾的剑法简化改进而来,宋太宗当皇帝的时候,我去华山云台观访友,教给那帮不争气的牛鼻子的,你是从哪儿学的?”

小道士惊得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表情。

刘彦直也不废话,走到小道士面前,从他手中拿过长剑道:“传了六百年,剑法都走样了,祖师爷给你耍一套1.0版本的。”

说罢仗剑腾空而起,在武当山的云雾中舞起独孤九剑来,当真是风姿翩翩,仙风道骨,俩小道士下巴快掉到地上了,当刘彦直收了剑落到地面上,俩人一拜到底:“拜见祖师爷爷!”

刘彦直伸手虚扶一下:“免礼,起来吧,你们刚才说的老祖是哪个混账?敢霸占我的东西。”

小道士说:“回禀祖师爷爷,我家老祖,不是别人,正是您老人家的至交好友,扶摇子真人。”

这回轮到刘彦直震惊了:“陈抟还活着,他不是宋初就挂了么,要是真活到现在,得有快一千岁了!他在哪儿,快带我去见。”

小道士说:“祖师爷爷,真人就在五十里外的山上长睡…”

刘彦直大笑:“这老王八,六百年想来都是睡过来的,带我去找他。”

小道士有些犹豫,刘彦直道:“你且去通禀,就说老朋友刘彦直来找他,来不来由他。”

小道士还是不肯走,又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不明说。

刘彦直会意,将龙珠抱起来送回洞内,他的神力惊呆了众人,也让小道士相信了他的诚意,两个小道士商量一番,留下一人,另一人去找师父。

刘彦直见那小道士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便问道名字,小道士说我叫清风,刚才走的那个叫明月,我俩都是老祖从小抚养大的,剑术是跟另一位师兄学的,我们从小住在山里,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听说一直在打仗,不知道还是不是明朝的天下。

等陈抟赶来还得一段时间,刘彦直让人在山间扎营做饭,直到次日,明月才带着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赶来。

“你不是陈抟。”刘彦直冷冷道,他一眼就分辨出真伪,即便分别了六百年,一个人的相貌也不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这分明就是另外一人,很可能是个招摇撞骗的冒牌货,武当山是道教圣地,有个把骗子也属正常。

老道恭敬万分,也称刘彦直为师祖爷爷,自我介绍说是扶摇子真人的徒孙,老祖年迈走不动路,特请师祖爷爷移步相会,说着拿出陈抟的亲笔书信来,信上写了当年华山东峰上的一些细节,足以证明陈抟确实还活着。

另外陈抟还指明,洞内的龙珠是他替刘彦直看守的,如今正主儿来了,自然可以任意处置,于是刘彦直让人先将龙珠运下山,自己和党爱国、姬宇乾同去会见陈抟。

五十里外有一座山峰,峰顶有一片青色石台,周围山花烂漫,氤氲飘荡,这里山峰陡峭,人迹罕至,真如仙境一般,刘彦直先登上峰顶,就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鸡皮鹤发,老的不成样子,是陈抟,没错,相比上次见面,他衰老了许多。

“老祖,你不是仙逝了么,埋在华山莲花峰张超谷里,世人皆知,原来都被你骗了。”刘彦直笑道,故人相逢,他心情甚好,陈抟能活这么久,很有研究价值。

陈抟抬眼看看刘彦直:“过了六百年,你倒是风采不减当年,连衣服都没换。”

“喝酒,尝尝鞑子的马奶酒。”刘彦直拿出皮囊来,里面装的是他从多铎帅帐中拿来的战利品,可陈抟只是嗅了一下就敬谢不敏了,“贫道只饮素酒,这腥臊之物,还是免了吧。”

“你这是破坏民族团结。”刘彦直扣了一顶大帽子过去,嬉笑着盘腿坐下,打量着八百岁的陈抟。

想来这六百多年陈抟是通过休眠的方式度过大对数时光,但他的肌体和脏器仍不可避免的老化衰竭,白发已经稀疏,脸上遍布老人斑,身上的皮肤也耷拉着,整个人似乎萎缩了一样。

陈抟的呼吸很平静,没有肺部杂音,刘彦直伸手摸了摸老人家的脉搏,脉象很稳,看来健康状况还不错。

党爱国和姬宇乾气喘吁吁爬上来了,四人对坐,久别重逢的老友们开聊,陈抟的徒子徒孙乖乖回避,不敢打扰仙人交流。

首先要解开的谜团是陈抟为何死而复生,谈到这个,陈抟就一幅心灰意懒的沮丧表情,说我可不是什么好迹象,是贫道修仙失败的结果。

原来陈抟在穿越小组离开后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近,多年修炼终于有了成果,就快羽化成仙了,于是他吩咐徒弟在莲花峰张超谷中凿了一个洞用于放置自己的肉体凡胎,凡人成仙的标志就是脱离躯壳的束缚,自由自在的畅游天地之间,在计算好的日子里,陈抟再次入眠,这回是真的长眠了,徒弟们认为他死了,用石头封住了洞口,向世人宣告了老祖的死讯。

“贫道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南宋庆元六年了。”陈抟叹息道,“一觉睡了二百一十年。”

党爱国迅速计算:“庆元六年是公元1200年,历史记载老祖死于989年,果然是210年,这一觉睡的真够久的,那后来呢?”

陈抟说,他醒来后并没有试图去寻找当年的徒子徒孙,而是云游四方,走遍名山大川,继续修行之路,此时的长江以北都是金国的地盘,三十余年后,金被灭国,再过四十年,南宋灭国,中原大地被异族统治,陈抟虽是得道的半仙之体,但并无吕洞宾那样的救民本事,只能隐居在山中,一睡又是一甲子,再度醒来的时候天下大乱,群雄纷起,汉人驱逐了蒙古人恢复正统,开始了朱明皇朝的统治,明朝皇帝崇尚道教,最繁盛时武当山上有两万座道观,于是陈抟来到武当山潜心修行,也收了一些徒弟,但行事隐秘不为外人道也。

这山洞中的龙珠,是陈抟偶然间发现的,他记得宋初时有人给他看过这东西的图形,知道是异物,便加以留心,派人隔三差五就来查看,结果终于等到了故友。

“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也是定数。”陈抟说。

“老祖有心了。”党爱国感谢道,“龙珠对我们确实非常重要,既然找到了,即刻就要返回,下一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陈抟道:“我时日无多了,这次是真的灯枯油尽,看来我是没有成仙的命了,就连长生都难。”

刘彦直道:“成仙太虚无缥缈了,长生不老倒是不难,老祖不是已经活了八百年么,再活四百年,咱们就是一个时代的人了。”

陈抟道:“我老了,这副皮囊衰了,又不想做出夺舍这种事情,只好去死了。”

刘彦直道:“夺舍?这个您老也懂,教教我呗。”

陈抟道:“略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你会的时候,自然就会了。”

刘彦直道:“简直就是废话,对了,你还记得小周后么,那个绿衣绝色女子,后来她投水自尽了,但我们最近见到一人,和小周后完全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问她却不记得前世的事情,您能解释这种现象么?”

陈抟身畔有一个棋篓,他拿出一把棋子洒在棋盘上,形成一幅图案,将棋子收拢,再撒一次,图案当然不同了。

“撒一万次,总有和第一次相同的时候。”陈抟道。

第四十六章 海东青

陈抟是道家内丹派祖师,活了八百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冥想修行,研究怎么成仙得道,对于人类的转生有着独特的见解,道家的解释与佛家不太相同,但都承认人是可以转世的,只是这种转世和老百姓心目中朴素的转世投胎并不一致。

对老祖的解释,刘彦直并不买账,认为太过玄妙,需要浅显的解释。

陈抟说:“如果有一艘船,修修补补几十年,哪里破损换哪里,每一块船板,每一片风帆,每一根钉子都换成了新的,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么?”

刘彦直沉默了,这个问题让他无法回答,党爱国却笑道:“没想到中外哲学家的思维差不多,这不就是古希腊的忒休斯悖论么,确实能难倒不少人,实际上用现代科学即可解释,人类就像那艘船,每天都在进行新陈代谢,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就有着些许不同,今年的我,和十年前的我,在构成分子元素上截然不同,我还是我,因为要考虑一个时空连续性的问题,而小周后和陈圆圆则不存在时空连续性,老祖,你回答的不及格。”

党爱国以他领先四百年的知识碾压了陈抟的理论体系,老祖有些尴尬,但不以为意,呵呵一笑道:“人死了,魂魄就散了,但气还在,这股气会组成新的魂魄,正如同频道撒的棋子一般,撒多了,自然会有重复的,这就是造化。”

刘彦直道:“这完全是随机的,巧合的,不科学的,你说的这个气到底是什么玩意?”

陈抟道:“气,乃构成天地万物之本源也。”

刘彦直扭头向党爱国:“教授你解释一下,老祖的话太深奥。”

党爱国煞有介事道:“气,就是量子化的生命体。”

刘彦直道:“我他妈更糊涂了。”

姬宇乾道:“道家练气凝神,就是想把体内这股气凝住,凝住之后就是元婴内丹,有了内丹,就不再受躯壳的限制,畅游于天地之间,如果想重生,可以有两种方式选择,一是找个人直接夺舍,二是重组新人,气本身带有DNA和RNA的信息,可以组成和以前的自己一样的人。”

刘彦直道:“我好像在看电视节目一样,你们一个个都太神了。”

党爱国笑道:“什么节目,《走近科学》么?”

“不,《走进伪科学》。”刘彦直道。

陈抟老祖给不了他们答案,大家只是相聚一场就再次离别了。

故友们走了之后,陈抟让徒弟拿过酒葫芦,经过数百年的长眠,他的肌肉萎缩严重,整个人比宋朝时缩小了许多,行动也极其受限,伸手拿个酒葫芦都困难,一番痛饮后,陈抟道:“我要睡了,少则十年,多则百年,你们自便吧。”

徒子徒孙们跪了一地,眼睁睁看着老祖合上了眼睛,但他们都没看到,一股气从陈抟头顶冒出,飘忽着远去了。

龙珠已经运下武当山,党爱国付给村民们一百两银子,又给了他们一些火药铅弹,村民们投桃报李,以药材野味相赠。

龙珠到手,穿越小组扬帆起航,顺流而下,此时左良玉已经罢兵,长江上不再有兵戈之险要,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江东,官船驶入淮江水域,江面开阔,但见青山碧水,刘彦直心情大好,站在船头高歌一曲《沧海一声笑》。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党爱国和姬宇乾也加入进来,三人并肩站在船头,羽扇纶巾,白袍飘飘,看江山如此多娇。

忽然碧空中一只猛禽的身影乍现,刘彦直兴致上来,让士兵拿过弓箭,张弓搭箭欲射,那雕似乎发现了危险,转头飞走,弓箭的射程有限,刘彦直估摸着射不到,便放弃了。

船到翠微山下,忽然山头炮响,水面上溅起高高的水柱,幸好距离较远,没伤到人,但是接下来的炮击就越来越准了,一发近失弹使运载着龙珠的官船侧倾差点翻船,刘彦直大怒,下令还击,可是船上的火炮仰角不够大,够不到翠微山顶的炮台,火铳就更打不到了。

刘彦直急眼了,抱起船头的佛郎机火炮,一踩甲板腾空而去,直上云霄,单手持炮,点燃火神,再双手抱持瞄准了山崖上的炮兵阵地,他看的真切,山崖上乱糟糟一群都是清军服色,多铎这个不知深浅的夯货,居然又来捋虎须。

佛郎机在怀中巨震,炮弹冲出炮口,刘彦直悬浮在空中没有依托,巨大的后坐力将他反推出百丈远,炮弹呼啸着命中清军阵地,一片人仰马翻,炮手四散而逃,再不敢放一炮。

刘彦直这才回到船上,命令全体戒备,清军既然占据翠微山,那么肯定兵锋所指是近江城,悲观估计,此时已经城破,乐观估计,也是大军围城,死伤惨重。

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无比,找到龙珠的喜悦让他们几乎忘记了现在是战乱时期,残酷的现实瞬间让大家清醒过来,一个个沉默着给火炮和火铳装填弹药,准备战斗。

船到近江西水门附近,只见旌旗遮天蔽日,清军战船遍布江面,炮声隆隆,硝烟弥漫,幸甚,近江城还没被攻陷。

刘彦直拎起铁榴莲就上了天,飞过去一通暴砸,清军本不习水战,战船都是收缴的民船以及投降的明军水师,最大的也不过十丈长,吨位都很小,木质结构根本扛不住铁榴莲的打击,转瞬就有几条船被砸漏沉没,城头上的明军将士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西水门大开,明军战船趁势杀出,与刘彦直一道痛宰清军水师,清军不敌,倒戈杀了军官,全都投降了。

刘彦直杀的兴起,看到汉人留金钱鼠首发型就憋不住火,一记铁榴莲扫过去,跪在甲板上的十几个降兵被打得血肉横飞。

“大哥,杀俘恐不祥。”方承龙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他带领水师杀出城来接应的。

方承龙没事,那关璐也一定安全,刘彦直这才收了手:“便宜了这帮汉奸。”

明军大胜,全歼来犯之敌,城头红旗招展,号炮连连,北门外进攻的清军见势不妙也撤了,西来的官船进入水关,方承龙身上的战袍都被硝烟熏黑了,他告诉刘彦直,自从他们走后,清军再度进攻,若在以前,近江肯定撑不了三天,但是有了前几次的胜利,军民同心,打退了多铎三次大举进攻,不过城内的火药箭矢消耗太快,南京又迟迟不发粮秣辎重,再打下去凶多吉少。

“大哥来的正是时候,明天咱们城外野战,让多铎见识一下铁榴莲的厉害。”方承龙兴冲冲道。

“好。”刘彦直道,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抬头看去,云端果然有一只白雕翱翔。

“这扁毛畜生来的蹊跷。”刘彦直道。

方承龙手搭凉棚看了一眼道:“那不是一般的雕,是海东青。”

“海东青?”刘彦直问了一声。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方承龙道,“海东青不是一般人能养的,这只大鸟的主人,起码是个王爷。”

船只停靠码头,一群军汉将龙珠抬下,运到馆驿和穿越舱放在一起,刘彦直骑着马一路监督,回到馆驿后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只阴魂不散的海东青还在天上转悠。

“这只畜生的视力一定极好。”刘彦直道,他猜得没错,鹰的视力可以在高空中发现十公里外草丛中的兔子,所以充当侦察兵是最合适的,只是它无法将所看到的一切告诉人类。

除非有人能和海东青对话。

“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给我拿一支准头最好的鸟铳来。”刘彦直道。

“好嘞,拿我的神机铳来!”方承龙吩咐亲兵。

那只海东青似乎能听到他的话,竟然掉头飞走了,而且飞的极快。

“这畜生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很强啊,颇有灵性。”刘彦直目送海东青飞远,事务太多,他也没精力和一只鸟较劲。

听说仙人从武当山归来,近江全城军民的士气得到极大提高,方巡抚派人来邀刘彦直到衙门商量军务,堂上坐满了戎装将领,方承龙穿着御赐的斗牛服位列其中,他是近江府通判,主管江防粮运,所以水师归他率领。

虽然刘彦直无品五职,但他才是近江城防的主心骨,连方巡抚都要听他的调度。

“今天先休息,明天饱餐战饭后,我率军出击,把翠微山拿下来,水路就畅通了。”

众将不知道仙人为何对翠微山情有独钟,既然人家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呗,反正仙人以一敌万,也不用他们损兵折将。

此时的翠微山顶,海东青扑闪着翅膀落到一个极高的男子面前,那人身高按照后世尺度应该有两米,身披黑色斗篷,一张脸惨白无比,双眼紧闭,斗篷被山风吹起猎猎作响,整个人如同入定一般,海东青收了翅膀,一双鹰眼东张西望,男子打了个激灵,睁开了眼睛,露出诡异的笑容。

豫亲王多铎走了过来:“大萨满,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他了,他不是仙人,但仙人在他身旁。”大萨满漫不经心以满语回答,顺手将一块滴着血的肉递给海东青。

第四十七章 寄身前夜

大萨满手中的肉不是一般的肉,而是一枚连着神经血管的眼珠子,偌大的眼球若是寻常鹰隼的喙根本吞不下,但这种海东青体格庞大,巨喙一张便将眼球囫囵吞下。

远处躺着一具尸体,是刚杀的汉人百姓,脸上两个血窟窿,眼睛不知去向。

“近江城的布防图…”多铎道。

“本座累了,有空再画给你。”大萨满随口道,上了滑竿,那只海东青也上了另一架滑竿,有四个包衣专门抬它。

“嗻~”豫亲王面对轻慢,不但丝毫不怒,反而一副低三下气的神情,众将也都恭敬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

萨满有很多,但大萨满极少,能指挥海东青侦察敌军动向的大萨满千年也只能出一个,每次出现这样的奇人,就是女真族该统治世界的时候,上一代的海东青大萨满是跟随在兀术王子身边的,而今天这位尊贵的阿布凯大萨满早先是努尔哈赤的战友,现在是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供奉的神人,以多铎的身份当然无法与之相比。

能请到大萨满阿布凯出山,多铎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清军入关以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城略地,也不大需要大萨满亲临战场,只是在近江城下遇到了所谓的仙人,才使得阿布凯有了些许兴趣,带着海东青驾临,当然主要目的是会一会仙人,而不是打仗这种小事。

近江城内,客栈院子里,党爱国挑灯夜战,用激光器将龙珠割开,取出里面的蛋白质记忆体,再将龙珠的外壁切下一大块,割成若干个小块,用激光熔了修补穿越舱。

兹事体大,容不得外人插手,刘彦直让方承龙派了二百名军士在四周警戒,严禁闲杂人等靠近,穿越小组的成员们自己动手修理,当然主要是党爱国修,其他人看。

“党教授,这玩意不是你造的么,怎么还不麻溜的修,愣着干什么。”刘彦直见党爱国动作迟疑,面露难色,不免纳闷,他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可没有穿越舱,而是直接躺在坑里,后来才有了穿越舱,这样推理,穿越舱应该是党爱国设计制造的,作为设计者,不该这么犯难啊。

党爱国道:“我只是改进,改进者,就像中国买来瓦良格航母改造成辽宁号一样,我懂原理,会使用,但不是每个细枝末节都掌握。”

“我懂了,这东西是未来的人穿回来时的工具。”姬宇乾道。

“那就奇怪了。”关璐也跟着说,“为什么未来的人类不再继续穿回来了。”

刘彦直道:“很简单,因为已经没有未来了。”

一阵沉默。

忽然刘彦直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猛然抬头,是漆黑的夜空。

“看啥呢?”党爱国也抬头看,“放心,美帝的卫星这年头还没上天呢,监视不到你。”

“是鸟。”刘彦直道,“白天那只海东青,我总觉得不简单,被它盯着,我心不安,刚才又有那种感觉。”

“那你上去看看不就得了。”姬宇乾揶揄道,“反正你会飞。”

刘彦直心里不踏实,当真一跃而起,上天查看,他浮在百米空中四下张望,夜色很深,但还是被他看到两个快速移动的影子,是一只鹰在追逐一只燕子,两只鸟的飞行速度都极快,以刘彦直的飞行能力难以跟上,但那只燕子直奔着他飞来,丝毫没有怕人的意思。

这是要寻求保护啊,刘彦直掏出了火铳,冲着那只鹰放了一铳,距离太远,火铳准头不足没打中,那鹰,准确的说是一只硕大的白头白尾大雕,丝毫不惧,呼啸而来。

刘彦直有点慌神,他从未怕过对手,只有两次心有忌惮,第一次是在盐湖里对付小周,第二次就是面对这只海东青,这么凶猛的雕,定然是满清朝廷豢养的神物。

正如水下是蛟龙的主场,空中是海东青的地盘,即便猛如刘彦直,也只能甘拜下风,况且刘彦直没带其他兵器,面对以利爪尖喙发动攻击的大雕连躲闪之力都没有,只能迅速下降高度逃命。

海东青主要攻击刘彦直的双眼和咽喉,它的喙又大又尖,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在空中灵活自如,双爪更是如铁钩一般锐利,刘彦直被它抓的衣服撕裂,皮开肉绽,幸亏客栈周围站岗的军士发现及时,一起用弓弩攒射,趁着海东青用翅膀拍落箭矢的空当,刘彦直落地,抓了一把刀准备再去和海东青决一死战,那大雕却展翅飞走了。

“你受伤了。”关璐惊呼。

刘彦直怒骂一声我操,能伤到他的人基本没有,今天却被一只扁毛畜生伤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方承龙闻讯赶来,见到刘彦直浑身上下鲜血直流,惊得冷汗都下来了,仙人居然也会受伤,那近江城岂不是保不住了。

“无妨,都是皮外伤。”刘彦直道,脱下上衣让关璐用烈酒给他消毒,关博士虽然不是学医的,但在穿越小组中担任着队医的职责,小伤小病她都能料理。

刘彦直觉得裤管里暖暖的,伸手一摸,竟然摸出一只燕子来。

“这燕子够聪明。”关璐道。

燕子并不飞走,趴在刘彦直手掌中和他对视,刘彦直觉得蛮有趣,这鸟很有灵性,不如养着呢。

忽然他感觉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声音来自脑内,这是意念的对话。

“别多想,贫道就在你面前。”似乎是陈抟老祖的声音。

刘彦直也用意念和他对话:“你是燕子?”

“正是,贫道的躯壳衰老了,又不想夺舍,只能用飞鸟来看遍名山大川了。”

“那你不找个威猛点的鸟,找不到老鹰什么的,大乌鸦也行啊,你弄个燕子不是找死么?”

“寄身鸟兽并非易事,要看缘分。”

“你来有啥事?”

“贫道特来提醒,那只海东青绝非凡物,靖康之乱时贫道就曾见过。”

“靖康之乱?你是说北宋末期的女真人就玩鹰,合着这只老雕的岁数和你差不多啊。”

“非也,此海东青非彼海东青,还记得贫道说的那艘船么?”

“忒休斯之船,记得,我懂你的意思,不一定是同一只海东青,但一脉相承。”

“明天你务必将此物杀死,不然会有大麻烦。”

“可是我打不过它。”

“贫道有办法…”

刘彦直入定一般呆呆坐了一刻钟,那只燕子一直蜷缩在他掌中,他终于缓缓醒来,那燕子也头一歪,死了。

“怎么回事?你忽然丢了魂一样。”大家都极其关切的询问,刘彦直是安全的保障,没了他,近江保不住,大家也回不去基准时空了,所以他绝对不能出事。

“我刚才和老祖交流了一番。”刘彦直将手中的死燕子放到了桌上,“这就是老祖借用的躯壳,精神力透支过度,燕子的神经系统撑不住,死了。”

“那老祖呢,不会也死了吧?”

“没有,老祖在我们周围,只是我们看不到他而已。”刘彦直道。

“这…”关璐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