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何氏慌忙跑出去,哪里还有心思垒灶啊,直接摆上两个最大的石头,架上新分的锅,就去打水拉柴。

没一会儿烧柴火的烟便起来了,这时陈氏不知怎么出了屋,向这边走来。

“大嫂,这还没到午时呢,你就着急做午饭?早饭都吃撑了,这午饭可以省着不用做了,你咋火急火燎地生火?平时你倒是节俭,这分家单过你反而不会过日子,可真够稀奇的。”

何氏怕陈氏进屋撞见海棠下身有血,便道:“我只是烧些水喝,哪里是做午饭。也不知他们分地分得怎么样了,这地没分好的话,将来收成就差远了!”

陈氏还真听进去了,眼珠子转了转,“既然不能跟着男人们一起去分地,我站在远处去瞧瞧总行吧。”

陈氏说着就走,何氏总算喘了口气。

水烧好了,丁香替海棠擦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衣裳,这会子海棠也不疼了。没过一会儿,月季又跑了过来,她一来便推门而入,“大姐二姐,刚才分针线时我家得的是粗针,我能借你们的细针用一用么,我的头花不小心被东西勾破了,我要缝一缝。咦,大姐,你怎么躺下了?”

丁香坐在旁边给海棠敷巾子,“她得了一种怪病,脑门滚烫滚烫,身上长了许多青斑,肚子也大。”

月季愣了愣,讪笑道:“大姐肚子大不是因为有了身子么?”

“谁说的?你净听人家瞎说!我姐可从来没承认被哪个男人碰过,现在我敢确定她是得了一种怪病。不信你看,她身上全是青斑。”

月季凑过来仔细一瞧,果真见胳膊上、手背上都有,至于海棠的肚子和大腿,她可不好揭人家的衣裳来看。

“啊?”月季头脑比较简单,还真有些信了,“确实有好多青斑啊,不会是在山上碰了什么毒草,然后肚子肿胀,身上也长青斑吧?”

丁香窃喜,觉得这样或许真能唬住人,到时候在李郎中面前也这么说。没想到海棠却突然双眼睁大,神色说不清是惊还是喜,她将双手放在肚子上,感觉到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平时她只知道自己肚子越来越大了,她还从来没仔细想过肚子里是一个孩子,是她和孙鸿的孩子,是一条性命。可是现在,感受着胎动,她忽然觉得,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受苦,还有一条小生命在陪着她。

本来她已想好寻死,可她怎能让还未出世的孩子就这样随她去阴曹地府?孩子连奶都没尝过,人间是啥样也没见过,跟着她这样的娘难道就该还未见天日就凄惨而去?

不行!她不能这样做!她想死是觉得生活已经没有任何寄托,但现在有了,养孩子,将孩子抚养成人,这就是她生活的寄托!

“二妹,我没得什么怪病。月季,我确实和一个男人好过,但他已经不要我了,所以我也羞于将那个人说出口,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你们瞧,我肚子在动,娃儿已经能动了,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在这里,我不久就要当娘了。”海棠双手一直摸着肚子,脸上还带着从未有过的那种满足的笑容。

丁香简直要气晕过去,这事都快圆得差不多了,海棠怎么能唱反调呢,说什么快要当娘了,她这是想当单亲妈妈的节奏?在现代当单亲妈妈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想要找个男人接受她的孩子更是难上加难,何况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

丁香想让海棠打消这个念头,朝她直眨眼,还说道:“姐,你肯定是搞错了,什么当娘不当娘的,别瞎说。”

海棠也知道丁香是为她的将来着想,但这此时她只能听从于自己的心,“二妹,我没搞错,不信你摸。”

丁香无语,懒得去摸。月季却好奇地伸手摸上去,开始没啥动静,摸了好一会儿她大叫了起来,“真的动了,动了!看来还是个调皮捣蛋的娃儿呀,那我是不是快要当姨了?我是…四姨!”

月季说着就跑出了屋,连细针也忘了借,“水仙,水仙!咱们要当姨了,大姐肚子里的娃儿能动了!”

月季大声嚷嚷,水仙从屋里探出个头来,很不以为然地说:“当这个姨有什么光彩的,不过是个野种而已。”

月季噎住了,想想也对,但也不好再说什么,赶紧跑回自家去了。

何氏站在外面听到月季和水仙的这番对话,差点气懵过去,赶紧跑回屋里,正要问这是怎么回事,海棠抢先说道:“娘,你别生气了,本来就是个野种而已,还怕别人说么。我已经想好了,娃儿无论如何要生下来。”

何氏急得直跺脚,“可是…可是你表姑他们不是说了么,要你堕胎,你不听他们的安排,到时候你表哥不娶你怎么办?”

海棠压根就不想嫁给孙鸿了,她不想要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也不希望看到玛瑙以后被表哥抛弃,虽然她没见过玛瑙,但她已经开始同情玛瑙了,觉得玛瑙嫁给表哥肯定不会幸福。

但在她娘面前,她可不能这样说,“娘,我将娃儿生下来,两年后照样可以嫁给表哥呀!我为他们家传宗接代,还为他瞒着此事,不影响他的前程,他们应该更高兴才对,不是么?”

何氏有些晕乎,感觉海棠这话也对,这娃儿生下来也不影响孙鸿娶玛瑙啊。现在月季和水仙已经将这话嚷嚷出去了,还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听到呢,想想还是等孟贵回来再说,她实在做不了主。

丁香坐在旁边发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刚才见海棠流了血,她以为海棠会流产,现在胎又动了,海棠肚子也不疼了,看来这胎能保得住。

她佩服海棠的决定,但也觉得海棠太不理智。要是将此事糊弄过去,孩子也没了,渐渐的会有人相信海棠是得了怪病的,海棠可以有新的人生,嫁人生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她才十七岁,这在她往后几十年的生活里,只不过是一抹记忆而已。

要是将孩子生下来,那她这一辈子,几乎就耗在孩子身上了。至于孙鸿,还是不要指望他了。

丁香不会强加干涉海棠做这个决定,她只是觉得,这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是没有这个勇气的。或许她这个现代的灵魂比较现实吧,而土生土长的海棠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不想为遥远的未来考虑,只知道此刻孩子最重要。

或许,这才是最纯真的心灵,最善良的心灵。

丁香无话可说,拿着湿巾子将海棠身上所有的青斑印都擦了去,然后默默地拾起海棠的脏裤子到前面的沟里去洗。

紫葵带着李郎中来了,海棠向李郎中道明了情况,说她刚才已经感觉到胎动。紫葵惊呆了,心想不是说好了要骗人家么,怎么大姐还在说什么胎动!看到她娘在旁唉声叹气,紫葵也不好当着李郎中的面问什么。

她跑到沟边来问丁香,丁香便全盘托出。没想到紫葵却道:“其实大姐说得也对,她为表哥生了娃儿,那两年后他就更得娶大姐了。”

丁香很想说,紫葵你还真够天真的。人家孙鸿要是不想娶海棠,他怎么可能会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

更何况,她知道海棠说这些只是哄哄家人的话。

这时从后山的一条小道上下来一群人,紫葵转身冲了过去,远远地便问道:“爹,地都分好了?咱家分了哪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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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改善生活

孟贵还没来得及回答紫葵的话,陈氏已经抢着说了,“每家都是分两块好地和一块差地。你家得了大舀坡上的两块好地,那昨日我们开荒的那块陡峭之地就是你家的了。对了,刚才丈量过,那块地大小和我家及老三家分的差地相差无几,所以剩下没开完的就没我们两家什么事了。你家愿开完就开,不开拉倒。”

本来孟老爹和乌氏是商量着再开两日,将那块全开完,种种玉米也是好的。可现在地都分匀了,另两家谁还愿意去开那剩下的呀,开完后分到三家头上,每家只能分得一个角落了。

紫葵听陈氏这么说反而很开心,“二婶,那就是说,要是我家将剩下的开完了,就数我家的地多喽!”

陈氏哼了一声,笑道:“就凭你们五口,还拖着一个大肚子的,怕是十日八日的都开不完,多那么半亩贫瘠地收成能多到哪儿去,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紫葵没接话,不过她觉得地多一分都是好的,说不定自家以后每顿能吃饱饭,没有青黄不接的时候了。

丁香对分地不感兴趣,一心洗衣裳没有围上去。何氏还在屋里与李郎中说话,李郎中说海棠无大碍,动了胎气流点血没事,胎都动了表明娃儿好着呢,但海棠平时营养没跟上,以后还是不要干重活才好,然后写了副安胎的药方。

海棠从枕头底下拿出荷包,从一百文钱的串上取下十枚,算是李郎中看病的钱。李郎中拿钱走后,海棠又拿出三十文钱给何氏,“娘,这三十文钱买药不知够不够,叫二妹下午去镇上跑一趟吧。”

何氏接过钱,却很诧异,“你哪来的这些钱?”

海棠不忍对何氏说谎,更不想让父母误会她私自藏钱,便道:“昨日二妹装肚子疼去了表哥家一趟,本想问问表哥是怎么打算的,没想到他却给了一百文钱叫二妹给我买堕胎药。既然表哥已经答应两年后娶我,这些就没必要再提了,我好好养胎便是。”

何氏手里拿着钱,脸色很不悦,“瞧你,这些事怎么不跟爹娘说,竟然让丁香装肚子疼。好了好了,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无益,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一定要和爹娘商量。”

何氏出了屋,见乌氏以及老三婆娘齐氏都闻声赶到各自的男人面前,抢着问自家男人分得了哪些地。乌氏和孟老爹毕竟是长辈,虽然他们只要一亩地,但位置是离家最近的。三个儿子家分的地无论远近还是肥瘦都彼此相当,大家没异议,看来孟祖爷分地还真有两把刷子。

乌氏拿出一斤白面和一斤玉米面递到孟祖爷手里,还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孟祖爷搂着袋子笑呵呵地回家去了。

接着各家就挑担去菜地收菜,菜已经□□了,还分成了四堆,只待他们去挑回家。孟贵进屋拿箩和扁担,何氏却将他扯住了,道:“他爹,海棠她…她不肯堕胎,她要把娃儿生下来。”

孟贵急眼了,“那怎么行,鸿儿两年后才娶海棠,难道海棠要在娘家生娃儿?”

“我也是这么说,但海棠坚持如此,刚才还找李郎中来看过了,开了副安胎的药方,你说怎么办啊?”

孟贵瞧了一眼躺在床的海棠,气得真想训她几句,又怕被屋外的二弟三弟两家人听见,指不定他骂完海棠,孟庆和孟兴也要跟着进来骂海棠几句,至于陈氏,更是聒噪。还有他娘乌氏,说不定会没完没了的唠叨。

为了不闹出更大的动静,他只好叹气道:“今夜里我去桂花家一趟,问问他们的意思,他们要是不同意,海棠绝不能生!”

孟贵说完刚要出门,又被何氏扯住了,“他爹,还有一事,海棠说要拿出五两银子盖房屋,我觉得可行,咱们住柴房像什么样子,走出去都矮人一头。你是孟家的老大,本该有头有脸的,可咱家闺女惹出这事够丢人的了,现在又住得这么寒酸,且不说遭村里人瞧不起,等过年时我都没法回娘家,我娘要是知道了,不知要心酸成什么样子。”

孟贵也觉得这日子实在过得憋屈,确实要改善改善了,说:“既然是海棠提议的,那就这样办吧,房屋迟早是要盖的。今晚我早些出门,先去孙家村,然后顺便去一趟孙家村附近的魏家村,听说魏矮子和他的侄子魏大山手艺不错,盖的房屋结实,样式也时兴。”

何氏点头,和孟贵一起出门去挑菜。

洗衣裳回来的丁香刚才在门口晾晒衣裳,无意中听到他爹说到魏大山的名字。难道就是昨日遇到的那个被悔婚的魏大山?那个张口闭口“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的愤青男?但愿他手艺真的好,能为家里盖个像样的房屋吧。

想到不久后能住进像样的房子,丁香心里还挺愉悦。这柴房里一股霉味,虽然柴都搬出去了,但那种让人窒息的味道怎么都散不去,还又矮又破,人住在里面别提多压抑了。

但一想到这是孙家给海棠的封口费,丁香心里又堵了起来,家里想过得好些,竟然只能依靠海棠得来的这笔血泪钱。

孟贵和何氏把菜都挑了回来,也就十几棵大白菜和几棵卷心菜。紫葵和丁香一起帮忙,将菜整齐地堆在门口。忙完这些,何氏拿出海棠给的三十文钱和那副药方,叫丁香去镇上买药。

丁香打算到了镇上不仅买药,还得买些好东西炖给海棠吃,因长期营养不良,现在又有孕在身,海棠急需补一补。

何氏和孟贵一下都不歇着,这会子就上山去开荒。至于午饭,就不准备做了,早上大家都吃得有些撑,就当省一回粮食。

二房和三房也都不打算做午饭,此时陈氏和齐氏已经拿着针线出门了,要去村东老井旁凑热闹。她们也不想一想,都快到午时了,哪里还有闲人在那儿呆着呀,人家可都要回家做饭。

玉森、玉荣、玉喜在院子里玩,月季和水仙见丁香出门了,两人跑着追上来。“二姐,你这是要去镇上么?”

丁香瞅了她们一眼,“是啊,我要给姐姐买补药,你们跟着干嘛,我可不带你们去。”

月季咋呼了起来,“分家才得了一百文钱,你这就要拿去花掉?”

水仙接话道:“这一百文钱拿来过年都寒酸得不行,你还要花掉,大伯和伯母答应了么,你不会是从他们那儿偷来的吧?”

丁香不能说这是孙家给的钱,要是不承认这钱是从爹娘那儿偷来的,她们肯定说这钱是她平时私藏的,可是会惹祸端的。但她绝不想让大家把她当小偷看待,这有损她做人的形象。

“谁说这是我偷的,虽然只分了一百文钱,而且是要留着过年用,但是我姐身子虚弱,拿些出来买补药又怎么了,过年有我姐的身子重要么?”

本来水仙想说,怀了一个野种而已,把它弄死掉算了,还花什么钱买补药啊,真是天大的笑话。但怕被不远处在劈柴的紫葵搧耳光,她还是没敢说出口。

月季倒没想那么多,说:“哦,是大伯和伯母答应的呀,那我和水仙跟你一起去镇上玩好不好,反正我家和三叔家已经不用去开荒了。”

“不好,免得二婶和三婶说我家三姐妹带坏了你们。”丁香说完便走,不理会她们。

月季撇撇嘴,忽然又嚷道:“二姐,你怎么不带大沿帽或裹头巾就出门啊?”

“我不喜欢戴那些玩意儿。”丁香头都没回一下。

最终还是紫葵觉得不妥,从屋里拿出个大沿草帽追上来,往丁香头上一戴,还小声嘱咐道:“二姐,你以前出村子每回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怎么现在这般不忌讳?在村子里不戴倒没事,都是孟姓本族人,可是你要去镇子里,就不怕招惹了一些别村的痞子?”

丁香实在无奈,只好应道:“好吧好吧,我戴上就是了。”

月季和水仙因不满十四岁,平时更是不敢随意出村子,只有跟着大人或三位姐姐,她们才敢出去。可是丁香不带她们去,她们郁闷地坐在门前的石头上,气嘟嘟的模样。

紫葵回来接着劈柴,月季问:“三姐,疙瘩山剩下的那半块贫瘠陡坡地,你家还开不开了?”

“当然开啦,我爹娘刚才已经去了。从明日开始,我和二姐也要去开荒,哪比得你们悠闲,可以在家玩了。”

水仙一听说玩,便起身道:“那是,分家就是好,我找灵芝玩去。”

月季却要回屋,说是要学绣花,这时她又想起头花还没缝补,就跑到柴房里去找海棠借细针。

丁香出村子,正好要经过村东那口老井。没想到这会子还真有人没回家做午饭,除了陈氏与齐氏,有两位妇人在那儿陪着做针线活唠嗑呢。

“月季她娘,海棠到底是和哪个男人相好的,怀的是哪家的野种?”其中一位妇人十分兴奋地问道。

陈氏一脸的不屑,说:“谁知道啊,海棠那丫头嘴硬,就是不肯说,昨儿个竟然还不嫌丢脸跑上山去开荒,没想到只干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活儿,她就喊肚子疼回家了。幸好今早分家了,她再怎么丢脸也丢不了我家的脸。”

这时齐氏也跟着挤兑海棠,“平时海棠这丫头我看着还挺老实本分,没想到竟是个骚蹄子。二嫂,以后咱俩可得提醒着水仙和月季,叫她们俩别跟大嫂家三个丫头走近了,没的被教坏了。”

在远处的丁香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直挺挺地站在陈氏和齐氏面前,冷眼瞪着她们俩。

第十三章 改变观念

陈氏和齐氏见丁香这般气势,想必那番话被丁香听了去。

齐氏赶紧低下头,觉得刚才那话确实有些不妥。陈氏却仰起头来说:“丁香,瞧你这副样子,我和你三婶难道说错了么?先不说你姐,以前你可是温顺乖巧的,可自从病了一场后,你就有些邪乎了,无论是干活还是说话,完全不在调上。我瞧着啊,你就是病后脑子还糊涂着,接着就被海棠和紫葵给教坏了。”

“我脑子才不糊涂呢,我姐好歹是你们的侄女,叫你们一声二婶三婶,哪怕分家了也算是一家人。你们这样背地里说自家人的坏话,不觉得脸红么?脑子糊涂的应该是你们吧。”

面对丁香这样的质问,陈氏和齐氏还真是无言以对。另两位妇人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倒是一阵嘲笑,觉得陈氏和齐氏刚才那样说自己的侄女,确实有些过了。

丁香又道:“还有,你们最好跟月季和水仙说清楚,叫她们俩以后别没事要跟着我出门。幸好刚才我没答应带她们俩去镇上,否则这会子又要被你们说我教坏了她们!”

丁香说完就走,心里实在气得慌,再说下去她怕会和二婶三婶吵起来,这样不利于全家团结,大家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僵了也不好。

想想陈氏和齐氏也真是太不懂事了,她们还是长辈呢,海棠怎么说也是她们的侄女,分了家也还是一家人啊,侄女再不好,在心里埋怨几句就是了,干嘛跟着外人一起糟践侄女,这样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走着走着,丁香又不气了。她本不是这里本土之人,尽量让自己活得开心就好,完全不必为这点鸡毛蒜皮之事生气,何况陈氏和齐氏都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有什么高素养之人,她们心里只有自己的小家,只要妨碍到她们的利益,她们就不会有什么好话,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更重要的是,丁香也得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可不能做什么事都随着性子来。待嫁姑娘的名声对以后嫁人影响颇大,她可不想早早就出个恶名,到时候没有好人家来提亲,她只能嫁给一些老光棍。

虽然整个青山镇也就十几个村子,总人口估摸着不超过五千人,但是口口相传的传播力远远超乎丁香最初的想象。她要是在这里和二婶三婶吵了起来,不出五日,估摸着青山镇有一半的村子都知晓此事了,说孟贵家的姑娘一个比一邪乎,大姑娘未婚先孕,二姑娘和婶子们在村子里大吵大闹,三姑娘动不动和人打架干仗。

算了,她可不想出这种名。

她是领教到了,要是村里出些奇怪的事,不仅传遍青山镇,还要传到别的镇去,或许还有可能传到县里去呢。譬如海棠的事,怕已经不只是青山镇的人知道了,还不知有多少人在传得有滋有味呢,这种事会越传越远,越传越脱离事情的本身,还会越传越精彩。

村民们平时生活实在单调,也只有靠传些稀奇事来满足好奇心和自娱自乐以及娱乐他人了。丁香还挺理解,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活着都要有些存在感嘛,这里的人时常吃不饱穿不暖,活得如此低微,要是再没有些可娱乐的,那活着还真如蝼蚁一般了。

丁香一路欣赏着风景,悠闲地来到镇上,按药方抓了药。这些药只是安胎,但海棠营养不良,丁香知道要给海棠补身子,可一时还真不知买什么吃食好。她只好跑到吴大夫这儿请教,吴大夫说营养不良的孕妇要吃些鲫鱼炖汤、香菇炖老母鸡、肉和鸡蛋。

当然,不是说几个月里吃个一两回就行,至少每个月能吃那么两三回。吴大夫知道村民们大多清苦,吃不上这些,所以也只是说说而已。

丁香却听得十分认真,寻思着也是,村民们平时只有过节和过年时才能吃到荤菜。本来吃素也不至于营养不良,可是品种太单一了,丁香来到这里半个多月,只吃过大白菜和卷心菜,另外吃过一顿韭菜,还有就是腌萝卜和雪里蕻咸菜,以及味道不太好的一些老野菜汤。

她有些不明白,家里有鸡蛋,应该是养了□□,怎么她一只也没见着?倒是见村里有那么一两户人家好像养着鸡。还可以养猪啊,怎么家里也没养,这还真是奇了!至于鲫鱼,这个季节怕是买都买不到,村里凡是有水的地方都被村民放满了鱼笼,有点小鱼小虾也被抓了个干净。

丁香把镇上二十多家铺子转了个遍,买了一斤猪肉和一斤红枣。海棠给的三十文钱除了买药后还剩下六文,但肉要八文钱一斤,红枣也要八文钱一斤,丁香便从自己那五十文钱里拿出十文添上。

这五十文钱是怎么得来的丁香没跟任何人说,海棠也把那日孙鸿送来药包之事给忘了。丁香在回来的路上越寻思越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小人,决定等海棠问话时都告诉她。

回到家后,丁香把买的药给海棠看,“这些药分十次熬,每三日熬一罐,每罐分三顿喝,这药花了二十四文。一斤红枣是八文钱,你每日吃上三五颗即可,对了,我还买了一斤肉,早上分家时你不好意思跟大家抢肉吃,只吃了些大白菜,你都几个月没吃上一顿肉了吧,等会儿我将这些肉剁了给你包饺子吃。”

海棠确实几个月没尝过肉味了,早上大家都抢肉吃,她挺着大肚子,哪好意思伸筷子去抢,觉得有失仪态,只能在旁瞧着发馋。

果然,海棠问丁香怎么用三十文钱买了四十文钱的东西。丁香拿出自己剩下的四十文递给海棠,把自己将表哥给的药卖给吴大夫的事一字不漏地说了。

海棠戳着丁香的脑门说:“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没一生气将药随手扔了,这钱你就拿着吧,算是姐姐给你的零花钱。”

丁香可不客气,嘻嘻笑道:“那我就谢谢姐姐啦。”

丁香收好钱,然后拿出药罐熬药,再舀出一些白面,把肉剁细,还剁些大白菜,打算包猪肉白菜馅的饺子,这可把在外劈柴的紫葵给招了进来。

紫葵看得都快流口水了,喉咙里一吞一咽,“二姐,你这是要包饺子吧,想起上回吃饺子,还是去年除夕夜的事呢,我记得当时我吃了六个,那味道简直鲜美极了。可是…家里只分得十斤白面,是要留着过年吃的,你舀出这些白面来包饺子,还花钱买肉,爹娘回来了会不会骂你?”

丁香手里剁得飞快,她只剁半斤肉,剩下的要留着明日吃,可不能一顿吃光了。

“紫葵,早上你不是吃过肉了么,怎么现在又馋了,晚上我们俩和爹娘每人最多只能吃四个,其余的要给姐姐补身子。你放心,爹娘不会骂的,明早我还要给姐姐煮一个鸡蛋吃呢,咱家现在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过几日还要盖新房子。”

紫葵想到家里有八两银子,觉得二姐这话也没说错,既然有钱何必要过那苦日子。

说到这,丁香想把心里的疑问拐弯抹角地问出来,直接问会显突兀,好像她不是这家人似的。“我问过吴大夫了,他说要是每个月能让姐姐吃两三回香菇炖老母鸡、鲫鱼炖汤、肉和鸡蛋,姐姐的身子就不会虚弱了。唉,要是家里有鸡有猪该多好,就不用买了。”

紫葵低头抠着掌上的茧皮,叹气道:“也是,要是家里那些鸡没卖,猪也没卖,拾的香菇没卖,姐姐就有的吃了。可是一年到头也就指望着这些能卖钱,否则身无分文也没法过日子啊,要不是卖了这些,这次分家也分不到一百文钱。鲫鱼没有,那干鱼行不行?咱家也分来了一斤干鱼呢。”

“嗯,干鱼应该也能补身子的。”丁香终于明白了,原来家里本来是有鸡也有猪的,只不过是养来卖钱,所以家里只留有一些鸡蛋,至于鸡和猪是不舍得留的。“紫葵,我记得灵芝家是不是有两只鸡没卖?你等会儿去她家说说,叫她家别拎到镇上去卖了,留着卖给咱家就行。”

紫葵听着直点头,坐在床上的海棠突然发话了,“二妹,我用不着吃老母鸡,买一只要花二十文钱呢,贵死了。”

“姐姐,你要是再不补补,没准又会头晕,要是晕倒了摔着肚子怎么办?不是你非要把娃儿生下来么,既然要生下来你就得养好身子,除非你不想要这个娃儿了。”

丁香扯到孩子头上,海棠没说话了,她当然要生这个孩子。

丁香掐着手指给海棠算一笔账,“吃两只老母鸡也才四十文钱,家里有鸡蛋和干鱼,这两样就不用买了,以后每个月买两回猪肉吧,直到你把孩子生下来又能花多少钱?总共也就一两百文钱,这样你身子养好了,娃儿生下来也健健康康的多好。要是你营养不良,生下来的娃儿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的,你岂不是要急死?”

海棠寻思着也是,家里有八两银子,拿出五两银子盖房子,也还剩下三两,另外她手里还有七十文钱,家里分家也得了一百文钱,就连丁香也有四十文的零花钱。家里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穷得一文钱要掰成两文钱花了,她何必苦着自己?

海棠点头道:“好吧,那就依你。不仅我要补身子,以后每顿饭都多煮些,粮食吃完了就去买!”

想来海棠也是饿怕了,这不,她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直叫唤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我写,或者不写,每天都有新章在这里,只增,不减。

丁香:没钱,或者有钱,都不能让自己饿肚子,努力,活着。

海棠:有他,或者没他,我都要坚持生娃娃儿,不舍,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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