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哥哥?你今年多大?”欧阳阔瞪大了眼睛。

“十七。”

“切,我比你大两岁,我管你叫哥哥?这亏吃得有些大。这样好了,如果你能做出好诗,以后你有啥难处,哥哥能帮得到,一定帮你。你看行不?”

“行。那听好了!”反正叫她哥哥她也不能应,刘青清清嗓子,看着前面在江中的伏波山的倒影吟道:“江到伏波水最清,青山簇簇水中生。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吟完笑道,“怎么样?跟你一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吧?”

“子衿,你太有才了!哥哥佩服你!”欧阳阔竖起了大拇指,“没得说的,以后有事,叫一声就到。”

周子冽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秋日下午的阳光经过波光的折射照在他冰蓝色的衣服上,让他的脸变得虚幻起来。他用晶亮的星眸静静地看着刘青,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青看到他的目光,心里一动,问道:“周子冽,你可去过北京天安门广场?”北京是古代一直叫燕京、大都、北平啥的,一九四九年才改叫北京。如果周子冽是穿越者,他可以不知道“天王盖地虎”的下一句,也可以不知某明星的名字,但不可能不知道北京。

周子冽愣了一下,道:“没有,那是什么地方?”

刘青不死心,又道:“hat’s your mane?”

这会儿周子冽没有说话,轻轻摇摇头后,便用探究的目光凝望着刘青。欧阳阔却疑惑地问道:“子衿,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刘青咬咬嘴唇,想起周子冽曾跟她说“拜拜”,怀着最后的希翼问道:“拜拜是啥意思?”

“拜拜?”周子冽收回目光,凝眉想了想,忽然恍然,“我记得你有一次走的时候说‘拜拜’,是不是回见的意思?”

刘青失望地望了望天。她还以为老天怕她太寂寞,派了一个老乡来跟她作伴,却原来全都是她的臆想。

欧阳阔张嘴正要说话,却听小厮禀道:“少爷,伏波山到了。”

“走吧,上岸。”周子冽深深地看了刘青一眼,带头出了船仓。

伏波山位于漓江之滨,孤峰雄峙,半枕陆地,半插江潭,遏阻洄澜,所以以伏波为山名。

伏波山下的还珠洞,据说是伏波将军马援南征交址,凯旋而归时,因志大功高而受人诋毁诬陷,说他受贿了一车珠宝归来,导入伏波潭中,曾泛起一片珠光宝气,这洞便被命名“还珠洞”。

还珠洞在唐朝是一个佛教圣地。僧徒们在洞内雕塑的佛像有三、四百尊。另有块巨石悬空而下,状若浮柱,离地而有一线不合,就像被人从中削去一块,所以被称作试剑石。

还珠洞因洞临江面东,船舫直接可以进入。踩着踏板,刘青跟着周子冽两人进到洞里,看着洞内现代时被时间风化剥蚀的佛像,此时却面目清晰地立在洞里,恍惚有一瞬间时光错位的感觉。这穿越仿佛像放电影,随时可以倒带重放地回到某一个特定的画面,定格之后往往给人以新旧的强烈震撼。

穿过周子冽那高大的身影,刘青在那回放的定格中看到一个同样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一样的熠熠星眸,一样的慵懒专注,他拉着一个女孩的手,立在这洞里的佛前,信誓旦旦,说要一辈子疼她、护她、爱她。她嘲讽地笑了笑,眼睛被这画面刺得有些微微的痛,她静静地闭上了眼。

一股檀香的味道从鼻前飘乎而过,刘青睁开眼,却看见周子冽正背对着佛像,在试剑石前跪了下来,将燃着的香插在了试剑石前的泥土上。此时周子冽的脸上,是刘青从未见过的肃穆。

从认识以来,周子冽给她的感觉就是外表慵懒散漫,内心却认真刚毅的人。但今日这半天下来,她却看到了他隐藏在心底里的一个痛。想来无论是谁,都会有脆弱的时候吧?更何况今日尤为特殊。

周子冽插完香,恭敬地叩了三个头,这才直起身子。

欧阳阔在一旁静静地站立着,脸上也是刘青没有见过的严肃认真。看到周子冽起身,他走过去,拍拍周子冽的肩膀,却没说话。

“子衿以前来过这里么?”良久后,还是欧阳阔打破了沉寂。

刘青笑了笑,半真半假地道:“不知前世来过算不算数呢?”

欧阳阔一愣,笑了起来。他看着石壁上一手施无畏印,一手施与愿印的释迦牟尼,道:“看来我得拜拜这佛祖,让我也能记得上辈子的事。”

刘青指着施说法印的佛像,笑道:“你倒应该在这座佛像前聆听佛法,说不定看你虔诚,佛祖连你下辈子的事也一并告诉你了。”

“切。”欧阳阔睨了刘青一眼,“岂用聆听?佛祖的拈着兰花指,微微一笑,我就明了。”

“我看你确实不能明了。你知道佛祖拈这兰花指是啥意思不?”

“啥意思?”

“听好了!”刘青昂头道,“你应该知道,佛祖释迦牟尼和我国的孔子是同一个时期的人。他在未成佛之前是古印度国的一个王子,由于看到人间的生老病死和苦痛灾难,舍弃王族生活,出家修道,经过六年多的修行和苦思冥想,终于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但是在这六年中他遍游了世界各地。而孔子同时也在遍游诸国,宣传儒家文化。有一天,他两人偶然相遇,得知对方身份后互相仰慕,惺惺相惜,两人交流之后却又都互不服气,便提出要打赌:每人问对方一个问题,回答不出来者要被对方弹前额一下。孔子首先提出一个问题,释迦牟尼没有回答出来,孔子二话不说举起手指对着释迦牟尼的前额‘砰’的一声弹了一下。所以你看一下释迦牟尼,他的前额上留下了一个红点。释迦牟尼很不服气的揉了揉额头,又问了孔子一个问题,结果孔子也没回答出来,释迦牟尼举起手来就准备弹孔子,这时孔子大叫:‘等一下,我去茅厕!’说完一溜烟的跑了。释迦牟尼很憨厚在拈着兰花指在原地等着孔子回来,结果一等就等了几千年。”

此话一出,欧阳阔就指着刘青“哈哈哈”笑了起来:“胡说八道!哈哈哈,也不怕亵渎神灵。”笑完硬是拉着刘青到佛祖面前,逼她说了两遍:“童言无忌。”

“走了。”一直在一旁看着他们笑闹的周子冽出声道,先一步从另一个方向出了还珠洞。

从洞里出来再走了几步,刘青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那里。到上得车来,她发现车厢内很是舒适宽敞,从雕花木格上蒙着的薄纱望去,可以看见路旁边的树木正飞快地后移。

“你那茶给我一两斤。”周子冽开口道,随即伸出大手到刘青面前。

“…”原来的茶小懒就已吃得差不多了。这一次虽采了些,但也没多少,小懒还要吃呢。这家伙一张嘴就要一两斤,以为是大白菜啊?

“快点,这手伸着不累的啊?”对刘青的磨蹭周子冽极为不满。

刘青在袖子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包茶,放到周子冽的手上:“就这点,喝完没了。我回来就只采了一次,秋茶也不如春茶好喝。”

“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周子冽将茶放到鼻子前闻了一下,这才进怀里。

刘青对周子冽这极不信任的动作翻了个白眼:“过完年就去福建。”

“少爷,依仁街到了。”车停了下来。

刘青跳下车:“我下车了,你们慢走。”

“等等。”周子冽从车里伸出头来,指着仆人从后面那辆车里抬出来的一个长木箱道:“那楹联给你雕好了。里面还有一些给你的东西。”

这么快?不是说明天才做好么?刘青疑惑地看着已往外疾驰的车,摸了摸鼻子。

“公子,木箱帮您抬到哪儿去?”

“哦,给我好了。”刘青接过木箱。这箱子只是长,并不重。

回到院子,她打开木箱,却见上面的一层放着好几个木盒,木盒里装着几个陶瓷玩意和竹雕。其中一个木盒里放着一套精美的茶道组,估计这是周子冽照着拿去的那个做的,只是用料和式样更为讲究精致。而木盒下面,叠放着三块木板,这楹联雕刻得雅致而大气。

果然是周子冽出品,必是精品啊!刘青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叹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窨花茶

“二丫,你蹲在这儿干什么?”秦玉英见刘青进了院子半天不进屋,拉着二宝走过来看个究竟。“咦,哪来的那么多东西?呀!好漂亮啊。”

秦玉英拿起一个青花瓷花瓶,啧啧夸赞。二宝也伸出小胖手拿起一个竹雕来玩。

“是周公子送的。我叫他帮我们雕刻一付楹联,另外这些是给咱们摆博古架的。”刘青摸摸鼻子,不和如何解释才能不让秦玉英多想。

“周公子?”秦玉英听了果然眼睛一亮,从二宝手里将东西夺下来,小心放好,“那这些东西可要好好放着,不能让悟空或大宝他们摔坏了。二丫,周公子是不是对你…”

“我忙去了。”刘青打断她的话,将东西抱进自己的房间,顺手把房门关上。看秦玉英瞪着眼嘟囔了几句离开后,她这才拿着那付楹联,悄悄溜到厨房里找了锤子和钉子,逃也似地跑出店铺门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玉英这两年念经的功夫越来越深了,她实在不敢领教。

刘青这时才得细细打量这付楹联。原来她还担心周子冽会用好的木料来雕刻,如果那样,估计这楹联挂不了两天就会给小偷偷去了,现在看来这份担心却是多余。这楹联的木料是南方最常见的榉木,但雕刻之后周子冽又给它上了一道漆,虽普通却不失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再加上飘逸的字,简洁大方的雕花边框,这付楹联一挂上去,店铺的门面顿时显出一种高雅的意蕴来。引得路过的行人不时就过来询问:“你们这店是卖什么的?”

看来还得做一个大大的“茶”字挂在门口。刘青钉好楹联,打量了片刻,满意地想。

不过,这算又承了周子冽一份大情。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青对刘大春道:“哥哥,我帮大宝选了一个私塾,离家不远,明天咱们送他过去看看。”

“好。”妹妹做事,刘大春最是放心,问都不问就点头应道。

“去学堂念书,还得给大宝重起个名字。”刘青抬头看见悟空也搬了张小凳子,挤着坐在二宝旁边,拿着个小碗装着它的树叶,正学着大家吃饭的模样,吃得专心致志的,她不禁笑了起来。

“名字?”刘大春停下筷子,看着大宝沉吟好一会儿,才道:“我看就叫鹏飞吧。大鹏展翅,前程远大。”

“刘鹏飞?嗯,不错。字呢?还得有个字。”话说刘青是很想给大宝起名字的,但人家有爹有娘,起的名字再土也轮不上她。

“字,字…有了,大鹏展翅,前程远大,就叫程远吧。”刘大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字。

“真不错。”刘青由衷赞道,伸手摸摸大宝的头,“喜欢没?刘鹏飞刘程远公子?”

“喜欢。”大宝忙着将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含混地应了一声,胡乱点了一下头。只要有肉吃,叫啥都无所谓。

“明儿上学了,可得听先生的话。”秦玉英往他碗里又夹了块肉,心里盘算着明天给孩子穿什么衣服。

第二天练过功,秦玉英给大宝换上新袄子,又给他装好那天刘青买的文房四宝,刘大春和刘青便带着他出了门。罗先生的学堂离新街并不远,走小路大约只需十分钟就到了。

“悟空,回去。”走了没多远,刘青发现悟空那家伙一路攀着树枝偷偷跟在后面,忙回头叫住它。这家伙一直是大宝的小尾巴,不会以后上学也天天跟着吧?想到这里刘青忙又叮嘱一句:“以后大宝上学不许跟着,听到没有?”

“吱唔。”一家人里悟空最怕的就是刘青。听刘青这么一说,它委曲地叫了两声,呆在树上不再跟来了。

到了学堂,也才八点钟的样子,里面却已坐了十二、三个孩子,全都摇头晃脑地读着书。罗先生则坐在上面,拿着学生的习字在一张一张批阅,看到有人进来,他站起来走到门口,问道:“三位有何事?”

真不愧是老师,问候也没忽视孩子。刘青心里赞一声,却往后站了站。这事由孩子爹出面好了。

刘大春把来意说了,又把大宝的情况介绍了一下。罗先生看着大宝,蹲下身来温声问道:“在家都学了些什么?”

“我已学会了《三字经》,现在正在学《千字文》。”刘大宝很自豪地挺起胸脯,“我还会背诗。”

“哦,都会背哪些诗啊?”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大宝用响亮的声音吟道。

“唔,这是谁教你的诗?”罗先生眼睛亮了起来。

“我姑姑。”大宝说完,还很得意地望着刘青咧开嘴笑了笑。

刘青皱着眉瞪了大宝两下眼——说了在外面不许叫姑姑,大宝和二宝总改不了。咳咳,也是她失算,脍炙人口的诗她教大宝已教得差不多了。顺手就把清朝郑燮这首《竹石》一并教给了大宝,当时也没想起这首诗现在还没出世。不过,谁知道几十首诗大宝今天就选了这一首来背呢?

罗先生顺着大宝的眼神看了过来,忽然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对刘青拱手道:“在下罗云亭,请问那方砚台可是兄台所赠?”

“略表歉意耳,先生不必介怀。”刘青拱手笑道。

“那日本是我错,却要兄台破费,真是惭愧。如此厚谊,在下在此便多谢了。”罗云亭倒也豪爽,也不多作推脱,对着刘青深深作了个揖。直起身后他又道:“二位兄台请放心,在下一定会悉心教导这孩子。”

“那便有劳罗先生了。”刘大春又问了一些收费问题,这才和刘青告辞出来。

走出庙宇,刘青对大春道:“哥哥,田和地这两天我雇好了人,我带你去看看吧。这会儿收了稻谷,田里还可种一茬青菜。”

“以后这些事都让哥哥来操心,你就好好在家里歇着吧。一年到头地四处跑,回到家了还没得歇。”刘大春心疼地看着妹妹。他去了一趟西山村回来,发现妹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他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好。”刘青点头应道。

兄妹两雇了一辆车,到田地里打了一转,刘青引刘大春与老张和他兄弟两家人见了面,又在街上买了些制茶用品,才回了家。

吃过午饭,刘青便开始教刘大春窨制花茶。

桂花茶的窨制比较简单,首先在洁净的竹垫或白布上铺放一层茶胚,然后按原料配比量均匀加放一层桂花。照此一层茶一层花重复铺成堆,顶层以茶胚覆盖住堆窨。这时已是深秋,天气比较凉,刘青便用白布罩盖住茶堆,以便保持温度的稳定,促使鲜花正常吐香。

当茶胚吸香两到三小时、茶堆温度上升到四十摄氏度时,便可扒开茶堆,上下翻动一次,让其散热。待茶堆降温至三十摄氏度以下时,再收拢成堆进行第二次窨花,使茶胚均匀的吸香

最后,当桂花成萎蔫状态,花朵变成紫红色,手摸茶胚柔软而不沾手时,就可以结束窨花了。此时扒开茶堆,将花渣筛去(此茶晾干后可再配入茶中)。此时的茶胚在窨花吸香时,也吸收了大量水分,此时便要尽快复烘干燥,使它的含水量降至百分之五左右,以免霉变。

刘青做了一遍,又让刘大春试着窨了一次。刘大春在茶园干了几年,制茶的手法已甚是老道,所以这窨花的过程只看一遍便已做得一丝不差。兄妹俩忙了半天,这才将原来收购回来的桂花窨制完。

“这里也就十几斤,咱们留着零卖吧。”刘青称了称,跟刘大春商量,“等你和阿林把泡茶的功夫学会,咱们的店铺就可以开张了。”

刘大春点点头:“咱们店铺开张后,你就不用再抛头露面了。”

接下来的几日,刘青又把一样一样茶的沏泡功夫教给刘大春和阿林。忙忙碌碌了十几天,迎来了店铺开业的日子。

本来“一招鲜,吃遍天”,刘青也可以像归园开业那般造出些声势来。但想想她还是决定低调行事。这花茶一出必会惊人,不如慢慢浸润,“润物细无声”潜入市场的好。毕竟现在她只希望哥哥一家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所以那天,他们只点了一挂鞭炮就算开张了。

“子衿,你可不够意思。”悄没声息的开业,却引来了欧阳阔,“五色居开业竟然不通知哥哥。”

“你怎么知道?”刘青很是诧异,她看了看欧阳阔身后,并无周子冽的身影。

“这条街可是泠泉的,有什么动静可以瞒得了他?不过你不用看了,他师父与人比武被人打伤,十天前被送了回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侍候他师父。这不?听到下人禀报你这店开张,他脱不开身,特地叫我送了贺仪上门。哪,这可是泠泉和哥哥我的心意,不许客气啊!”欧阳阔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红包,递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全真观里

“那便多谢了。”刘青也懒得讲客气了,伸手接过红包。反正是蚤多不痒,债多不愁。她欠周子冽的够多的了,也不在乎这一回。

“他师父伤得重不重?”刘青想起周子冽这个师父似乎挺变态,不但成天虐周子冽,还对女人很不感冒。

“嗯,那老头伤了眼睛,怕是要一两个月才能好。”

“要不,我去看看他?”刘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周子冽对她挺好,如今他师父受伤,于情于理她似乎都应该去看望一下。

“呃。那老怪物怪得很,看得顺眼的喜欢的不得了;看不顺眼的连门都不让进。反正我每次见他,都被他用大棒子打出来。你要去看他,可得做好逃跑的准备。”

“呃。”刘青打量了一下欧阳阔,想看看他哪儿不招那老头待见。

欧阳阔挺了挺胸:“看看,本小生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那老头看不上只说明一点——他眼神不好。”

“哧。”刘青笑着摇摇头,“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啥跟周子冽是好哥们了。”

“那是,咱们都是自信的人。”欧阳阔嘿嘿笑道,“走吧,趁着我家老头没在家盯着,我陪你去看他一趟。不过先声明,我可不进门啊,那老头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耳朵灵着呢。”

刘青犹豫了一下:“他可是住在知府府上?”

“不啊,他住在七星山下的全真观,离这一公里呢,你要有空,咱们现在就走。我得赶在我家老头回家前到家,否则又要吃训斥。”

刘青倒也没事,今天的开业她就做个旁观者,所有的事都丢给了刘大春操心。而且因为低调,其实没多少事要做的。她跟刘大春打了声招呼,便跟欧阳阔上了车。

自古以来,无论是道观还是寺庙,都喜欢选择建造在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地方,以利于静心修行。全真观也不例外,所依的七星山风景如画,绿树环绕,更有清清小溪在观前缓缓流过,耳边只有鸟儿鸣唱。这道观并不大,白墙黛瓦却给人以颇为洁净清爽的感觉。观前“全真观”三个苍劲而又狂放的字,似乎出自周子冽之手。

欧阳阔看刘青伫立在观前,四处打量,笑道:“那老头狡兔十窟,全国各地到处都有他的道观。这里原来一片破败景象,周大人屡次说要修缮,那老头却死命不让。这儿还是泠泉半年前用自己赚的钱给他师父修的,那老头倒不推辞了。”

“哦,就只他师父一个人住?”

“是啊。谁敢跟他一起住啊?又不是嫌命长了。”

“欧阳阔你这臭小子,在外面讲老道什么坏话?我看你是嫌命长了。”一个声音忽然从观里传来,把刘青和欧阳阔都吓了一跳。

“嘿嘿,听说您受了伤,我今儿不是带泠泉的朋友来看望您老人家吗?您老伤势如何?”

“哼,恐怕要让你失望,老道我还死不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骂老道。告诉你,老道我还就看你不顺眼。赶紧滚蛋吧!一看到你我就生气。”

“好好好,这就滚这就滚。”欧阳阔看来是被骂惯的,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对刘青眨眨眼,转身上了车。

“你等一下。”刘青却没跟欧阳阔上车,交待了他一声,便高声道:“晚辈刘青是周子冽的朋友,在此给真人问一声安。如此就不打扰真人养伤了,小子这便告辞。”说完也不管里面人看不看得见,深深作了个揖,转身走到车前,抬脚便要上车。她此来无非是表达个心意,不让她进去更合她意,对这变态老头她实在没啥好感。

“小子你姓刘?”里面那声音懒洋洋地,“你进来吧。”

刚抬起腿的刘青倒是愣在了那里。这老头叫她进去?她跟同样也比较诧异的欧阳阔对视了一眼,放下腿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

欧阳阔犹豫了一会儿:“要不我等等你?一会儿你要不出来,我再先走一步?这儿离城里挺远的,没车怎么回去啊?”

“不用,这点路不算啥,你先走吧。”刘青对欧阳阔摆摆手,便往道观大门走去。到了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

门虚掩着,一推即开。但眼前的景色却让刘青眼前一亮。

这道观外面看起来除了新一点,其余都平淡无奇,占地也不大,却不想内里有乾坤,只见假山瀑流错落其间,奇花异草藤蔓萦绕;更有雾气弥漫于山石草木中,使人恍若置身仙境。刘青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还有一个受伤的老头在等着她。正要举步,她却奇怪的发现,大殿的飞檐翘壁从山石草木中隐隐可见,可通向大殿的路,在她眼前却是有十几条。

莫非这路上有玄机?这老头儿叫她进来,不是病中无聊想玩她吧?那可是个老玩童似的虐待狂,估计如果她选的路不对,有可能掉进某个陷阱三天两夜出不来。而且照他虐周子冽的方式,还别想指望他会主动来放人,到时只好想办法自救吧。

想到这里,刘青丝毫没有要转身离开的意思,心里反而隐隐有一丝兴奋和期待。这是一个陷阱,又何尝不是一个挑战?她倒想趁此机会试试自己的能力。

想到这里,她静下心来,细看那十几条路。然而越看之下,眼中越是迷糊。只觉条条道路通罗马,细看之下又觉哪一条路都不对。再看每一条路旁边的构景,她忽然领悟到,不管她选择哪一条,一旦步入其中,必会被景所误导,终迷途于如画的景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