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康哥儿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大,十六尚可,便微笑着道:“等康哥儿出了孝,我给做主把你赐过去,你可愿意?”

听得这话,玉簟一脸欣喜若狂,甚至都顾不得要矜持一下,便噗通跪地磕头:“多谢夫人恩典!!奴才、奴才…”激动之下,玉簟竟有些结巴了。

纳喇氏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

此刻远在昌平的盈玥,哪里能料到,自己的侍女居然已经被额娘做主,来年便要赐给福康安做小妾了?!

第四一六章、未亡人傅夫人

话说,那夜与永瑆义绝之后,盈玥的魂魄便飘出了京城,却一时不想到该往何处而去,她想去看看苏杭风景,于是南下出了京畿,却忽的想到,如今天已经开始热了,往南走,岂非是给自己找蒸笼?

于是便掉头,绕着京城,便到了昌平地界。

昌平县,依然隶属京畿,距离四九城不过半日的路程,可以说是在京城的眼皮子底下。另外,这里还是顺天府的所在,也算是天子脚下了。

因为隶属京畿,昌平一个小小县城,亦是十分热闹繁华,却不像京城那样过分拥挤。总体来说,是个相当适宜居住的好地方。

盈玥穿着一身精练的男子装束,骑在一匹雪白无暇的遒劲骏马的马背上,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攥着马缰绳,慢吞吞朝着昌平县令的宅邸而去。

她也是到了昌平才忽然想起,善保貌似就是昌平县令的说。

而她手里还保存这当年善保寄放的那副《秋风纨扇图》呢,如今正好顺道物归原主。

因此盈玥跟路人问了县令宅邸所在,便直奔而去了。

善保貌似做昌平县令也有三年了,因在京中有宅邸,故而昌平这座宅院,据说只是赁下来暂住的。

作为根正苗红的满洲著姓大族子弟,有娶了颇有靠山的老婆,善保的前途肯定是会蒸蒸日上的,他这个县令早晚要升迁,因此没必要在这里置办宅院。

半个时辰后,盈玥看着眼前这座小巧精致的宅院,便小心地下了马背,上前拱手道:“在下姓傅,今日特来归还贵府老爷数年前叫我保管的一副画。”

那门子狐疑地看了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一眼,只瞧着这位衣着不俗,也不敢怠慢,忙道:“我家老爷去了衙门,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盈玥笑了笑,“不妨事,字画交给贵府夫人也是一样的。”

门子道:“那这位爷请稍等,小的立刻进去通禀。”

盈玥点了点头:“有劳了。”

如此在门外略等了片刻,那门子再度出来,客客气气将盈玥请进了府中。

这座小宅院,只是个很小的四合院,四面合围,有正房、东厢、西厢房,另外正房北侧有个精致的倒座抱厦,仅此而已。不过给一对小夫妻住,倒也绰绰有余。

院中有两株柿子树,挺拔葱郁,枝干虬劲,颇有些年份了,柿子树绿意遮蔽了正房,倒也阴凉。

走进正房,便瞧见一个二十许的年轻妇人,一身豆绿折枝堆花杭罗旗服,外罩云缎如意坎肩,头上整整齐齐梳着两把头,头上珠钗盈盈、点翠蝴蝶簪子成双,这一身的行头,哪里像是小小县令夫人?比之世家大族的格格,也不会逊色太多。

这位,显然就是善保的夫人、内务府总管英廉的孙女,冯氏了。

冯氏是一张圆脸,皮肤白皙,瞧着眉宇和气,不过长相上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不过周身气度不错,又很会打扮,倒是增色不少。

盈玥再打量冯氏,冯氏也万分好奇眼前这位姓傅的小公子,她仔细端详几眼,不由脸色有些不佳,这哪里是小公子,分明是女扮男装的漂亮姑娘啊!!

而一个漂亮姑娘寻上门来,作为一个女人,势必要多想了。

冯氏挥手斥退了侍女,脸色有些发冷:“不知这位姑娘,与我夫君是什么关系?”

盈玥一愣,居然一下子就被看穿了?亏她特意画粗了眉毛…

“咳咳!”盈玥咳嗽了两声,“不好意思,出门在外,所以…”她表情有些讪讪。

冯氏板着脸道:“我只想知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与我丈夫又是什么关系!”

盈玥突然一愣,这股子扑面而来的酸气,莫不是…盈玥瞬间囧了,前几日才刚被小三上门,现在她自己居然也被当成上门讨说法的小三了!

盈玥忙道:“我姓傅,冯夫人可以叫我‘傅夫人’。”她可不是要装派头,而是要告诉冯氏,她是个已婚妇女。

果然,冯氏脸色一囧,“傅、夫人??”

盈玥二话不说从袖中掏出了画轴,客客气气双手递了过去:“这是尊夫早年托我保存的画,今日特来送还。”

冯氏有些疑惑,她忙接过来,瞧着画轴颇有年份,连忙小心地将画轴铺在案几上,缓缓展开。当冯氏看到这幅画的全貌的时候,陡然惊呆了,“这是…唐寅的画!”

冯氏连忙仔仔细细观察这幅画的每一个细微之处,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只怕是真迹!!

冯氏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傅夫人。

盈玥微微一笑,“既已完璧归赵,恕我告辞了。”

冯氏急忙拦住了盈玥:“傅夫人,我家夫君从未与我说过,他有这样一幅画寄存他人之手!所以,恕我不敢代替夫君收下此画!”

盈玥汗了:“额!这种事情,我没有道理骗你吧?”

冯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幅画自然是真迹,画太过贵重,我不敢贸然收下。所以,还请傅夫人在寒舍暂且留下,待夫君从衙门回来再说。”

盈玥叹了口气,“好吧。”反正都已经下午了,也不差在等上两个时辰。

冯氏展颜一笑,立刻叫人奉茶待客。

既然眼前这位与自己的夫君并无特别的关系,冯氏便十分热络而周到了,“这些昌平的小点心还算精致,傅夫人尝尝合不合胃口。”

盈玥瞅着青花瓷茶盏中那浓郁的茶汤,忙笑着搁下了茶盏,顺手捻了一枚栗子糕,小口咬着吃着,别说,味道还真不错,栗香浓郁,就是有点干…

冯氏贴心地道:“别光顾着只吃点心,喝口茶,免得噎着。”

盈玥又看了看那茶水,踟蹰着道:“我不方便饮茶。”

冯氏有些不解。

盈玥道:“我怀着身孕呢。”

冯氏露出错愕之色,“傅夫人有了身孕怎么还出门?几个月了?”

盈玥选择性地忽略了前头那个问题,回答道:“才刚两个月。”

“才两个月的身孕,尊夫竟让你独自骑着马出门?”冯氏有些不敢置信。

盈玥脸上滑过一丝哀色,道:“他死了。”

冯氏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傅夫人的丈夫死了?!

这一瞬间,刚刚回到府邸的某人一个大大喷嚏打了出来,险些喷到丈母娘身上。

纳喇氏这个丈母娘倒是关怀备至得紧,“虽说天暖了,可到了傍晚,风还是有些冷,十一阿哥该多穿件衣裳才是。”

第四一七章、再见故旧、善保的纠结

“尊夫没了?”冯氏有些猝不及防,她万万没料到这点,忙露出哀怜之色,轻声细气问:“尊夫是怎么没的?”

盈玥小脸冷冰冰的:“死在别的女人床上了。”——某人脊背发凉中…

冯氏:“…”

冯氏回过神来,便是一脸的尴尬,她忙咳嗽了两声,“怪不得傅夫人一个人…”冯氏没有继续说下去,急忙吩咐侍女:“叫小厨房热一碗甜酪来。”

冯氏再看盈玥,不禁一脸尴尬,只得捡着好听的安慰:“你也看开些,不管怎么说,你好歹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呢。”

想到肚子里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盈玥心头总算觉得暖了几分,“是啊,我好歹还有这个孩子。”虽然有些对不住这个孩子,她这个任性的母亲,让自己的孩子即将失去皇室血脉的身份。

唉,如今她也只能盼着肚子里的孩子能够遗传到她的修炼天赋,能够拥有灵根。这样一来,就算没有皇族贵胄的身份,起码可寻觅长生之道,也不算太委屈了。

冯氏看着盈玥的小腹,难掩羡慕,“说来,我嫁给夫君都三年了,却一直没有身孕…”冯氏脸上露出愁色。

盈玥急忙安慰道:“没有身孕,得从夫妻两个人身上找缘由,说不准是他有问题呢。”

冯氏脸色有些尴尬了,他连忙咳嗽了两声,低声道:“其实我也一直有给夫君熬煮些温补的药膳汤水…”

说着,冯氏觉得更加尴尬了,她怎么能把这种事情说与刚刚认识的傅夫人听?大约是这位傅夫人举止随和大方,莫名便叫人信得过。

冯氏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道:“傅夫人孕中可否觉得想吐?胃口还好吗?”

盈玥莞尔道:“我这个孩子,倒是极乖,一点都不闹腾。”她微笑着看着冯氏,道:“冯夫人与尊夫恩爱,一定很快也有会有孩子的。”

冯氏脸上带着温柔的期许,她柔声道:“那就多谢你吉言了。”说着,冯氏又笑着道:“你也不必这样见外,我闺名唤作霁雯,我大约是痴长你些许,若不嫌弃便叫我声姐姐吧。”

鸡瘟??盈玥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词儿,暗暗有些囧,她连忙笑着唤道:“那冯姐姐叫我月娘就好了。”

冯氏欣然点头,便拉着她的手,开始喋喋不休与她说起孕中的各种忌讳,妈耶,一个没生过娃的少妇居然如此精通孕中护理,可见是想当妈想了很久了。

说着说着,冯氏竟然还问及她孕前吃过什么补品之类,仿佛想要从她身上找出怀孕的秘诀。

盈玥险些绝倒!

终于,一家之主的善保老爷姗姗归来,听得门子禀报有一位姓傅的年轻公子来归还数年前寄存古画的时候,善保心里便咯噔了一下,二话不说便直冲着正房而去,结果在房门外便听见里头有女人说笑之声。

他夫人霁雯唤对方“月娘妹妹”,而这位“月娘妹妹”管他夫人叫“冯姐姐”。

善保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月娘——这可是十一福晋的小名儿啊!

看样子是没跑了!

十一福晋离家出走,居然还跑到他这里!!

善保有些承受不住,他该怎么办啊!

他若是禀报十一爷,只怕是要得罪狠了十一福晋…可若不禀报,十一爷知道了,只怕要拆了他这把骨头!

今生不同了,十一阿哥有了先知先觉,还保住了傅恒、福灵安父子,储位日益在望,若是有朝一日登上九五…

善保一脸苦涩,这对夫妻,他谁也得罪不起啊!!

十一福晋啊,这个姑奶奶,您离家出走就出走呗,干嘛跑我这儿来,这不是为难我么!

“老爷?”刘全一脸不解,“您这是怎么了?”

刘全这一出声,屋里的冯霁雯听在耳中,急忙便迎了出来,笑盈盈道:“夫君回来了!”

善保看着自己温柔得体的妻子,他特别想哭。

一身男子装束的盈玥也笑眯眯走了出来,她挥了挥手:“嗨!好久不见。”

善保欲哭无泪,他真盼着永远不见!

可是人都已经来了,他给放走了,日后十一爷知道,肯定也是饶不了,如今也只得暂且将这位离家出走的皇家福晋给挽留住了。

善保忙拱了供手:“傅夫人,久违了。”

盈玥笑着说:“你当初让我保存的那副画,我特意给你送来了。”

善保:原来十一福晋是为了还画才来的…合着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啊!o(╥﹏╥)o

冯氏笑着道:“这画作太贵贵重,我一个人可不敢做主,所以留了月娘妹妹,等你回来做主。”

善保险些哭出来,他真巴不得霁雯做主收下,趁着他不在,十一福晋若是离开了,便与他无干了!

“夫君怎么了?”冯氏惶惑地看着丈夫这古怪的表情,有些不安。

善保叹了口气,“没事。”

盈玥笑着道:“画既已归还,那我就…”

善保见状,忙微笑着道:“傅夫人怀着身孕,不知要往哪儿去?”

盈玥一愣,有些纠结:“我还没决定好呢,本来想去苏杭的,担忧想着接下来只怕越来越热了,所以…”

善保笑容和煦:“既然傅夫人还未曾做好决定,又何必急着离开,饱受舟车劳顿之苦?恕我直言,傅夫人月份尚浅,最好是找个安静怡人的地方,养好了胎才是最要紧的。”

善保这话,着实切中了盈玥心中要紧之处,是啊,她怀着孩子,满世界乱窜的确不太好。

“可是,这昌平…”昌平县距离京中未免太近了点。

善保笑了:“傅夫人难道不知‘灯下黑’?”

盈玥一愣,是啊,永瑆哪里能想到,她离开京中多日,竟然没有走远,竟然留在了昌平县?只要她别瞎溜达,别暴露的行踪,永瑆应该找不到她的。

盈玥深深看了善保一眼:“你不会出卖我吧?”

善保的笑容温润:“当然不会,傅夫人只管安心住下便是。”他眼中带着真诚,给人一种谦谦君子值得信赖的感觉。

第四一八章、昌平养胎(上)

“那好吧。”为了肚子里孩子的健康考虑,盈玥终于点了点头。

善保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急忙吩咐身旁褐色短打的仆人:“刘全,立刻把这正房重新洒扫一遍,床单被褥一应换上的新的。”

听到这话,盈玥如何不明白,善保这是要腾出他们夫妻居住的正房给她呀!这样喧宾夺主之事,她如何能接受?何况,她既已离开了永瑆,便不再是十一福晋,她有什么立场,占居昌平县令私宅的正房?

不过…刘全??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盈玥正要开口拒绝,冯氏已经蹙眉道:“夫君…”很显然,善保这样过于隆重的厚待,让冯氏觉得很是不对劲。平白无故来了一个旧人,还是个怀有身孕的年轻漂亮女子,虽说这女子自称是丧夫,冯氏原本信了,但此刻又不免再度怀疑起来,眼神都酸酸的了。

盈玥急忙道:“不必麻烦了,借我个厢房住几日既可。”

善保俊秀的双眉一蹙,“这…实在过于失礼了。”

盈玥笑了笑,“我如今已不是从前了,我如今只是个丧夫的女人。”

善保愕然,丧夫?!竟说得这般绝情,十一爷和十一福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幸好他没有把十一福晋的行踪立即禀报十一爷。

善保终于没有再坚持,指派了个叫芮兰的丫头,去拾掇东厢房了。

盈玥看着冯氏的目光不住地在她与善保之间徘徊,不由叹了口气,便道:“我先去歇息了,若冯姐姐肯保密,你不妨告诉她,免得夫妻生了嫌隙。”

善保一愣,忙看向自己的妻子,他这才察觉霁雯那满脸的醋意,不由苦笑不得。他哪有那份胆子?便点头道:“我明白了。傅夫人舟车劳顿而来,只管先去歇息吧,晚膳我会叫人芮兰送去你房中的。”

盈玥点了点头,说了声“告辞”,便兀自去了东厢房。

这东厢房是个面阔三间的屋子,深进略有些小,加之房屋矮小,难免给人一种狭窄的感觉。这三间屋子,正中的是正间,两侧是次间,正间作为客厅还算稍微宽敞点,两个次间就着实狭窄了些。

不过屋子拾掇得倒是干净雅致,清一色榉木的桌椅屏几,临窗的一对花几上还摆着兰草盆景。

盈玥点了点头,便去次间换下了身上的这套男装,她在望玥殿里倒是随手搁了不少常服。便选了一套素净的浅水绿云锦旗服,然后躺在了望玥殿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开始思考以后怎么办。

如今倒是可以在善保这里借助几日,只要跟冯氏解释清楚,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虽说这厢房窄小了些,卧室的床也小,但是她夜里完全可以来望玥殿安睡,倒是不至于觉得不舒坦。

她如此想着,正房的小夫妻俩对视一眼,善保便屏退了左右,关上了房门。

冯氏终于忍不住问:“夫君,她到底是什么人?”

善保叹了口气,低声道:“傅夫人,就是十一福晋富察氏。”

冯氏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然后…她脖子僵硬住了,眼珠子瞪得几欲凸出来,脱口便是惊呼:“什么?!十一…唔!”

善保急忙出手,捂住了冯氏的嘴巴,“小声儿点!”

冯氏飞快点头,急忙压低了声音,满是不可置信地问:“十一福晋?十一阿哥的嫡福晋?忠勇公的女儿?!”

善保苦笑了笑,“可不是么。”

冯氏一脸不可思议:“十一福晋怎么会来昌平?她怎么会说自己是丧夫之人?!”

善保揉了揉眉心,“我也很想知道,她与十一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绝对不只是闹小脾气那么简单。”

冯氏满脸都是不能理解:“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也不能离家出走啊。何况十一福晋腹中还怀着皇孙呢!”

善保叹了口气:“腹中还怀着十一爷的孩子,却声称丧夫离开京城…分明是不打算再回去了。”

冯氏愕然:“这怎么能行?!她、她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她若不回去,腹中的孩子便等同失去皇孙的身份,身为人母,岂能如此任性?!”

说着冯氏急忙道:“爷,十一福晋再咱们这里,这件事难道你不打算禀告十一阿哥吗?”

善保只觉得头疼至极,“霁雯,此事暂且不要声张。我先查查再说。”

冯氏点了点头:“好吧。”

善保又叮嘱道:“你也不要贸然劝十一福晋回去,她既说出丧夫这种话,可见与十一阿哥的关系是何等…”善保叹了口气。

冯氏柔声道:“嗯,我听夫君的。”

夫妻二人有仔细商量了一下如何招待东厢房中这位贵客,刘全在外头敲了敲门,说是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冯氏忙道:“晚膳还是我亲自送过去吧。”

善保点头,又道:“若她不反对,你可以陪她一起用晚膳。”

冯氏听了这话,不禁有些踟蹰,“那可是十一福晋,我、我…”冯氏的祖父虽然是内务府总管,但还不曾见过皇家福晋这个层面人物呢,实在怕失了礼数。

善保笑了笑:“放心吧,你也瞧见了,十一福晋没什么架子。如今又是要撇弃身份,你就只当她是来咱们家做客的亲眷既可。”

冯氏嗔道:“若是不晓得她身份,我还能只当是来了个远亲。如今既晓得她是堂堂皇子福晋,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应对了。”

善保只一味笑着,冯氏无奈,只得亲自端了晚膳,一步三回头地,总算踱到了东厢房这边。

冯氏轻手轻脚将晚膳搁在正间的榉木八仙桌上,瞅了瞅旁边的侍女芮兰,便朝着内室轻声道:“月娘妹妹,晚膳我给你送来了。”

盈玥此刻虽在小世界中,但还留了一缕意识在东厢房中,此刻听到冯氏的声音,便急忙闪了出来,抚了抚刚刚梳就的小两把头,便走了出来。

她的发髻上并没有佩戴什么首饰,只不过盘小两把头扁方是一支质地上乘的碧玉镂雕福字扁方,在乌漆黑的在发间露出一抹盈盈翠色,甚是清润显眼。

冯氏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咋舌,那可是和田碧玉,这样一支扁方,价值只怕要上千两。她浑身的行头加起来,都不及这半根扁方!

盈玥看了一眼桌上的晚膳,一碟饽饽卷子、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豆粥、一盘凉拌银耳、两盘清炒的素菜,瞧着虽然略简单了些,但还算精致。

冯氏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也来不及准备,这饭食实在过于清减了些…我又想着您娘家的老太太才去了没多久,故而也没端荤菜来。”

盈玥忙笑着说:“冯姐姐如此拘谨,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她的身份,若不告诉冯氏,只怕冯氏要多心,若告诉了,唉,便是要拘谨了。

第四一九章、昌平养胎(中)

冯氏有些讪讪,忙打发了芮兰去小厨房煲莲子百合汤,冯氏这才叹着气道:“我哪里能想到,你竟然是十一福晋!”

盈玥淡淡道:“从前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冯氏忍不住要开口相劝,却忽的想起了丈夫的叮咛,便忙把话给咽了过去,微笑着道:“快用膳吧,凉了可就不好了。”

盈玥莞尔一笑,“冯姐姐若不急着回去陪伴姐夫,不妨留下咱们一块用吧。”

冯氏欣然点头,但落了座,还是多少有些拘谨,秉承着食不言的习惯,用膳期间,冯氏没有多嘴。

说实在的,盈玥这几日兜兜转转,实在是有些乏累了。冯氏大约也看出了她的倦意,故而只陪着用了晚膳,便没有叨扰,只叫人送来一小盒安睡的沉水香。

冯氏是个很细心又贴心的女子,有这样的妻子,的确是善保的福分。

沉水香的味道幽幽绵绵,闻着直叫人心头都熨帖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