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德皇帝顾不上喝茶,一坐下就忍不住笑道:“还是杨家人矫勇善战,宫恺丢失的二十三座城池杨四全都夺回来不说,还攻进了缅甸,诛杀了缅甸王。”

太后闻言喜盈盈地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既然咱大光朝大获全胜了,太子也该回来了吧?”

盛德皇帝道:“太子和杨四处理些后续的事宜,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这下哀家就放心了。”太后喜不自禁:“不瞒皇上说,自打太子去了云南,哀家实在是挂心的不得了,就怕他伤着碰着了,好在现在没事还立了大功。对了,镇国公府的那个孩子也没事吧?我瞅着嘉懿心里也挂念着他呢。”

盛德皇帝脸上抽了一抽,叹了口气,朝着几名侍立在左右的宫女挥了挥手。四个宫女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屋里仅留下锦瑟嬷嬷和安明达伺候。

“朕就这一个女儿,不得相认不说,想着能借着她服侍母后多瞧两眼,却不料朱子裕这小子回来不要旁的赏赐非要朕下旨赐婚,要求娶嘉懿呢!”顿了顿,盛德皇帝嘟囔道:“嘉懿才多大,他也太心急了些。”

太后却不这么以为,笑着说:“朱子裕出征之前,哀家也答应过嘉懿,说等那孩子回来后就给他们赐婚。难得这两个孩子郎有情妾有意,朱子裕对嘉懿也上心,皇上何苦难为了他们。”

“朕也不是想难为他们!”盛德皇帝叹了口气,他也闹不清楚自己心里又酸又涩又有点得意的情绪是什么心理,只嘴硬说道:“朕想着嘉懿还太小了些。”

太后看着盛德皇帝正色道:“哀家虽不问前朝之事,但平时和嘉懿闲话也知道徐鸿达如今在这翰林侍读的位置上呆了三年了。我记得皇上说过,徐鸿达这人颇有才干,要当肱骨之臣来培养。既然如此的话,他也到了该外放的时候。依哀家看,倒不如此时定下婚事来,趁着徐鸿达还未外放,就在京城办了婚事。免的嘉懿还得随她父亲到外省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

盛德皇帝沉默片刻,问太后:“就这么让嘉懿嫁了?”太后看着盛德皇帝问道:“那皇帝以为如何?”

盛德皇帝看着手里的茶碗,静静地说:“她是朕唯一的公主,就这么嫁了总觉得委屈了她。朕没能让她享受到公主的荣宠,便想让她风光大嫁。”

太后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太招眼了,会让人无端生疑。哀家倒有个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盛德皇帝忙道:“母后请说。”

太后道:“方才皇帝说朱子裕立了功,不知这功劳大不大?”

盛德皇帝笑道:“这小子倒是个胆大心细的,他以身作饵割下了缅甸王的人头。”

太后点了点头:“可谓是头功一件,这样的功劳只要一个赐婚未免浪费了些。依哀家的意思,不如让朱子裕拿这功劳给嘉懿换一个册封,如何?”

盛德皇帝眼中一亮,抚掌笑道:“这个主意好。”

太后含笑说:“只是公主就罢了,封一个郡主比较合适。”

盛德皇帝身为天子,也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到时候朕给嘉懿选一块富庶的封地,让她一生衣食无忧,也算全了我们父女这段缘分。”

等商议定了,盛德皇帝竟等不得明日再商议此事,直接打发安明达到镇国公府知会朱子裕。

朱子裕刚沐浴完,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听了安明达的传话顿时有些不敢置信:“皇上说可以拿我的功劳给嘉懿换个郡主的身份?那还给指婚不?”

“指!指!指!”安明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重点是指婚吗?现在说的是册封的事!

朱子裕这才笑了,一边拿着大汗巾擦着头发一边说道:“我得去和青青说声,问她愿不愿意当郡主。”

安明达不敢置信地看着朱子裕:“这还有不愿意的?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呢。就说如今几个亲王的女儿,得到册封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还都是没封地那种。皇上可说了,要选个富庶的封地给徐姑娘呢。以后有了封号、有了封地,以后就是和你过不下去也不怕,和离了照样还能找个更好的。”

朱子裕气的额头青筋一蹦一蹦的直跳,看着安明达的眼神也充满了厉色。毕竟是刚从沙场上下来的,身上还有血腥之气,安明达顿时打了个哆嗦,哭丧着脸道:“皇上就是这么说的。”

瞥了他一眼,朱子裕收回了目光,嘴里不满地嘟囔着:“皇上怎么比我未来岳父大人嫁朱朱姐时还事多。”

安明达抹了把汗,心里暗忖:那能一样吗?徐鸿达好歹俩闺女,皇上就这一个,还捞不着相认。

朱子裕心里挂念着去瞧青青,便也没和安明达多说,只咬定说要问了青青再答复,便让人送了安明达出去。胡乱把头发擦了个半干,朱子裕换了身衣裳带着各种土仪直奔徐府。

徐鸿达和沈雪峰也是在当值的时候听人说朱子裕回来了,俩人估摸着这小子出宫后肯定得往徐家来,便和上峰告了假,赶紧回府。

宁氏在家正和青青商议着拿料子给家人做春装的事,就见这翁婿两个急匆匆地回来了,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沈雪峰笑道:“岳母,子裕回来了,这会儿刚进了宫。”

宁氏闻言怔了片刻,才回头一把拽住了青青的手,笑道:“青青,子裕回来了。”青青心里一酸,眼圈红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流下泪来。

徐鸿达一年多未见朱子裕,心里刚有点记挂他,可这下倒好,人还没到,先把闺女惹哭了,顿时又将那指甲大的思念抛到脑后去了,心疼地说:“等他来了,爹替你打他!”

青青破涕为笑,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故意玩笑道:“只怕会闪着爹的腰。”

徐鸿达寻思了片刻,道:“让你姐夫打他。”

沈雪峰想起记忆里朱子裕舞的虎虎生威的长矛,顿时捂着脖子退后了两步,惊恐地看着徐鸿达:“爹,我可是你亲女婿啊!”徐鸿达顿时被他气笑了:“行了,别闹了,赶紧找人打听打听看人出宫了没?”沈雪峰应了一声,让自己的长随去打听消息。

沈雪峰先去给徐婆子请安,徐鸿达估摸着老太太会细问,便也跟着去了。过了半晌,俩人竟然同徐婆子一起来了。

徐婆子一边脱鞋上了炕,一边笑道:“我听说子裕回来了,就赶紧过来了。省的他一会还得往里头跑,耽误说话。”又问宁氏:“让厨房预备饭菜没有,晌午子裕能来咱家吃饭不?”

宁氏笑道:“刚打发人和厨房说了,做几样子裕爱吃的。只是晌午能不能来说不准,如今还在宫里呢,等出宫以后也得回府给老夫人请了安才能过来。”

果然如宁氏所说,快到晌午了,沈雪峰的长随才回来,道:“朱三爷刚从宫里出来,小的和他请安来着,朱三爷说快马加鞭跑了一个来月才回来,要回府先沐浴,下午再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徐婆子闻言心里不是滋味,叹了口气:“这孩子可吃了苦了,打小虽习武苦了些,但好歹锦衣玉食的。哪像如今,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跑了大半个国家,他祖母若是知道了还指不定得多么心疼呢。”

“这也是子裕有那本事,才多大啊就能上场杀敌了,哪像那个宫尚书,判国的那个?这回逮着没?”宁氏扭头问徐鸿达。

徐鸿达受不了娘们之间毫无逻辑的对话,皱着眉头看着媳妇道:“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徐婆子白了他一眼:“啥都不知道。雪峰,你说,抓到了没有?”

“必须抓到了呀!”沈雪峰机灵地往前一凑,神神秘秘地说:“期间过程可精彩了,比花本子还好听呢,我这说不好,等子裕来让他好好给你讲讲。”

徐婆子笑了:“还是你这孩子说话明白。”

宁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徐鸿达一脸郁闷:…女婿都是糟心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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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爷来了!”吃罢了饭,徐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茶,就听外面丫鬟带着喜气的声音。

徐婆子笑道:“可来了!”说着放下茶碗竟要亲自去迎,几人刚到门口,朱子裕也掀了帘子进来。他先拿眼瞧了眼青青,见她红着眼眶站在众人后面对着自己笑,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和徐婆子、徐鸿达夫妇请了安,又和沈雪峰见了礼,朱子裕这才有机会凑到青青面前:“青青近日可好?”

青青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朱子裕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心疼:“你高了,也瘦了。”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走之前朱子裕比徐鸿达还略微矮一些,如今都比他高半头了,以往俊秀的面庞多了几分刚毅和棱角。

朱子裕心里肚子里满满的都是想和青青说的话,可这会面对面见了又不知说什么,只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拉她。徐鸿达眼明手快地将女儿拽到身后,努力踮起脚挡住了朱子裕的视线:“先坐下说话。”

朱子裕:…未来岳父真碍眼!

徐鸿达:…对付臭小子就要严防死守!

俩人眼神交错,各自退了一步找了椅子坐下,朱子裕问旁边的沈雪峰:“朱朱姐今天没过来?”

沈雪峰闻言得意洋洋:“你朱朱姐在家看朱宝呢,对了,朱宝,我儿子!如今刚满三个月,昨儿还翻了个身呢。”

朱子裕看着沈雪峰一副“我儿子最厉害”的嘴脸心里忍不住冒酸水,自己喜欢青青那会,沈雪峰还见天管朱朱叫大侄女呢,如今人连儿子都有了,自己还没娶上媳妇呢。朱子裕看着青青的神色顿时有些哀怨:好想正大光明的拉住青青的手,而不会像现在似的偷偷拽一下还有个防贼一样的未来岳父。

徐鸿达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朱子裕盯着青青不放的眼神,努力装出和颜悦色的表情:“云南那边事都了结了?”

朱子裕笑道:“已经攻下了缅甸,正等着皇上下旨设立缅甸土司呢。”徐婆子听不懂什么这些,她一门心思等着问那个叛国贼的下场呢。朱子裕笑着说:“本来想一刀砍了他,太子说不如生擒了送回来让皇上处置,也好消解心头恶气。我是快马加鞭带着一万大军回来的,押解宫恺的那行人估计比较慢,约莫还有几天才能进京。”

徐婆子听了大为解恨,怒骂道:“白吃了我们大光朝这么些粮食,窝囊废!打不够就跑嘛,跑不了咬舌头死了也比当叛国贼强,连累一家老小跟着他下地狱。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徐祖母说的是。”朱子裕笑着附和道:“若是那宫恺有您老这觉悟,也不会损失咱大光朝那么多士兵了。不瞒您说,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自打我们擒了他,虽抱着将他给皇上出气的心思,但也想着他也是个老臣了,若是他寻死也随他去,不必拦着。即便这样,他宁愿每日忍受士兵的责骂侮辱,也不舍得自尽。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重用他,可真是看走了眼。”

众人叹了几口气,又问起征战缅甸时的事情。朱子裕避开凶险的,只挑了几个平常的讲了,纵使这样依旧听得众人惊叹连连。等说起杀缅甸王时,徐婆子等女眷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沈雪峰锤了锤朱子裕的肩膀:“你小子这回立了大功,皇上有没有说什么奖赏你?”

朱子裕一下子红了脸,看着青青的脸满是柔情。徐鸿达见状瞬间紧绷起来,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就听朱子裕有些害羞地说:“原是求皇上给我和青青赐婚的,只是皇上说既然我不用升官进爵的,只一个赐婚太简薄了些,说可以用我的军功给青青换一个封号。”

徐鸿达和沈雪峰闻言一脸迟疑,徐婆子和宁氏则是满满的迷茫,忍不住问道:“什么封号?”朱子裕道:“可以赐给青青郡主的封号,同时赏赐封地。”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徐鸿达和沈雪峰如今是朝廷命官,对历朝历代的封赏也算了解,从未听说过军功还可以为旁人求封号的。宁氏则是一脸心惊,她虽不懂这样合不合规矩,但也知道大光朝的郡主并不多,得到封地的更是一个都没有。青青不是宗室之女,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为了有封地的郡主,到底是因为朱子裕的功劳,还是皇上知晓了青青的身世?

青青也十分惊愕,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宁氏,却发现其面色如纸。连忙搂住了宁氏的胳膊,青青急切地问道:“可以拒绝这个册封吗?我不想当什么郡主!”

话音一落,众人又齐刷刷地吸了口冷气,比起朱子裕刚才的话,青青的决定更为惊人。沈雪峰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啊?”

青青一脸平静,只淡淡地说道:“无功不受禄,我要这个郡主封号做什么。”

朱子裕看了看青青,心里有些不安,迟疑地问道:“青青,你不会不想和我成亲了吧?”青青闻言,忍不住笑着嗔他一眼:“傻子,我哪有那么说。”朱子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只要愿意和我成亲就行,郡主当不当的吧,我都能养起你!”

徐鸿达简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两声:“青青的亲爹在这呢!”

沈雪峰立马附和:“就是就是,我岳父大人同意把青青嫁给你了吗?你就在那得瑟!用的着你养吗?”

看着一唱一和的翁婿,宁氏原本惶恐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用怕的。若是皇上真的知道了青青的身世,那么他这种委婉的册封不正是说明了不能他光明正大的认回青青吗?若是没察觉青青的身世有何不妥,那自己何必又为此担心呢。

徐婆子坐在炕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糊涂的问道:“不是王爷的女儿才是郡主吗?我们青青也能当郡主?”沈雪峰忙道:“以前倒也有册封民间有功女子为郡主的先例,只是比较少罢了。”

徐婆子问道:“当了郡主后还是我们家孩子不?不会过继给哪个王爷吧?”沈雪峰笑着说:“您老放心就是,这个不牵扯过继的事。”徐婆子闻言一拍巴掌:“好事啊,青青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青青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宁氏,宁氏早已想通了关节此时面色倒是如平常一样,察觉到青青的眼神,宁氏拍了拍她的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回绝了只怕会惹怒了皇上,倒不如答应下来。”徐鸿达也点头道:“这事虽有过先例,但在本朝也算首次。只怕除了朱子裕的军功外,太后也定然为了说了好话,要不然不会封你为郡主的。”

青青望着朱子裕道:“你真的想好了,将你这赫赫战功拿来为我请封?”

朱子裕笑的很开怀:“我随军去征战缅甸,就是为了能风光娶你。”

青青笑了,丹凤眼里闪过一抹泪花,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第81章 赐婚

看着青青和朱子裕俩人面对面站着, 情意绵绵地看着彼此,酸的徐鸿达腮帮子都疼。打小捧在手心里精心养大的女儿啊, 从一颗幼苗精心呵护,培育成如今蓓蕾初开的娇花, 还未疼够呢, 就有人想来棘手摧花了。

看了眼朱子裕,又回头瞅了眼沈雪峰, 徐鸿达很是不满:“哼!”

沈雪峰:…???我干什么了我?

这时, 宁氏的丫鬟冬至过来回话, 看了眼朱子裕略有些为难地说:“朱三爷送来的土仪有些不明白是什么, 不好入库。”

朱子裕恍然大悟, 笑道:“都是从云南得的一些东西,因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写礼单, 就一并都拉来了。”说着站起来,和宁氏说:“有几样是单独给祖母、婶娘和青青带回来的,不如一并出去瞧瞧。”徐婆子笑的都看不见眼睛了, 只道:“到哪里还惦记着你徐祖母, 不孬,没白疼你。”

下人把箱子都抬到院子里,第一个箱子略微小些, 里头摆着一些精致的匣子, 朱子裕拿出来一个匣子打开递给宁氏看:“云南那边也盛产玫瑰, 这些都是当地有名的玫瑰胭脂, 方子我和给婶婶寻来了,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宁氏拿出一小瓶玫瑰口脂,打开瞧了瞧,笑道:“颜色看着更艳丽些,多谢你想着。”

第二个箱子,则是一匣子一匣子的首饰,朱子裕笑道:“都是从缅甸皇宫里得的,留着给青青赏人。”徐婆子好奇地打开一个匣子,见里面是一对碧绿色晶莹剔透的镯子,不禁有些稀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玉?看着还怪透亮的。”

朱子裕道:“缅甸那边的一种硬玉,说是叫翡翠,我瞧着那里的妇人都半带这样的镯子。”又指着第其他几个箱子里拿软布包的整块的玉石说:“这些都是那种叫翡翠的石头,做镯子和玉佩都成。”

宁氏看了看青青道:“回头手艺好些的玉器师傅来打镯子,青青小时候捡的那块羊脂白玉、蓝田玉还有红水晶都还放着呢,正好一并都打磨出来,做成头面,出嫁的时候好用。”

沈雪峰闻言深深地震惊了,看着青青问道:“这玩意也有捡到的?”青青一脸无辜:“当时捡到的时候是石头,后头摔裂了才发现里头有东西。”

沈雪峰听的都有些怀疑人生了,挠了挠下巴,又觉得哪里不对:“蓝田玉不是失传千年了吗?”

青青想了想说:“是开原石的师傅说的,他没见过也说不准,不知姐夫知不知道哪家玉石师傅眼光独到的,请他来认一认。”

朱子裕哪肯把这种机会让给沈雪峰,忙笑着说:“回头我给你找去,不必麻烦姐夫。”

沈雪峰脸色有些肃穆,摇了摇头说:“我觉得还是先不找人来辨认比较好。”

青青一脸不解:“为何?”

沈雪峰道:“这蓝田玉的珍贵性自不必说,就从失传千年这点来看,但凡有一块蓝田玉出世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史书中说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就是用蓝田玉刻的。”

徐鸿达若有所思:“若是我家发现了蓝田玉,那必须得献给皇上了。”

沈雪峰点了点头:“是,小婿正是这般考虑的。若是想进上,那不妨拿出玉石;否则倒不如像以前一样藏着比较好。”

徐鸿达看了眼前青青,沉吟片刻道:“那鉴定之事暂且拖一拖吧,等过几日青青册封郡主,京城各府还不知得议论多久,这时候暂且低调些比较好。”

青青也连忙点头,她其实对那块蓝田玉并没有太多感觉,但是不知为什么也不想献给皇上。

其他几个箱子都是装的云南和缅甸当地的特产,朱子裕给徐鸿达带了茶叶,沈雪峰软磨硬泡的分走了一半,给徐婆子送了各色衣料和药材。另有五大娄各类野山菌,都是京城平常没见过的菌种。青青上前略微翻看了一下,笑道:“倒可以煮个山菌锅子吃。”

宁氏嗔了青青一眼,笑道:“子裕好容易回来,你就给他吃锅子打发他?”朱子裕忙笑道:“吃什么都好,只要青青爱吃的我都喜欢。”

沈雪峰哎呦一声啧啧牙,见朱子裕射过来的不善眼神,立马捂着嘴道:“酸的牙疼。”

朱子裕嗤笑一声,说道:“明日我去你家,可得好好和朱朱姐告状。”沈雪峰口气立马就软了下来,凑过来搂着比自己还高一些的朱子裕,撞了撞他的肩膀:“咱来以后可是连襟,咋能啥事都能和你姐告状呢。”

宁氏见俩人打打闹闹的不禁好笑,一边吩咐人将几个箱子篓子抬了各放各处,一面看着俩人时不时互相对视一眼的小儿女,心里暗叹了声女大不中留,佯装无意地说:“雪峰你今天正好有空,我家那两个小子你去看看他们的功课。”又指使徐鸿达帮自己看账本子,最后看了眼一脸期待的朱子裕,宁氏好笑的点了点青青:“去吧,带子裕去园子里转一圈,一会过来吃完饭。”

朱子裕爽快的应了一声,走到青青身边,拽了拽她的袖子。明明这么高的人,可是一面对青青举止投足就不自觉的撒起娇来。

宁氏拽着十分不情愿的徐鸿达往屋走,徐婆子好笑着跟在后头,不停地絮叨:“你媳妇让你看个帐有什么不乐意的,赶紧的,别惹你媳妇生气。”徐鸿达满心的无奈,他是不愿意帮媳妇看账册吗?他是担心那臭小子又趁着没人瞧见的时候摸自己闺女的小手。见实在推脱不过,徐鸿达给了朱子裕一个警告的眼神,乖乖地被媳妇拽进了屋里。

见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青青这才看了眼朱子裕,脸上不自觉地荡出一抹甜蜜的笑容:“走吧,我带你去瞧我新种的花。”

一年多未见的俩人,心里嘴里都是满满的话,俩人并肩走在园子里,见左右没人,朱子裕忍不住伸手勾住青青白嫩的小手,红着脸却不敢看她,只低声问:“青青,你有没有想我?”

青青笑着抬头看他,落落大方地道:“我自然是想你的,每天早上我都在三清面前帮你念一回祈福的经文呢,就想着你能早些回来。”

朱子裕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却满是害羞的红晕,他紧紧握着青青的手,轻声说道:“我也想青青呢!每天都想!”

青青笑了一声,扭头去看园子里绽放的山茶花,朱子裕伸手从摘下一朵层层叠叠分外娇艳的粉色山茶,别在青青的发上。朱子裕的眼神格外认真,可是簪花的手却有些发抖,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惹起一片红晕。

“好了!”朱子裕认真的看了看青青,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恋:“真好看!”也不知夸赞的是那朵山茶,还是带着山茶花的佳人。

青青微微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朱子裕伸手想把她搂在怀里…

“少爷,你晚上在徐家吃饭不?”玄莫的大嗓门打破了俩人间的旖旎,朱子裕一回头,看到玄莫蹲在俩家中间的围墙之上,看到朱子裕看过来,玄莫兴奋地摆了摆手:“天莫让我问您,要是你搁这吃我俩就先回家,等晚上再来接你。”

朱子裕第一次觉得俩家中间这堵长长的围墙如此碍眼,脚一抬,一个石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脚背一蹦,就见那小石子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玄莫射了过去。玄莫躲闪不及正中眉心,当即从墙头上掉了下去。

只听见墙那边天莫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声,等玄莫再爬上来时,就见额头上有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包,玄莫顶着红彤彤的包锲而不舍地问:“少爷我们先回家到底行不行啊?”

“滚滚滚,赶紧滚,晚上不用你们来接,放你们十天假好好在家陪陪媳妇和孩子。”朱子裕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口气虽然很不耐烦,但依旧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向玄莫:“涂上使劲把包揉开,白练了这些年的武了,连一粒石子都躲不开。”

玄莫笑着接过瓷瓶,十分自得的说:“拿一个包换十天假值得。”

朱子裕闻言十分好笑:“谁给你出的主意?”玄莫理所当然的回答:“天莫啊!”

墙那头的笑成猪叫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朱子裕挑了挑眉:“本来我打算给你们放一个月的,但谁让你趴墙头来着,所以只有十天了!”

玄莫“嗷”的一声从墙上跳了下去,俩人只听见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玄莫的鬼哭狼嚎:“看你出的馊主意,看拳!”

朱子裕恨恨地看着墙头,忍不住道:“早晚在墙上钉上钉子,让他们没法落脚。”

青青笑道:“真巧,我爹也是这么想的!”

*****

两个月后,杨将军和太子带着大军班师回朝,盛德皇帝带着文武大臣亲自到城门口相迎,犒赏三军。百姓们夹道欢迎,跪在路的两侧,一睹英雄的风姿。

在金銮大殿上,皇上连下三道御旨,除了对三人的厚重封赏外,一道册封徐鸿达之女为懿德郡主,赐鲁省为封地。

圣旨一下,满朝文武目目相觑,这军功还能换封号的?还不等众人多想,安明达紧接又念了一道赐婚圣旨,将新鲜出炉的懿德郡主赐婚镇国公府世子朱子裕。

第82章 设宴(捉虫)

京城里最近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一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被封为郡主并且指婚镇国公府世子的消息了。有知道徐家的纷纷表示徐鸿达命太好了, 大女儿嫁到了太傅府就罢了,小女儿直接成了郡主, 还是未来的镇国公夫人,真真是好命。

徐鸿达笑在脸上,心里却止不住的流泪:说好的等闺女十八岁在出嫁呢?皇上你到底收了朱子裕什么好处, 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将我闺女嫁出去。他不知道的是, 皇上怕他外放了再把闺女带走, 到时候他就没办法在太后宫里瞧见美美哒闺女了,这才忍痛割爱, 便宜了朱子裕那小子。

总归是个喜事,徐家大摆宴席, 往日来往的只有镇国公府、辅国将军杨家、沈太傅府是高门大户,平常的多半是同样品级的小官。可自打家里出了个郡主, 京城里许多一二品大员也通过沈太傅家的关系问徐府要个帖子, 旁的不说, 让自己闺女和郡主亲近亲近,也学学郡主的过人之处, 将来也能说个好亲事。

据说郡主这个懿德的封号, 还是太后娘娘亲自选的,说嘉懿郡主多年来进宫陪伴太后娘娘,德行美好,才华横溢, 深得太后喜欢, 所以才选了这样一个高度夸赞其德行的封号。至于青青则表示, 脸有点红,她在宫里光给太后讲段子来着。

青青得了郡主,也有人眼红的,旁的不说,大光朝一共三个亲王五个郡王,只有和亲王的长女在出嫁时封了郡主,还没有封地,而和亲王的其他嫡女庶女在出嫁时都未得封;剩下的几个亲王都曾经在盛德皇帝继位前和其有些龌龊,眼看着各家亲王府都有女儿备嫁,但皇上连提都不提,似乎像忘了这件事一般。而郡王府多半还好,他们的女儿最多也是个县主身份,只嘴上醋一醋罢了。

而京城其他豪门贵胄的姑娘们对青青多半是羡慕态度,倒有一个人意难平,正是昌乐侯的女儿李元珊。她早在沈太傅府上做客时就和青青姊妹俩不对付,被青青的一幅画打了脸生了怨恨;后来又被朱朱撞破了在梅林里对三皇子表白被拒,更是恼羞成怒。此后每当在宴会场合碰见徐家女儿,定要阴阳怪气的说两句,但青青姊妹从来都是靠实力打别人脸的,从不废嘴上功夫,李元珊倒在夫人们之间得了个刻薄的名号。

如今李元珊早已嫁人,没成为梦想中的三皇子妃,而是被家里许给了她表兄。虽也是老牌世家,但爵位也是只剩了最后一代,而李元珊又嫁的是小儿子,更没什么东西能继承,以后也是分出去过活那种。

眼看着自己最厌恶的姊妹俩,一个嫁给了权利滔天的沈家,夫君又是正经的探花出身,以后前程自不必说;而青青的亲事让她两眼发红不说,这郡主的名头更是让她成宿的睡不着觉。她相公见她和发癔症似的整晚不知叨叨什么,吓得几日都歇在小妾屋里,愣是不敢回屋。

这些红眼病的人青青自是不知,太后又让人给她做了成箱的衣裳打了各色珠宝首饰,亲自去宫里谢了恩,青青又要忙家里宴席的事宜。

因为人来的人多,因此宴席分了三日,第一次是亲戚朋友和徐鸿达的同僚。第二、三日则是并不算相熟的人家,按品级分了日子。

第一次办这么隆重的宴席,宁氏少不得提起十二分的精力,连朱朱都将朱宝放在婆婆那,亲自过来帮忙。酒菜什么的不用愁,朱朱从酒楼里调来四个大师傅和十个打杂的伙计,连各样珍稀的食材都一并送来。

戏班子则是用的镇国公府的家戏,在镇国公老夫人这些年挚爱各类修仙故事的奇特爱好下,戏班子在追求唱、打的基础上,讲究的是既要唱好曲子,又得演好故事。如今家里有戏班子的人家不少,但多半唱的都是相同的剧目,到谁家都是这几出。镇国公府如今没有当家主母,只有一个姑娘打理家事,因此基本上不办什么宴席,京城众府近些年来都没听过镇国公府的戏。

酒菜、戏班子都有了,宁氏和朱朱整日为宴席的流程、金银器皿、宴席座次、打扫更衣的屋子忙的团团转。沈太傅府家逢年过节常摆几桌宴席,谁和谁亲近、谁和谁不对盘了如指掌,朱朱这些年每逢宴席也跟着忙碌,学了不少东西,这回又特意和沈夫人请教了一二,要了自家宴会用的座次单子回家给徐夫人参详。

到了正日子那天,宁氏和朱朱更是天一亮就起来,各处又瞧了一遍,看事事妥当才放了些。待到巳时客人们就陆续来了,男人们都引到前厅坐了,妇人女孩们都到了内院的小厅。

青青打扮的花团锦簇的和来人问好,女孩们有相熟的也有第一次见的,青青领了她们到隔壁的屋子吃果子喝茶,青青本就长的貌美,又一团和气,就连那第一回见的都很快放下了拘谨,慢慢跟着说笑起来。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无非是胭脂、首饰、衣料、吃食的话,青青懂的多,和谁都能接上话,又能说出子丑寅卯来,这屋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夫人们在小厅里听见内间里传来的说笑声,不禁都笑道:“她们倒是玩的快活。”又有羡慕的人拉着宁氏道:“也不知你怎么养的闺女,听说样样都通的?也给我们说道说道。”宁氏笑道:“我自己都是个愚笨的,哪里会教什么。”

也有的问:“原来郡主的画就卖价极高,这回有了郡主的名头,只怕更要难得了,只是不知郡主往后还作画不?”

宁氏道:“她自己铺子,怎么打算的我也不知。我家里素来对儿女管的宽泛,她若是爱画,画一辈子也没人说她;若是画腻了,要停了铺子也随她去,本就是她一个爱好,挣了银子也是她自己的,由着她折腾吧。”

大理寺卿薛夫人自打请青青画符、又有了胭脂下毒一案和徐家来往密切起来。听见宁氏如此说。不禁笑道:“不是我夸郡主,实在这孩子画的着实好,自古以来书画大家基本都是男人,难道我们女人不会赏画不会作画不成?还不是被他们这些男人给硬压下去了。郡主开了书画铺子,用了书香居士的名号,作的画颇有吴道子遗风不说,画技高超谁不佩服,可是给我们女人家争了口气。”

听见外头的说话声,薛夫人的女儿薛一诺好奇地问青青:“徐姐姐多大开始学作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