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张弘范想起来了,好像是在蒲宅见到过这孩子,貌似蒲寿庚小儿子蒲均文的一个庶子,蒲家的男丁全都死了,就剩这一个孩子了,怎么也得好好照顾起来。

“以后就跟着我吧。”张弘范叹口气道。

从此阿布就跟在张弘范左右担任书童,白天侍奉,晚上侍寝,张弘范次年回到大都之后被下狱治罪,家人为疏通关系,将阿布阉割之后送入宫中为奴,阿布深得元帝宠爱,居然赦免了张弘范丧师辱国之罪,这是后话不提。

泉州蒲氏一族,从此灭消亡。

第四十三章 流求种田记

泉州港内所有的船舶被宋军席卷一空,城内外的百姓也都携家带口搭乘宋船而去,汉人不到万不得已不愿离乡背井,实在是担心元军杀回来屠城,偌大一个泉州,现在成了一座空城。

也有人坚持留下来继续抗元大业,那就是本乡本土长大的陈吊眼,刘彦直代表朝廷任命他为泉州团练使,加轻车都尉衔,作为宋军留在大陆的一枚钉子,时常骚扰元军,收集情报,作用大得很。

宋军水师从一千艘船,二十万人的规模,迅速扩充为一千五百艘船,三十万军民,又增加了数百匹战马,船上的生活空间变得非常狭窄,再加上海上风高浪急,大批人晕船,人们苦不堪言,好在旅程不算长,两日后舰队就抵达澎湖列岛稍事休息。

澎湖列岛是大陆和台湾之间的一串小岛,可以补充淡水,躲避台风,最终目的地还是隔海相望的宝岛台湾,只是此时还没有台湾这个名字,那座岛屿叫做流求。

又过了两日,舰队终于在流求岛西南部的高雄登陆。

高雄这个名称要到1920年才出现,为了方便称呼,刘太师跨越时代命名此地为高雄,高雄乃流求岛上最大的深水港口,适合停泊远洋海船,以后这里将是大宋朝最重要的贸易港口和水师基地。

三十万军民登上陆地,没有房屋就扎帐篷,没有田地就开垦荒地,没有砖瓦就建窑烧制,没有铁器就挖矿冶炼,反正百工匠人充足无比,工具、图纸、原料也带的足够。

南宋末年的流求并未完全开发,依然是一座原始状态的岛屿,据说岛屿的北部有汉人和熟番杂居,还有海上豪客建立的堡垒,用于躲避风浪,补充给养,但这些人都不敢深入丛林,深山老林是生番们的地盘,贸然进入风险极大,很有可能被生番砍了脑壳。

短短几日,高雄就成了一座巨大的村落,到处是帐篷和炊烟,正值春季,流求气候温暖冻不死人,移民也都是闽粤人士,本身就在亚热带居住多年,对气候水土没有太大的不适应,如果换成大漠草原上的蒙古人,绝对无法消瘦这湿热的天气。

建窑烧砖需要长达数月时间,在这段日子里普通百姓只能住帐篷和胡乱搭建的草棚,起初官员和皇室依然住在船上,但来往陆地诸多不便,流求树木繁茂,木材资源极多,不乏参天巨木,用来建造宫殿再合适不过,朝廷派遣士兵砍伐树木,木匠们日夜赶工,先将皇帝的行宫建了起来,文武大臣们也好有个商议国事的场所。

恰逢气候突变,连日大雨,住在帐篷和草棚里的百姓苦苦支撑,依然在这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冻死了许多人,哪怕是达官贵人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么在船舱里颠簸呕吐,要么在陆地上瑟瑟发抖,士兵工匠的数量有限,就算加班加点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建出几千间房屋,而这些大人物又都是肩不能抬手不能挑的金枝玉叶,让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比杀了他们还难。

但是也有例外,天一放晴,太师大人就拎着斧头,带着一群男人进山砍树去了,砍伐了几十棵大树拖回来,硬是用一把斧头建造出一间高脚全木质大房子来,一根钉子不用,全部是榫卯结构,连老木匠见了都叹为观止,说太师大人是鲁班再世!

刘彦直当然不是鲁班再世,他这套木匠活儿还是在檀香山学的,后来又在侏罗纪和新石器时代施展了一番,最擅长的就是用木头盖屋,这一栋纯木质房屋,就是他在盐部和甄悦共同居住的那栋木头宫殿的复刻版。

望着这栋宫殿,昔日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刘彦直不禁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史前时代,两人双宿双飞,孤独的生活在只有恐龙和鹦鹉螺的地球上。

“老爷,喝水吧。”脆生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侍女绿竹在说话。

绿竹是杨太后的亲信宫女,拉拢大臣当然要用自己人,所以最终绿竹还是成了刘彦直的侍女,负责他的日常生活起居,其实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什么的都有丫鬟们去做,绿竹最大的职责就是侍寝,不过至今刘彦直没碰过她一根指头。

熟水是宫廷中最流行的饮料,用沸水冲泡紫苏、白豆蔻、甘草等药材,密闭数日后就成了熟水,用银壶盛着,渴了就喝一杯,宛如后世的饮料。

绿竹端着一杯紫苏水熟水递过来,刘彦直接过一饮而尽,他脸上大汗淋漓,绿竹摸出一方丝帕伸出宛如春葱般的纤纤玉指去帮太师大人擦汗,正被刚进院子的甄悦看了个正着。

甄悦扭头就走,跟在后面的关璐瞄了一眼,呵呵笑了,追出来拉住甄悦:“怎么,吃醋了?”

“谁吃他的醋,我是看不过那个绿茶发骚的样子。”甄悦气哼哼道。

“好像那个丫鬟不叫绿茶,叫绿竹。”关璐笑道,“还说不是吃醋,丫鬟而已,最多当个妾,威胁不到你的地位的。”

“我不管她到底叫绿竹还是绿茶,反正就是个古代版的绿茶婊,还有,我和刘彦直以前,现在,以后,每个时空位面都不会有任何关系!”甄悦信誓旦旦道。

“别嘴硬了。”关璐一撇嘴,根本不相信甄悦的话。

“这些男人都一样,穿越了就想着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没一个例外。”甄悦嘴上发着狠,心里却在纳闷,自己是怎么了,不是丝毫对刘彦直没感觉么,为什么看到丫鬟给他擦汗,就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对,一定是自己看不惯他们这些男人的作风。

新落成的大房子外围还有一圈木质栅栏,此刻刘彦直就站在大门口眺望甄悦远去的背影,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绿竹跟了过来,酸溜溜瞄了一眼远去的甄悦,叹气道:“是奴家的不好,惹夫人生气了。”

刘彦直道:“她不是夫人,至少这个她不是。”

绿竹听不懂,懵懂的看着心目中天神一般的太师大人,大眼睛眨啊眨的仿佛会说话。

“夫人已经不在了,死在秦朝了。”刘彦直道,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绿竹更加确信太师大人是天神下凡,他的夫人死在秦朝,那他不得活了一千多年,能给神仙当侍妾也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事实上不但绿竹是刘太师的脑残粉,广大百姓们也深深敬仰崇拜刘彦直,不是因为他打败了张弘范,拯救了大宋朝,而是这位朝廷一品大员没有架子,总是和群众打成一片,背着弓箭进山打猎,扛着斧头伐木砍树,赤着脚开荒播种,甚至挖土烧制陶器,这些本该猎户匠人农夫干的活儿,他洋洋在行。

不是刘彦直喜欢干活,而是他必须起到模范带头的作用,三十万宋人移民流求,可不是每家每户都带着坛坛罐罐,桌椅板凳的,大多数人只带了很少的行李和口粮,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没有一个高效的政府是不行的,而朝廷的两位丞相文天祥和陆秀夫都是文人出身,不善此道,所以“八仙”就得扛起这个责任。

在刘彦直的推荐下,党爱国出任大宋朝工部尚书兼流求路转运使,亲自规划指挥高雄府的建设施工,他一身本领终于派上用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带着一群官员到处视察指导,在他的操持下,高雄的城市规划有板有眼,居民区,行政区、商业区,军事区划分清晰,主干道宽阔,两侧有排水明沟,居民区的下水道体系也很发达,台湾多雨,排水系统做不好就会内涝,为了百年大计,必须把看不见的部分先做好。

党爱国最大的贡献是“发明”了轮窑生产红砖,中国自古使用的建材是青砖青瓦,而红砖是欧洲人的传统建筑材料,两种砖头各有优点,但当下急需砖瓦,那么生产效率高的红砖是更佳的选择。

轮窑和烧制青砖的砖窑不同,连续作业,产能巨大,再配上一台畜力挤砖机,一窑能产出十万块红砖,足够供应宫殿、民居、军营、城墙的建筑需求,一栋栋红砖建筑物拔地而起,宋宫也是完全用红砖红瓦建造的中式宫殿。

高雄府一派蒸蒸日上的火热景象,港内海船桅杆如林,每天都有船只从广州、漳州方向来,带来大批新移民和物资,城内的市集也建立起来,百姓交换商品,寻找工作,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大宋朝在流求扎下根来,先前逃亡到占城的前丞相陈宜中闻讯来投,被张世杰排挤走的前任殿前司都指挥使将江钲也从福建赶来,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一概照单全收,委以重任。

人多了,事就来了,不甘寂寞的陈宜中纠集一帮老部下,开始争夺权力,他先将矛头对准了刘彦直,唆使御史进行弹劾,说他行为不遵,有失官体,秽乱宫闱,贪污受贿,邀买人心,意图谋反。

第四十四章 弹劾

陈宜中,两浙东路温州府人士,少年时候作为太学生就因上书弹劾权臣丁大全而闻名天下,并称为六君子之一,从政之后也彰显了他与生俱来的政治斗争上的天赋,先是投靠贾似道青云直上,贾似道倒台后立刻反戈一击,升任丞相,谢太后被迫投降,将行朝委托给陈宜中和江万载,就在流亡过程中,这位丞相依然不忘内斗,排挤文天祥,贬走陆秀夫,当第一位小皇帝因坠海惊惧而死后,陈宜中借口去占城借兵,一去不复返。

如今,流亡朝廷起死回生,崖山大胜,连克广、泉二州,诛杀蒲寿庚,逼走张弘范,又在流求稳固立足,打开局面,远在占城的陈宜中便匆匆赶来,企图重新掌权。

但是右丞相的位置已经被文天祥坐了,不可能让出来给陈宜中,而且陈宜中作为前任丞相,不可能担任较低的官职,于是朝廷经过商议,任命陈宜中为平章军国重事。

这个官衔是北宋时期设置的,地位在丞相之上,只是一种最高荣誉,不参与朝堂决策,但在南渡之后,平章军国重事就变成了朝廷的最高实职,韩侂胄,贾似道都曾经担任过这个职务,独揽军政大权,如今陈宜中出任平章军国重事,在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在里子上,谁的利益也都不受损害,毕竟军政大权的归属已经划分完毕,陈宜中这个平章军国重事再次成为荣誉职务。

崖山之后,朝廷内斗的趋势又开始显现,流亡政府什么都好,就是冗员太多,而且都是有品级的官员,这帮人打仗不行,干实事也不行,在行的只有吟诗作赋、饮酒品茶狎妓,以及互相倾轧,争权夺势,文天祥和陆秀夫都是实干派,不用他们,陈宜中来了之后立刻将这帮人收拢起来。

高雄港内的一艘画舫上,平章军国重事陈大人和一帮穿紫袍佩金鱼袋的三品以上官员齐聚一堂,把酒言欢,在座的都是不得志的散官,有品级无差遣,俸禄又少,唯有抱紧陈宜中的大腿,才有一点出头的可能性。

陈宜中尚在收集情报阶段,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大事,对于朝廷的基本情况需要重新了解。

散官们七嘴八舌一通说,陈宜中有了大致了解,目前朝廷分为三个派别,实力最强的依然是以枢密副使,行军元帅总督兵马使张世杰为首的武将派,其次是文天祥和陆秀夫为首的文官们,第三股势力是新加入的一群妖人,他们代替了原先的后党,成为和杨太后、小皇帝最亲近的人,虽然人数最少,但那个叫刘彦直的家伙出任殿前司都指挥使,手上有兵权,实力不可小觑。

陈宜中在政坛上摸爬滚打多年,立刻做出决断,先拿后党开刀,把殿前司捏在手里,文天祥和陆秀夫并不是自己的对手,论资历,论能力都差了很多,摆平这俩人也不难,剩下一个张世杰嘛,可是留着,毕竟还得有人打仗不是。

他手上有两张牌,一是监察御史,二是江钲,监察御史自不用说,专门咬人用的合法工具,江钲是江万载的儿子,前任殿前司都指挥使,因与张世杰不睦被贬走,这是一枚重要的棋子,陈宜中都想好了,把刘彦直排挤下去,让江钲官复原职,掌握了禁军才能从容做事,毕竟流亡海外,皇帝年幼,兵权才是硬道理。

刘彦直身上可抓的把柄实在太多了,其人平素喜欢和百姓、军士同吃同住,下田插秧,进山打猎,往轻里说是行为不端,有失官体,往重里说就是邀买人心,意图谋反,还有他经常出入宫禁,和小皇帝身边的女官过从甚密,一个秽乱宫闱的帽子扣上,一点不冤枉。

“暂且就这么办吧。”陈宜中道。

“大人,怕是不起作用,反而打草惊蛇啊。”有明白事理的官员劝道,后党乃是实权派,言官轻飘飘的几句话肯定扳不倒他们,反而会引起疯狂的报复。

陈宜中笑而不语,他心里有数,天之圣眷算什么,民意军心算什么,只要犯了大忌讳,哪怕功比天高也是白搭,当年岳飞是怎么死的难道大家都忘了么,众口铄金,谣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只要不停的宣扬刘彦直要谋反,说的多了,官家自然会起疑。

但是谁来出头成了一个大问题,在座的官员都是人精,出谋划策可以,冲锋陷阵不行,于是弹劾刘彦直的重任就落在了以为年轻的监察御史身上,此人名为吕越礼,是昔日襄阳守将吕文焕的同族侄孙,吕文焕苦守襄阳五年后叛降,成为伯颜的马前卒,吕家满门皆降,唯独这个吕越礼孤身南逃,不久前才在广州跟上大部队,年轻人一根筋,脾气冲,用来当枪使最合适了。

大宋行朝在流求站稳了脚跟,各项法度也日益回归正轨,经过多次高层博弈,文武官员的职务有了新的调整,文天祥不再兼任枢密使,把这个位置让给了张世杰,自己只担任右丞相,文武分开,避免大权独揽,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件好事。

每日右丞相都会在都堂之上处理日常性政务,每隔七日,文武百官在朝堂上向皇帝汇报工作,称为朝会,每逢朝会,平章军国政事陈宜中就会参加。

次日,朝堂之上,监察御史吕越礼向皇帝上书,正式弹劾殿前司都指挥使刘彦直一干人等秽乱宫闱、意图谋反。

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但弹劾刘彦直,还把八仙全部给装进去了,吕越礼理直气壮,斗志昂扬,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直挺挺的跪在朝堂上,大有朝廷不立刻诛杀奸贼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陈宜中暗道不好,这个小吕立功心切,树敌太多,不但参刘彦直,还把党爱国等人也参了,这是摆明了要得罪太后啊。

小皇帝不懂事,坐在龙椅上只顾玩,坐在帘子后面的杨太后也慌了神,自家经常招工部尚书太子少师党大人进宫来给皇帝讲课,难道这也要避嫌?这就叫秽乱宫闱?

得亏刘彦直等人不在场,要不然以着他的脾气今天朝堂之上就会有血光之灾。

按照大宋律条,监察御史弹劾任何级别的官员都是合法的,必须按照程序处理,杨太后定了定神道:“文丞相,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文天祥也是从基层一步步上来的官员,对这一套打击政敌的路数熟悉的很,如果直接处理吕越礼,那么陈宜中等人就得逞了,如果按照程序调查取证,那么必然会寒了忠臣良将的心,他沉吟片刻道:“本官想请吕御史去四下走一走,看一些东西,还请陈大人做个见证。”

吕越礼接受了,他的大招已经放出来了,不管对方怎么回应,自己的目的都达到了。

事到如今,陈宜中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文天祥又请太后带着小皇帝一同前去,杨太后明白这是文天祥的对策,欣然答应。

太后和皇帝在丞相、平章军国重事等大臣的陪伴下,轻车简从,没带仪仗,只有十几个带御器械随从护卫,一行人前往高雄府库,这里是大宋行朝的命脉之一,储存着几乎所有的粮食、钱银和兵器盔甲,如果府库失火,那么三十万军民就得活活饿死。

路上车水马龙,道路平整,夯土压实的路面上铺着一层碎石子,这样即使下过暴雨之后也不会泥泞,而且道路两侧有排水明渠,远处一排排红砖房屋,那是朝廷免费分发给百姓居住的,连行宫都是用这种红砖砌成。

“如果没有党大人发明的红砖,三十万军民至今还在海上漂浮,亦或是住草棚木屋。”文天祥淡淡说道。

吕御史冷哼一声,陈宜中不置可否。

车驾抵达府库,守卫库房的官员前来迎接,文天祥吩咐他把武库中的火箭取来。

片刻后,一具硬木打造的导轨架送到众人面前,架子上摆着五枚铁皮卷成的尖头细长圆筒,中间和尾部头类似箭矢羽翼的铁翅膀。

“这是兵部军器监根据党大人的图纸制造的飞天神火箭,可飞三千步远,无论是陆战攻防还是海战,都是第一等的犀利火器,由此利器,我大宋水师必将无敌于海上。”

吕越礼低声道:“奇技淫巧而已。”

陈宜中捋着胡子不说话,老奸巨猾的他已经明白,这次弹劾已经失败。

文天祥又让库官拿出账册来,汇报一下粮食库存情况。

库官说库中有粮十万石,以每人一日半斤米来计算,尚够三十万军民吃三个月之久。

文天祥再问:“崖山之战时有多少存粮?”

库官想了想道:“崖山时存粮已尽,只有干粮和盐菜。”

文天祥又问:“如今存粮中有多少是从广州和泉州运来的。”

“回禀大人,广泉二州运来的粮食早就吃完了,现在府库中的粮食都是太师变出来的。”

“陈大人,吕大人,可听清楚了?”文天祥略带讥讽的说道。

“妖道,妖道啊!”吕越礼忽然捶胸顿足起来,“妖孽当道,大宋危矣”。

文天祥道:“吕大人每日养活妻小的俸米,可都是妖孽变出来的,我看不如就把吕大人的俸米停了吧。”

行朝流亡海外,官员们的俸禄都折合成粮食发放,吕御史每月能领取一百斤大米,养活一家四口略微困难,但也不至于饿死,如果停了俸米,下月全家就得喝西北风。

第四十五章 蒸汽时代

吕御史果然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硬汉,驴脾气上来才不管妻儿的死活,他表示宁死也不吃妖孽变出来的粮食,还说粮库里那些大米说不定都是砂石瓦砾变成的,吃下去暂时没事,时间久了肠穿肚烂,必死无疑。

在场官员们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这纯粹胡搅蛮缠了,刘太师在崖山之战中确实变出了几十万斤的清水,但这些粮食其实不是他变出来的,而是朝廷派船去占城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占城稻,假托太师变粮食之说,是为了给三十万军民吃个定心丸,毕竟没什么能比神仙坐镇更让人放心的了。

以陈宜中的政治智慧,当然明白这一回合失败了,他是打算偃旗息鼓,可是文天祥却得理不饶人,继续带着大家参观,中途退出也不行,毕竟皇帝和太后都还在呢。

这回参观的是工部军器所,这本是工部下属的一个制造盔甲弓弩刀枪的作坊,但现在已经成为行朝最大的机构,拥有上万工匠,无限制调拨钱粮的权力,以及皇帝、太后和左右丞相、大元帅的全力支持。

本来陈宜中是打算扳倒刘彦直之后再对军器所下手的,工部大权独揽,占据了行朝八成的人力物力开销,这还了得!军器所的大工匠每月有五百斤的俸米,比四品官员的收入都高,一帮赋闲的冗员早就看不惯了,只是没有合适的发难机会而已,因为军器监有禁军把守,闲人莫入,一时半会还没找到把柄,现在文天祥主动带他们参观,可是天赐良机。

军器所设在海边一处空地,距离老远就能看到高高的细长圆形空心砖塔,每天都有黑烟冒出,宋人不认识那是砖砌的烟囱,谣传说是仙人造的巨型炼丹炉。实际上烟囱下面的建筑物和炼丹炉也差不多,那是党爱国设计建造的炼钢厂。

圣驾莅临军器所,在此主事的工部尚书、太子少师党爱国亲自迎接,带领大家参观这几个月以来的成绩,先视察的甲弩坊,这是军器所下属的一个作坊,生产最新型的锁子甲和突火枪。

宋军装备的铠甲不输于金、元,弓弩的质量也不亚于蒙古人的复合弓,所以朝廷的将帅们都认为兵器上并无改进之处,但是看到一领领用细密铁环编制而成的锁子甲时还是大吃一惊。

唯有陈宜中不屑一顾,锁子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西域诸国都能生产,这种铠甲胜在柔韧轻便,能随体而动,但是对于斧、锤等钝器打击基本没有防御能力,而且制作繁琐,耗时耗力,得不偿失。

党爱国何等的机智,早已看出今天的视察来者不善,他笑吟吟道:“西域锁子甲通常都是四连环,六连环已经是稀罕之物,但甲弩坊生产的锁子甲都是八连环,蒙古军中只有张弘范这样的大将才穿的起。”

有那识货的人频频点头,锁子甲也分三六九等,四连环的相对稀疏,六连环的就强上许多,八连环的致密紧凑,乃是锁子甲中的上上品,但是制作也更加繁琐,掌握这门技术的工匠本身就不多,即便是熟练工匠制作一领八连环锁子甲也需要一年的时间,这还不算工本费,锁子甲的原料是一枚枚细小的扁平铁环,这些铁环需要工匠用铁丝一个个的加热、锻打、扭曲、焊接而成,工作量可想而知。

仿佛猜到众人所想,党爱国道:“甲弩坊每日可产锁子甲一百领。”

众人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起码需要上万个工匠吧,但整个军器所也不过就这些人,不可能全部用来生产铠甲。

陈宜中是当过丞相的人,考虑问题更加全面,他断定党爱国在夸大其词,制作这么多铠甲首先需要的是铁,但流求根本就没有铁矿!

“党尚书,能否参观一下作坊,看看匠人们是如何制造的。”陈宜中冷笑着提出要求,他料定党爱国会吃瘪,而文天祥会打掩护,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党爱国欣然同意。

制造锁子甲的工坊在一处用红砖建造的巨大房子里,离得老远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党爱国也不解释,领着众人进门,站在门口欣赏他的杰作。

车间内,几台钢铁机器正在蒸汽机的驱动下工作着,从隔壁炼钢厂的炼钢炉中炼出的钢坯进入水箱式拉丝机,拉成长长的钢丝,然后被车床截成均匀的一段段,冲压成扁平的钢环,趁热链接成三尺宽的钢布,最后的环节才是手工制作,匠人们按部就班的将这些钢布制成锁子甲上衣,领口和袖口用棉布包裹,内衬一层丝绸。

另一侧的机器里,一顶顶铁盔正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这是冲压出来的铁盔,没有红缨尖顶和凤翅抹额,但是内衬牛皮,另有皮条用于扎在下颌处,盔上还有一个冲压的宋字,工匠拿着毛笔蘸着红漆,挨个给这些宋字上色。

众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不用人工,全凭机器,这到底是仙法还是妖法!

吕御史似乎变成了哑巴,陈宜中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词儿来挑毛病,他虽精于内斗,但大面上的问题看得清楚,大宋兵器犀利,将来收复故土,大家都有的官做,总比在这小岛上争权夺势要强。

事到如今,想鸡蛋里挑骨头的人都改变了立场,一个个就像是走进了科学少年宫的小学生,急不可耐的想看到更新鲜更离奇的玩意。

党爱国满足了他们的需求,在靶场上演示了军器所的镇店之宝,镇国大将军炮。

这是一门用青铜铸造的火炮,采用了空腔注蜡技术,铸造过程中不会形成气泡砂眼,火炮打磨抛光过,外表锃亮光滑,精美绝伦,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现场演练的炮兵是禁军中挑选的膀大腰圆之士,四名炮手操作一门大将军炮,炮身上有两个耳,正好卡在炮车两侧的凹槽里,炮车装有铁箍木轮,可以人推马拉,也可以装在战船上使用,士兵们推着炮车来到海边,构筑炮兵阵地,将炮车尾部的驻锄埋在土里,拿出一个木制的规尺像模像样的测量了一番,调整了炮口的高度,然后用烧红的钢钎引燃了药室的发射药。

一声巨响,炮口火焰四射,一枚炮弹出膛了,眨眼间就落在远处的海里,溅起一股高高的水柱。

小皇帝赵昺当场就吓哭了,按说皇帝也是从小见惯了大场面的,刀光剑影见的不少,但如此震耳欲聋的炮声来的太突然了,别说他一个七岁的孩子,就连陈宜中都差点当场尿了。

炮手测量了距离,报告说打到一百丈的距离。

这下陈宜中明白为什么张世杰会大力支持工部占用钱粮了,军器所生产的火炮实在是犀利至极,这种炮无论用在陆战还是海战,都远远胜过蒙古人的所有武器,什么回回炮,床弩,轻骑马队,统统不在话下,海战更是占尽优势,距离百丈一炮就能打沉敌船,由此利器,大宋必将称霸海上。

陈宜中还在畅想之中,第二炮又响了,原来这门炮还是子母结构,炮身后部是活动的,有分解式弹仓,每个弹仓都是统一规格,装有一枚八斤重的圆球形铸铁炮弹,以及一个用布包装着的优化配方的发射药,只要弹仓供应的上,战斗射速可以高达每分钟二十发。

一干官员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党爱国还嫌他们受到的惊吓不够,介绍道:“这种八斤镇国大将军炮是陆战用的小炮,海战用的是口径更大的镇国公型大炮,可以打五百丈远,用开花弹的话,一炮下去,能歼灭一个列队整齐的蒙古千人队。”

众人点头如捣蒜,都露出崇拜敬仰的神色,就连吕御史也收敛了气焰,虚心听讲。

“工部正在建造新的战舰,一艘战舰,能装这样的炮三百门。”党爱国依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的战舰叫战列舰,小一点的装二百门炮,叫巡洋舰,还有一种船,可以在海中潜行,名曰潜艇,可以从海口进入内河,一直开到蒙古人的眼皮底下。”

有人发问,潜艇没有露在外面的风帆,如何前进。

“用电,电池,你们不懂的。”党爱国道。

这些发成果都是他一手建造的,江东大学历史学教授的本事其实不在写论文,而在钻研各个朝代的穿越与种田术,党爱国用了十年时间研究穿越者如何在古代迅速建立蒸汽文明,这是一个系统繁杂的过程,欧洲人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完成,党爱国用几个月的时间就初步完成了蒸汽机、钢铁厂和兵工厂的建造,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首先他有大宋朝廷的全力支持,民间的铁匠,军队中制造盔甲兵器的匠人,以及大批的民壮全都无偿调拨使用,只需一天管两顿占城稻做的干饭即可,他先建造的是烧制红砖的轮窑,有了快速生产的红砖红瓦,优先建设炼钢炉。

宋代已经有成熟的炼铁技术,也能炼制比较优良的钢,但效率不高,能耗极大,党爱国建的是十九世纪才发明出的转炉,炼一炉钢只需要半个时辰,而且是脱磷脱氧的优质高碳钢。

炼钢用的煤炭来自于流求北部的煤矿,铁矿石来自山里的铁矿,台湾的煤铁资源都不够丰富,但对大宋行朝来说已经足够,每天都有船只从北部开来,运来一船船煤炭,每天都有大量的铜铁矿石从山里靠肩挑人扛运出来,送入军器所的炼钢炉。

有了煤,就能练出焦炭和煤气,有了焦炭就能炼钢,有了钢,就能拉出钢丝,有了钢丝就能编织锁子甲,当然锁子甲只是副产品,拉丝机更大的用场是拉制铜丝,用来绕发电机的线圈,用来做通讯电缆;而钢材的作用也不止是生产铠甲兵器,更多的板材源源不断的送往港口的造船厂,用以建造铁甲兵舰。

或许留在这个时代也不错,统一全球不在话下,这是党爱国偶尔浮在心头的野望。

第四十六章 祸起萧墙

党爱国的心声自然不足外人道也,此刻前来参观视察的所有人都被深深的震撼,继而是无限的憧憬,有了犀利的子母火炮,有了铁甲兵舰,有了能在水下航行的潜艇,收复故土河山就不再是遥远的梦,而是每个人在不久的将来都能亲自见证的未来。

吕御史心服口服,羞愧难当,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远远跟在队伍末尾不敢出声,陈宜中也一副心灰意懒的模样,文天祥见效果已经达成,并不出言讽刺,结束参观,打道回府。

回到朝堂之上,吕御史撤回了自己的上书,并且当场请辞,情愿去军器所担任一名普通文书,文天祥当然不会批准,好言抚慰一番,此事就此作罢。

当晚,丞相府外,红砖红瓦的屋檐下挂着两盏灯笼,一名老军拄着水火棍站岗,巡夜的禁军不时从门前经过,附近就是皇宫大内,周边住着的也都是朝廷大员,但戒备并不森严,毕竟敌人远在海峡对岸,一年半载不会有危险。

一顶小轿悄然来到府外,常随递上名帖,老军送了进去,片刻后府门大开,将轿子迎了进去,文天祥一袭便装脚踩木屐,手中还握着书卷,在院子里等候着这位不速之客。

老夜访的居然是政坛上的死敌陈宜中,两人见礼,进屋叙话,一番客套后,陈宜中进入正题,正色道:“文山先生,大宋危矣!”

文天祥一怔:“此话怎讲?”

陈宜中道:“白日军器所一游,所见之物令人欣慰,有如此犀利战船火器,我大宋水师横扫宇内不在话下,但我想请问一句,国朝之内,谁能制衡他们?他日克复中原,他们若要废立皇帝,甚至取而代之,又有谁能阻止?如今皇帝尚且年幼,十年之后亲政,届时定然是血雨腥风啊!”

文天祥看了看苦口婆心一脸严肃的陈宜中,忽然放声大笑。

陈宜中脸色从青变红,正要拂袖而去,文天祥这才止住笑声,道:“陈大人多虑了,本相早有安排。”

“有何安排?”陈宜中道。

“不是什么军国重事,就不劳陈大人操心了。”文天祥轻飘飘一句话就打发了对方。

“既如此,告辞了。”陈宜中脸色铁青,一拱手转身就走,文天祥也一拱手:“恕不远送。”

出了丞相府,一抹阴笑就浮现在陈宜中脸上,这一计叫做挑拨离间,他就不信以文天祥的学识见解,会对这八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完全信任。

文天祥当然不会对八仙完全放心,他也安排了相应的对策,首先是解除刘彦直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职务,这一点不难做到,因为刘太师本身也不喜欢收束缚的工作,他向往的是“星辰大海”,所以主动肩负起海上贸易的重任,带领一个船队四处游荡,把闽粤之地不愿意臣服鞑子的百姓送到流求,把军器所生产的武器铠甲送到抵抗元武装手上,把工业品卖到高丽、倭国,换来金银货币,再去占城买来大量的粮食,偶尔还会劫掠几艘异国海船,小日子过得浪漫而拉风。

刘彦直不再执掌禁军,但刘汉东依然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手里掌握着宫禁的安全,而八仙中的两个女子都在宫中担任女官,辅佐杨太后教育小皇帝,至于其他人等,在党爱国的强烈要求下,建立了一所新的国子监,不但招募大臣勋贵的子弟,也面向民间良家子弟招收学生,这也罢了,毕竟用人之际,可据听他们几个人从不教圣贤书,教的都是奇技淫巧,格物数学之类,这就让文天祥不满了。

宋朝的皇宫向来以精巧见长,在面积上远不如汉唐,也不如后世的明清,流求行宫临安的皇宫要小上许多,只有五进院落,服侍太后和皇帝的太监宫女不过百人而已,往日那些繁文缛节都取消不用,大臣要觐见皇帝,只需要临时通禀即可,就跟老百姓串门差不多。

次日,文天祥照例去宫中觐见皇帝,他很关心小皇帝的教育问题,生怕被人带坏了。

果不其然,皇帝没在御书房念书,据太监说去海边玩了,文天祥听了大惊,水火无情,万一皇帝溺水了怎么办!他急忙去面见太后,可是在后宫门前被太监拦住。

“太后在读书,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太监战战兢兢道,“丞相就别难为小的了。”

“太后读什么书?”文天祥皱起眉头,杨太后最近似乎不大正常,据说总召党爱国进宫商量事情,莫非这会儿也是在和党爱国密谈?

“小的不知道。”太监嘴很严。

文天祥拂袖而去,坐上轿子直奔海边,找了一个时辰才找到小皇帝的下落,远远的一片平坦的白沙滩上,赵昺正穿着小裤衩,拿着小铲子建沙丘堡垒玩呢,旁边两个女子,身着寸缕,胴体几乎完全暴露在外,何止是伤风败俗,简直是妖女下凡!

“成何体统!”文天祥气的两眼发黑,一跺脚,直挺挺倒下去,侍从赶紧掐人中,灌凉水,撸胸口,好一阵文丞相才缓过来,大放悲声:“大宋危矣,这简直就是妲己再世啊。”

流求天气炎热,这会儿正直夏季,盖屋的伐树的工人们只穿一条犊鼻裤还热的不行,但朝廷一品大员就得穿着长袍大袖的官服,头戴纱帽,丝毫马虎不得,文天祥又怒又热,急火攻心,不昏过去才怪。

他看到的两个妖女正是关璐和甄悦,二女闲得无聊,自己手工缝制了三点式比基尼泳装,带着皇帝来海边避暑玩水,反正服侍之人不是宫女就是阉割了的太监,被认看见也无所谓,只是没想到被文丞相看到,还把对方气了个半死。

文天祥并没有立刻上前质问斥责,反正皇帝还在稚龄,暂时不会被美色迷惑,倒是杨太后那边比较危险。

“去国子监。”文天祥低声道,他需要仔细盘算应对之策。

国子监的规模也不大,学生分为三个班,初级班都是开蒙的幼童,中级班是少年,高级班由原先的太学生组成,文天祥没有惊动他人,悄悄来到初级班窗外,看到那个叫李驹的少年在黑板上写了一排排蚯蚓昆虫般的文字,并教幼童们发音:“啊,窝,俄。”而文天祥的一个庶出的儿子就在其中,还朗朗上口的跟着念。

放着百家姓、千字文不教,学什么番邦文字!文天祥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这是要教坏我们的下一代啊,但他依然隐忍不发。

过了几日,文天祥布局完毕,在军器所里安插了眼线,又收买了一名宫中太监,经过数日监控,终于发现一件让他无比崩溃的事情。

党爱国持有杨太后赐予的玉牌,可以昼夜出入宫禁,据工部衙门和军器所的人说,尚书大人经常彻夜不归,不晓得睡在哪里。

看来吕御史所说的秽乱宫闱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丞相府内,陆秀夫和张世杰正襟危坐,大宋行朝的三位顶梁柱今天聚到一起,商讨的是如何清君侧。

文天祥将自己掌握的情况叙述了一下,两位同僚都深以为然,虽然八仙没有贪污纳贿,没有卖官鬻爵,没有欺男霸女,也没有专权揽政,但他们的危害比历史上任何奸臣权臣都要大的多。

“养虎为患,罪责在我,此事过后,我当辞去丞相之职。”文天祥痛心疾首道。

“丞相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也,不知大人有何良策?”张世杰出言安慰。

“功过相抵,礼送出境。”文天祥道,“如果杀之,怕是要引来滔天祸患。”

张世杰摇头:“请神容易送神难,依本帅之见,不如设宴款待七人,暗地埋伏刀斧手,摔杯为号,将他们剁成肉泥,待那刘彦直从海外归来,用军器所铸造的大将军炮装开花弹轰击他的车驾,就算是神仙也躲不过雷霆一击。”

陆秀夫道:“大善,除掉八妖人之后,就说是八仙飞升归位,吾等要给他们立碑列传,不能以乱臣贼子称之,不然大宋的脸面就没了。”

文天祥和张世杰都深以为然。

“军器所的匠人们学会了铸炮,造甲之技了吧?”张世杰关切的问了一句,他不关心党爱国的死活,但是水师的大炮不能断了供应。

“放心,党贼从未藏私,无论是烧砖还是铸炮造船,总是倾囊相授。”说这话的时候文天祥心头黯然,他真的不想杀这些人,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士大夫的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四十七章 内讧

虽然心理斗争激烈,但文天祥等人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八个妖人,因为这八个人损害的已经不仅仅是赵家的统治,汉人的江山,而是儒学的统治地位,读书人的根本利益,从这个层面来说,他们甚至比蒙古鞑子的破坏力还要大,为了子孙后代,为了华夏千秋,必须剪除之。

兹事体大,必须谨慎从事,三人密谋了一夜,制定了详细稳妥的计划,只有最核心的亲信才知道计划的内容和目标。

皇宫大内,三更天,党爱国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小心翼翼的将被枕的麻酥的胳膊从杨太后脑袋下面抽出来,仔细端详身畔肤如凝脂的尤物。

杨太后本是宋度宗的妃子,宋度宗从小智力水平低下,因为是唯一皇族继承人才当上皇帝,在任期间重用奸臣贾似道,不理朝政,昏庸无道、荒淫无耻,全部精力都放在后宫生活上,好色皇帝挑选的后妃自然在容貌身材上不会差,杨淑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后妃之一,为皇家生下一儿一女,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但看起来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

三十多的少妇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宋度宗死后,杨太后一介女流承担起行朝名义上最高领导人的责任,担惊受怕的日子过了整整四年,直到八仙降世,崖山一战拯救了大宋,她的苦日子才算到头,八仙中最有神仙风姿的当数党爱国,风流倜傥,学识渊博,浑身上下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自打第一眼,杨太后就芳心暗许了。

行朝在流求扎根之后,党爱国更是立下大功,这个神奇的男人发明了红砖,给千万百姓建造了遮风避雨之所,皇宫也是他设计建造的,杨太后也是正常的女人,她需要男人的慰藉,但是身边除了太监就是禁军,这些人要么不是男人,要么身份太低,堂堂太后即便是偷情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不是,身为八仙之一的党爱国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傍晚,党爱国在宫中给太后讲课完毕,不知不觉间发现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都不见了,杨太后含情脉脉,酥胸半露,党教授也是正常的男人,安太财团的太子爷,平日身边不乏名模名媛之类,穿越以来也是饥渴难耐,杨太后投怀送抱,他岂有不笑纳之理,对他来说,太后只不过是寡妇而已,无论找男人还是再婚都是合理合情合法的,自己不过是做了件好事罢了。

当然,大宋的太后是不可能下嫁给大臣的,所以两人就成了一对野鸳鸯,经常在后宫幽会,起初不敢留宿,来一发就走,后来发现大臣们都忙于政事,基本忽略对后宫的关注,胆子就大了起来,现在都敢彻夜留宿了。

床头点着一根红烛,豆苗般的火焰摇曳着,党爱国不禁有些恍惚,穿越这么多次,这次时间最长,成就也最大,且不说拯救了一个国家,光是睡了太后这一条就够吹一辈子牛的了,就是感觉缺点什么,对了,缺一斗优质的烟草,回头得想办法弄些烟草的种子,在流求种上几万亩烟田,供应自己抽烟之外还能创造经济价值。

杨太后醒了,她从被子里伸出两条滑腻的胳膊揽住党爱国的脖子,冲他撒娇卖萌:“尚书大人,奴家还要…”

党爱国翻身过来,掀开杨太后的红肚兜,正要动作,忽然愣住了,眼前浮现出虚幻的场景,一队禁军冲进来将自己从杨太后肚子上揪起来,像拖一条死狗般拖到院子里,手起刀落,一刀斩了。

“不好!”党爱国赶紧爬起来穿衣服,把杨太后吓一跳:“怎么了,党郎。”

党爱国穿裤子,稍微镇定心神,他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但并不精准,这幅画面也许会发生在几分钟之后,也许会发生在几周、几个月之后都有可能,但可以确信的是,纸里包不住火,他和太后秽乱宫闱的事情必将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