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哥儿像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似的说道:“夫子回家祭祖,以后这个家我来当。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柳氏拿了帕子擦了擦脸,问道:“小乙哥儿,你可知道夫子去哪里祭祖?”

幼年时,小乙哥儿也跟着夫子去拜祭过,到底那个时候年纪尚小,忘了那地方叫什么名字了。小乙哥儿不好意思道:“这…却是忘记了。”

家中男主人离开,这屋里就跟缺了主心骨一般,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每天数着日子,算着蒋夫子离开了几天。

柳氏倒也没失落多久,因为郭老汉带着孩子们过来。还收集了好些动物皮毛,这是郭老汉挨家挨户去问的,村人们知道那柳家丫头家的典夫置办了新的产业,正在收集皮毛,还会按市价给钱,都回家翻腾起来。这回便委托了郭老汉一家送过来。

柳氏招呼郭老汉一家吃了饭,就带着他们去了镇里。

铺子里的掌柜当然认识这位东家,见她来,忙迎她。柳氏笑眯眯地问道:“咱们这儿有处理皮毛的师傅吧?”

掌柜道:“这倒是没有,得去请人。”

柳氏指了指几人背篓里的东西,道:“这是收的动物皮毛,掌柜的拿去仓库清点放好,再按着市价算了钱来。”

掌柜的虽说见那几人穿得寒碜,可那几人对东家的确是一点儿怯意也无,还很自然的说笑,倒是看着自己有些局促不安。掌柜的也是人精了,瞧出几人关系不匪,忙叫了伙计把东西拿去入库,自己拿起本子,当着柳氏的面儿一一记下。

柳氏倒也满意,对郭老汉道:“郭大叔,您瞧数目可是对了?”

郭老汉搓了搓手,道:“都是当着咱的面儿亲自点的,哪里会有错去。”

柳氏便让掌柜的算了银钱儿,让他折合成散碎的铜钱,好叫郭大叔一家拿回去分派给乡亲们。

铜钱被个布袋细细套好,柳氏将那份收费清单列给他,又仔细来回说了几遍,让他回去后别忘了售价,郭老汉赶忙道好。

柳氏又着人拿了些吃食来放进郭老汉几人的背篓里,扯了尺花布,说是给二妞做衣裳的。柳氏家中如今砌的屋子还未完工,便说等他们下回贩山货来时领他们去看看地方。

天色虽然还早,郭家父子忙着要回去。柳氏也不挽留他,坐着牛车往回走,送了他们一程,见他们走进深山,才折返回家。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没多久,新房砌好,除留了两间房给住宿,其余都割成一栏一栏做成了猪圈。新房湿气重,至少也得放个二三十天再说其他事情,柳氏如今倒也没那么焦急了。

柳氏过个三五日就会去镇上看看铺子,寻问些情况。这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除了会牵挂着出门在外的那个人。

蒋夫子出远门的消息,也不知是谁说了出去。没多久百花村的人便知道了。有些闲汉便在蒋家门口打转,有时看见柳氏在,还会说些浑话逗她。被隔壁肖婶子骂过几回,柳氏倒是感激不尽。

这日,柳氏在屋里教弟弟描字儿,没多久听见外头擦擦的声响。如今家里没个男人,柳氏才深刻感觉到诸多不方便。小乙哥儿一早便出门去了,就只剩他们姐弟两人在家。

柳氏看了弟弟一眼,让他专心写字。自己走出去看看情况。

院子里被人扔了些泥巴石块之类的东西,柳氏也不知是哪个混混在恶作剧,又没见着人影。只好气鼓鼓地拿了扫帚将这些东西扫到一块儿。

又是一颗小石子仍进来,刚巧钉在柳氏身上。柳氏原本弯腰用铲子将垃圾铲进筐里,不想腰上被丢了块石头,气得柳氏握紧铲子,睁大双眼四下瞧着,看看是谁在恶作剧。

柳氏抬头一看,没见着人影,打开院子大门,走出去,嘴里也骂了两句脏话。

柳氏没想到会见着他。王显见她开了门,有些不好意思,柳氏皱了皱眉头,怒道:“是你往我家里扔石头?”

王显甩了甩脑袋,扭头瞧去,他那二弟这一晃眼的功夫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本是不愿来的,二弟说如今蒋夫子不在,就她一个人在家,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王显鬼使神差的竟然答应了,这会儿见媳妇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对他怒目而视,比起去年,媳妇儿长高了很多,也更…漂亮了。

王显脸一红,道:“真…真不是我扔的。是我二弟…”说着一边唤他弟弟的名字。

王正慢慢踱步出来,仍旧与以前一般流里流气。他谄媚道:“哟,大嫂好雅兴呀。好久不见,大嫂长得越发漂亮了。”

柳氏呸了他一口,喝道:“谁是你大嫂,给老娘嘴巴放干净点!别跟我胡乱攀关系。”

柳氏看见这两人就跟看见蟑螂一般,让人恶心。王正道:“大嫂莫不是还在生小弟的气,当初实在是小弟的错,连累了大嫂。可在小弟心里,大嫂总归是大嫂,这点却是事实。”

柳氏砰的一声进屋关上房门,思量着去哪里寻条狗来养着。这些疯子再来捣乱,就放狗!

王显看着弟弟,有些生气,道:“谁让你往院子里扔石头的,她都生气了。”

王正瘪瘪嘴,道:“这怎么能怪我呢,大哥,若不是我,你也不能看见她吧。你没感谢我倒是埋怨我了。咱先前说好的,你若是见着她,就给我三文钱,如今你也见着了,快给我钱。”

王显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里摸了三文钱给他。

王正一把接过来,提溜着眼珠子道:“大哥,如今这蒋夫子不在,你就不想跟大嫂那个那个?”说着还笑得一脸的暧昧,又说道:“你看,这蒋夫子如今睡你的女人,虽说当时是花了钱,可咱家那也是没办法。这蒋夫子听说在镇子里还盘了个大铺面,生意火红得很,却才出了那么点儿钱。你媳妇儿白白被人睡,你心里就不憋屈?”

王显握紧了拳头,面皮绷得紧紧地,一拳打在他兄弟身板儿上,嘴里骂道:“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这混账东西做下那些事儿,我媳妇儿如何被卖给别人去!”

王正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也气道:“我好心替你打算,你竟然打我。好,便是先前是我的不是,你自己如今还不是养了个小的,还好意思说我。”

说到那女人王显也烦躁得很,那丑陋的女人如今与自己媳妇儿一比,完全就是只癞蛤蟆,王显这心里是抓得慌。而最让王显心里火大的是,他自己的媳妇儿他都没睡过,白白给人个黄花闺女,王显心里是气得牙痒痒。

可蒋夫子在村子里受人尊敬,更别说还有里长呢,王显心里再恨,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平时也只敢在心里嫉恨,却不敢到这边来。这回听说蒋夫子外出了,这不他兄弟一说,王显便跟着过来了。原本他只是想看她一眼,哪怕只一眼也是好的,可如今见了面儿,这心里却是放不下。

王显脸上各种神情闪过,倒是吓坏了王正,生怕他哥再揍他,忙道:“大哥,我可是你亲兄弟。你可不能为了个女人教训我,那女人如今都跟了别人,破鞋一只,你还记挂她什么。”

王正本身心术不正,如今眼红蒋家的钱,他原本的想法是让大哥和那女人旧情复燃,说不得那女人还会拿了蒋家的银子补贴自家。不得不说王正这脑补实在是太过,还真把人当傻子了。

王显很受刺激,他如今心里最大的怨念,便是自己娶得漂亮媳妇儿竟然是完璧之身。偏偏还把个黄花闺女白白送人去,伺候那中年男子,每每想到此处,王显就显得很是暴躁。

现如今紧紧巴着他的那个女人,王显虽是看不上她,可那女人却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王显气得拔腿就跑,回到家中,宴氏见他从外头回来,少不得骂他几句,王显正在气头上,凶神恶煞地顶了她一回,把宴氏惊得呆在原处。

宴氏两个儿媳妇儿在屋里瞧得一清二楚,畅快得很。这老东西,成天管这儿管那儿,两人早就看她不顺眼。

莫氏本就不是甚好教养的女子,而大伯新娶的这个小,不但面目丑陋,瞧着也不是什么好鸟,没成想两人竟然相处得很是愉快。

莫氏笑道:“还是大嫂会调教人,你瞧我家那口子,只他娘一闹,哪次不是哄着他娘,撇下老娘生闷气。”

女人笑了笑,道:“我先回房了。”

王显躺在床上,他如今居住的屋子仍旧是以前那间,只身边躺的人却是换了个人。王显听见开门声,一听这脚步声便知道是他那面貌丑陋的女人。

“你这是在外头受了什么气?再怎么说也是母亲,这当长辈的,你又何必与她置气。”

女人本想扮个识大体的女人,好教他丈夫看看她是多么心地善良的人。

说来两人也是有些渊源,她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可偏叫他看见了自己凶恶的一面,那时她生了气,她把亲爹那私生女暴打一顿,本来那女孩儿虽说是爹爹的私生女儿,在家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赏几口饭吃罢了。平时打骂,家中人也不会说什么,那时偏被他看见,还指责自己蛇蝎心肠。把她气得憋着一肚子气儿,本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多少也得给个面子,背后她开始处心积虑的策划,终归是如愿以偿。

王显看着她丑陋的脸,越发气愤,指着她骂道:“给我滚。看见你我都想吐了。”

王显这心思活络起来,对发妻念念不忘,常常在蒋家周围转悠,只柳氏轻易不出门,让他寻不着机会。

柳氏自上次被王家两个人吓着了,在家呆了好些天,不敢出门,更是想念夫子在家时候。柳氏有时候无聊了,便会去夫子房里看看书,坐在夫子平日的座椅上,一手拿着书本,模仿起平日夫子的坐姿,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即便如此,柳氏也不曾翻过夫子的东西,只是捡了书架上的书翻看着,又放回原地。

一日,柳氏看书入迷,竟是忘了时间做午饭,听见外头小乙哥儿抱怨,柳氏惊得一下子将书本放进抽屉中,连忙跑去厨房做午饭。等她下午回房,打开抽屉取出书本时,竟然发现夫子的抽屉里有一个小小的红色中国结放在里面。

柳氏惊讶,她送给他的大中国结还被挂在书房里做摆设,她想自己从未曾送过小的给他。这东西除了当初编了几个卖,其它时候也就没做了。

柳氏细细看了看,觉得这是自己的手艺。柳氏仔细回想了一遍,记起当初搭乘蒋夫子牛车时,自己在上面编过,想必是那时候落下的。柳氏笑了笑,没有去动它,这一天都是笑意盈盈,晚上还做了丰盛的大餐。

柳氏越发挂念起夫子,每日里都会唠叨一句“也不知夫子什么时候回来”,一天说两三遍,后来连柱子都会在姐姐只说了个也字就将后面的话自己个儿说起来。倒是让柳氏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

在家呆了几日,柳氏也想出去镇子里看看。趁着赶集,去了趟镇子,买了些东西,便打道回府。

柳氏却不没想到,竟然会又碰见王家人。

这回却只是王显一个人在,他看着柳氏提着大包小包,憨憨地摸了摸脑袋,问道:“你去镇子里了?”

柳氏嗯了一声,却是不想理会他的。便要进屋,王显却叫住她,柳氏看着他,道:“咱们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还是快些回家去。”

王显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就走,就走…”

柳氏瞪着他,道:“你以后别来这儿,这里不欢迎你们。”

王显神色耷拉下来,没有先前那股子兴奋劲儿,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柳氏,问道:“你如今是不愿意见我了,也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却是一直念着你的。”

柳氏只觉得好笑,这男人是怎么回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来做出一副苦大情深的戏码,真真是让人发笑得紧。柳氏道:“请让开,我要回家了。”

王显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道:“你…你不会真对那男人有心思了吧。他只是买了你几年,你仍旧还是我的妻子,再说了,他都三十几岁的人,谁知道他家中是否娶过亲。”

柳氏翻了个白眼,鄙视地看着他,道:“蒋夫子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是清楚。倒是你,莫要做那白日梦了,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可不是你王显有本事享受的。自个儿和那女人好好过吧!”

柳氏说完抬脚便要进屋去,王显却伸手一拦,脸色很是不好看,他道:“我知道你是在怨恨我,我又何尝不是怨恨自己。那女人硬是要赖上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再说了,我娘也说了,我这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孩子…”

柳氏冷笑:“你要生孩子,自去让那女人给你生便是。生他十个八个我都没意见,成了吧。快走开,我还得回家。”

王显确是受了刺激,他瞪着柳氏,嘴里道:“你说,你是不是跟那男人睡过了?”

柳氏也是恼羞成怒,怒斥道:“给老娘滚蛋,在我这儿发什么疯。我可不是你娘,还得惯着你。”

王显只当她已经是破了瓜,已经气得浑身哆嗦,抬手就想打她,柳氏往后退了几步,王显怒道:“你这贱人…”

柳氏见他那模样,与以前憨厚老实的样子实在是反差太大,自己虽说不知道他这次来是什么意思,却害怕。好在肖婶子家就在隔壁,柳氏不由大叫肖婶子。

肖氏打开房门,柳氏赶忙跑过去,拉住肖婶子。

肖氏看着外头站着的王显,还一脸怒容,不由问柳氏道:“这怎么回事儿?他怎么来了?”

柳氏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刚从镇上回来,他便拦住我的去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他就这样了。”

肖氏拍了拍柳氏的手,示意她别担心。肖氏走上前来,问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王显一眨不眨眼的看着柳氏,肖氏侧身挡住她,道:“大侄子快些回家去吧。”

王显动了动嘴皮子,道:“我就是想…想看看媳妇儿。”

肖氏脸一黑,道:“大侄子莫不是说笑,当初你家把她典卖给蒋夫子,这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你如今不过是她前夫,你来寻她作甚?别以为蒋夫子不在,你就敢放肆!你若是不走,咱就去里长那里说道说道,看你是不是有理儿!”

作为典妻,做妻子在合约期满前是忌讳和前夫见面的。肖氏本身就讨厌王家人,生怕这王显趁着蒋夫子不在,欺负了柳氏。又担心这事儿若是以后被蒋夫子知道了,会厌弃柳氏。

王显是知道那些规矩的,他叹了口气,道:“我省得的,我这就回去。”

王显离开,肖氏松了口气,对柳氏道:“没事儿了,你别怕。以后便是蒋夫子知道了,我来给你作证,都是王家做的不对。”

柳氏点了点头,朝肖氏道了谢。

柳氏心里不舒服,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还是让里长出去面去王家说道说道才是个法子,也敲打敲打王家人,让他们不敢乱来。是以柳氏便提着些酒菜跑去里长家里,说明了来意,加之蒋夫子临走前也拜托过他照顾家里,花里长赶忙说让她别担心,他会处理妥当。

柳氏还是有些怀疑,第二天跑去镇里买了条黑色的狼狗回来养着…

再有人前来捣乱,关门放狗,不解释!

☆、第 50 章

约莫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蒋夫子才从外地赶回家,随身捎带了两大车物事儿,几个穿着打扮类似皂吏模样的人尾随而来,蒋夫子把了些散碎银子与几个男人,感谢几人的帮忙。皂吏们得了赏钱,恭恭敬敬地表示感谢,便说回去复命。

柳氏站在门口看着,见夫子与临走时并没有什么变化,面容上带有几丝疲惫,想是这段时间在外奔波也不容易。

小乙哥儿一个劲儿往遮盖了篷子的车上瞧,琢磨着里头是什么东西。

蒋夫子却未去动它,任它搁置在院子里,理了理衣裳,笑着对柳氏说道:“大娘,还得让你给我煮碗面来吃。”

柳氏道:“夫子稍等。”说着扯着小乙哥儿手臂,一边道:“还不去给夫子打水来洗漱!”

蒋夫子这大半日未曾吃口饭,确实是有些饿了。

柳氏煮了一大碗鸡蛋面给他端去,便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说道:“夫子不是说十天半月就能归家,如今都一个月了。”

蒋夫子吃了几口,才慢慢道:“本是要早些回家的,半路上遇见陈兄,硬是邀我去他府上,推脱不过,也就只好跟他去了。这两车东西,还是他给置办的,临行前又谴了几个皂吏一路随行。”

柳氏哦了一声,道:“原是这样。能差遣皂吏的,那也是官老爷了。”

蒋夫子笑了笑,道:“说来你也有些印象,可还记得前次去庙里,你遇见的那小娘子。回来你不是还跟我说起,便是那小娘子的生父。”

柳氏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这么久了,也不知那小娘子回家了不曾。夫子好生厉害,竟是认识这么多厉害人物儿。”

蒋夫子笑了笑,慢慢说道:“我与陈兄本就是旧识。当年一个书院念书,他年长几岁,算是同窗。后来又逢他左迁,也是快十年光景没见面了。”

蒋夫子确实是饿了,虽说吃相算得上优雅,动作却快,没几下子便把一大碗面条吃完。柳氏还想着夫子说的那些话,咂舌不已,越发觉得蒋夫子不是寻常夫子,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见蒋夫子吃完面,说道:“我去洗,瞧夫子有些疲倦,不若回房休息片刻。”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茶水放在他旁边。

蒋夫子嗯了一声,看着柳氏道:“我走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这段时间,家里可发生什么事儿了?”

柳氏笑道:“我也不辛苦,都是些轻便活儿。这段时间家里一切都好,店里生意也还不错。便是我的养殖场,都开办起来了呢。如今郭大叔家来给我照料,挺好的。”

蒋夫子见她笑呵呵的样子,也不由得心情舒畅,在外头这一个月,还真是挂念这个家,又怕没个男主人在,有人来滋事,如今看来,倒是他担忧过了。

蒋夫子回房看了看书,又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便将带回家的东西,捡了些出来,要给肖婶子和里长送去。

蒋夫子带着东西亲自去了肖婶子家里,肖氏一见着蒋夫子,搓了搓手,道:“夫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的?”

赶忙请蒋夫子上座,今日男人们却不在家,肖氏便让儿媳妇去房里煮茶来。

蒋夫子道:“真不用麻烦了,蒋某待会儿还得去里长家里一趟。这些是我带回来的东西,我这么长时间在外,家里也亏得婶子一家照料。”

肖氏却是过意不去,推脱一番,还是收下来。肖氏道:“知晓你忙,也吃盏茶再走吧。我家那口子回来若是知道蒋夫子家来,连口茶都未曾喝一口,非骂死我不可。”说着肖氏也自是笑了起来。都这般说了,蒋夫子又与她说了几句话,等着吃盏茶水。

肖氏踌躇道:“夫子,有个事儿我得先跟你说一声,没得以后你听了别人乱说的浑话心里有猜疑。夫子这次出门在外,那王家兄弟来了,想找柳氏的麻烦,被我一顿说了回去,后来听说里长去王家发作了一回,那厮才不敢再来。这事儿,确实不怪柳氏,这段时间,她除了去镇上采买,可没到处出门乱串,也没与人说闲话,都是拘在家中。只是那王家的欺负人,见夫子你不在家,便来找柳氏麻烦。可怜她一个弱女子,被人拦住撒泼,可是吓得半死,要我说那王家的就不是甚东西!”

肖氏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火气,少不得带些个人情绪在里面,她看向蒋夫子,见他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惊讶的样子,又道:“瞧我,又说这些,夫子快些吃茶,莫凉了。”

蒋夫子确实不知道这事儿,回来柳氏也没说,蒋夫子脑子里溜过几路弯儿来,他吃了几口茶,便起身道:“多谢婶子家的茶,我还得去趟里长那里,就不多坐了。”

肖氏送他出门,嘴里头咂舌道:“我莫不是太多嘴了?”肖氏又有些忐忑起来,看蒋夫子那样子,想必并不知晓这事儿,虽说不知柳氏为何没说,肖氏这会儿也有些担心柳氏的处境。

蒋夫子出了肖家,慢慢走回自家,见柳氏正和柱子说话,满脸都是笑意,也不知姐弟俩说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蒋夫子盯着她看了几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儿。柳氏眼尖地瞧见了蒋夫子,赶忙起身上前,道:“夫子这么快就从肖婶子家回来了?”

蒋夫子嗯了一声,道:“东西可准备好了?”

柳氏点头,指了指旁边那篮子东西,说道:“都按夫子说的备下了。”

蒋夫子拿起东西,对柳氏说道:“那我去里长那里了,大娘就在家吧。”

柳氏哦了一声,原本蒋夫子是说也让她一起去的,也不知怎么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改变了想法,柳氏也只能在心里咕噜几句,嘴里还是道:“成,夫子您慢走。”

微风徐徐,蒋夫子漫步走在小道上,眉头微微拧着,脸上少见地没带着笑意。

花里长的婆娘眼尖地见着蒋夫子到来,忙迎了上去,说道:“夫子总算是回来了。”又见他手里面提着个篮子,虽是拿了布巾搭盖着,心里还是有几分猜测,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又赶忙迎他进屋去。

待蒋夫子进了屋,和花里长对坐,女人们便端了茶水点心进来,招呼蒋夫子吃茶。

花里长道:“夫子可算是回来了。”

蒋夫子点了点头,道:“这段时间我没在家,多亏里长照料。”

蒋夫子那篮子东西,已经被里长婆娘接过去,花里长道:“夫子真是客气了,这乡里乡亲的,如何这般见外。”

蒋夫子道:“里长,蒋某今日前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花里长见他这般正式,倒是疑惑起来,问道:“夫子尽管说道说道,老朽定当知无不言。”

蒋夫子道:“花里长,当日我来到百花村落脚,也多亏里长帮衬。里长不嫌弃我这外乡人,蒋某很是感激。自去岁村里遭逢旱灾,我这做夫子的,也不过是有名无实,今日来,我是想跟里长请辞这夫子一职。”

花里长一下子哭丧着脸,赶忙站起身就跟蒋夫子作揖,看着蒋夫子道:“蒋夫子,您若是不做咱百花村的夫子,咱村里的孩子们可怎么办?咱村里可没人能接手呀,这段时间,也是我这做里长的疏忽了,还请蒋夫子大人大量,不要见怪,我今儿就去每家每户动员,明儿就把孩子们送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