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抬头,望见面前三人都露出惊恐神色,刀光如闪电般掠过,鲜血如潮水喷射!

  

  一眨眼间,面前三人脖子上秃秃的,脑袋不知滚到了那里,狰狞可怕得令她倒退一步。

  

  她没来得及回头,腰间便是一紧,一只大手将她从地上捞起,她腾云驾雾般落入一个温热而熟悉的胸膛。

  

  她望见身下骏马通体漆黑,唯有四蹄雪光般践踏着地上的尸骨,张狂而不可一世!

  

  “步千洐!”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大声喊他的名字,回身抱住了他的腰。

  

  “嗯。”头顶上方,有人哑着嗓子应了句,然后松开了她的腰,重新握紧了缰绳。

  

  “刘都尉,随我杀出去!”他对边上喊道。

  

  阎罗,他是真正的阎罗。

  

  破月将头埋在他怀里,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看不见周围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到他带着她,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敌阵里。所过之处,只有鸣鸿刀干脆利落的低鸣,只有惨叫声此起彼伏。

  

  “开城门!”她终于听到他一声厉喝,惊喜抬头。

  

  “大哥!敌人退兵了!”她听到容湛的声音就在身后。

  

  周围骤然欢声雷动,仿佛要掀翻整个墨官城。

  

  破月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太好了!”

  

  他背着光,宽阔的肩膀像山一样坚毅,俊脸溅满鲜血,五官模糊而狰狞,沉默望着她。

  

  “……小宗,你怎么在这里?”身后,容湛认出她的背影,惊讶道。

  

  破月忽的有些紧张起来,要怎么对他们说呢?她看步千洐高深莫测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生气,略略松了口气。正要转头跟容湛说话,却被步千洐眼明手快扣住了肩膀。

  

  “且慢。”

  

  她迟疑:“为何?”

  

  “面具掉了。”他沉肃沙哑的嗓音中,终于逸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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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8

☆、31.爆发

夜如碧海,火光冲天。

步千洐想象过许多遍颜破月的样子,俏丽的、英秀的、可爱的……或许鼻尖上还有两颗小雀斑,脸色会绯红得像每一个妙龄少女。

可他实在没料到,她竟然长得这个模样。

苍白、纤弱、清妖、精致。

仿佛碰一碰,她就会碎在自己怀里。如此柔弱,仿佛天生需要男子的呵护和关怀。

容湛说得没错,妖精般的女子。可就是这么个女子,日日里与他斗嘴斗气,言行举止从来都跟男子一样粗鲁?就是这么个女子,曾经被自己悄悄搂在怀里?

也是这个女子,带着他的一支残兵无法无天跑到城外反攻?

他盯着她宛若白色花瓣的脸蛋,脑子里忽的冒出个念头——

她真是胡闹啊,可他该拿她怎么办?

可破月人生头一回出生入死,又被他从鬼门关带回来,心情还处于极度的亢奋中。听到他说面具已掉,微一诧异后,露出忿忿的神色:“掉了就掉了。我知道有点恶心……”

步千洐不明白她为何说“恶心”,可她已转头看向容湛:“容将军!”

容湛微微一怔。

远处的士兵们还在欢呼笑骂,容湛背后,近处数十人,循声望来,全部呆住。

看到众人一幅见了鬼的表情,破月心底油然生出爽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向步千洐背后探头,笑嘻嘻的道:“刘都尉,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又朝方才跟着步千洐冲出那几十人道:“大伙儿辛苦了!”

刘都尉早见了她的真容,呐呐不能言。其余军士尽皆错愕。

“她是谁?”有人小声问。

“……宗校尉。”刘都尉无奈的答道。

军士们瞬间失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过后,忽的有人爆发出爽朗的笑意,然后所有军士仿佛都被感染,开怀大笑起来。一副副疲惫的身躯上,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明亮的双眸,都温和的盯着颜破月。

破月的热血再次沸腾——那是刚才与她一同出生入死的英雄们啊!

她身形一动,正要跳下马与他们再叙一二,却被步千洐又摁住了。

他先跃下马,眼睛盯着前方,话却是对她说的:“你先回营。”

不等她拒绝,他大掌在踏雪臀上重重一拍,破月身子一歪,便被踏雪带着一溜烟似的跑入了城中。

夜凉如水,满城匆忙而喧嚣。

一人一马踏过枯枝断骨,在往来的兵士间纵横穿梭。有人恰好抬头,瞥见骏马上娇颜如雪,震撼僵立,那一骑却如流星飞逝,瞬间跑远了。

虽然心情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但破月回到营房,洗了个澡,已累得浑身发软,瘫在床上。

只是一夜辗转反侧,脑子里总冒出那些血淋淋的尸首。好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午夜梦回,却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觉极不踏实,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有粗妇走进来,神色颇为敬畏的对她道:“姑娘,将军说,你醒了便去城楼。”

破月知道步千洐必是要详问昨日缘由,点点头,便出了门。

一路,士兵们侧目不断。

破月微笑点头,神色自若。

她受够了。每日顶着个面具,就算是苏隐隐的绝妙作品,也很难受的。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很怪,穿着士兵服,却没有束胸,也没缠腰,不男不女。

但真的是好多日子来从未有过的舒服。经历过生死,她只觉得一切豁然开朗。反正相貌不用隐藏了,她也不怕了。

只是一步步走向步千洐指挥所所在的城楼,她的心却还是一点点的沉下去。

胜了,他们胜了。

胜了便意味着,危机已解。

那也就意味着,颜朴淙也许很快就会来。

她从没想过要跟着步千洐和容湛一世,若不是起了战事,她现在早已在哪里的村落隐居吧?

她该走了,才不会拖累这两个男人。

营房的门打开,步千洐英俊的脸赫然就在面前,清黑的眸如墨色深渊,令她瞬间感到一种温暖的踏实。

他特别平静的看她一眼,转身又走了回去。

她觉得他稍微有点怪,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破月走进去,容湛正好抬头,先没看到她的脸,却看到戎装包裹的玲珑饱满的曲线,不由得一僵。自此之后,目光便紧锁破月的头顶了。

步千洐坐下,依然没看破月,盯着地图。

“胆子够大啊。”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慢。

破月早想好了说辞,特别平和的道:“当时我被人带到城楼,也是为了活命,也来不及禀报啊。”于是便将昨日的情况、自己的判断,尽数说了一遍。

步千洐与容湛交换个眼色,容湛微笑道:“知道昨日你们杀了多少敌军吗?”

破月想了想:“至少五六百?”

容湛难得露出有些玩味的眼神:“两千余人。”

破月一愣,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他,又望向步千洐。步千洐原本神色冷峻,此时脸上也逸出一丝笑意,朝她点点头。

破月眉目一展,绽开个大大的笑容。

步千洐缓缓移开目光,却沉声道:“你妄传军令,打开城门,极为凶险,功过相抵,我便不罚你了。”

破月讪讪点头。虽然步千洐平日吊儿郎当,但是在军事上,一向言出如山。故他如今训斥,她很乖觉的老实应着。

“对旁人,还按你原来的说辞,说是大哥的命令。”容湛微笑道。

“明白。”破月很清楚,如果军士们知道真相,就算战果是好的,也会觉得她太胡闹、步千洐太纵容。

“此次五国联军,一共在墨官城折损两万余人。”容湛叹息道,“今日一早,信使来报,朝廷的三万北路军,已动身驰援前线战事,大皇子殿下亦亲往前线犒军。联军已闻风而逃,墨官城之危已解。”

破月不由得大喜:太好了!敌人彻底退兵,这一仗算是大胜了!

“破月,我们想问你,今后愿不愿以幕僚身份,为大哥参议军事?”容湛柔声问道。

破月一愣,抬眸望着步千洐。不知为何,他今日话特别少,对她似乎也有些……冷漠?

“我可以吗?”她心头阵阵悸动。

她声音微颤,问得恳切,步千洐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马马虎虎吧。”

容湛则道:“破月不必自谦。大胥最重军功,若不是你身份特殊亦没有军籍,此役之后,自应连升三级。”

她心头一甜,真好。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终于不再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她笑道:“好,那我考虑考虑。”

容湛和步千洐对视一眼,同时失笑。此时有士兵来报兵器损耗,两人神色一正,细细的听着士兵的禀报,又诸多吩咐一番。

破月听得无聊,目光瞥见一旁的桌子上放着盘包子,才觉饥肠辘辘。于是便走过去,拿起一个,大口大口吃着。

真香,也许胜利之后,吃什么都格外香吧!

她三下五除二干掉了大半个,将剩下的一小块全塞进嘴里,伸手去拿第二个。谁知一抬头,却见步千洐和容湛都望着自己。

她以为有什么紧急情况,只得狠吞了几口,噎得发慌,艰难问道:“怎么了?”

两人默默望着她纤细精致的香腮,生生被撑成鼓鼓的包子。许是在军中跟男人们呆久了、刻意模仿小宗又成了习惯,她的吃相干脆利落大开大阖,隐隐透着豪迈的粗鲁。

妖精般迷幻的长相,壮汉般粗放的动作,实在是太违和了。

两人都没出声,同时别过脸去,继续吩咐那士兵。士兵已然望着破月呆住了,恍然惊醒般唯唯诺诺。

之后一连两日,破月都没见到他二人。战后诸事琐碎繁忙,两人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顾忌她。

只是她偶尔在城中闲逛,士兵们虽然还是会惊讶,但“穆校尉”这个名头,却是叫开了。

“穆青穆校尉!”刘都尉还专程来拜见过她,转达了兄弟们的感谢和尊敬。

“穆校尉虽是女子,大伙儿愿意今后跟着穆校尉。”刘都尉道。

破月知道,大胥也有不少女军官,步千洐打算将“穆青”这名字报上去,禀明她的功劳,坐实她的假名,给她校尉的身份。可她知道,那样也阻止不了颜朴淙。她已经决意走了,对着步千洐的帮助和刘都尉的忠诚,受之有愧。

“我只是误打误撞,并没有什么真本事,都尉不要对我期望太高。”她道。

刘都尉却呵呵笑。

好容易将墨官城整肃完毕,两千多赤兔营残军意气风发,破月也收拾好行囊打算不告而辞。却在这时,一封紧急求援的书信,送到了墨官城。

“大皇子亲赴前线犒军,亲卫队于黑沙河畔遭遇数千敌军包围,危在旦夕!命步千洐速速驰援!”

书信盖有大皇子的印章,步千洐和容湛一看就明白过来——黑沙河就在墨官城西北五百余里,赤兔营是离他们最近的部队——大皇子极可能是倒霉的遇到了从墨官城溃逃的联军,陷入了重围。

救人如救火,步千洐再无迟疑,也来不及向赵初肃将军请命,迅速点齐一千五百人马,只余五百交给容湛守城,集结于北门。

颜破月一得到消息,就从营房往北门跑。她已经打算要走了,兴许这是见步千洐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她有点不是滋味。

此时正是傍晚,晚霞笼罩着墨官城,她刚跑到城门口,远远望见千余骑蓄势待发,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队伍开始向前移动了。因为城门口战场还未打扫完毕,他们移动的速度并不快。

破月又往前跑了几步,便见乌云踏雪立在队伍最末端,两个人站在马前,正是步千洐和容湛。

周围还有些兵士在送行,见到破月,都沉默下来。步千洐脸上挂着笑,正跟容湛说着什么,一抬头望见破月,笑容便凝滞了。

容湛也回头望见她,招了招手。

破月跑过去,望着步千洐清朗的容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那日打了胜仗后,他基本就没跟她说几句话,谁知这一转眼,又要去打仗。

还是步千洐先开口,一本正经:“好好呆着,勤练拳法,今后做幕僚做校尉,可不是儿戏。”

“嗯。”破月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你要少喝酒啊,过量伤身。”

容湛和步千洐都目露诧异,步千洐笑了一声道:“这丫头,好像我不回来了似的。本将军就去打个围援,快则两三日,满则四五日便返。”

破月点点头,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衣襟,不想看他俊朗逼人的容颜。

步千洐见她一直低头,也不多言,抬手握住马缰,便欲上马。

听到马蹄声轻响,破月猛地抬头,直直瞪着他。这一瞪把步千洐都惊了一下,然后未等他询问,破月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他。

静默,死一样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