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传单上的上联,李植颇费思量——既要有些难度,表现归园茶居的品位;又不能自设门槛过高,以挡财路。

最后还是刘青出马,窃了一幅上联:鹿鸣饮宴,迎我佳客。

此联为民国初年,前清秀才肖楚所写,并无出彩下联。这上联看似无奇,实则寓意深长。联中用《诗经·小雅·鹿鸣》中“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佳宾,鼓瑟吹笙”之句意,表示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来的都是客,个个是嘉宾。这用在茶居开业庆典之际,最是恰当。

这传单在寒门学子中引起了轰动:哪怕自已所对的下联不好,如能在名士的眼前露个脸,让他们评判一番,也是幸事;但如果侥幸入得青眼,便能进入归园茶居的大门,与开业所邀的名人雅士攀谈共饮,进而结交为莫逆,那便是进学成名的终南捷径啊!所以学子们人人争相以对。

茶居十天内收到了下联两三百条,李植请孙一鸣等几位名士评过,在开业当天把他们的名字和下联都张榜在茶居旁。这十人进园前需再当众命题赋诗一首,以免有人不学无术者用别人所对的下联来混进园中。

因此,开业当天,除应邀嘉宾一一到位,更有寒门学子挤在门前一处看榜赋诗,好不热闹。

客人进了园子,自有清秀小厮引领四处观赏,任其介绍归园茶居各处的妙处和取名的由来,然后到留听阁楼上坐下,此时李父、李植与陆宝成便使尽全身解数,使每位嘉宾都受到隆重款待。因正值隆冬季节,李植与刘青、陆宝成商议之后,还是设在了室内。

室中燃起旺旺的几盆火,嘉宾们进去,只觉得温暖如春。见到老朋友,都寒喧赞叹了一回园子。大家正谈笑间,忽听琴声悠悠而起,入到耳里,自己的心仿佛被流水洗过一般,畅快而愉悦。大家都静下来,凝神细听。此时轩中四面门窗俱已被打开,这一静,鸟鸣声、流水声、风吹树叶沙沙声,声声传来;楼前翠竹青青,展目一池残荷,入眼清新。

四名女子飘然而来,轻施一礼后,款款坐下。焚香、备器、置具、动作齐整,轻拢慢捻,神态恬宁。客人只觉心神俱静,待看时,只听莺啼一声:“洗杯,冰心去凡尘。”纤纤玉指把盖碗打开,冲水,洗杯,倾净,举止轻柔,姿态翩然。“投茶,清宫迎佳人。”从来佳茗似佳人,将茶轻拔杯中,如佳人移步,登堂入室,满室生香。“润茶,甘露润莲心。”注水,摇杯,润茶细无声。“泡茶,碧玉沉清江。”看着茶叶慢慢舒展,缓缓而落,如心中烦事,化作融雪。

作茶毕,四女齐起,把茶盘中的盖碗一一敬到客人面前,轻言软语,请客人一品佳茗。敬茶后,复又归位。端起留在面前的茶,右手揿盖,齐声道:“闻香,慧心悟茶香。”茶香拂鼻。“品茶,淡中回至味。”轻呷一口,甘香而不冽,弥沦于齿颊之间,乃至味也。

看了此等表演,场中静默,只觉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清茶入口,齿颊留芳。良久,方有客人叫道:“好茶!好处!好景!”

“是啊是啊,我此时只觉,‘尘滤一时净,清风两腋生’”。

“于我心有戚戚焉。”

接下来说书人上场,讲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古时娱乐甚少,便是好的话本也没多少。嘉宾们只听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那一天,岳阳的名人雅士们,在归园茶居呆了半日后,带着两套精致盖碗,带着一张会员卡,带着满颊清香,带着宁和心境,带着意犹未尽,回家去过元宵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地方,要天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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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前往庐山

第二日闭园后,陆宝成与刘青都提了礼物到李植家拜谢李玉林。这次茶居生意一炮打响,也多亏了李玉林。

李玉林也是刚下衙不久,听闻仆人通报三少爷带了两位朋友回来,忙迎了出来,热情地把他们延进了正厅,其言谈之中,不但不居帮忙之功,更是感谢陆刘对李植的关照,大赞茶居的档次定位。

李玉林笑眯眯地看了看儿子的两位朋友,问道:“不知陆贤侄和刘贤侄可曾成家?”

陆宝成道:“宝成有一妻两妾,膝下两子。”

刘青拱拱手:“小侄年幼,尚未娶妻。”

“哦。”李玉林对刘青顿时兴趣大增,“刘贤侄可有表字?”

“这…”刘青知道古代读书人不但有名,还得有字。不过有字何难,起一个不就得了,当下道:“刘青字子衿。”

李植在一旁听了,眼睛一亮:“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好!好!”

李玉林又追问:“子衿可有功名。”

“刘青尚是白身。”

“刘兄学富五车,想要功名,信手可得。”陆宝成不知看出了什么,在一旁凑热闹。

“好,好!”李玉林抚着胡子笑道,“不如子衿留在岳阳进学一年,明年考个功名如何?功名有成,吾以一侄女妻之。”

李植听了,心中欢喜——如此一来,刘青便可留在岳阳,常与他相伴了。可一刹间他心里又泛上另一种感觉来,似乎极不愿意看到刘青成亲。他皱皱眉,觉得自己的感觉很是怪异。

“李伯父抬爱,小子甚感荣幸。”刘青拱手笑道:“但青才疏学浅,仅是识得几字而已,对于功名,不敢肖想;再则青出身农家,家境贫寒,身份低微,实不敢高攀府吏之家。”

“…”李玉林听了这推托之辞,有些不悦。他看茶居做得不错,前景可以想见必是好的;再加上儿子对这刘青推崇备至,便起了爱才之心,想以一庶侄女嫁刘青。却不料这人这般不识抬举,当面就拒绝自己。

“这天也不早了,李大人刚下衙回来吧?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又安和刘兄这就告辞!”陆宝成看气氛有些僵,忙出来打圆场。

“老夫今日也有些劳累,那就不留饭了,改日再请。”李玉林站起来道,“老夫厚颜还有一事相求,便是家里帮植儿相了一门亲,他却死活不答应。二位是植儿的挚友,还请二位帮老夫劝劝他。这孩子,性子有些犟。”

“李伯父放心吧!我跟刘兄一定好好劝劝他。如此,小侄们就告辞了。”陆宝成笑道。

李植送他们出来,似乎甚是高兴。陆宝成奇道:“林森兄,刘兄做不成你家女婿,你怎么倒高兴?莫非想到自己要做新郎官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李植红了脸:“陆兄只管取笑我,我是坚决不听劝的。刘兄之事嘛,考功名太辛苦,我怕刘兄受不住。”

接下来几天,归园茶居的生意都极好,各方面都开始进入正轨。陆宝成与刘青、李植长谈了几次,便匆匆离去——盖碗货物已都发放各地,就等归园茶居开业一炮后,投入市场。所以他急着去处理。

刘青也再次收拾行装,准备出行。李植在她临行前一晚给她饯行,又送她回小院,然后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刘青奇道:“李兄,还有事?”

李植望着山上被雪压过的树枝,在寒风中颤颤微微,叹道:“你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人。”

刘青哑然失笑:“李兄,你怎么像那三岁的孩子?玩伴离开了,就不高兴。”

李植摇摇头,眼睛晶亮地望着刘青:“陆兄是挚友,而你,则是老师,是知已。与你相识才不过短短几个月,可在你身上学到的,竟是我前二十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足令我终身受益无穷。更是你,让我不再拘泥于眼前一点一滴的得失,变得心胸开阔。这样的良师益友,我又怎么舍得离开。”长叹一口气,又道:“刘兄,植真想伴你左右,永不分离。”

“呃。”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海誓山盟?刘青摸摸鼻子,“好了,我也累了,明天要赶远路,要早些歇息,李兄请回吧。”

这里赶走了李植,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门口停下。

“先生。”是茗寂。

刘青叹了口气,打开门:“何事?”

“先生,你要走了?不知能否带寂儿走?寂儿想伺候先生一辈子,哪怕没有名份。”茗寂一口气急急说完心中的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刘青抚额。“不行,我不能带你走,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我不是你的良人。”

“先,先生…”

“好了好了,我要休息了,你走吧。”刘青把门关上。

过了良久,才听脚步声踉跄而去。

刘青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么抢手,男女通杀。莫非,俺命里桃花已开?

第二天刘青谁也没有惊动,天未亮就悄悄启程,开始了她的茶之旅。

第一站当是庐山。算算路程,到达那里时该是农历二月上旬,庐山上面应是一片白茫茫,不是游庐山的好时节。庐山历来是避暑胜地,须夏日炎炎时上庐山,方可见它的魅力。但刘青要往东走,必要经过庐山,过名山而不上,实在不是刘青同志的风格。再说,今日不知明朝事,错过了这次,以后谁知道是否还能有机会来此一游呢?

况且,今有李健吾“雨中游泰山”,古有刘青“雪中游庐山”,岂不也是一段古今佳话?

不知是明朝治安太好还是刘青运气太好,刘青行走江湖这么久了,一直没遇上拦路的贼人,连个偷东西的小毛贼都没遇上。

(某毛贼辨白:其实俺们已遇上很多回了,只是看起来你是个穷光蛋,实在不够资格劳爷动手劫你。)

不过,说起行走江湖,便不得不说庐山的所在地九江。九江,古时又叫浔阳,白居易“浔阳江头夜送客”谪居送客的地方,隶属江西。而九江的江北就是湖北的黄梅县,那是禅宗四祖和五祖的故乡。这江西湖北,曾经是佛教最兴盛的地方,旧时的学僧为了求法,就在这两地往返,后称“走江湖”。

第九十三章 庐山云雾茶

刘青一路悠悠闲闲,还是如期到了九江。到那儿时天色已晚,就找了个客栈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刘青便把马寄存在客栈里,另租了马车送她到庐山脚下。这山马车上不去,哪像现代的时候,路修得好,一觉可以到山顶。刘青下得车来,沿着车夫指点的路线,运起功力,往山上走去。

前一世刘青来庐山时,对那三四百个弯的路况印象最深,那时还是坐在奔驰车里,为防晕车便一路地睡过去。此时靠两条腿走,倒是没车可晕了,可如果没有功夫,一天的功夫还真上不去。

庐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刘青倒也不贪心,她的目的,只想看看庐山云雾茶的古代生长环境。

这庐山云雾是名茶,也是禅茶,这茶始于东汉,为当时梵宫寺僧侣栽植,宋代时成为皇室贡茶,以产于庐山五老峰与汉阳峰之间的品质为最好。

刘青慢慢走在山路上,此时春意未浓,草木不青,大口呼吸的,全都是清冷的山间雾气。庐山的山,与江南的山大不相同,少了几分清秀,多出几分刚烈。在攀往山上的途中,随便一抬眼,就是这样的裂石峭壁。乍看之下甚是狰狞,细看之后颇感沧桑。

庐山的雾最是有名,这个季节、这个时段尤胜。高大的树干在雾中影影绰绰,与雾融为一体,每走一步都似乎踏在云端里,人在山中走,云在脚下行,也分不出哪儿是路哪儿是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来得改改,应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雾中”。刘青想着,摇头嗤笑自己:一字之差,寓意却差得十万八千里。

到得中午时分,太阳却仍然没有露脸的意思,夹道的树丛由近及远隐藏在雾里。特别得意的是梅花,在雾的怂恿下冷不防就跳到了你的眼前。远处的山与崖,有的剩下轮廓,大部分还没有登上舞台,因此雾便成了整个庐山唯一的主角,尽情地表演着所有的变化招式。

沿着雾里的山路,刘青早已失去了方向,只知道一直往前走。到得看到山上的茅屋,这才放下心来。上前扣门时,想起刘长卿的那首诗:“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情景,何其相似?

出来应门的是一个满面沧桑的老妇,看到刘青,热情地招呼进屋,让刘青烤火。这是一个清贫的家,只有几间茅屋,待客的堂屋里,摆着几件破旧的家俱,黑漆漆的好似年份很久了。堂屋中间是一个火塘,火塘上面吊着个黑乎乎的铁锅,铁锅里水汽氤氲,让这屋里生出一股暖意。

老妇拿出张矮凳让刘青坐了,然后进了房里,摸出一个茶包。刘青心中一动,凑过去看。茶包打开,顿时有清香扑鼻而来,只见那茶叶条索壮实,幽绿的叶片上白毫显露。老妇把一撮茶叶放进碗里,提起铁锅,一道沸水激下去,庐山湿润的空气、弥漫的云雾、蒸腾在眼前的方丈雪意,就都在杯中升升沉沉了。

想不到,能有缘在这寒冷的冬日,在这云雾缭绕的庐山茅社里,喝上一碗茶农亲手沏泡的、热腾腾的庐山云雾茶!

刘青看着幼嫩的芽叶在沸水中慢慢舒展,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诚惶诚恐道:“这茶,是好茶吧?太贵重了,小子受不起。”

老妇放下手中纳着的鞋底,慈爱的笑道:“什么好不好、贵重不贵重的,在我们眼里,就只是茶。喜欢,就多喝点。”

听着老妇絮絮叨叨的说话,烤着暖暖的火,喝着热热的茶,坐在简陋茅屋里的刘青,忽然脸上觉出火辣辣的愧意。

离家几个月,一直四处奔忙,终日盘算,如何谋利。这茶,在她眼里,是银子,有贵贱。而在这雪山上清贫老妇的眼里,却原来,只是茶。

是啊,只是茶!

所有的茶,在他们的眼里,无论好坏,无论贵贱,那都是吸天地润泽之物,被一双手轻轻采下,用心炒制,凝着他们所有的辛勤与汗水!

这样的茶,无论好坏贵贱,都需得捧在手上,用心品饮;需得平心以待,真心以对。唯有这份郑重,才懂得什么叫珍惜。

这才是茶的本心!

茶道里出汤谓之“观音出海”,此时的茶汤便如观音普渡,众生平等。无论喝茶人贫富贵贱,给你斟出来的茶汤都浓淡相宜,绝无区别对待。

可我们呢?却常以贵贱之心论高下——贵者,则珍之如宝;贱者,便弃如敝屣。这就失去了茶之本心。

刘青捧着茶碗,满心愧意。

下午的雾似散了许多,山上的雪,树上的雾松,都露出了它们的面目。站在石头上望去,只见路旁的几棵松树舒展出斜行的枝杈,上面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花,后面是层层叠叠的云海,在几缕阳光的映衬下,无比的柔美华丽。

刘青想起老妇所说,庐山夏短冬长,一般在十月下旬开始,天气寒冷,开始下雪,这样的天气,一直要持续到第二年的五月初。

难怪朱德曾说,“庐山云雾茶,味浓性泼辣”。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长期被寒冷所逼,一旦遇春温暖,必要摒尽所有的力量冒出芽来,这芽便是蕴含了半年这冰天雪地的精华,怎会不味浓泼辣?难怪,庐山云雾茶这样的香,这般的浓。

这庐山,一两天,是游不尽的,刘青便在老妇家住了下来。晚上,老妇的老伴和儿子归家,刘青与他们在昏暗的灯下,吃着粗陋的饭菜,聊着闲话,看着他们脸上虽饱经风霜却恬淡宁静的笑容,刘青仿若觉得,又回到了刚穿越的时候刘大春的家里。

在山上游了两天,让刘青失望的是,茶圣陆羽口中称赞的“天下第一水”——康王谷的谷帘泉,因天气太过寒冷,泉下的小潭上面居然竟然结了冰,泉水落在岩壁结成的冰凌上,纷纷被打碎,四下散落,没被打碎的泉水也都很不情愿的顺着冰凌落下去,流动着形成了冰川,溪谷两边也结满了厚厚的冰,旁边的树上是长长的冰挂。纵然刘青如果武艺在身,要想取水也是比较困难,只好作罢。

不过想想,从科学上来说,最适合泡茶的水当属软水,而天然的软水就是雪和雨水;其余的山泉水,江、河、湖水和井水等地水,都是硬水,所含钙、镁离子比较高,泡茶不如雪水和雨水好。古代基本上没有空气污染,雪水和雨水比较纯净,两者中雪水又比雨水更好,梅、松上的雪尤佳。

所以要想喝好水,这山上多的是梅松之雪,倒也不必纠结于这谷帘泉之水了。

第九十四章 救人

住了两晚刘青刚想下山,但天气忽然转差,灰蒙蒙的下起了雨,山上的雾更浓。刘青只得又在山上呆了一天。她从离家后便买了不少书放在玉佩里,闲暇时看看书,倒也不觉烦闷。如果有刘小懒陪伴那就更好了,可是这小家伙似乎冬眠了一般,成天猫在芥子里睡大觉。刘青几次使坏把它调出来,它勉强撑开眼睑看她一眼,又打着哈欠睡去了,刘青无法,只得由它。到得第四天,天气终于晴好了,她这才从山上下来。

去庐山的时候雇了车,现在往九江回去就只能用脚走了。一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赶路,慢悠悠的走着,一边欣赏风景。

当她觉得转弯快要转晕了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似有兵器撞击的声音。

“有人打架?”刘青一激灵。

到这世上几年,终于遇见人打架了。刘青又紧张,又兴奋。

本来按她的性子,确是有些薄凉,只要不惹着她,她就懒得管闲事——世上的人形形色,世上的闲事千千万,你管得来么?可枉自心怀绝技,却总不得机会施展一番,倒是闷坏她了。所以,此番是非,终得去看一看。

刘青顺着声音向前掠去,待到稍近,她便小心地藏匿好自己,拔开树丛,向前看去。

只见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正在群攻几个人。那被围攻的几个已支撑不住,刘青看时,已又有两人被砍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两人眼看也支撑不住了。

再不救,就来不及了。刘青忙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向那边掷去,却还是迟了一步,其中一人被一刀砍下,又倒在了地上,那石头打在了黑衣人的手臂上,鲜血直流;另一个黑衣人的刀则被石头撞偏了,砍在了对方的胳膊上,只听一声闷叫,那唯一被围之人滚落下了峭壁后的山涧。

“谁?”黑衣人被这忽如其来的石头惊了,四处乱看。

刘青摒住呼吸,竭力让自己与自然一体。这黑衣人怕是有十多个,而且功夫不弱,她绝不是对手。况且那两方的是非对错她也不清楚,只不想看到草菅人命,却不想与人为敌。刚才她用石头而不是用铁钉,便是这个道理。

其中一人貌似头目的,见并无发现动静,说道:“那人落入涧中,又有伤在身,怕是有去无回。任务完成,我们还是走吧,不要多生事端。”说完,带着黑衣人便离开了。

刘青听得他们走远,忙去看那些被砍之人,是否还有救。却不料那些黑衣人恐怕是专业杀手,竟刀刀不落,一刀毕命,无人存活。这些被杀之人都穿着不凡,从打扮来看,倒像是豪门大户的护卫。

看来黑衣人的目标应是落水之人了。

刘青向涧中看去,这山涧上下相距有几十米,而且杂草丛生,她却眼尖地发现,在山涧一角,一块石头旁的水草丛里,有一片墨绿色的衣角,如不是机缘巧合,她还发现不了。

“在那儿!”她大喜,忙从峭壁的一旁攀援而下,好不容易到了涧旁,却又有些发愁,水上飘她可不会。没办法,只好一咬牙,把外袍一脱,“嗵”的一声跳到水里。这可是冰天雪地的二月,山涧里的水因为流动没有结冰,但那种冷还是像刺进了骨头似的,让人全身僵硬。刘青忙运功护住全身,向那片衣角游去。

转过石头,刘青松了口气。大约是人类强大的救生欲望,使得那人死命地有手掐进了石头缝里,极力把自己的上身撑起来露出水面,但或是受伤在身,没有力气游到岸边,脸上已被冻得青白,嘴唇发乌,眼睛紧紧地闭着,不知是晕是死。想必刘青再晚来一步,他就滑落到水里去了。

此时也不便试呼吸,先救上去再说吧。刘青把手臂绕过他的腰揽住,另一只手把他的十根手指从石缝里一一拔出来,那手指鲜血淋漓。看那人已全身僵住,刘青赶紧带着他慢慢向岸边游去。

先把他推上了浅水滩,刘青这才爬起来,把他抱上岸。这人身材高大,怕不有一米八几,幸好刘青功力深厚,倒也不甚费力。

刘青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处树丛茂密的地方,放下那人;再把周边的几从矮树砍下来遮住空出来的地方,作了个简单的防御工事。不知那些黑衣人是否还会到山涧里查探,毕竟这人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刘青麻利地做完这些,也只花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毕竟救人如救火,还得及时。

伸手到那人鼻子旁边探了探,好似没了呼吸。刘青不死心,决定给他做人工呼吸。压胸吹气、压胸吹气…刘青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次,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长时间,只觉得手也酸了、腮也累了,正有些灰心准备放弃时,只见那人“咳咳咳”地咳起嗽来,这声音听到刘青耳里,不亚于天籁。

那人咳着嗽,胸口用力起伏。终于活过来了!刘青万分欣喜,脑子有些空白:接下来,要做什么?

哦,白酒!这个时候,刘青也顾不得想什么男女大防了,救人要紧。她从芥子里拿出白酒,把那人的湿衣脱掉,倒酒到手掌里,给他把全身用力搓了一遍,然后从空间里调出一套干衣给他换上。

做完这些,刘青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仍穿着湿衣服,头发也湿漉漉地,透体冰凉。她看了看,那人依然闭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她还是另找了个地方,把衣服换上。

此地不可久留!刘青把换下来的湿衣全放进了空间里,面对那人时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这样背着他走,且不说他人高体重不太好背,如果遇上那伙黑衣人就麻烦了;但如果把他放到空间里,万一他在里面醒过来怎么办?她可不会点穴什么的,敲脑袋也不知敲哪里、用什么力度好,如果把人敲坏了岂不白忙活一场?

最后还是决定背着他走,只要自己警醒一点,离着几百米远如果有些风吹草动的就立刻隐蔽,估计也出不了什么事。

正想着,忽听远处传来动静,刘青忙背起那人,提起功力,迅速向另一方向的树丛闪去。一路借着树丛的隐蔽,躲躲闪闪,终于安全地爬上了半山,她这才松了口气,朝下面一望,只见那群黑衣人正刚下到山涧中,准备搜索。

“好险,幸亏快一步。你这家伙,算是命不该绝。”刘青轻拍了一下背上的人,又快速地向山上窜去。

上了山,也不敢停留。一面提起精神聆听动静,一面在山路上飞奔,饶是刘青功力好,跑了十多里也跑不动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人放下,她就摊倒在地上。

第九十五章 求医

喘息了一会儿,刘青从芥子里摸出瓶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气,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想想自己担负着的白衣天使的职责,她又认命地爬起来,给那人灌水。可灌了半天,那人牙关紧关,愣是灌不进去。

“看来还是没脱离生命危险。”刘青担忧的想。

但现在不是医治的时候。刘青从芥子里弄出条绳子,作了个简易背带把那人绑在身上,这回只要扶住他的屁股和腿就可以了,倒比刚才省力一些。那人身高手长,手臂越过刘青的脖子搭在她的胸口上,饶是隔着蔺草背心和夹衣,她也被弄了个混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