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仍然坐在那儿拆旧棉衣,头也不抬地说:“娘,丁香在琢磨如何挣钱呢。”

丁香晃着何氏的胳膊说:“娘,咱家虽然有几两银子,除了盖新房还能留些过日子,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啊。姐姐说来年多养鸡养猪,可是万一被人偷了去,或是不小心染上什么病,挣不上钱反倒赔钱,所以…我就寻思去县里看看哪家要收丫头,这样能挣份月例补贴家用且不说,当丫头也比下地干活要轻松些,到时候我养得白白嫩嫩也好寻个好夫家嘛。”

何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当丫头?”

丁香可不想给别人家当丫头呢,只不过先哄住何氏,她好抽身去县里。

“娘,当丫头不是很好么,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比咱家好,活儿也比下地轻松,重要的是还能挣份月例,家里也省下我的口粮了。”

丁香这话还真让何氏有点心动了,何氏嚅了嚅嘴,又寻思了一阵,说:“虽然给大户人家当丫头有诸多好处,可是要受人管教,还有可能挨打挨骂,你能受得住么?”

“只要我干活勤快,听主子的话,不乱说话也不掺和事,人家也没必要打我骂我呀。娘,就这样说定了哈。”丁香说着就去给海棠熬药,不让何氏再扯一堆。

海棠倒是觉得可行,便道:“娘,你就让二妹去试试,若是真有大户人家收丫头,她多见识见识也好,总比呆在这山沟沟里要强,反正不签死契,干个一年半载的还能回来。从大户人家出来人家瞧得起,嫁人也能挑个好些的,说不定能嫁到凉丰镇去。”

何氏拿不定主意,出屋把在那儿挖地基的孟贵叫了进来。

没想到孟贵一听便觉得不错,点头应了,还说有不少人家受不住穷让姑娘去县里当丫头的,好像都是找县里最南头的一位人牙子,姓张,他知道县里有些人家收丫头,而且为人很稳重,丁香到时候直接去问那位姓张的人牙子便可。事成了,给人牙子五文钱就行。

丁香心中一阵窃喜,她终于可以去县里瞧瞧了。

何氏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一出屋便对魏家叔侄说:“我家丁香还真是个有主意的,竟然想到要去县里给大户人家当丫头,要是能碰到待下人宽厚仁善的好人家,倒也不错。”

魏矮子点头称是,“你家丫头小小年纪还挺有想法的。”

魏大山却直咂舌,“啧啧啧…”

何氏一头雾水,“大山小兄弟,你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么?”

魏大山讪讪笑道:“好好的姑娘去给别人当奴仆,有什么好的。那些大户人家有几个把丫头当人看的,手脚若不利索,肯定要遭嫌弃,挨打挨骂那是家常便饭。依我看,你家二姑娘长得还不赖,就她那性子嘛有点…,干活其实也不是很…”

丁香本在屋门口熬药,听到魏大山说话只说一半,语气也有揶揄之意,便走过来梗着个脖子说:“我性子怎么了,干活又怎么了?”

魏大山赶紧摇头,“我没说什么呀,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可别被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们占了便宜,或是被逼为妾,那可就惨喽!”

丁香本就不是想去当什么丫头,听他这么说,丁香便笑了,“这是我的事,你管得着么,我给有钱人当妾也乐意,你可别在我爹娘面前瞎咧咧!”

魏大山被噎得无言以对,他再瞧瞧孟贵和何氏,他们竟也没说什么。孟贵和何氏还真是那么想的,给县里大户人家当妾似乎也不错,至少不受穷,要是生个一儿半女的岂不是地位稳固了?所以他们还真不想阻拦丁香。

魏大山彻底服了,孟贵和何氏见识少,不会为女儿打算,而丁香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他又能说什么呢,这又不是自己的家事,他再多说下去只会遭人烦。这时魏矮子还直朝他使眼色,不要他瞎掺和人家的家事。只是魏大山莫名地有些着急,海棠已经被糟蹋成这样了,要是丁香再被男人占了便宜又抛弃,她家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以后被人骂得还能不能出门了?

可是…多管闲事确实不是他的爱好。

次日,丁香欢欢喜喜地出门了。她除了带上自己的零花钱,海棠还给了她二十文。不过孟贵和何氏跟丁香说好了,要是三日内没寻到合适的人家,就赶紧回家!丁香满口应下了。

青山镇有一条路直通县里,路上遇到任何岔口都不要走,一路朝北就能到县里了。丁香出门时魏家叔侄正好来干活,魏大山瞧着丁香的背影还真有些忧心。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姑娘硬要去,他总不能去死乞白咧地拦路吧。

令丁香没能想到的是,她在半道上竟然遇到了表哥孙鸿!孙鸿也很惊讶,“丁香,你不会是要去县里吧?”

丁香一见到他就来气,“你管我呢!”

孙鸿知道丁香还在为海棠的事生气,又道:“丁香,你姐还好吧?你放心,我去县衙当差的事差不多定下了,今日我就要去县里见玛瑙她哥了。”

“我姐能好么,我若说她很不好,你又能为她做什么?你和玛瑙已经订亲了,现在一心一意谋差事,哪里还有心思管我姐。”

孙鸿不知如何作答,他现在确实一心盼着在县衙谋个差事,早些出人头地,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土里刨食了,到时候再把海棠和孩子接过来过日子。

而此时,他真的没法为海棠做什么,他不能让单家知道他和海棠的事,所以他对此事不想再说什么了,“丁香,你去县里做什么,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我就是去县里转转,没什么事,到了县里你带我去县衙周边转转,让我知道你以后在哪儿过好日子就行了。”

孙鸿面色有些尴尬,“好吧。”

他们在太阳下山后没多久就到了县里,县里比镇上不知要热闹多少,天都快黑了许多店铺都没打样,街上行走的人也很多,街两边的铺面一个接着一个,卖什么的都有。

孙鸿先带她去县衙周边转,他远远欣赏着县衙大门,那渴望的眼神想掩饰都掩饰不住。想想也是,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只不过读两年书而已,就想到这个高贵之地来当差,若不是与玛瑙订亲,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走出农家。

丁香也瞧够了,正要离开,见一个黑脸壮汉跑了出来,冲孙鸿问道:“你就是我妹夫孙鸿?”

丁香暗笑,孙鸿和他妹妹只不过才订亲,这位壮汉竟连妹夫都叫上了。不过壮汉也不是很热情,他打量了孙鸿几眼,觉得这位妹夫长得还算周正,比他妹妹强不少,何况还读过书,比他自己一字不识也要强些。

他对孙鸿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但觉得配他妹妹绰绰有余。转而他看向丁香,狐疑地问:“这位姑娘是谁呀,怎么跟你在一起?”

孙鸿赶紧弯腰作揖,“大哥,丁香是我表妹,她来县里有事,在路上与我巧遇,我们并非相约而来。”

丁香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忙吧,我走了。”

孙鸿也不敢说送送她,由丁香去。

黑脸壮汉没在意,指着县衙左边一排小矮屋说:“走,我带你去见见我舅舅,让他先摸摸你的底,看你有哪些能耐,他好给你在县令大人面前讨个差事。”

孙鸿顿时脸呈红光,“好好好,谢谢大哥。”说完赶紧屁颠屁颠地跟在黑脸壮汉后面。

丁香回头瞅了一眼,心想就凭孙鸿那怂样,要是他以后敢休掉玛瑙,这位黑脸壮汉还不将他往死里揍啊,海棠和孙鸿之间…不会再有可能了。

来到街上,当丁香看到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小姑娘靠吹萧乞讨时,她想买笛子和萧的想法顿时被打击得遁于无形了。

第二十章 生存大计

丁香意识到,在这个古代,会吹笛子和萧可算不得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只有出身低贱的人会靠卖艺混饭吃,或作为伶人以及奴仆在主子面前献艺讨生活。

出身不凡之人,只有坐在那儿享受才能显示出他们的高贵,哪怕平民百姓,也觉得会这些玩意儿只不过表明你家里很穷、你的地位很低,得靠这些技艺去伺候人,好好的人家谁去学这个自降身份呀。

既然如此,她要是买回笛子和萧,不但没人花钱跟她学,反而会遭人嘲笑。看来她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在这个古代,并非你懂的东西多就能为自己身价加筹码。

那该怎么办啊,她可不能白来县里一趟,总得找到谋生手段才行。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也不是想挣钱过好日子那么简单,而是她热爱生活,她想认真地过每一天。自己谋划自己的生活,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从生活中找到乐趣,这才是她需要的。

想通了这些,她释怀了,什么事都急不得。既然来了,还是先好好逛逛,瞧瞧热闹,然后吃些特色饭食。

逛了好些铺子,也围观了不少卖艺乞讨的可怜人,丁香最后来到一家小饭馆里吃一碗米饭和一盘香煎豆腐,竟然觉得这简直是人间美味。是啊,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没吃过一口米饭,更没尝过豆腐,这些再普通不过的饭菜,对青山镇的人来,是那么难得。

这碗米饭和一盘香煎豆腐还真不便宜,米饭三文钱一碗,香煎豆腐要十二文钱。付了这十五文钱,丁香真是心疼啊,她赶紧坐下来把剩下的豆腐渣子都吃个干干净净。

吃饱了后,她准备去寻便宜客栈。一路上还想着,今晚她算是奢侈了一把,从明日开始每顿只能吃玉米煎饼或馒头包子,一顿两文钱就能搞定,可不能再浪费钱了。

她找了好几家客栈,腿都酸疼了,终于找到一家最便宜的,十三文钱能住一夜。她累得倒床之际,忽然在想,青山镇好像没有卖豆腐的,各个村子里也没听说有,那她是不是可以做豆腐卖?县里有好几家豆腐摊,花些钱跟他们学,应该很快就能学会了。

只是,按理说做豆腐肯定不是很难的手艺,为何整个青山镇都没有人卖呢,更没见过有人吃。这还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豆腐很贵买不起?一盘香煎豆腐十二文钱,那一斤生豆腐顶多五六文钱吧,虽不便宜,但也不算贵得离谱,村里人偶尔买个一回吃还是可以的。

带着这个疑问,丁香这一夜睡得不算踏实。次日清早,她急急忙忙去寻豆腐摊,几家摊子她都瞧过了,最后在一位虽貌丑瞧起来却十分面善的中年妇人面前停下了。

“大娘,你这豆腐摊的生意好不好做?”

中年妇人见丁香那双带着兴奋又有些担忧的眼神,就知道丁香想干嘛了。中年妇人叹了一气,道:“这买卖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豆子涨价了,以前八文钱一斤,现在要十二文钱一斤,一斤豆子能出三斤豆腐,豆腐卖五文钱一斤。也就是说,卖三斤豆腐也只能挣三文钱。”

丁香咂咂舌,“这你还嫌少啊,一斤豆腐就有一文钱的利头呢。在我们青山镇,人家手艺好的泥匠每日也只能挣二十文钱,而且一年到头也只有两三家的活儿。”

中年妇人摇头笑道:“你以为卖豆腐容易么,以前县里只有我一家摊子的时候,每日能卖个三十斤,我一个老婆子能日挣三十文确实不错。可是现在,已经有三家摊子了,每日只能挣十几文钱,家里又没田没地,也就够填饱肚子罢了。你看,这大清早的,我才卖掉两斤豆腐。”

“大娘,县里有这么多人家,怎么买豆腐的人这么少?”

“肉才七文钱一斤,这豆腐要五文钱,在大家的眼里,豆腐怎么也比不上肉。有钱买豆腐,还不如买斤肉尝尝呢。我说姑娘呀,你们青山镇穷得饭都吃不饱,你要是做豆腐卖,怕是每日想卖个两三斤都难,你还是别折腾了。”

看着中年妇人一脸的忧愁,丁香就知道这生意是真的很难做。

可是丁香此时却特别想学会这门手艺,即便不做买卖,哪怕自家做些豆腐吃也是好的呀,还可以做豆脑花、豆腐乳。冬季想吃新鲜菜难上加难,若是能吃上这些,也算是美味佳肴了。

丁香咬了咬牙,从荷包里拿出十五文钱,“大娘,你能教我怎么做豆腐么,我带的钱不多,除了今夜住客栈的钱和吃饭的钱,就只剩这些了。我也不指望靠这个做买卖,就是嘴馋了的时候想自己做着吃,我们青山镇没有卖豆腐的,想吃块豆腐可难了。”

中年妇人瞧着十五文钱,虽然少点,但总比没有要强些。“只要你不来县里卖豆腐和我抢生意,我就教给你。”

丁香笑道:“大娘放心好了,我家在青山镇,我一个姑娘家的哪能到这儿卖豆腐。再说了,你都不挣钱,我要是再来卖,岂不是只有喝西北风的份。”

中年妇人觉得也是,笑着收下了钱,点头道:“嗯,瞧着你也不像是来跟我抢生意的人。你先坐在旁边陪我一起卖豆腐吧,中午我给你买馒头吃。什么时候这剩下的十二斤豆腐卖完了,你就跟我回家,我教你怎么做,明儿一早就能出豆腐,你也能早些回家。”

“好,谢谢大娘。”丁香乖乖坐在旁边看着,正好可以学学大娘是怎么和客人打交道的。

中年妇人平时等客人很焦急,现在有丁香在旁陪着,她们俩说说闲话,倒还轻松,不像平时那样干坐着心烦。中年妇人知道了丁香的姓名,丁香也改口叫她钟大娘了。

中午钟大娘还真花了两文钱给丁香买了两个馒头吃,她自己只吃一个馒头。她这买卖还真是不好做,直到天快黑了,豆腐才卖完。

丁香跟着钟大娘回家,奇怪的是,她家明明有三间矮屋子,每间屋里都有床铺,就是没见着人。进了钟大娘的家,丁香才知道,原来钟大娘家也是一穷二白,比她家没强多少。

钟大娘是个爱说话之人,自己家事毫不隐瞒,“我家那口子和两个儿子都在吴地主家当长工,每个月才回家住一夜。没办法,两个儿子都大了,要想成家就得攒钱。大儿子虽然订了一门亲,可是彩礼钱就要五两银子,家里还要置办家什,要一年送三次大礼给女方家,还要买首饰和准备新人喜服、喜被、喜梁床,要想把姑娘娶进门,没有十两银子是不够的。大儿子这门亲事的钱我家攒了好些年,可是老二只比老大小两岁,过两年就得为他寻门亲,所以我们一家四口现在得拼命挣钱才行。”

“娶一门亲要花十两银子?这也太多了吧,都够盖两座新房子了,我们青山镇好像只要二千多文钱就能娶门亲了。”

“唉,县里本就比乡下花费大,要说这里的一般人家花三四两银子也够了。可是我家两个儿子…本就貌丑,小时候还染过天花留下一脸的疤,想娶亲比一般男子要难些,而且现在的姑娘越来越少,只有多花些钱才能娶上平常女子。若是小气,我家儿子就只能娶个哑巴或聋子了,我可不想因为穷就让儿子遭那份罪。”

丁香有些心酸,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钟大娘也不再扯这些了,赶紧泡豆子,然后蒸四个窝窝头当晚饭。钟大娘还真是个心善之人,她执意留丁香在家过夜,说挣钱这么难,还花钱住客栈作甚,反正她家有床铺。

丁香盛情难却,便答应了。吃饭洗濑过后,钟大娘带她进一间屋子睡觉时,丁香发现地上摆着五个盆子,每个盆子上面盖着布,然后还压着小石块。

“大娘,你摆这些盆子在地上是腌了咸菜么?”

钟大娘神秘地笑道:“才不是呢,我家的咸菜都在屋外的缸里。”

作者有话要说:丁香:本以为自己来自现代,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懂的东西也不少,想过得滋润安逸一些肯定不是难事。可是为了不成为大家眼中的妖孽,只能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贫家女,生活好残酷啊。

作者:现实本就骨感,磨练你的时候到了,哪怕是女总统来了也会束手无策急得哭呢。至少你没哭过,好样的~

第二十一章 生活不易

丁香见钟大娘笑得神神秘秘的,她就更加好奇了。不过,若是钟大娘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会强问。

没想到钟大娘倒是爽快,立马揭开了盖布,她惊喜地用手抚摸着,“成了成了!还真长成了,个头还不小!”

丁香笑了,“这不是豆芽么?”

“你认识?”钟大娘吃惊地看着丁香。

丁香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谁能不认识豆芽?她点头道:“我以前…”

她差点就说出她以前经常吃这玩意,幸好她反应还算快,见钟大娘这般惊讶,想必这里的人很少吃豆芽,甚至有人根本不认识,她赶紧闭上了嘴。

其实仔细一想,还真不奇怪。整个武县的生活水准都不高,村民们只种粮裹腹,并没有闲田闲地种别的杂粮,豆类不能常当饭吃,自然没有什么人去种。只有富庶之地的农民温饱已经解决,才会种各类杂粮卖钱。

凉丰镇是武县最富足的一个镇,他们镇有足够的水田,种的谷物一部分留着吃,一部分卖钱。但因水田种豆类不太合适,所以凉丰镇也没有人种这些。

县里的人想吃豆类只能去铺子里买,因从外地运过来的,价格偏贵些,估计买的人也少,所以这里很少人见过豆芽也情有可原。

“我以前…听我表哥说过。”丁香讪讪笑道。

钟大娘没细问她的表哥如何知道,只是满心欢喜地瞧着她的豆芽,“我试着做了好几回,这可是头一回做成了!我儿子偷偷跟地主家的厨子学的,听说那位厨子是从南方来的,懂的可不少,我儿子回来后就教给了我。没想到这次终于成事了,你瞧,豆芽生得整整齐齐,好看得很!”

丁香也跟着钟大娘开心,“大娘,你以后是不是可以卖豆芽了?卖豆芽能挣钱么?”

钟大娘笑应:“谁知道啊,自然是既要卖豆腐又要卖豆芽了,若是不好卖就算了,这些留给自家吃也不亏。绿豆比做豆腐用的黄豆要便宜些,我不舍得用黄豆发豆芽,没想到绿豆发的豆芽也挺好。绿豆一斤只需六文钱,还能出十斤的豆芽!要是豆芽卖一文钱一斤,卖十斤豆芽也能挣四文钱了。虽然每斤利头比卖豆腐少得多,可是它便宜呀,或许有人愿意买呢,好不好卖就不知道了,待明日去试试。”

丁香觉得钟大娘这想法还真不错,虽然每斤豆腐能挣一文钱,可是每日才卖十来斤,有时候还卖不掉,都是因为价格贵人们不舍得买。可是豆芽才卖一文钱一斤,再穷的人家,拿出一文钱还是很容易的。

她还在暗想,等她回家后也做豆腐和豆芽卖,在村里卖不掉就去镇上,在镇上也卖不掉的话,她就挑着担走村串巷,她就不信卖不掉。她也不指望挣很多钱,最开始只要不赔钱就可以了。

她赶紧从荷包掏出剩下的最后十几文钱往钟大娘手里塞,“大娘,你能不能…把如何发豆芽的技巧教给我?你放心,你绝不来县里卖,不跟你抢生意,我回青山镇卖。倘若我哪日来县里卖,你让你两个儿子去掀我的摊!”

钟大娘笑了起来,“你这姑娘,我既然让你瞧了这些,就没打算瞒你。其实做起来很简单,我哪能再收你的钱。”

钟大娘要把钱还给丁香,丁香执意不肯,“大娘,你就收下吧,本来这钱我是留着住客栈的,你好心留我过夜,这钱本就该给你。你要教我做豆腐,还要教我发豆芽,你把最重要的营生方法都教给我,如此说来,你就算是我的师父了,这点小钱你如何都要收下,以后我要是再来县里,还要带些好东西来孝敬你呢。”

钟大娘被丁香说得可乐呵了,“哎哟,没想到我竟然还收了一徒弟。好好好,徒弟的心意我自然要收下,否则就见外了。以后你常来我家玩,我给你做好吃的!”

“嗳。”丁香心里一阵温暖。人与人之间最难的是交心,但钟大娘为人爽快,丝毫不扭捏,有什么话毫不拐弯地跟丁香说,真的让丁香很感动。

钟大娘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包了好几层纸的枣糕,“来,丁香,赶紧吃了,再不吃就坏掉了。”

本来她是留着给儿子吃的,可是再留下去怕真要坏掉,而她自己又不舍得吃。现在有丁香这么个让人喜欢亲近的姑娘,她便赶紧拿了出来。

丁香知道这是钟大娘的心意,伸手接了,不过她掰下一小半硬塞到钟大娘的嘴里。钟大娘边吃边微笑,心里可甜了,她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而儿子与娘之间说话甚少,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今儿个有丁香陪着,而且她以后还会经常来这儿陪她,她真的很开心。

吃过枣糕,钟大娘便教她如何用温水泡绿豆,然后盖好,再用轻物压着。

“丁香,黄豆和绿豆都泡好了,明早能制成豆腐,豆芽明早可能只出一点芽,不过没事,放在那儿到了晚上,就能长出像我做的这些。时辰已晚,咱们都睡吧。”

丁香这一日也真是累了,睡得十分香沉,一夜无梦。

次日天还没亮就被钟大娘叫了起来,原来做豆腐也不难,就是要把泡软的黄豆磨成渣,把磨出来浆汁倒进锅里慢慢煮,就成豆脑花了!丁香和钟大娘捞些豆脑花出来,往里放些糖就着吃,滑嫩可口,这就是她们的早饭。

把豆脑花倒进大纱布里,然后裹紧,放重物按压,一个时辰后天已大亮,豆腐也做好了。

再看豆芽,果然出了一点芽头,相信到了晚上就能长大。做豆芽实在是省心,昨夜泡好放着啥也不用管,只等着它长。

丁香帮钟大娘一起将摊子摆起来,摊子要摆在闹区,离钟大娘家挺远。这一路上钟大娘挑着豆腐和豆芽,丁香扛一个小桌子,待走到闹区,丁香真是累得不轻。

“大娘,平时你是怎么摆摊的,你不会来回跑两趟吧?”

钟大娘看似很轻松,“哪里,平时我是一个肩头扛小桌,一个肩头挑担的,这些都不重,累不着我。”

钟大娘说着还从担子里拿出一个用纸包成的东西,“这是做豆腐时磨出来的豆渣捏成的豆渣粑,你将它晒干了煮在粥里,可香了。”

“谢谢大娘!”丁香知道该道别了,心里还真是不舍。

钟大娘把做豆腐和发豆芽的要领又跟丁香细说了一遍,丁香牢牢记住了,向钟大娘道了许多谢才离开。她走了一会儿回头瞧钟大娘时,见有人围上来买钟大娘的豆芽,丁香开心地笑了,希望钟大娘的生意越做越好。

丁香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来到县衙旁的小矮屋前转悠。她身上已经没钱了,本是要回家拿钱来县里买黄豆和绿豆的,可是想到一来一回要耽误两日功夫,费力又费钱,实在不值当,还不如向表哥孙鸿借些钱。

这回她是真的打算借钱,而不是伸手问他要。尽管孙家欠海棠的,但她已经要过钱的,总不能因为这事没完没了地问孙鸿要钱,海棠要是知道会不高兴的,因为这是做人的根本。

别人可以无耻,可以厚脸皮,但她不能,否则她就和无耻之人没区别了。

没想到孙鸿还真的在这里,他早就瞧见丁香在外面来来回回转悠了,他趁单家大哥出门后就偷偷跑了出来。

“丁香,你还没回家呀,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孙鸿问话时左瞧右看,生怕被单家大哥或单家舅舅看到了。

丁香也不想为难他,直言道:“表哥,我想向你借一百文钱,你有么?”

孙鸿怔住了,他家的钱几乎全给了孟家,他与玛瑙订亲的花费以及这次出门带来打点的钱都是家里借来的。

丁香见孙鸿犹豫,立马道:“你要是有,希望你能借给我一些,若是没有一百,哪怕八十也成。你回屋替我写张借条,我在上面按手印,待我回了家就拿钱送到你家去,绝不食言!你若真的没有,那就算了,我并不想为难你。”

孙鸿生怕被人瞧见了,也不想让丁香觉得他小气,还是迅速从身上拿出了八十文钱,“借条就算了,要是我进屋写条被人撞见可不好,你赶紧走吧,钱也别急着还,我娘知道了又没完没了的,等过年时我去你家拜年再还也不迟。”

“谢谢。”丁香接过钱赶紧走人,忽然,她回头问,“你当差的事有着落么,什么差事?”

孙鸿听后脸上光彩乍现,“差不多了,先被安排在刑房里当狱卒磨练磨练,干得好会到县衙大堂里当衙卒,以后指不定还有更好的差事,再等两日就开始当差了。”

当一个狱卒也能让他这般开心,丁香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她没再回头,直奔杂粮铺。

第二十二章 丁香勤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