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话说的,分明是个慈母。

到底是十月怀胎,母女情分的深浅上,盈玥也不好恶意揣度什么,只温温笑了。

说着,令妃便吩咐身旁太监:“快去吧馥苏里和丰克里都唤来。”

“嗻!”

丰克里便是九公主了。作为现下乾隆陛下最小的女儿,她还是很得宠,九公主性子活泼,很得宫中上下喜爱。

盈玥起身,与两位公主互见了平礼,九公主笑得甜美,七公主看着她,神色分外欢喜。

令贵妃笑着道:“若是合得来,不妨日后常常来往。”

九公主丰克里笑嘻嘻道:“我倒是想亲近十一嫂,不过担心十一哥不欢迎。”十一阿哥那抠门性子,实在不讨这位小公主的喜爱。九公主这般年纪,自然更喜欢出手大方的哥哥。

嗯,盈玥也是,她最喜欢的哥哥便是福灵安了。

盈玥笑着道:“十一阿哥白天又不在,两位妹妹只管来便是。”

九公主一愣,这才明白十一福晋邀请是她与七姐二人。九公主歪着脑袋道:“十一嫂跟别人不同些。”别人都不喜欢她七姐。

九公主活泼、七公主温柔,一对美人坯子,盈玥自然都喜欢。不过她俩的老妈,盈玥就谢敬不敏了。这位令贵妃娘娘披着圣母白莲花的皮,肚子里的算计只怕比任何人都多。

令贵妃忽然唏嘘道:“今早翊坤宫请安,顺贵人迟了一刻钟,皇后娘娘发了怒,生生给罚在殿外冰天雪地里跪着。也不知这会儿子叫起了没。唉,她腿上的伤才刚好,哪里禁得起这样罚跪?”

是吗?这一大早的,翊坤宫竟上演了一出撕逼好戏啊!

“顺贵人怎么会迟了?”盈玥忙顺着令贵妃的话问下去。

令贵妃别有深意地笑了:“昨晚是顺贵人侍寝。”

呵呵,顺贵人素日折损了一个宫女,但却借着流言,反而哄着得到了皇帝的怜爱,恩宠蒸蒸日上。最近都连续侍寝三日了。

令贵妃柔声叹道:“也不怪顺贵人迟了,皇上素来睡得晚,顺贵人从旁伺候着,自然也睡得晚。一时不慎睡过了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嫔妃侍寝,都是被专门的轿子抬去养心殿的,完事后并不能直接睡在养心殿,而是要穿好衣裳,再被送回自己的宫苑。

这一来一回折腾,的确是很晚了。

若是没人叫醒,的确很有可能睡过头。

可顺贵人身边恁多宫女太监,难道都忘了要早早叫醒自家主子,别迟了中宫请安吗?

盈玥笑了,这分明是蓄意藐视中宫。

皇后是什么性子,岂能容得下?

“不只是顺贵人被罚跪,连颖妃都遭了皇后申斥,罚了半年俸禄呢。”令贵妃满是同情之色。

盈玥:那还真是无妄之灾。

令贵妃摇头叹息:“本宫与舒贵妃虽担了协理六宫的名儿,竟也劝阻不得,只得灰溜溜回来了。”

九公主吐着舌头道:“额娘,您别管顺贵人了。就算她跪断了腿,也不干您的事儿。”

“话不能这么说,同在宫中,能帮自然还是要帮一把的。这冰天雪地的,万一跪出点好歹来…”令贵妃唏嘘着,满脸都是怜悯之色。

令贵妃连忙问身旁的张太监,“皇上可下朝了?”

张太监道:“回贵主的话,年底朝政繁忙,皇上只怕一时半会下不了朝了。”

令贵妃愁容难掩,“你且去养心殿外候着吧,等皇上一回来,即刻禀报。”

“嗻!奴才这就去!”

令贵妃一脸怜色:“如今能救顺贵人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呵呵,把告状这种事情说得这样悲天悯人的,也就只有白莲令娘娘了。

顺贵人懈怠请安,皇后罚得名正言顺。就算皇上亲自驾临,皇后也理直气壮。

只不过,宫里事儿,可不是理直气壮,便能占上风的。

乾隆本就不喜皇后的强硬性子,顺贵人又是新宠,皇后罚得这么重,乾隆肯会觉得皇后这是出于嫉妒,才假公济私,以此泄愤。

皇后就算是有理,在乾隆眼里也是没理的。

谁叫皇帝这种生物不讲理呢?

跟皇帝对上,皇后若肯服个软,自然可以轻松揭过。可皇后的性子,肯服软才怪!

忽然,盈玥心下一动,或许…出宫手谕的事儿,有着落了。

便辞别了令贵妃,往皇后的翊坤宫而去。

果然,就在翊坤宫殿外,顺贵人钮祜禄氏直挺挺跪在台阶,跪在冰冷的砖石上,一张小脸都冻青了。小脸上却满是不屈。盈玥暗道,你倒是好骨气。

顺贵人看到盈玥,登时脸色有些不善:“十一福晋,你来这里做什么?”

盈玥没有理会顺贵人,而是快步上了台阶,问李荣安:“敢问公公,颖妃娘娘也走了吗?”

李荣安冷哼一声,“颖妃娘娘还算懂规矩,认了罚,已经回咸福宫思过去了。”

颖妃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跟自己离心的贵人,跟皇后卯上。

“我是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烦请公公通禀。”盈玥客气地道。

李荣安狐疑地睨了她一眼,“今儿可不是初一十五!”

盈玥微微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她只会在初一十五来给皇后请安,只得垂首软语道:“是我往日懈怠了,还烦请公公通报。”

“那好吧。”未经主子示意,李荣安也不敢把个皇子福晋就撩在外头,便转身进殿通报了。

后头跪着的顺贵人冷笑道:“你在皇后这里,何曾得过半分好脸色?你这般低三下四跑来做什么?!”

盈玥撇嘴,真他妈聒噪!却笑着如花对顺贵人道:“我看你可怜,来为你求情呀!”

顺贵人却登时恼了:“谁要你求情了?还不快滚!”

盈玥眯了眯眼,怎么顺贵人好像很不希望有人帮她求情啊?

第一九九章、更年期的皇后

盈玥原以为自己要在外头被晾些时辰,没想到才盏茶功夫,李荣安便出来了,道:“皇后娘娘请福晋进殿。”

盈玥一脸古怪,皇后应该被顺贵人气得不轻吧?居然这么快就让她进殿。心下少不得更加谨慎了。

“给皇额娘请安。”盈玥恭恭敬敬见了个大礼。

皇后冷眼瞥了她一眼,“你倒是稀客,非初一十五的,居然来本宫这儿请安了!”

盈玥脸色尴尬:“从前是盈玥懈怠了,还请皇额娘恕罪。”

皇后哼了一声,“少跟本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说罢,你来到底是为什么的?”

盈玥低声道:“顺贵人…在外头跪了有一个时辰了吧?”

皇后脸色一沉,怒冲冲道:“连颖妃都不敢求情了,怎么?!你一个小辈儿难不成要插手六宫之事?!”

盈玥微笑着,不疾不徐道:“皇额娘,顺贵人失礼在先,您怎么罚,盈玥都不敢置喙一言半语。只是,皇上快下朝了,介时若赶过来…”

皇后脸一横,梗着脖子道:“皇上来了又如何?本宫又没做错!”

“是,您当然没有错。身为皇后,寻责六宫嫔妃之过,责无旁贷。可是…皇上不会这么认为,他会觉得您是小题大做,他会觉得您是出于嫉妒。”盈玥平静地将这番分析娓娓道来。

皇后脸色一变,不由大怒:“这个小贱人,一直不肯认错求饶,难道就是故意扛着,要等皇上来插手?!”

盈玥莞尔一笑:“娘娘素来英明,只是太容易被人激怒,便做出了得不偿失之事。”

皇后哼了一声,“若这样轻易放过钮祜禄氏,本宫颜面何存?!”

盈玥淡淡道:“您若不放过,等皇上来了,只怕您会更失颜面。”

皇后噎得脸都涨红了。

盈玥忙上前两步,近前低声道:“顺贵人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外头那样冷,再好的身子骨,只怕也得病一场。介时,您把她绿头牌多撤下些日子,岂不更解气?”

皇后微微一愣,忍不住打量盈玥,“你为何要帮本宫出主意?”

盈玥坦然一笑:“因为盈玥有事要求皇额娘。”

“哦?”说得直白,皇后却笑了。

盈玥道:“再过几日便是大福晋寿辰,我实在不放心,想要向皇额娘求一纸出宫手令。”

皇后微微一忖,顿时了然,“你是不放心咏絮那小妮子吧?”

“是。”盈玥爽快地承认了。

皇后哂笑,眉宇间不禁释然了,“也好,本宫不喜欢欠人情!”

盈玥笑了,皇后这是答允了。

皇后忙吩咐李荣安:“叫人把顺贵人抬回咸福宫,再给她随便叫个太医给她送点伤药过去!”

“嗻!”

处理就绪之后,不消一刻钟,外头便传来太监的高呼声:“皇上驾到——”

皇后连忙整肃衣鬓,起身迎驾。

作为中宫皇后,大清的主子娘娘,即便见了皇帝,也只需屈膝见个常礼既可。而盈玥却得行跪拜大礼——幸好今天膝盖上绑了护膝。

乾隆陛下老脸是有些尴尬的,下了朝便直奔皇后处来解救受到皇后刁难的顺贵人,结果呢,来到翊坤宫,却只看到皇后和小十一媳妇富察氏。

乾隆撑着老脸,肃色问:“顺贵人呢?”

皇后板着脸道:“臣妾已经命人送回咸福宫了,太医也替她传了。皇上若还不放心,大可亲自去瞧瞧!”

乾隆老脸尴尬极了,急忙瞥了盈玥一眼:“月娘也在,嗯,平身吧。”

“谢汗阿玛!”盈玥甜甜道。

乾隆不禁暗忖,小十一媳妇素来不常来皇后处请安,怎么今儿…便问:“可是你劝过了皇后?”

皇后面色一紧,忙看向富察氏。

盈玥笑着道:“回汗阿玛的话,本来是打算来劝劝皇额娘的。不过来晚了,盈玥来的时候,皇额娘已经叫顺贵人起来了。”

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乾隆微微露出讶异之色:“哦?这么说的话,顺贵人才跪了一个时辰,皇后就消气了?”

皇后淡淡道:“若是顺贵人早早认错服软,臣妾早就消气了!”

乾隆一愣:“皇后的意思,顺贵人难道还不曾认错?”终究是顺贵人迟了请安的时辰,哪怕再有理由,错了终究是错了。

皇后冷哼一声,道:“皇上方才是没瞧见,顺贵人端的是好骨气!大概出身高贵,不但骨头硬,嘴巴也硬得很!”

乾隆沉默了数息,才道:“顺贵人向来秉性温顺,皇后是否误会了什么?”

盈玥心中吐槽不已,顺贵人温顺?这阖宫里没有比他更高傲的了!只怕是仅仅在乾隆面前,才会温顺小意吧?

见皇帝竟然还偏袒钮祜禄氏那小贱蹄子,皇后不禁怒火中烧,一张脸都青了半边。

盈玥见状,急忙道:“皇额娘息怒,大约是您言语严厉了些,顺贵人当了那么多人的面,才会拉不下脸服软求饶。待过几日,顺贵人肯定回来给您赔罪的。”

皇后冷哼一声,“赔罪就不必了,以后少来气本宫便阿弥陀佛了!”

皇后这份冷嘲热讽的刻薄模样,叫乾隆不禁皱了眉头,心下却忍不住想,莫不是顺贵人在皇后面前当真不够恭顺了?这事儿,一个巴掌也拍不响。

“罢了!”乾隆摆了摆手,事已至此,朕也没那么多闲工夫管妻妾之间这点小龃龉,“既然事情已经了了,朕便不深究了!”

“富察氏,你好生劝劝皇后,让她少置点气。”乾隆正色吩咐道。

“是,汗阿玛。”盈玥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了。

然后乾隆陛下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皇后却气煞了,眼见着皇帝走远了,一把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李荣安,差人去瞧瞧,皇上是往哪儿去了?”

盈玥暗暗嘀咕,皇帝若回了养心殿还好,若真去了咸福宫看顺贵人,皇后肯定要气炸了。

“嗻!”

皇后气得直哼哼,“什么出身世家大族,本宫瞧她狐媚子作态一点不逊色包衣奴才!勾得皇上这般信她!”

盈玥低头瞅着自己鞋面上的缠枝绣纹,装聋作哑。

片刻后,李荣安急匆匆跑了回来,禀报道:“娘娘,皇上没去咸福宫,往东六宫去了!”

皇后一愣,旋即气歪了嘴:“继续盯着,看皇上是要去延禧宫还是承乾宫!”

“嗻!”

盈玥无语,作为皇后,这么盯梢皇帝,不太好吧?一个不慎,落个窥伺帝踪的罪名,哪怕是皇后,也得吃些挂落。

唉,怪不得乾隆不喜欢皇后,哪个男人喜欢被老婆盯着?

盈玥只盼着乾隆去找令白莲了,千万别去承乾宫。否则皇后这份恼火,就得烧到小姨妈身上了。

唉,皇后啊皇后,都这把年纪了,酸劲儿还真么大!

话说,这该不会是更年期了吧?

嗯,很有可能!盈玥暗暗点头。

“主子娘娘,皇上御驾停在了延禧宫外!”

盈玥松了一口气。

皇后却气得火冒三丈,“一把年纪、徐娘半老,还整日狐媚不休!她还想再生个阿哥不成?!”

盈玥心中默默吐槽,介个应该是不可能了。

第二〇〇章、福康安的辣眼收藏

欣赏了更年期皇后的花式发作,讨走了出宫手令,盈玥便施施然回阿哥所了。

不过她没回头所,而是钻进了四所殿。

也就是福康安的住处。

作为一个外姓男子,竟然能住进阿哥所里,乾隆陛下对福康安的恩宠,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福康安的妾万氏忙出来迎接,“叶妹妹扭伤了腰,不能出来迎接福晋,还请福晋恕罪。”

盈玥一愣:“好端端的,怎么会扭了腰?”

万氏脸上一阵燥红,“这个…昨晚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

“额…”盈玥也是过来人了,看着万氏这般脸色,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污污的内涵?

麻蛋!福康安,你个小崽子,玩得是不是有点太脱了?!

盈玥额头暴起一根青筋,“福康安和叶氏经常闹这么大动静吗?!”

万氏红着脸低声道:“也没经常,只是这回不小心罢了。三爷不是有心的,三爷待我们姐妹俩都挺好的。”

盈玥:我凸!瞧万氏这一连满足的表情,盈玥心中简直日了汪了。

“福晋,您先坐会儿,婢妾给您沏茶去。”

说着,万氏便殷勤地去了。

盈玥一屁股坐在福康安的太师椅上,福康安这个书房整得根本一点都不像书房,墙上挂着牛角弓、犀角弓和各种精美弯刀、长剑、匕首之类的,多宝架上别人都爱搁点古董,他倒是好,搁了好几管鸟铳!

丫的,整个一兵库!

书架上虽然也有书,但丫的全是清一色的兵书,儒家书籍也就只有四书和四书章句集注而已!

盈玥忍不住腹诽,怪不得将来成了个战争分子!

盈玥无聊之下,顺手又抽开了身前案桌上的抽屉,结果里头居然满满的都是精装书!书名是《花月谱》,嗯?这名倒是雅致,是诗集吗?福康安那尿性,应该不会对诗集感兴趣啊!

盈玥好奇地翻开了,结果,闹了个大红脸!

尼玛,这书里头是各种各样的x宫图!你妹的还是彩绘的!画得那叫一个逼真写实!神马秋千上、马背上、花丛里、树干上,还有神马一男二女、一男三女…那叫一个辣眼睛!

尼玛这满抽屉的书全是这类的彩图x宫图!!

福康安!!!

你个不要逼脸的兔崽子!居然收集了这么多这种玩意儿!

怒急攻心的盈玥直接将整个抽屉拉了出来,双手端起,大步便走到了炭盆跟前。这会子福康安还没回来,炭盆里自然没有燃炭,只余下一层厚厚的灰烬!

盈玥一股脑将整抽屉的黄书全都倾倒了进去,碰的一声,灰烬扬起。盈玥忙扇了扇手,拿起旁边的半月桌上的火折子,打开轻轻一吹,火苗在火折子上跳动了起来。

“哼!”盈玥冷哼一身,蹲下身子,便要将炭盆的里这堆黄书引燃!

“啊!!”一声尖锐的惊呼几欲穿破耳膜,盈玥条件反射手一哆嗦,火折子直接掉进了炭盆,落在书堆儿上。

万氏端着茶水飞快扑了过来,一盏上好的热茶便泼向了炭盆。

刚刚点燃的火瞬间被浇灭了。

万氏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盈玥却黑线了,一脸不爽。

万氏缩着脖子道:“福晋,这些都是三爷最喜欢的书,您若是烧了,三爷回来肯定会怪罪婢妾的。”

万氏可怜兮兮的模样,都快要掉泪了。

盈玥挑眉:“合着你知道他收集了这么写玩意儿?”

万氏怯怯点了点头,“三爷经常带着书去婢妾或者叶妹妹屋里探讨。”

盈玥:探讨?!呵呵,你丫的还真是好学啊!

万氏忙蹲在炭盆跟前,拿手帕擦拭着书上的茶水,一本本擦干净,捡出来,那叫一个细心!

还是算了吧,她若执意要烧,万氏恐遭责难。

还是等兔崽子回来,再好生教训他吧。

可没想到,这兔崽子左等右等都不回来,丫的天都黑了,他还没影儿呢!

结果,头所殿的刘喜跑来禀报:“福三爷去了咱们头所殿,十一爷请您赶紧回去。”

丫的,跑老娘那儿了!

盈玥阴测测磨牙:“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看老娘不修理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