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玥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七日举哀,我若真的撑不下去了,肯定不会勉强自己。”

永瑆脸拉得老长,“月娘!”

盈玥正色道:“我不会拿肚子里孩子的健康开玩笑的!”

永瑆皱了皱眉头,他也晓得,皇考丧礼上是否尽心举哀,事关贤名,若有懈怠,必会招人非议。

想到此,永瑆长长叹了口气,“那好吧,若是累了,千万不要勉强。”

盈玥松了一口气,不由想起了昨日丧礼上的嫔妃,“对了,舒贵母妃为何缺席丧礼?”

永瑆脸色一沉,道:“是皇考下旨,将她幽禁,直至驾崩前,依然未曾解除禁足。”

乾隆下过明旨,幽禁舒贵妃?!盈玥心底顿时有些发凉,却还不死心地问:“为什么?”

永瑆道:“惇妃失手打死了一个宫女,却谎称是染了冬瘟暴毙。负责防治宫中冬瘟一事的舒贵妃对此加以包庇,却被愉贵妃发现,告发到了汗阿玛跟前。所以,汗阿玛下旨将她幽禁,惇妃降为嫔。”

盈玥一时竟觉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如此也说得通,为什么汪氏和几个嫔位跪在一排了。

永瑆哼了一声,“这只是表面上的借口而已!”

盈玥脸色一僵,“在竹林院的时候,暴毙了一个叫卷丹宫女,瞧着似乎是毒死的。”

“她是舒贵妃的人。”永瑆冷冷一语,打破了盈玥心中最后的一丝妄想!

是舒贵妃,是她一直都不愿意去怀疑的舒贵母妃!竟是她要取绵悫的性命?!

一瞬间,盈玥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腹内翻涌,几欲呕吐出来。

“月娘…”永瑆看她如此难受的模样,一时间神色十分复杂,眼底甚至浮现出一缕愧色。

绵悫忙上前道:“额娘,我如今好好的,没事儿了。”

“悫儿…”看着生生瘦了一圈的儿子,盈玥鼻子有些发酸,“悫儿长大了,懂事了。”

接下来,一连三日的灵前举哀,盈玥雷打不动,她倒是无碍,反倒是十六福晋,第五日时候便扛不住了,直接在丧礼上晕了过去。

十六阿哥心疼得只掉泪,“皇兄,钮祜禄氏怀有身孕,可否——”

永瑆冷冷道:“朕的皇后也有身孕了!”言外之意,是你福晋,难道你朕的皇后还金贵。

盈玥的目的,不过是想借着先帝的丧礼,刷一下孝心和贤名罢了,却累得十六福晋挺着大肚子,也没了半分休息的借口!

一时间,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舒贵妃是舒贵妃,与十六福晋何干?哪怕是十六弟,亦是不知情的。

而永瑆的态度…分明是要借此泄愤啊。

心中一转,盈玥身子娇弱得一颤,仿佛是跪不稳一般。身后跪着的直郡王福晋吟容赶忙将她扶住,“月…主子娘娘没事儿吧?”

盈玥露出虚弱的笑容,揉了揉着眉心,弱弱道:“不碍事的…”

永瑆脸色一紧,月娘一连跪了多日,只怕是…

十六阿哥见状,急忙道:“皇兄,有孕之人,如何能这般一天天长跪?再这么下去,伤及的可是汗阿玛的亲孙啊!”说着,十六阿哥重重磕了一个头,满眼都是哀求之色。

盈玥也露出几分不忍之色,看向永瑆。

永瑆攥了攥手里的佛珠,沉沉道:“即日起,十六福晋回府养胎,皇后也好生歇息,抄写佛经,略尽心意既可。”

十六阿哥大喜,连忙磕头谢恩,“多谢皇兄!”

“多谢皇上。”盈玥也忙柔柔道,这样对谁都好。

第五二一章、嘉成皇帝

七日举哀后,乾隆陛下的棺椁被送入皇陵安葬,宫里宫外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满二十七日后,永瑆于保和殿正式登基,并改元嘉成,以明年为嘉成元年。

嘉是淑嘉皇贵妃的封号,成是永瑆藩邸时候的封号。

这年号取的着实有点偷懒。

永瑆的生母淑嘉皇贵妃也被追谥为孝嘉纯皇后皇后,牌位挪入奉先殿,其本人早就躺在了乾隆陛下的皇陵里,因此倒是省了挪陵的步骤了。

新皇登基,内外事务缠身,可谓是一日都不得清闲。

而盈玥正头疼着先帝太妃太嫔们的挪宫事宜,乾隆陛下一声内宠颇多,两位贵太妃、四位太妃、四位太嫔,光这些上了嫔位的倒是不算太多,可嫔位以下的贵人、常在、答应,加起来,愣是有一百多号,生生把东西六宫全都塞满了!

而给太妃们居住的宫苑,就只有寿康宫、寿安宫和宁寿宫这三处,至于慈宁宫,连孝圣宪太后都没住过几日,旁人就更没资格住了,只能空着。三座宫苑,是无论如何都塞不了这么多先帝嫔妃的!

这挪宫,该怎么挪啊!

唉,盈玥头大如斗。

她咬牙下定决心,必须挪宫,否则她住哪儿?总不能一直住在养心殿后殿吧?这毕竟不合规矩,而且白天的时候前殿朝臣出入,也着实不便宜。

从难的下手,先安置好这些位份高的太妃们吧。想到此,盈玥想起了舒贵太妃。至今还幽禁在承乾宫呢。

“要不,让她去十六弟府上养老吧。”盈玥幽幽道,“自雍正爷的时候,便有太妃去儿子府上颐养天年的先例,舒贵太妃也已经年逾五十了。”

——太妃可以去儿子府上,但规定必须五十岁以上。这貌似是为了先帝的帽子颜色做考虑,反正年轻的太妃太嫔是不能出宫的。

“绵悫的病,你不想计较了?”永瑆附耳低声问。

盈玥苦笑了笑,“连悫儿自己都不计较了。只是终究回不到从前那般了,我送她出宫养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永瑆笑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决定好了舒贵太妃的去处,盈玥想到了另一位贵太妃,“绵亿也差不多该袭爵了,到时候,让她接愉贵太妃出宫养老。只不过现在,我还想留愉贵太妃在宫里,帮忙打理宫务。”

永瑆“嗯”了一声,“你怀着身孕,要好好养好身子。”

至于其他的太妃太嫔…都是没儿子的,唉,头大!嫔位以下的,只管胡乱塞一塞便是,可那些母嫔母妃便不好太过怠慢了。

“永瑆,寿康宫、寿安宫和宁寿宫不够住怎么办呀?”盈玥苦哈哈问。

永瑆一愣,“圆明园旁边的清漪园,本是汗阿玛为皇玛嬷所建的颐养天年之地,拨给太妃们住也使得。”

盈玥眼前一亮,她怎么忘了还有清漪园呢!这可是颐和园的前身,乾隆陛下真真是孝子,为了建清漪园,花了四百万两白银,自登基后便开始修建,直到乾隆二十九年才修成。园中囊括了昆明湖、万寿山,绝对是一等一的养老好地方!

若是拨给太妃太嫔们颐养天年之用,只怕她们也是巴不得呢!

果然,消息一放出去,太妃太嫔们激动了,一个个表示愿意挪去清漪园为先帝爷祈福。不愿意去的,只有愉贵太妃。

愉贵太妃不愿走,盈玥不觉得稀奇,愉贵太妃可是有孙子和孙女的人,得留下来为孙儿孙女将来谋划,尤其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媛儿的婚事,想要避免抚蒙,就得刷足了新帝新后的好感度。

如此,直接把寿康宫拨给愉贵太妃住也就是了。

虽说定下了这个安排,只不过先帝驾崩不足百日,热孝尚在,而且天寒地冻的,总不可能立马让太妃太嫔们挪宫,便定下日子,等天暖的时候,再择个吉日。另外自太后驾崩后,清漪园已经空了这么多年了,如今突然要住人了,还得叫清漪园那边赶紧拾掇妥当了,这也是需要时间的。

眼下倒是有一个宜搬迁的吉日,正好叫十六弟入宫,接他老娘出去荣养吧。

永瑆便下了这样一道上谕。

可把十六阿哥给高兴坏了,总算是雨过天晴了,皇上和皇后都没有计较,还让他接额娘去府上颐养,可真真是莫大的恩典。

“我一直住在养心殿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先叫愉贵太妃挪去寿康宫,我去启祥宫住着?”盈玥提出这个主意。

永瑆脸色不愉,“启祥宫?!你住?!”

盈玥忙笑着说:“暂住而已,等天暖了,太妃太嫔们都挪了宫,我再换好的宫苑不迟。”

永瑆皱眉:“那也太麻烦了!月娘,你再等些日子吧,朕叫内务府加紧些,最多半个月,一定把坤宁宫给拾掇好了。”

盈玥愣住了,“坤宁宫?!”

“是啊!”永瑆一脸理所当然,“坤宁宫才是你该住的地方,也只有你配住。”

“额…可那里不是早就改成祭祀喇嘛的地儿吗?”盈玥有些囧囧,自打康熙爷的时候,坤宁宫便已经不是皇后的宫苑了,雍正爷的皇后住景仁宫、先帝爷的元后她亲姑妈住长春宫,而继后住翊坤宫。她还一直眼瞅着东西六宫,打算挑个顺眼的给自己住呢,结果…永瑆看中了坤宁宫?

“所以才要重新拾掇!”永瑆淡淡道,“好在这些年为了祭祀喇嘛,坤宁宫一直修缮没断,维持得还不错,只不过里头的布置需要重新拾掇一下。”

说着,永瑆安慰道:“很快就好,你别急。”

额…我可没为这个着急。

“那好吧。”盈玥点了头。

“对了,姜氏姚氏和苏氏她们…还住在成王府呢。”底下人一直没提,她也一直没注意,最近才想起来这三位,她们可都是未来的嫔妃呢。

“等太妃太嫔挪宫之后,再安顿她们吧。”永瑆一脸淡然。

“也只能这样了。”宫里实在是没地儿住啊!

第五二二章、坤宁椒房

黄湛湛的琉璃瓦上覆着一层尚未融尽的积雪,在晌午的阳光下,金白的光亮交加,着实耀眼。

坐北朝南的重檐庑殿顶殿宇,抬眼高望,赫然是书着“坤宁宫”三字的匾额,匾额上还附有满文。

坤宁宫面阔连廊九间、深进三间,崭新的雕龙镂凤的棂花扇门窗明显是刚刚更换上的,殿内浑金毗卢,东暖阁内的墙刚刚以椒泥涂过,因此散发着淡淡的椒香。

玉盏小心翼翼搀扶着自家主子娘娘,“娘娘,这坤宁宫东暖阁,历来都是帝后大婚之所,当年圣祖爷便是在此与孝诚仁皇后洞房花烛的呢。”

盈玥莞尔一笑,抬眼瞥见顶棚高悬双喜宫灯,不由发笑,整得还真像是大婚时候似的了。

东暖阁为敞两间,因此格外宽敞,前檐通连大炕一座,炕上铺着大红缎绣百子图大座褥,正红的颜色落在眼里,叫她脸上有些发烧。

炕上还隔着紫檀雕龙凤炕几,几上摆着一架小巧玲珑的白玉鸳鸯桌屏,并一对剔彩寿字八宝海棠形盖盒与一只雕漆云龙纹的梅瓶,瓶中插着梅花,沁香怡人,与真的的梅花几乎毫无二致。

然而这个时节,梅花早就凋谢殆尽,这是南京进贡的绒花,无论外观还是上头薰的梅香,都几乎能以假乱真。

盈玥踩着脚踏,坐在了褥上,抬手给那梅花整理了一下造型,让枝桠更舒展自然些。

这时候,只见一个带着七品顶戴的太监手里捧着一盆掐丝珐琅的珊瑚盆景走了进来,小心翼翼搁在炕头的填漆倭角如意柜上。那珊瑚鲜红明丽,枝桠整齐,更难得是足有三尺高。

“禀主子娘娘,这株珊瑚,是先帝爷六十大寿时,两江总督进献的寿礼。万岁爷特意叫奴才送来。”那太监笑容谄媚无比。

如此品相、如此硕大的珊瑚,的确是堪称奇珍了,盈玥点了点头:“皇上有心了。”

这时候,玉壶快步进来禀报:“主子娘娘,舒贵太妃想见您。此刻就在坤宁宫殿外廊下。”

盈玥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还有什么好见的?今儿可是她挪宫荣养的好日子。”

“那…奴才去回了舒贵太妃?”玉壶小心翼翼请示。

盈玥沉默了数息,“大约是来跟我告别的吧。也罢,好歹她是位贵太妃,我总不能失礼于人。”

“奴才明白了。”

片刻后,一身素青旗服的舒贵太妃快步走了进来,先帝尚在热孝,舒贵太妃旗髻上毫无金玉,素净地像是寻常人家的妇孺。

她瞧着清减了不少,容色也黯淡了不少。盈玥扫了一眼,便起了身,朝她蹲了蹲身子。

舒贵太妃见状,连忙侧身避开,不敢受礼。

按照辈分,盈玥即使正是封了皇后,也应该像先帝太妃们行礼,可按照尊卑,先帝的太妃不当受礼,当退避,以示敬重国母。

盈玥淡淡道:“舒贵太妃,这是来与本宫辞行的吗?”

舒贵太妃面容恸然,眼眸凝望着盈玥:“月…皇后或许不会相信我,但大阿哥染瘟一事,真的与我无关。”

盈玥挑眉,“舒贵太妃若没有旁的事儿,还请不要误了挪宫的吉时。”

“真的不是我做的!!”舒贵太妃几乎要哭出来,“我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怎么会忍心加害无辜稚子?!何况,你膝下已经生有三个嫡子,纵然我能害大阿哥,又有何益?!”

盈玥:当初她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安心放绵悫在宫里。

但终究是她误了。

舒贵太妃泪水一瞬间濡湿了双颊,“我承认,自打先帝南巡回来,我的确是有了那份心思。我的永瑔渐渐大了,先帝爷又那么喜爱他,我、我…”

盈玥摆了摆手,“舒贵太妃不必再说了。绵悫既然没有大碍,我也不想深究了。”

舒贵太妃咬了咬嘴唇,“你难道就不想彻查分明?!”

盈玥抬眼扫了舒贵太妃一眼,“除了你,难道还会有旁人有这份心思?”

“我——”舒贵太妃一噎,眼中尽数是茫然与不解,“这宫里的嫔妃,除了我,别人都没有儿子。我着实猜不到,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除了舒贵太妃,别人没有这样的动机。

愉贵妃丧子、惇嫔只有一个女儿,别的太妃太嫔更是连女儿都没有!

“我怀疑…”舒贵太妃脸上兀自带着犹疑,“愉贵妃,不愉贵太妃。先帝驾崩前,这六宫大权是由我们二人联手掌管,能有这个本事的,除了我,便只有她了。”

盈玥嗤地笑了,“愉贵太妃有什么理由加害我的儿子?难不成她算计想要让绵亿当皇太孙不成?!”

舒贵太妃噎住了,她当然也晓得这绝无可能!绵亿资质平平,可说是文不成武不就,并不讨先帝喜爱。何况先帝又不是没有儿子,岂会隔辈传孙?定郡王绵恩那样优秀,皇上不照样不予考虑?

“好了!”盈玥摆了摆手,“请舒贵太妃放心,本宫和皇上都不会迁怒十六弟,您只管安心去十六弟府上荣养吧。”

舒贵太妃泪目两行,“我知道,因为这些年的龃龉,你我终究是生分了。这个时候还要求你相信我,是很过分的要求。可是我——”

舒贵太妃的话凝噎在喉间,良久才道:“我真的从未伤害过大阿哥,那孩子,也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我如何忍心?就如我不忍心十公主离开生母一般。”

这就是舒贵太妃包庇惇太嫔的理由?可最终,汪氏被黜,十公主也交由庆太妃抚养。而这件事,恰恰是愉贵太妃揭发出来的…

盈玥突然眉心一跳,好端端的愉贵太妃揭发这个作甚?先帝晚年,惇太嫔的确是有些嚣张,却也没敢嚣张到愉贵太妃跟前儿!也就是说,二人素无仇怨!

既然如此,愉贵太妃又为何要揭露出来呢?瞧着倒像是刻意针对惇太嫔与舒贵太妃一般。

盈玥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我会去查的,舒贵太妃该出宫了。”

听了这话,舒贵太妃眼中泛起一丝希望,她连连点头,拭去泪水,忙告辞了。

第五二三章、心寒的真相

嘉成元年正月二十六,坤宁宫终于修缮一新。

盈玥总算可以从养心殿挪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玻璃四方容镜中倒映着的素净容颜,先帝驾鹤未久,倒是省了许多麻烦,每日这样梳一个最简单的两把头,扁方和压鬓簪用的轻巧朴素的乌木雕刻,实在是叫人轻松了不少。

顺手拿起红漆牡丹盒中的一串蜜蜡佛珠,挂在衣襟上,便淡淡道:“愉贵太妃刚挪去了寿康宫,该去拜访一下才是。”

舒贵太妃走了,愉贵太妃便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太妃了。

寿康宫,原本是孝圣宪太后常年久居之地,因此内中陈设绝对是奢华无比的,甚至连慈宁宫都比不得呢。

愉贵太妃穿着件灰蓝袍子,正坐在昼榻上捡着佛豆,浑身染了一股醇厚的沉香气息,富态的脸上也似乎染了一层佛性,分外慈和。

“皇后怀着身孕,怎么来我这边儿了。”愉贵太妃起身相迎,连忙招呼她上榻上坐。

“前些日子一直住在养心殿后殿养胎,着实拘谨地慌。如今挪了出来,便想出来透透气了。”盈玥像叙说家常一般,微笑着说。

愉贵太妃笑了笑,端起茶盏正要喝,却听盈玥又幽幽冒出来一句:“听说这几日,惇太嫔夜夜哭嚎,扰得一宫不宁。”

愉贵太妃的手不由一抖,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的和蔼神色,“的确有这么回事。十公主如今养在庆太妃膝下,她…至今还接受不了呢。”

盈玥微笑着说:“愉贵太妃不必觉得过意不去,说到底也是惇太嫔太过了,竟把身边的宫女活活打死,若不是您出手,只怕那个宫女便要枉死了。”

愉贵太妃讪讪道:“也只是凑巧发现而已。”

“是很巧。”盈玥淡淡道,“说来,您可一直都是宫里的和事佬儿,没想到也有较真儿的时候。”

愉贵太妃捧着茶盏的手僵在了那里,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何况当时先帝病重,出了这种事儿,您也不怕报上去,会把先帝爷给气伤了身子?”盈玥挑眉问。

愉贵太妃急忙道:“我…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瞧着那宫女死得可怜,所以才——”

盈玥笑着打量着愉贵太妃,这解释还真够拙劣的。一个宫女的命算什么?在这些娘娘们眼中,又何尝把宫女当人看过?

盈玥置之一笑,没有再坚持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数日前,舒贵太妃出宫,还特意去与我告辞了呢。”

盈玥刮了刮茶汤上浮沫,淡淡扫了一眼愉贵太妃不安的苍老容颜,“她跟我说——绵悫染上冬瘟,是你所为。”

听得这话,愉贵妃太妃豁然站了起来,脱口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哦?不是您,那是谁呀?”盈玥挑眉问。

愉贵太妃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回答,盈玥非常不满,“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彻查的,我也希望此事与您无关。”

愉贵太妃满脸愁容密布,她幽幽叹了口气,“皇后这是怀疑我吗?”

盈玥眼角的余光扫过愉贵太妃斑驳的脸颊、扫过佛龛上那大慈大悲的观音,“先帝在世之事,是您与舒贵太妃共同执掌宫务。在皇孙身上动手脚,这样的事儿,除了她,就只有您能做到。”

愉贵太妃眉头深深皱起,眼中满是不安,“我没有理由那么做!”

“是啊,您没有理由。”盈玥幽幽叹息,“这也正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

说罢,盈玥站起身来,“我怀着身孕,本来还打算让愉贵太妃您继续帮着打理六宫事务呢,如今看来…还是等我查清此事之后,再说吧。”

愉贵太妃顿时急了,“皇后娘娘!我怎么可能害大阿哥?!我只是——”愉贵太妃顿时把话噎了回去。

盈玥眸子一凛,“只是什么?!”

愉贵太妃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您太多心了。”

“我多心?!”盈玥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是我多心,还是您太可疑了?!惇太嫔打死宫人,受到惩处,的确是罪有应得。但这种事情对您有什么好处?!宫里的人,哪个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

愉贵太妃只觉得眉头沉重,皇后的心思太敏感太细微了,竟从汪氏身上联想到大阿哥身上…

唉,愉贵太妃重重叹了口气,她若是不说出缘由,只怕皇后要怀疑她害大阿哥了!

愉贵太妃面露无奈之色,“出手对付汪氏,的确非我本意。我是受人之托。”

盈玥脸色一沉,立刻追问:“受谁之托?!”

愉贵太妃沉默了片刻,眼睛望向东面,“今上。”

听到“今上”二字,盈玥心头猛地一颤,永瑆?永瑆拜托愉贵太妃揭露汪氏打死宫女一事?!

她怀疑过所有人,却唯独不曾怀疑过永瑆!!

盈玥瞬间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软在了坐榻上,“不、不可能!”

愉贵太妃也不想招供出这位,她叹着气道:“皇帝是有苦衷的。”

“苦衷?!”盈玥泛起冷冷的苦笑,他的苦衷,无非源于舒贵太妃对储位的念想!而永瑆的目的,明显是要绝了舒贵太妃的念想!

彼时,先帝病重,为了避免意外,为了防止舒贵太妃在这个关键时候生出幺蛾子!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她先压下去!!

包庇汪氏,并不足以让乾隆陛下明旨将舒贵太妃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