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子摆了摆手,道:“花里长快别这样,只是如今我的事情也多了起来,确实没多少时间给孩子们上课。依我看,花里长不如再请名师。”

花里长觉得脑袋疼得很,他苦哈哈地道:“蒋夫子,这,这可如何是好。蒋夫子,还请您看在咱村里这么多孩子的份上,继续做咱村里的夫子吧。”

蒋夫子道:“花里长,蒋某是什么样的人,这两三年您心里也该清楚。只蒋某如今确实事情繁多,实在是没那么多时间。若不是如此,蒋某也不会专程来跟里长您说这事情。再者,为人师表,当作表率,蒋某自去岁典了柳氏家来,且不论缘由,到底是德行不妥当,蒋某思来想去,还是请里长另择良师吧。”

花里长一脸凄苦,他深深对蒋夫子鞠了一躬,道:“夫子,切莫说这些话。当日那件事情,说来也是老夫的不是,若是当时强力阻止,也不会让蒋夫子背了污名。也是老朽心里自私,想着若是夫子典了柳氏家去,这三年五载当是不会提离开之言,是以当日,老朽便顺水推舟,促成此事儿。蒋夫子若是要怪罪,都是老朽一人之错,可是孩子们,孩子们却不能没有夫子,夫子,请您再考虑考虑吧。”

蒋夫子确实是为难,如今他在镇上一方面要看顾生意,而另外一方面,黄珏自去京城,他一个外地人不识甚人脉,想要去那里立足,确实是件难事。蒋夫子昔年在京城呆过好些年,认识不少人,如今虽说隐居在此处,对那些同窗朋友逢年过节也会书信一封。这些日子,他已经修书几封,发往京城,不为别的,只盼那几个人能照料黄珏一二。

蒋夫子眉头皱了皱,道:“里长快些起来,这样吧,请新夫子的事情,我来处理。这事儿虽说也是事出有因,蒋某确实也没尽到当日咱俩的约定,这新夫子的事情,便交给我,只要我蒋某人在百花村一日,孩子们的束修费,我来承担。”

蒋夫子都这样说了,花里长又是惊讶,心里有多少很是愧疚,忙道:“不打紧,不打紧,夫子若是能找到合适的人便是帮了大忙,这束修费,如何能再让夫子承担。”

蒋夫子道:“花里长,当日咱们便是有言在先,此事儿确实是蒋某毁约在先,花里长你莫要再推辞。”

这读书人的脾气,花里长自认自己这等粗人是理解不能的。他这里长,这几年也受了蒋夫子不少恩惠点拨,这里长的位置才能坐得那般稳妥。花里长道:“唉,蒋夫子既然如此坚持,我若是再推脱,倒是我花某人不识抬举了。从今以后,但凡蒋夫子有任何差遣,只要我花某人能办到,定给夫子您办得妥妥帖帖。”

这事儿两人便就此揭过,花里长又问起蒋夫子在外头这段时间有些什么经历,省城又是何等的模样等等。蒋夫子当然捡些好听话说了,倒是逗得花里长笑个不停。

眼见时辰不早了,也该家去了。蒋夫子临了,问道:“听说,在我不在家这段时间,那王家人来找过麻烦?”

花里长眼皮一跳,见他面色严肃,道:“确有此事儿,不过夫子放心,我第二日便去狠狠训斥了王家人一顿,他家里也给我做了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

蒋夫子道:“嗯,我知道了。那蒋某就先行离开了,不过四五日功夫,定会再寻个夫子来。”

蒋夫子离开花家,花里长婆娘走出来,对自家男人道:“你怎不留蒋夫子吃顿饭,我瞧他今日可是拿了不少好东西。有一匹缎子,啧啧,这几十年我就没见过这么滑顺的…”

花里长瞪了她一眼,道:“你给我闭嘴。”

“你这是怎么了,发什么脾气?”

花里长叹了口气儿,道:“回吧。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一句话,以后看见蒋夫子,态度好些。蒋夫子,总归不是咱们村儿能留下的人物儿。”

花里长婆娘惊讶道:“这…这是咋回事儿,蒋夫子要离开?”

“总归是要离开的…”

☆、第 51 章

晚间少不得要煮一餐丰盛的食物给蒋夫子接风洗尘,还温了一壶酒,除了柱子年纪还太小,柳氏不准他喝。便是柳氏自己,也吃了一小杯酒,应个景。

那一小杯米酒,柳氏喝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晕头转向的后遗症,不由暗想以后偶尔也可以喝一盏。

蒋夫子让小乙哥儿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柳氏笑个不停。平时可是她来做这些活儿,不成想这日还能偷个闲来。

蒋夫子让柱子回房去,这堂屋里就只剩他和柳氏。柳氏原本还心里偷笑不已,这一会儿子功夫,这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人,柳氏倒是有些紧张,瞧这样子,莫不是夫子要跟她说些什么!

蒋夫子狭长的双眸带着探究地看着柳氏,那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柳氏,直看得她撇下头去,盯着自己的鞋面儿瞧。

蒋夫子道:“大娘,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

柳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闹不明白,听蒋夫子这么问,柳氏脸色有些发热,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喝了酒上脸,道:“夫子要我说什么呢?”

蒋夫子道:“我不在家这段时间,那王家人来找你麻烦了?”

柳氏摸不清心里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暗道自己真是想太多了,还以为…柳氏道:“您都知道了啊。”

“嗯,都知道了。大娘,这件事情,为何你不告诉我?还是觉得夫子会怪你,或者是我不能给你做主?”

蒋夫子一直看着她,柳氏越发低下头去,她道:“夫子,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又不会打骂你,你瞧着那地面作何?”

柳氏抬起头来,看着蒋夫子,道:“说了又能如何?夫子,他如今与我不过是陌生人,又没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我不想让这些不关紧要的人来烦你,让这些破事儿来吵闹家里,再说了,花里长既然已经出面解决,我觉得,就没有必要再在您跟前说道。”、

柳氏坦坦荡荡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蒋夫子却笑了,他道:“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好呢?照你这么说,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是这样子,夫子,我是真不想再给您添麻烦。”

蒋夫子道:“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与我说一声罢。”

此事遂未曾再提。又过了几日,赶上了赶集的日子,王显被他现在的婆娘硬是央着要去镇上,说她这段时间人很不舒服,要去看大夫。

王显本不愿跟她去,他娘又偏要让他陪着去,王显没辙,只好陪着去镇上。

王显满脸的不乐意,一到了镇上,便说要去办点事儿,让她自己去医药铺。把她丢在城门口扬长而去,气得女人只把帕子在手心里拽了又拽。

王显在镇上到处乱转悠,有些饿了,便买了两个馒头吃着,到处瞧着。却不想自他一入城,便被人跟上了。

路过一处小径,王显打算穿近道还是去那医馆,省得下回那女人回去告状,到时候那家人又要来家里闹,真是烦死。

王显长得人高马大,又是下地干活儿的,寻常两三个男人还不定能打赢他。只这回,他也不知道被人跟踪,是以刚入巷子没走几步,便被人拿了麻袋套上脑袋,又被人推倒在地上,好一阵拳打脚踢。

五六个年轻男人对着蒙头的男人一顿狠揍,有的人瞧见那架势,赶忙就跑开,哪里还敢上前来。

王显都未曾回过神,便被人闷不吭声揍了一顿,等那几人走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拿下脑袋上的麻袋,哪里还瞧得见打人者。王显直道晦气,心里气得不得了,却苦于寻不到人,只能心里憋着一股劲儿。

王显脸上擦破几块皮,渗着血水,身上被人又是踢,又是拿棍子打的,这形象很是糟糕。

王显气鼓鼓地穿过小巷子,把这通气算在他女人身上,若不是那女人硬要他来,他也不不会被人打了闷锤!

药店里,伙计正在给这女人抓药,哪成想铺子里突然就进来个皮青脸肿地男人,进来啥也不问,直接走到那女人身边,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女人打懵了片刻,见自己的男人脸上带着伤,正凶神恶煞地看着她,不由哭叫道:“你个杀千刀的,我又没惹你,你凭什么打我?”

王显动了动嘴皮子,却是没动,刚才在气头上,看见这女人心里就来气,想也没想就打了她一巴掌,这会儿心里倒是有些后悔。

坐堂的大夫忙走过来,一边道:“这位后生,这妇人可是刚有身孕…”

王显傻眼地盯着女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女人气愤不已,这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分青红皂白打她的脸,作实下她面子,女人取过伙计递过来的安胎药,咬牙切齿道:“我回娘家去…”

说完也不再理会王显,捂着脸便哭哭啼啼跑出去。

周围的人鄙视地看着那男人,啧啧,竟然连自己怀了身孕的婆娘都敢打,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周围人小声嘀咕着,王显回过神来,忙追着出去,他心里头震惊不已,孩子,他也有孩子了…

却说那几个打人的主儿,几人晃悠着竟然进了紫石街新开没多久的那间百货商铺里,掌柜的在案头算账,看见几人,不由撇了几眼,道:“怎么来这儿了?”

年纪稍长的那个男人看了看四周,小声凑过去,对着掌柜的耳语了几句。那掌柜地看着几人,道:“先等着,我去寻先生。”

掌柜口中的先生,其实便是蒋夫子。蒋夫子的房间在二楼,掌柜的忙跑上去,对蒋夫子汇报了这事儿。

蒋夫子点了点头,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嗯,拿二两银子给他们吃酒去。”

掌柜的依言退出去,这个东家,看起来也是温润的样子,没想到前些日子竟让人留意一个姓王的男人,还提供了画像,虽没明说要教训那人一顿,底下的人哪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以这些日子专门有人在镇里盯着。

掌柜的把了二两银子给几人,道:“先生说让几位拿去喝酒。”

年纪稍长的那男人却不敢接,恭恭敬敬地道:“这本是小的们该做的,怎好让先生破费了。若是黄爷知晓,非扒了小的皮不可。”

掌柜的道:“先生说了,这事儿黄爷管不着。几位还是拿去吃杯酒水,也莫要让我难做。”

几个混混只好接过银子,又说了些吉祥话,便离开了铺子。

屋子里,蒋夫子却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慢慢走了几步,一面墙上,书了个大大的“忍”字,蒋夫子默默看着,抬手摸了摸,叹了口气…

☆、第 52 章

秋去冬来,年年岁岁,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平静祥和的日子里,柳氏已经从二八年华的青葱少女,慢慢长成娴静温雅的女子。双十年华的女人,棱角早已经张开,褪去了昔年的稚嫩,显得成熟妩媚。

这几年,柳氏自己个儿的养殖场办得不错,族人们年轻一辈儿陆陆续续从山里迁出来,或是在柳氏养殖场里看管饲养家禽,或是做些皮贩生意,去各处收集动物毛皮再卖给柳氏,或是去大户人家当看家护院等,总归各自都有了自己的活路。

二妹已经嫁给双胞胎兄弟,如今也从山里搬出来,柳氏出了厚实的嫁妆银子,又在离得不远的另外个村子,买了块地皮,给妹妹盖了处小院。

这一年的冬天过得特别快,桃花、梨花竟相开放,春天已经来临,而柳氏离开的日子又近了几分。这种安宁的日子,柳氏多么希望能永远这么过下去,可是终究那一纸契书,她终归不是他的妻。

柱子已经十一岁,原本廋小的孩子,自从跟着大姐出山,这些年吃得也不错,个头已经有柳氏高了,如今他在镇里念书,就指着来年去参加童生考试。半大的少年,该懂得也都懂了,大姐也不曾刻意隐瞒过他,蒋夫子终归不是他真正的大姐夫。

大姐被典卖的事情,柱子都记在心里。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考得功名,让大姐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自他知晓事理,对蒋夫子又是敬重,心里又有些许的别扭。半大的少年,心里藏着事情,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唯有刻苦读书,才能换得他日的生机。

蒋夫子倒是教授过他几年,后来夫子事情又忙,每日还得管他的学业,大姐便提议把他送到镇上念书。如今也是一年有余,他本是今年便想去试考童生的,蒋夫子说他年岁还小,读书的事情得稳扎稳打,让他缓一缓来年再考。柱子自是听从,柳氏怜惜他在外求学不容易,每月还给他一两银子做零花,又被他悄悄存起来,私底下替馆长抄书,赚些零碎散钱,买些笔墨纸砚,抄的书多了,不但字儿写得越发漂亮,还能接触到很多孤本札记。

柱子越发的成熟稳重,根本就不像是十一岁的少年。这些年柳氏也不缺他吃穿用度,对弟弟很是舍得,原本柳氏还怕娇惯了他,可每回他从镇里下学回家,都会给姐姐捎带点心瓜果,叽叽喳喳跟她说起学堂的事情,便是农活他也二话不说跟着去下地。

柳氏觉得很是欣慰,比起二妹,幼弟她确实放了很多心思,便是比之教养亲生儿子也不为过。

蒋夫子如今早就不曾教书,旁人便唤他先生。柳氏却仍旧喜欢叫他夫子,只蒋夫子如今蓄起了胡须,他的面容与前些年并未有多少变化,可这胡须一留,无端的就像是长了几岁般。

柳氏对此是非常抗议,夫子如今正当壮年,如何学人家七老八十的人留胡子。柳氏对此虽然再不喜欢,可夫子仍旧蓄起胡须,柳氏也只能接受,虽说偶尔还一直耿耿于怀。

又是一年春耕播种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忙着翻田插秧,倒腾田地,只盼着秋收时节能有个好收成。

清风徐徐,柳氏正从自己的场子里出来,漫步在田间地头。看着周围的人都是一派忙碌,心里也觉得很是喜欢。

快到家时,只见妹妹二妞正挺着肚子在门口张望,柳氏不由加快脚步赶走几步,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扶着她往家里去,嘴里很是不赞同地道:“你这马上就要临产了,不在家歇着,还到处乱跑,你呀你…”

二妞腼腆地笑了笑,道:“大姐,不碍事儿的,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就这会儿,你要是让我下田去插秧我都成。”

柳氏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儿,道:“竟是浑说。真该给两个妹夫说说,管管你。你来我这儿可给你娘说了?”

二妞如今身子重,是以两个妹夫去山里把老娘接来照顾媳妇儿。二妞点了点头,说道:“我出门前跟娘说了来你这儿的,她知晓。”

柳氏扶着她进屋,看着她的肚子,说道:“产婆可请好了?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吧,你这肚子这几日可有下坠的感觉?”

二妞捂着嘴笑,道:“想不到姐姐还知晓这个…这几日,这小腹作实有往下掉的感觉,没事儿,娘说她都生了几个,会把我照料好的。我今儿个就是来看看大姐,等柱子下次休假回来,还得一个来月,我那时估计还没出月子。”说着一边把自己的包袱打开,指着里头的几件衣裳,又道:“上回我瞧柱子似又长高了一截,这不又给他做了两身衣裳,姐姐去镇上时便给一并捎带去吧。”

柳氏蹭怪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做针线活,也是你婆婆性子好,没说你。我看他家都把你给惯坏了,这衣裳,便是你出了月子在做也来得及,这么急吼吼地,没得把你大姐我放哪个位置去?”

柳氏一方面心疼妹妹,一方面也忍不住打趣起她。二妞笑了笑,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道:“还是我最幸福,大姐疼我,弟弟也疼我,以后我的孩子,也会很幸福。大姐,我就是怕,你说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

柳氏忙呸呸了两声,说道:“又浑说,大夫都说了,你这胎位很正,胎儿也算不上很大。再说了,你自小可比大姐还壮实,这生孩子对你来说不过小事一桩了。你婆婆不是说了,这生孩子就跟拉屎一样,憋上几口气儿,一下子就下来了。你这是头胎,大姐也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不能老是疑神疑鬼不是。再说了,若是你这身子骨都要出问题,那你大姐我这辈子是不是就甭想生孩子了?”

知道姐姐是在安慰她,二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自怀孕后,她长胖了不少,如今笑起来就跟那庙里头的沙弥罗汉似的,一脸福相。二妞笑了笑,看着长姐,因着操心弟妹,这些年很是努力的拉扯着他们,如今仍旧瘦弱,就跟杨柳一般,二妞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二妞使劲眨了眨眼睛,她看着大姐,问道:“大姐,再过几个月,若是那王家人不放你怎么办?我好怕。”

柳氏道:“你这丫头,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呀,现在就该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紧事儿,旁的就别去想了。你就这么对你大姐我不放心?如今我可不是当年的柳氏,由着他们欺负!即便不给休书,我也可以跟他和离。再说了,敢赖上我,我不叫人把他一家子揍成猪头我就不姓柳了!”

二妞见姐姐末了还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也笑了起来,那王家人当年那般糟蹋姐姐,如今若是还敢欺负姐姐,那是想都不要想了!到时候一伙儿人把那王家砸个稀巴烂才解气,再狠揍那乱出歪主意的几人,二妞是越想心里越爽,恨不得这场景立马就在眼前上演。

二妞看着大姐,她是过来人,知道大姐对蒋夫子早已经是情根深种,大姐看他的眼神,都与别人不同,那里满满地都是藏也藏不住的爱慕。即便是一听见他的声音,那双杏眸里也会闪着亮晶晶的光亮…

可是蒋夫子对自己的大姐,确瞧不出什么来。再者,蒋夫子当年典姐姐来,虽说是典妻,这五年来却从未与姐姐有过夫妻之时,想来并没有那样的意思。而蒋夫子的年纪,确实比大姐大太多了,二妞也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办才好。

二妞终归是没忍住,她问道:“姐,那到时侯你…和先生…,我是知道大姐的心意的,可是先生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些年瞧他吧,对大姐确实很好,而且对弟弟柱子那也是没得说的,可若说先生真有那想法,也不该说这么多年来都让大姐自住一间房。姐,要是…要是先生不要你,你咋办呀?”

柳氏愣了愣,她看着二妞,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问她这个问题。柳氏抿了抿嘴,道:“二妞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姐姐了。我与夫子之间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得之,我幸,不得,那也是我的命。我这一生,能得这么一个人:不曾看低我,怜惜我,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做人的道理。这个人,总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手,拉我一把,我能有今天,完全是仰仗他之故。他做了这么多,却从未要求我回报他,他是个正直有担当的男人,我是那般喜欢他,我也希望他也是喜欢我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可我如今的身份,终归是配不上夫子的,若是他愿意,我希望能把王家的事情处理后,此生能陪在他身边,若是他不愿,那也是我的命,如今还有你还有柱子,便够了…”

柳氏也觉得心情酸涩,这些年,把所有的情感都压在心底,不想让自己的那份痴恋成为别人的负担。这种偷偷暗恋的滋味儿,酸楚又甜蜜,折磨着她,却又甘之如饴。

二妞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她抱着大姐的肩膀,带着哭腔道:“大姐,老天爷一定会让你幸福的。让我们大家都一起幸福下去…”

柳氏见二妞都哭了起来,忙拍了拍她的背,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这么爱哭,别给生个爱哭鬼出来,这我可不喜欢。二妞,别把你大姐想得这么衰吧,他要真不愿意,我死缠烂打还不成?他走哪儿,我跟哪儿,即便是惹人嫌弃的狗皮膏药,那也是种乐趣!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别把这事儿看得这么难。”

二妞脑袋搁在她肩膀上笑了起来,说道:“姐,你先别把话说得这么满,关键是看行动。这空话,谁都能说,你别到时候打退堂鼓。若是先生一直拒绝你呢,你又如何?”

柳氏翻了个白眼儿,道:“呵,合着事情还没开始,你就不看好你姐了。我行情有这么差吗?虽不是什么大美女,那也是小家碧玉,他要真拒绝我,我也…好了,好了,你这妮子,这衣裳我收下了,走吧,我送你回家,省得你婆婆担心。”

二妞见大姐不再说了,知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闭了嘴,由着大姐送她回家。

☆、第 53 章

几日前,二妞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产下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婴,八斤的胖丫头可是把她娘给折腾坏了。

那日,柳氏一得了消息,就跑去二妞那里。经过快六个时辰的折腾,总算是母女平安。老人家欢喜过头,一不小心竟摔了一跤,二妞坐月子又没人照料,柳氏便一直在那儿呆了十几天照顾妹妹的饮食起居。

刚出生的孩子,也是吃了睡,睡了就吃。除了饿了哭叫两声,倒也好带。二妞总觉得怪不好意思,大姐帮她蛮多,没想到自己坐月子还得她来照顾。

这日天色渐晚,柳氏怀抱着女婴坐在床沿,对着妹妹二妞说道:“嘿,这小丫头,我瞧着怎么好像跟昨日又不一样了?这小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儿。”

柳氏前世又不曾养过孩子,倒挺是稀奇的。即便孩子睡下,也总要仔细瞧个一二来。

二妞半靠在床头,她道:“大姐,这半个月来真是多亏了你,照顾我们母女,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你说这,唉…”

柳氏道:“快别这么想,你我亲妹妹,这是我外甥女。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多照顾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二妞愁着脸,道:“大姐…我哪里不知晓,如今正在紧要的节骨眼上,我却拖累了你…”

柳氏道:“你呀,在月子里就要开开心心,别成天想东想西的,大姐是自愿照顾你的。其他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都说过我会处理好的。”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门帘被掀起来,确是二妞婆婆进来了。

李氏手里端着鸡汤,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柳氏道:“大娘,如今您这腿脚不便,怎也不叫我一声。”

李氏慢慢走过来,将鸡汤端给儿媳妇,一边对柳氏说道:“也是我不争气,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本是我要来照顾她们娘俩,没成想竟是添乱来了。”

二妞也劝道:“娘,您快别这么说。娘来照顾我这几个月,也很是辛苦。这件事都是意外,您就别再自责了。”

李氏也跟着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说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大妞儿,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你,我养了这么久,如今也能下地儿了。我想着,明儿开始还是我来照顾她们,大妞儿你来了家里这么久,也没回家一趟。再说你的事情也多,委实不能再耽搁你了。”

“大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二妞也是我妹妹…”

“大姐,您就听娘的吧。我这些日子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大姐您就别再耽搁自己的时间了。算妹妹求你了,如今还是你自己的事情更要紧!”

说来大姐刚开始照顾她时,她便不愿意再麻烦大姐,可那时候她刚生产完,因孩子个头大,她因是头胎,没什么经验,这劲儿也使得没章法,把自己倒是伤着了,说是要养好些日子。大姐为此可没少花心思伺候她,二妞是深觉愧疚。

柳氏道:“我真没什么事情,就是回去了,也不过是家务事儿。再说,大娘您的腿如今还得再养养,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能做这些重活。”

李氏道:“大妞儿,你可是咱老郭家的大恩人,这些年若不是你,我们一家子还在那穷山沟里,哪里还有如今这幸福日子。大妞儿,大娘也不是不知晓事儿,也怨我,当日去拿什么劳什子,摔了不说,还连累了你。”

李氏又道:“大妞儿,我已让老大回去接他媳妇儿过来,这往后,二妞她大嫂便会过来照顾。”

柳氏见她们这么坚持,只好道:“那等大嫂来了,我再回去。”

如此,又过了两日,李氏的大媳妇总算是来了。柳氏又一一交待了事情,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去。

离家半个多月,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也不知这段日子,夫子在家过得好不好。柳氏也觉得无奈,这半个多月,虽说也挺劳累,最累的却是自己的心。

眼见着离那日子是越来越近,她却越来越不淡定了。那日在二妞面前说了那么多,只她心底却还是没底儿,不知晓以后,他们到底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