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珠儿唠叨了许久,沈茹月只觉阵阵困意袭来,便也不再向珠儿问话,只闭了眼养神,由着珠儿在身后用桃木梳理着她刚擦干的发丝。珠儿的手法甚是舒服,沈茹月只觉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

可过了一会儿,珠儿替她梳头的动作却停了下来。“珠儿可是梳好了,若是梳好了,我便去睡觉了!”沈茹月用袖子掩着嘴又打了个哈欠,也懒得睁眼便站起身来,往那床榻的方向行去。

脚下一步还没迈实,沈茹月只觉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接着重心不稳便被那人捞进了怀里。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是谁,沈茹月惊恐的睁开眼睛,用力将他推开,又连退了两步,直靠上了身后放着铜镜的桌台。接着偷偷把手摸向铜镜,只待那人再有动作便朝着他的脑袋狠狠砸去。再抬眼去寻珠儿,却发现她早已不知在何时退了出去,不见了身影。

此时的流觞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唇上始终挂着一抹邪美的笑意,纤长睫羽下的双眸,灿若星辰,逼得沈茹月不敢直视。然而他并没有再逼迫她,而是转过身,甚是悠然的走到床榻边坐下,而后又将目光投回到沈茹月的身上。

沈茹月看着那个占了她的床的男人,只见他此刻又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月光笼在垂至腰间的墨发之上,泛着剔透的流光。白玉般的肌肤伴着一双形态完美的蝴蝶骨自宽大的衣袍里露出。睡袍的衣襟比常服要开得低些,堪堪将蝴蝶骨下精致的曲线呈现出来,左胸还结着痂的伤疤露出半条,却也无损白玉凝脂的风华,反而给这过于阴柔的色泽增添了几许霸气。

沈茹月有些羞愤的移开了眼,只觉屋子里的空气有些闷热,连带着她的面庞也沾上了些许热度。她犹豫着,却终于还是放开了手里紧握的铜镜,有些怯然的向流觞面前挪去。

停在他面前,俯视俊美的眉眼,才发现在月光下纤长的睫羽也被镶上了炫目的流光,让人看了便有些移不开眼。可沈茹月还是低下了头,有些尴尬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茹月话音刚落却觉到腕上被人一拉,接着身子一软,竟已被流觞扯着坐进了他的怀里。他身上的热度便在一瞬间蔓延上她的身子,沈茹月急忙挣扎,却觉到温热的气悉喷撒在她的耳畔和颈项间,顿时使她心跳如鼓。而后流觞魅惑的声音便携着更多潮湿而又灼热的气悉吹进了她的耳朵里:“来让你知道知道…本王到底是不是断袖…”

沈茹月心下一惊,想要起身,却被他结结实实的禁锢在怀里,一双手都被他捏在掌心里动弹不得。沈茹月只觉面上又烫了几分:“你无耻,竟然偷听墙脚。”

“自家的墙脚,如何听不得?”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手上的力度便又加重了几分。

沈茹月只顾着拼命的挣扎,生怕他再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不知不觉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你答应过我不再欺负我的,你好歹也是个一国之君,怎么可以食言…”

流觞却伸了手抚上她的发丝,来回的细细摩挲着,竟让她有一瞬的错觉,以为他是怜惜她的。好不容易得了自由的那只手便拼命攥了力往他身上捶去,奈何这捶打于久经沙场的流觞来说不过和挠痒一般,便由着她去,而对她的禁锢也没有丝毫松懈。

沈茹月情急之下换了尖利的指甲去抓他,却实实抓在了他左臂的衣袖上,那袖口在她的抵抗中被扯开,露出流觞精实的小臂,以及臂上一个月牙形的疤痕。

因靠的近了,沈茹月看得甚是清楚,那疤痕还未痊愈,才长出粉色的新肉,看得出这伤口在形成的时候嵌入皮肉有多深。看到这月牙形的疤痕,又想到那日她情急之下的一口,着实是拼了全力咬的,沈茹月心下甚是内疚,一时便也忘了挣扎,只小心翼翼的伸手抚上那才长出的新肉:“还疼吗?”

身后的流觞似乎难得见她这般乖顺的呆在他怀里,倒也渐渐放松了将她勒得生疼的手臂,转而轻柔的将她圈在怀中,而后温柔的吻上她的发丝,呢喃道:“不疼。”

见他未再向她发难,沈茹月反而觉得愈发的内疚,于是又在那伤口周围安慰似的摩挲着,许久,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对不起…”

这话才刚说完,沉浸在内疚中的沈茹月只觉身子一歪,竟是被流觞抱着歪倒在床榻上,而圈在她身上的臂也未曾松开。沈茹月心下一乱正yu挣扎,却听到自身后贴着自己的流觞在她耳边说道:“我既答应了你,便不欺负你,我累了,想在你这儿休息一会儿…”

流觞的声音越来越小,沈茹月还畏惧得一动不敢动,直到听到清浅的呼吸自身后传来,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而她也终于扛不住那困意,任由自己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十一、肃国王宫(一)

沈茹月醒来的时候,沾了秋日薄凉的微阳正滑过窗棂,撒满床榻。身边早已没有了流觞的身影,然而触碰掌心的织锦上却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热度。沈茹月似被烫着了一般慌忙收回手,又下意识的将那掌心覆在左胸口上。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明明秋日的空气里处处浮着薄凉,为何双颊却有些发烫,一颗心也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若任其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会从口里蹦跶出来。沈茹月只想尽快驱散这种恼人的感觉,于是一骨碌便爬下了床。

人都说春困秋乏,这话果真不假,自早晨起了床,沈茹月便一直恹恹的。珠儿端来的银耳桂花羹也只是略食了两口就放到了一边。

手里捧着新泡的普洱,懒散的踱到院子里。只见孟冬和孟夏正在拿着笤帚扫夜里落下的枯叶。正是因为沈茹月遣走了那些宫女和侍从,才使他们两个总管事不得不对丹霞宫的芝麻小事都亲力亲为,着实是委屈了他们。沈茹月这样想着,心上格外愧疚,也就不去打扰他们,只是打过招呼便挪开了步子。

再往深处走,便见一树金桂正开得热闹,虽只是小小的金黄花朵,自花蕊里漾开的芬芳却惹得满院子都是幽香扑鼻。

“今日天高云淡,沈姑娘何不出去走走。”珠儿刚忙完手上的活,见沈茹月一大早便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蔫蔫的发着呆,于是试探的劝说道。

沈茹月咬着指腹沉/吟了片刻,而后回过头来笑着道:“他们都说春/光不宜负,这秋天的风情到也同样不该被辜负,我们就在王宫里随便逛逛吧。”

如此吩咐了孟冬孟夏在丹霞宫看家,沈茹月便拉着珠儿一同往那宫里的别处逛去。

步出丹霞宫大门时,她特别留意了这里的侍卫布置,回想那时在大营里的守卫,着实不可与宫中的同日而语。还有孟冬孟夏,说起来是大王的格外恩宠,可是比起那日在营帐里看守的士兵,恐怕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沈茹月只觉脑子里越想越乱,又叹息没在跟流觞回宫之前溜掉,着实是她的失误,而今再想从守卫森严的肃国王宫里逃走,只怕是难上加难。但万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当务之急要做的还是要先吸取上次的教训,把宫里的地形给摸清楚。

这样想着,沈茹月便拉着珠儿试图把没走过的路都走一边,并努力的在脑中记下各个路口的标志。而珠儿却并不知她的心思,只是尽心尽力的当着向导,如数家珍的讲讲这个宫殿的故事,说说那个雕塑的典故。

如此行到日至中天,两人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一个园子里。园中姹紫嫣红的种了许多花,虽然而今正值深秋,百花凋零,然而这里却是囊括了盛放于不同季节的花卉,以求四季花开不败。而今盛开的便是菊和桂,菊花艳丽雍容,丹桂芬芳雅致,将园子烘托得甚是热闹。

“听说那明玉公子在蒙荒一战中下落不明,至今都还不见踪迹…”隔着花影叠叠,隐约有声音偶尔伴着娇笑自园子中央传来。沈茹月甚是好奇,便寻着声音往那园子深处走。

绕过芳香四溢的桂林,便有一潭碧水映入眼帘。潭水清澈见底,波纹回绕中大红的锦鲤灵巧的穿梭于鹅卵石间。而潭水边的石机旁则果真坐着三位美人,正是那日在后/庭迎接流觞的三位姑娘。

那位气质妖娆的美人坐在中央正对潭水的地方,今日依旧一身红色轻纱霓裳,只是样式上与那日的略有些不同,想必她是极钟爱红色的,而这热情的颜色倒也衬她。此刻的她正说得眉飞色舞,声行并茂的好似在发表演讲,全然没给那两人插话的机会,刚才在园子外边听到的说话声也是她的。

她左手边的女子眉间一点朱砂,今日着一身鹅黄的襦裙,满脸的笑意依旧令人心生亲近之心。这位姑娘撑着下巴认真的听着那位红衣姑娘说话,时不时的撒出一串脆生生的娇笑,似在表明她着实将那些话听进去了。

坐在红衣女子对面的姑娘正捧着一盏清茶,一双翦水眸只锁着茶盏,仿佛心事重重,两弯淡扫的峨眉微蹙,茶盏中早已没了热气,她却也不曾将其递于唇边。她本就生得一副淡漠的样子,而今一身雪色的长衫倒是衬得她愈发的不食人间烟火。不管那红衣女子说着什么话,也不论那鹅黄衣裳的姑娘笑得多开心,她仿佛都觉察不到,就好像世间的事都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沈茹月刚行至潭水边站定,那位红衣的美貌女子便觉察到她的到来,停下了口中的话题,对她投来凌厉的目光。沈茹月被这目光刺得很是不舒服,自知已错过了避开的机会,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打招呼。

哪知她还没开口却听得那红衣女子用尖利的语调说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王从宫外捡来的野丫头。”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尴尬到极点,那个总是挂着笑容的姑娘似觉到不妥,有些怯然的扯了扯红衣女子的袖子,却被甩手拂了开去。那白衣女子倒终于有些反应,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而后微微转过头来朝沈茹月这边看了看,但也只是一眼便又转回去重新沉浸到她自己的世界里。在她抬手的瞬间,沈茹月注意到她右手掌中握着一只碧色的玉佩。而今回想起来,似乎第一次见面的那夜,这玉佩也这么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珠儿见有人对她的主子出言不敬,甚是忿忿不平,直yu冲上前去与那红衣女子理论,却被沈茹月抓住袖子拽了回来。

沈茹月用眼神略略安慰了珠儿,便忙露出一脸笑意,朝着那石机旁的三位姑娘拱了拱手道:“茹月不知三位姑娘在此相聚,误闯园中扰了你们话题,便在这里陪不是了。茹月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说完便转过身往园子外走去。

故意撩起来的火却被沈茹月一盆凉水给浇熄了,那红衣女子显然有些怒不可遏,零零碎碎的在后边跺着脚说了些难听的话,沈茹月便也闭了耳朵不听,只往前走去。可她心里却难以平静。以前也不过是在那些民间流传的故事里听说过古代君王后宫的争斗何其惨烈,方才亲眼见了,虽不过只是略闻到些硝烟味,却已让她很是畏惧。

沈茹月实在不愿搅这趟千百年来都搅不清的浑水,于是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早逃出这肃国皇宫。

“姑娘无需介怀,那女人本来就是霸道蛮横的性子,这宫里的人十有八九都不喜欢她。”珠儿一面跟着沈茹月往外走,一面在口里小声嘟囔着。

“她们三人都是什么来历?”沈茹月记得昨夜那侍从说过这三位美丽女子都是流觞的侍妾,却也不曾仔细思量。

珠儿则已然细细道来:“她们三个都是大王的侍妾,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位是我们的盟国戎国的三公主轩辕滟,虽然漂亮,可为人霸道不讲理,但也没什么心机。眉间一颗朱砂痣的姑娘则是沧肃还是盟国时进献给大王的舞姬,名唤柳静渊。那时大王还只是世子,后来沧肃撕破了脸皮,甚至交战,但是因为她为人和善的性子,在这里很是受人喜欢,便也不曾受牵连。还有那位不爱说话的姑娘,叫薛忆珍,原是三代忠烈之后,听说是她父亲薛明义将军临终时将她托付给大王,这才入了宫。”

“这三位姑娘都出身高贵,为何你们大王不给她们封妃封后?”沈茹月着实不明白放着活生生三位大美人儿,那流觞为何不要。

“其实这各种原因珠儿也不甚明白。”珠儿若有所思的顿了顿,而后才说道:“珠儿原先在先王后那里当差的时候听娘娘含糊的提起,说什么…她们背后都牵扯着各方复杂的势力…什么祸起萧墙什么的…珠儿也不是太明白。”

原来如此,沈茹月终于恍然大悟。倒是自己冤枉了流觞,想不到他身为一国君王,在这婚姻大事上却是由不得自己,倒也可怜。

“对了,她们口中的明玉公子是个什么人?”出了那御花园,沈茹月还有些不安,却又忽然想起红衣女子的话。在这寻找回去方法的非常时刻,怎可放过一丝线索,于是故意装作不经意的问起珠儿。

那珠儿眨了眨一双珍珠似的杏眼,却又回问了她一个问题:“姑娘可听说过享誉七国的中原四公子?”见沈茹月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她于是滔滔不绝的说开来:“姑娘自他国远道而来,也难怪不知道。这中原四公子的说法最时新的时候恐怕要推回到六、七年前,那时候在我们中原四国有四位才华横溢且容貌出众的翩翩公子,分别是当今月国少主月虹公子、沧国世子明玉公子、戎国晋王轩辕公子还有我们大王流觞公子。这四位公子各有所长,月虹公子精通乐理,明玉公子善于谋略,轩辕公子善于武功,而我们大王则是文武皆通,当是四大公子之首。”

见珠儿说道自家大王时那副一脸骄傲的模样,沈茹月只得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却见她正讲到兴头上,继续说道:“不过那时他们几人都还只是未及冠的少年,特别是月虹公子,分明还是个奶娃娃。却已经因为他们的才华和俊逸名满天下。”珠儿说着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沈茹月的耳畔:“听说那时的闺阁女子无不对她们春心萌动,也常常在私下议论。后来他们一个个都不负众望的成了各国的英雄,也有了如今的尊贵身份,那时候的名号倒是渐渐被人们遗忘了。她们方才议论的便是沧国的明玉公子,听说在蒙荒之战中,明玉公子不敌我们大王,全军惨败,至今他本人也还下落不明…”

珠儿的话令沈茹月又不禁想起战场上那些噩梦一样的经历,只觉一股寒意自脚下升起,无需半刻便将她全身笼罩,她于是一个激灵,慌忙结束了这个话题,只拉着珠儿继续向别处转悠。

十二、肃国王宫(二)

在殿群中来回的穿梭了几遭,沈茹月和珠儿不知不觉的便来到了顶西边的一条小路上。这条路并不宽,紧贴着高高的宫墙铺就,路的另一边则毗邻一些不要紧的偏殿。

“这条路是宫女和侍从们出宫采买的小道,平时主子们都不会到这里来。”珠儿不等沈茹月发问便介绍起来。说着她又抬手指了指前方:“这条路的那头直通白虎门,再出去就到了宫外边的集市了。”

沈茹月顺着珠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冗长的道路随着视线的放远而逐渐收缩,仿佛看不到尽头。又想起先前也听孟冬提到过,肃国的四大宫门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命名,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和天象星辰,那日入宫所走的东向正门乃是青龙门,而这白虎门便是西边的偏门了。

白虎主杀伐,也难怪宫里有些身份的人都对西偏门多有忌讳,所以连带着这条路也显得偏僻冷清得很。不过凡事皆有两面,这些古代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白虎门,对她沈茹月则说不定正是扇逃生之门。

“姑娘可去过白虎门外面的西市?”提到这“西市”,珠儿眼睛都放起光来。奈何沈茹月那日入城一直待在马车里,再加之外边的百姓太过热情,她满眼看到的除了人还是人,更不要谈去什么“西市”了,于是也只得摇了摇头。

珠儿便露出了有些惋惜的神情,而后道:“西市可是太邺城最热闹的市集了,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挑都挑不过来,还有不少其他几国的商人来摆摊,卖些稀奇古怪的物件…”珠儿越说越激动,听得沈茹月都有几分心动。“对了。”她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拉起沈茹月的袖口道:“我记得西市德盛斋的桂花糕最好吃了,香香甜甜的,想起来都要流口水了。”

“是吗?”珠儿说得眉飞色舞,到把沈茹月的馋虫也给勾起来了,便一面往白虎门的方向行着,一面耐心的听珠儿继续讲道:“千真万确的,姑娘要是吃过一次,保准天天都念着”

“听你这么一说,到让我也有些好奇了。正好过两日便是中秋,不如我打发你出宫去买些回来…”得了沈茹月的令,珠儿直高兴的蹦了起来,却不知沈茹月看着那映入眼帘的白虎门,心里已细细的盘算了起来。

“都跟老子跟紧点!别磨磨蹭蹭的!”沈茹月和珠儿两人正聊得尽兴,却被几句甚是粗鲁的吆喝声给打断了。寻声望去,只见有一行人正自白虎门进入宫里。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铠甲的肃国士兵。此人生得甚是雄壮,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时不时的挥动手里的鱼鳞鞭催促后边跟着的人,而方才的吆喝声也是自他嘴里吼出的。

再看那人身后跟着的,除了两名和他着装相同的肃国士兵,其余十来个人都被禁锢了手脚。他们拖着沉重的锁链,步步都迈得艰辛,再加之一身的风尘仆仆,想必也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的,所以大都显出筋疲力尽的倦态来。

沈茹月见他们同样是人,却落得如此落魄的样子,不尽心生怜悯。但转念又想,自己而今也是身在异世、自身难保,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便将那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可那脚才收了一半,却有喧嚣声从那行人里传来。

只见执鞭的壮汉忽而推了那行人中一个蒙着面纱的男人一把,口中骂骂咧咧的吼着:“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什么看不得的!”他话说完,却见另一个人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伸手挡在那个戴面纱的男人前面。此人的举动显然惹恼了壮汉,他扬起鞭子便往那人身上抽去。壮汉下手极重,那人的身上很开便绽出一条血痕,顿时皮开肉绽。那壮汉却又放下鞭子,挥手往那人面上狠扇了一掌,哪知这两下他都生生受了,不曾还手,亦不曾呼痛。

那壮汉终于停了手,却见后边跟着的一个干瘦身材的肃国士兵也凑了过去,他似乎是壮汉的手下,正满脸陪着笑。沈茹月看在眼里,只觉得他的笑容甚是淫/邪,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投向戴面纱的男子。

沈茹月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打量这整个事件的起因,也就是那个戴面纱的男子,才终于明白这两个下作的士兵如何会对一个男人露出这般目光。

那男子身形纤长,头上与脸上都为茶色轻纱所覆盖,又加之路途上的风尘,眉眼却也看不清,这装扮倒是令沈茹月想起了那些中东国家女人们的着装。只是那男子虽与旁人同样满身尘埃,铁索加身,一身幽雅如兰的气质却在这一行人中格外引人注目。虽然方才的肃国士兵对他凶恶之极,可他始终只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好似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沈茹月只觉此人周身优雅而又高贵的气度并不是他身上褴褛的衣袍或是面上灰黄的尘土可以掩盖的,反倒是环境的拙陋愈发衬托了他满身的光华。然而与沈茹月近些时间见过的肃国人相比,此人周身如兰吐香的气质倒显得有些过于阴柔。

沈茹月还在打量间,却见那个干瘦的士兵将他那张挂满淫/笑的脸探到了戴面纱男子的面前,搓着双手一寸一寸向他逼近,而后用更加yin/邪的声音说道:“都说沧国出美人儿…爷还听说沧国的男人个个生得娇媚,用起来和女人差不离。今日到让爷见识见识…”

“住手!”眼见着干瘦的肃国士兵就要将他那只干瘪而肮脏的手伸到戴面纱男子的脸上,沈茹月实在按耐不住,于是跳了出来大声喝道。

“他/娘的!哪个不要命的敢坏你爷爷的好事?”干瘦的肃国士兵被沈茹月这一声喊惊了个激灵,眼下正暴跳如雷。

“正是你姑奶奶我!”沈茹月未多想便下意识的接了话,倒是珠儿机灵,一面随着沈茹月向跟前走去,一面说道:“放肆,竟敢对丹霞宫主子无理,我必告诉大王砍了你的脑袋。”

那几个士兵一听丹霞宫便都化作了纸老虎,忙跪在地上磕起了头,连声哀求道:“娘娘饶命!奴才不知是娘娘大驾,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沈茹月也顾不得纠正那人的称呼,只行至跟前,故意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这些是蒙荒战役留下的沧国俘虏,如今沧国世子还下落不明,这几个尤其可疑,所以送到宫中由大王亲自审问。”那壮汉忙唯唯诺诺的答了话来。

原来是沧国的俘虏啊,沈茹月又下意识的咬着食指,陷入沉思。不知那沧国世子何许人也,竟能劳烦高傲的肃国大王亲自审问,想必该是他看得起的人。而就流觞平日里鼻子都长到头顶上的行事风格,能被他看得起的,恐怕七国人民都加起来也不过屈指可数。可见沧国世子该是个怎样的濯然遗世之人。

隐约觉到珠儿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袖,沈茹月这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于是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装出趾高气昂的样子道:“你们虐待战俘的事情若是被大王知道,怕是少不了责罚的吧?”几个士兵听她这样一说便更是惶恐不安起来,又慌忙跪伏在地上磕着头连声求饶。

看来肃国对于虐待战俘的行为还是罚得很重的,沈茹月一面庆幸自己忖度的不错,一面继续说道:“这次也就饶了你们,可若被我抓着了下次,便没这么简单了。”话说完,几个肃国士兵们才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抹着额上渗出的汗。

“不过,话我可说清楚了,我既是入了宫便要时时为大王分忧,诸如这些小事也自会多生出几双耳朵几对眼睛来瞧着,你们做没做亏心事,可别想逃过本姑娘的眼睛,明白吗?”

“明白!”“小的明白…”得了她的话,跪在地上的士兵千恩万谢的应了才继续重新往宫内行去。

虽说方才训斥那些士兵的时候气势十足,可沈茹月心里其实始终在暗自打鼓,直到那一行人消失在视线里她才终于抚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方才的沧国人怎么打扮得如此奇怪?”沈茹月一面拉着珠儿往回走,一面又想到方才那个蒙着面纱的沧国俘虏。

“其实珠儿也是听说的,据说普通百姓倒也和我们无异,但若是有身份的家族,男子外出也常是带着面纱的。有人说是因为沧国人皮肤娇嫩见不得风沙,也有人说是为了遮挡容貌。”珠儿若有所思的回答着,似乎在脑中努力搜寻着相关的信息。“不过都说沧国以美人著称,便是男子也多半生得清秀,说来到不知刚才那位公子长得什么模样…”

“你呀…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还是快些回丹霞宫。”沈茹月往一脸痴迷状的珠儿头上敲了个爆栗,便向着夕阳聚集的丹霞宫行去。

十三、月夜迷乱(一)

那一日在白虎门前,沈茹月随口说了打发珠儿去西市买桂花糕的话,倒是被珠儿牢牢记在了心上。十五的一大早,她便颠颠儿的去那西市抱了一大盒的桂花糕回到丹霞宫。新出炉的桂花糕,用半透明的玻璃纸包了,摆在院子里那颗金桂树下的石机上,微甜的香气便撒了一院子。

孟冬孟夏则弄来了几盏细绸扎的宫灯,挂在屋檐下、桂枝上,风吹过时漾起清浅的光晕,心便也跟着沉醉起来。

捧着晶莹剔透的糕点、嗅着幽雅柔婉的桂香,身边有微黄的灯影摇曳,再仰望漆黑的苍穹上一轮明月如盘,这中秋之夜的意境倒是齐全了。

傍晚时,流觞那边来了人说是今晚在德庆殿举行群臣大宴,大王特意命人请沈茹月去观礼。她本就不喜欢这些场面上的应酬,再加之这肃国的群臣欢宴本就与她没有关系,便称病辞了那侍从,留在院子里赏月。

只是那一轮明晃晃的月亮,看着看着便不由感伤起来。都说中秋月圆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殊不知若是离家千里、不得团圆,那思家之情也会比平常日子浓烈感伤得多。也不知爸爸妈妈现在好不好。沈茹月在心里默默想着,只觉这赏月倒是把一颗心赏得七零八落的了。

她索性把珠儿和孟冬、孟夏都拉了来围坐在石机前,人多热闹起来,那些思乡的负面情绪便也去了大半。

千年前的人封建意识强,重尊卑和主次,所以沈茹月招呼他们同桌而坐时,那三人起初甚是拘谨。待到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桂树下的四人却聊得甚是投机,不知不觉便也放下芥蒂、敞开了心扉。

正说话间,珠儿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一溜烟儿的跑回屋子里拿了个种花草的铁铲,接着便蹲在金桂树下挖起土来。沈茹月和孟冬孟夏两兄弟都对珠儿突然的奇怪举动甚是好奇,于是也到那树下蹲住看珠儿在忙些什么。只见珠儿拿着铁铲左敲敲又拍拍,接着选定一处挖下去。不一会儿,旁边就堆了一个小土堆,而空气里则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沈茹月看着在珠儿的铁铲下逐渐显露出的一个好似小坛子的东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酒。”总是默不作声的孟夏忽然开了金口。沈茹月听他这么一说,果真觉得空气里愈渐清晰的香气有几许迷醉人心的意味。

“被孟夏公子猜中了,珠儿手里的这个,正是一坛美酒。”珠儿一边说着,一边将埋在金桂树下的青瓷坛子启出来放在石机上,又拍了拍坛子上的浮灰,递了个眼神给孟冬让他去取了四只酒盏。

当酒从坛子里流入酒盏之时,馥郁的香气瞬间便盈满了整个丹霞宫。那酒香清雅,似八月微凉的风在水面浮出浅纹,似丹桂枝头一抹若有似无的金黄。

“月国的丝竹、肃国的桂酒、沧国的美人、戎国的兵器。这桂酒可是我们肃国名满天下的镇国之宝。”珠儿手里倒着酒,嘴上还不忘得意的介绍这酒的来历。“这坛酒是我去年中秋取了这棵金桂树上的桂花酿的,埋在树下本想留到冬天再喝,后来一忙就给忘记了。直到刚才我才突然想起来。”

“如此说来,这坛酒埋在桂树下刚好满一年?”沈茹月闻着酒香已然觉到几分神迷心醉,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上一口。

琥珀色的液体才触上舌尖,便在唇齿间漾开浓郁的桂香,又间或有酒的烈性夹杂其中。到像极了这中秋时节逐渐泛起微凉却仍残留几分暑意的气悉,又像是清冷月色中的孤寂之人对故人炙烈的思念。

“不愧是镇国之宝,果真是好酒…”沈茹月对这桂酒赞不绝口,却又将眼神投向孟冬和孟夏:“只是光喝酒有些无趣,若是能有些好节目就好了。”

这时珠儿却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而后说道:“好节目自然是有的,姑娘不知,朝中早就传闻孟家二位公子精通音律,只是珠儿人微言轻,一直没有耳福。”

不知不觉,沈茹月已将那盏中的桂酒饮完,身子便有些飘忽起来。她眨了眨眼睛才看清孟冬和孟夏的双颊也已染了些微红的酒气,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伸过手去,恰巧攥住了孟夏的袖子,又摆出一副乞求的表情道:“好弟弟,你们就演一曲吧。”

孟夏也不看他,只盯着眼前的桌沿,抽回被她攥在手里的袖子低声道:“姑娘醉了。”而他双颊上的红晕却是更深了几分。

一旁的孟冬却忽然站起身来,扯了孟夏道:“既然是姑娘要听,那我们兄弟就献丑了。”说着也不管那孟夏愿不愿意,便拉着他往屋里去。

不一会儿,两人搬了琴和笛子出来,抬袖间调试音准的几声已然错落有致、气韵天成。

听着悠然的乐声,赏着天际的圆月,尝着馥郁的美酒,沈茹月觉得此刻的感受当真称得上是惬意非凡。便将近日来的那些不安与愤懑都抛到了脑后,也趁着这一夜难得的月色放纵一回。

她央着珠儿往那酒盏里倒了一遭又一遭,渐渐的,那天上的月亮便由一个变作了两个,又由两个变作了四个。而月亮边上绞着夜幕的丝丝月华也不知不觉爬进了她的心里,而后在眼前结成了薄纱,叫她看什么都看不真切。珠儿唧唧喳喳的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话,她倒也听到了珠儿的声音,可具体说的什么内容却是听不清了。

沈茹月只觉身子越来越轻,仿佛是随着空气里四散的桂香一同飘到了天上,眼前都是朦胧一片。她使劲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迷糊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了天边那颗亮得晃眼的月亮,好大好圆的月亮,于是忍不住向那月亮张开了双臂。

怎么好像从云端掉了下来,落进了软绵绵的东西里,那东西暖暖的,还带着好闻的气味。对了,是阳光的味道,小的时候最喜欢抱着妈妈刚刚晒过的被子,上面全是阳光的味道。沈茹月只觉这暖暖的味道怎么也闻不够,于是八爪鱼似的把那“被子”又缠紧了些,生怕被珠儿他们给抢走了。

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又暖又软的“被子”,沈茹月一心想睡个好觉,可是有个讨厌的东西老是来扰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像是潮湿的热气,尽喷在她的耳朵和脖子上,烫人的很,却又痒痒的,惹得她不禁咯咯的笑起来。

终于有些恼了,沈茹月拼了吃奶的劲儿才终于把沉重的眼皮掀开。眨了眨眼,无数的影终于重叠了起来,合在一起竟然是天上的月亮,那么明亮的月亮怎么就来到她眼前,难道说她又飞上了天。沈茹月好奇的挪了挪身子,确定自己还好好抱着“被子”,这才放下心来,却忽然感觉到那股灼热的气悉又喷到了她的脸上,再抬头才发现方才的月亮竟然变成了一张人脸。

这张脸真好看,看得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难怪刚才她把他当成了月亮。还有又长又密的睫毛,像极了天上游走的月华。

这张脸好眼熟,只是看着便觉得心里很踏实,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沈茹月的目光忽然集中在两瓣殷红上,那两瓣殷红薄而微弯,映衬在白玉一样滑腻的肌肤上,好像雪地里盛开的红色梅花,忍不住想凑到跟前去尝一尝,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像红梅那样香香甜甜的。

沈茹月撅了嘴那红梅上凑去,却忽然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而后拼命睁开眼,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脸了。

“爸爸…”她只好凭着猜测,试探的唤着,可才唤出口又觉得不对,皱了眉。“不对,爸爸没有这么漂亮。是…妈妈…”沈茹月终于又重新展开笑颜:“妈妈…月儿好想你…陪着月儿好不好…”

沈茹月口里喃喃着,又往那温暖的“被子”里钻了钻。心里揪着问题终于放了下来,于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把双臂环紧了些,便再也没法强撑着厚重的眼皮。而后她口中的话便越来越小声,越来越含糊,到最后都化作了梦中的呓语。

十四、月夜迷乱(二)

沈茹月恢复意识的时候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手脚也松软无力,显然昨夜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当真不该这样贪杯的,沈茹月在心下暗自懊恼,也懒得费力去挪动灌了铅似的手脚,只得万般不情愿的掀开沉重的眼皮。

窗外撒进屋里的阳光有些刺目,惹得她挣扎了许久才终于睁开双眼,可是当她看清眼前的一幕时,大脑则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即使在沉睡中依然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邪美之气。白玉般光滑的肌肤,狭长微挑的凤目,浓密纤长的睫羽,秀挺的鼻,微弯的薄唇…若这一副完美的五官放在平日里大街上遇到的帅哥脸上,定会让沈茹月心花怒放的偷瞄许久。可是偏偏这张脸属于魔鬼一样的流觞,所以沈茹月的大脑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流觞似乎还睡得很香,蝶瓣一样的睫羽在他紧闭的双目下氤氲出扇形的影,那一双薄唇微弯,不多不少勾勒出邪美的弧度。清晨馥郁的阳光笼上他的面庞,泛起剔透的流光,是如此的具有欺骗性。此时的他就如同自九天降临到人间的谪仙,如何令人想得起肃国暴虐残忍的君王。

而此时的沈茹月脑袋正枕在他的胸口,隔着耳畔那一层铺撒开来的薄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口在呼吸间的起伏,而耳畔跳动的则分不出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又或者他们两人的心跳已然交织在一起,全然搅乱了她的神志。更可怕的是,她逐渐恢复知觉的四肢终于令她意识到,此刻她正如八爪鱼一般将手脚都缠在他的身上。

从他身上渡来的体温甚是温暖而且舒适,却令沈茹月产生了一种近乎五雷轰顶的感受。二人此番暧昧的情状,若说没有发生过什么,沈茹月自己都不信。于是她努力的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却怎么也理不出清晰的思路。只隐约记得喝了许多的桂花酒,而后看到了月亮,后来便来到床上抱住了她家那床暖暖的“鸭绒被”…

乱了,什么都乱了。

沈茹月只得努力镇定下情绪,怯然的看着那张还在熟睡的脸,试探的收回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可才刚有动作,流觞纤长的睫羽便如蝶瓣般扑闪起来,接着他便缓缓睁开眼,呈现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当目光与她有些呆滞的视线相触时,那薄唇便又弯了几分,一张如玉容颜于是更添邪美。

沈茹月忙惊慌失措的坐起身来,扯了被子掩在身前,肃瑟的直缩到墙边。随着她的动作,原本盖在两人身上的锦被都被她扯了去,便露出了流觞只着一件月白色丝袍的身子。

他到也不恼,反而将手撑在耳侧,把慵懒的目光投射在沈茹月的身上。那玩味的表情,由如猎豹在欣赏已然到手的猎物。而那件丝袍甚是轻/薄,勾勒出他欣长而又匀称的身形以及完美的肌理。微敞的领口因他侧卧的姿势而开至腰际,不经意间便遗漏出那一双精致的蝴蝶骨和右胸前隐约的一点殷/红。

这下沈茹月到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放了。无意间瞟到流觞身上的衣袍,上好的云锦轻丝却满是皱痕,这与他素来讲究的做派甚是不符。想必都是她昨夜的杰作,于是一张脸便烧了个通透,沈茹月只恨不能学那鸵鸟在床上挖个洞把脑袋给埋进去。

流觞似乎笑了笑,而后伸出手臂,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至手肘,展露出纤长而又紧实的小臂,带着暖意的指尖便隔着锦被触上沈茹月的手臂。

沈茹月顿时如惊弓之鸟,她慌乱的将被子又裹紧了些,索性把自己缩成了个团子,而后拼命往后退去,简直是要缩到墙里边去。她惊恐万状的看着他,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