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丙:“小姐,这一小瓷瓶桔子核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桔、桔子核?谁吃的?”

丫环丙:“小姐说是雷公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吃剩的桔核,当时让奴婢收在瓶子里,说要死时带到坟里去的。” 保

燕朵:“…幸好是收在瓷瓶里,否则过个几年坟里还不得长出几棵桔树来?老娘的尸身岂不成了肥料?得了,收到箱子里一起带走。”

丫环丁:“小姐,你给雷公子写的情诗情信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吐血:“带过去给卓家人看啊?!烧了!…等等,先拿过来我看看。”

罗小姐写给雷公子的书信全部整整齐齐地放在一只小檀木匣子里,竟然没有上锁,丫的警惕心可够低的,燕朵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页写满娟秀小楷的纸:若你是罗老爷亦或罗夫人,请自觉关上本匣,否则女儿将一生不嫁;若你是赵嬷嬷亦或某丫环,认得字的请将本匣关好并且擦拭干净,不认得字的略过不提;若你是罗府以外的任何人,在看此匣内容前请三思,今后无论你走到何处,都将有一名哀怨女子对你咒恨终生;若你是雷公子本人,看了此匣内容便要答应娶我,不看此匣内容便将它焚掉。罗晶衣亲笔。

燕朵几乎佩服起这位罗晶衣小姐来,那姓雷的到底有哪点儿好了?瞅他那样子也不像个识字儿的人,这一盒子情书不是对牛弹了琴了吗?掀开这页纸,里面是一本蓝书皮的本子,大约相当于现代小女生的日记本。燕朵翻开第一页,果然见上面闲闲散散地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干了点什么吃了点什么玩了点什么想了点什么,往后翻了十几页全都如此,偶尔也有几首小诗小词儿,或者贴着几片干花瓣儿干草根儿,或者有那么一两块儿也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弄成的褶皱。

“雷”这个字眼出现在第一百三十七页。那上面写道:“打雷了。”

…的 保

失误失误,继续翻,继续翻…

“莫非是我眼花?一个男子从窗外的暴雨中跃入我窗。发丝贴在脸上,然而挡不住他的笑容。我大声叫起‘非礼’,他却不慌不忙地坐在我常坐的那把椅上,支着下巴看我。事实上,我毫无来由地认为他不会非礼于我,于是问他因何而来,他说他原以为自己在雨夜中迷路,谁知却找到了仙境,仙境中的仙子叫着非礼,可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惧意。我想我着魔了,放肆地大笑,引得他也疯子似的同我一起。我问他为何雨夜赶路,他说是受天公之邀,于此夜此地此时,冒雨前来赏花,此花姓罗,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我问他天公在何处,我有话要问他,他说他可代为转达。我便问天公可否遂我自行择婚,他正色说若我不嫌,明日便来下聘。我问他聘礼为何,他笑说:一筐桔子,一个我。我是当真着了魔,竟有些信他,雷霆为证,电光为鉴,此宵此话,终生为念。”

“…此花姓罗,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燕朵喃喃念着,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被雨淋透却不失洒脱、一生游戏红尘的男子,为避雨误入某窗,遇见雪衣曳地、黑发及腰、自小囚于闺阁不谙世事的女子,男子惊艳于女子的美丽纯洁,口中吟着:白衣胜雪,黑发如墨。女子倾慕于男子的自由不羁,心头想着:此宵此话,终生为念。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啊哈哈哈哈哈,真是的,看我想哪儿去啦,哈哈哈,太羞人啦…

燕朵用日记本糊着脸不好意思地哈哈直笑,惹得几名丫环和赵嬷嬷不断侧目。燕朵把日记本放回匣子,对丫环丁说道:“给这匣子配把锁,我要带去卓府慢慢看。”

下午的时候,卓家派人送来了聘礼,几百号家丁每两人抬着一只大红漆木箱,浩浩荡荡从城西走到城东,连跑到街上看热闹的赵嬷嬷都不得不称赞:“不愧是全城首富,看人家这排场!想必婚礼更要隆重!也好,让小姐风风光光的嫁了,他们卓家也算积了点功德!”罗员外坐在院儿里的太师椅上看着卓家的人一箱一箱把聘礼抬进来,眼睛都看直了,心道还是养女儿好,女儿是千金,这不,一出嫁,千金到手了!不对不对,何止千金啊,这是万金!老爷子在太师椅上用礼单糊着脸呵呵直乐。

第二天罗府上下更为忙碌,全家总动员,打扫房间,刷新漆,贴喜字,迎亲友。罗员外那些个散布于五湖四海的大亲小戚纷纷连夜赶来,客房不够了竟还有打地铺睡在外面的。一顿饭从早吃到晚,走了一桌人又来一桌人,里里外外一片喧闹。

燕朵啪地一声关住窗子,挡住前院儿的吵闹声。刚刚把一屋子女眷轰走,连带着来为她试嫁衣的裁缝也一并赶出门去,现在总算可以清静清静了,燕朵从窗前回过头来,啊地一声大吼,只见昨天来的那小子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椅子上。“你丫属鬼的啊?!”燕朵被噪声弄得有些没好气。

“要嫁人了?”那小子支着下巴看她。

“你伤心么?”燕朵在他对面坐下,揉着被众人摆布了一天的四肢,随口问道。

男人用夸张的认真的表情想了想,说:“好像不太伤心。”

“为什么?”燕朵心里有点难受,罗小姐的一片深情就这样被这小子一句话给抹过了。

“因为你根本不喜欢你的夫君啊,”男人巧笑倩兮,“你喜欢的是我,我为何要伤心?”

“可是我要嫁的是别人,不是你。你不想阻止吗?”燕朵完全投入到罗小姐的角色中,试着问她可能会问的话。 保

“我与你未来夫君无怨无仇,为何要阻止?”男人仍旧一脸欠揍的笑。

“那么说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罗…我?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只是闲着无聊把我当游戏玩儿?你这个花花公子!你这个PLAYBOY!你这个流氓兔沙皮狗癫痫猪!我咔你个祖宗十八代!”燕朵愤而起身揪住男人的衣领尽现辣手小花本色,正骂得兴起,忽然发觉这小子始终用一脸看稀罕儿的神情盯着自己,并且还忍不住吃吃的笑。“你笑什么?别以为你笑我就不揍你了!”燕朵对于男人——尤其是负心男人向来软硬不吃,一记铁拳过去正中该男鼻梁。

男人皱皱鼻子,打了个喷嚏:“哎呀,这个喷嚏憋好久了,终于打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燕朵指着男人嘴歪眼斜四肢抽畜,“姓雷的!你可以滚了!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保

“这个嘛…恐怕不行。”姓雷的男人摸着下巴十分为难,“我怕你见不到我又会寻死觅活…” 保

燕朵嗵地一声倒在地上,如果内脏配合一下的话她现在甚至可以吐出白沫来。罗小姐啊罗小姐,你究竟是看上这男人哪一点了?长得帅?帅能当饭吃当衣穿当车开啊?会哄人?要知道,会哄你爱上他的男人同样也会哄别的女人爱上他啊!谁知道这挨千刀的在外面还有多少个像你这样痴迷不悟的女人呢!我看罗大小姐你就是因为长年累月不出家门没见过世面,所以遇见个略略与众不同的男人就惊为天人芳心暗许了,算了吧,听我的话,咱不跟他了,行不?嗯?你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那就说定了,跟这小子一刀两断,他爱哪玩哪玩去!

和罗小姐商量定,燕朵睁开眼准备起身跟这姓雷的彻底划清界限,谁知她这一睁眼却看见他正盘膝坐在一大筐火红的桔子上面托着腮望着她。“这这这,这桔子是从哪儿来的?”燕朵突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保

“我背来的。”姓雷的男人歪着头笑,瞳仁儿里深深地映着燕朵各种表情乱闪的脸。

燕朵想他刚才大概是把这筐桔子藏在了桌下,这小子!这小子…是…是挺他爷爷的吸引人的…是吧?!燕朵斜着眼儿睨他,明知故问地说:“你背筐桔子来干什么?”

男人挠挠头:“本来是准备拜访朋友时带去的,既然碰巧遇见你大喜,就权当贺礼送给你吧。”

燕朵当时就许下了一个美丽的愿望:雷啊,请把这个混蛋劈到亚马逊河去吧!

出嫁

按照当地的风俗,女儿出嫁的前一晚,做母亲的会到女儿房中来面授机宜,什么过门儿之后要孝敬公婆啦,对丈夫百依百顺啦,对妯娌要相亲相爱啦,最重要的还是洞房之夜那啥啥的注意事项啦等等等等。罗夫人说到第分秒的时候燕朵已经梦遇周公去了,今日且管今日事,哪管明日何其多… 保

四月初八,忌金忌木忌水忌火忌土,不宜出门,不宜搬家,不宜嫁娶,不宜清扫,不宜见人。

这卓家难怪急得火烧屁股似的要老娘过门儿,原来就是为了赶这大凶之日以兹报复!燕朵把黄历一把撕下来塞进嘴里,咬牙切齿地嚼咽了。从天没亮燕朵就被赵嬷嬷强行叫起,一众丫环集体上阵替她梳洗穿衣。过了半天也不见太阳照进屋来,推窗一看才发现,竟然乌云密布暴雨欲来,好天气!燕朵一个猛子窜到窗边,运气大吼:“雷啊——!电啊——!雷电啊——!劈死我吧——!让我回家吧——!” 保

“咔啦!”一个大闪划过劈向园中池塘,几万只鸭子被劈得四处乱飞,暴雨倾盆而至,瞬间淹没燕朵的视线。“你瞧瞧你瞧瞧,连老天爷也不愿让小姐嫁到卓家呢…”赵嬷嬷发着唠骚,老人家从替燕朵穿嫁衣时起就不停地偷偷抹泪,燕朵怕自己心软,假装没有看见。

“小姐!小姐!”丫环甲水淋淋地敲门进来,喘着道:“卓家的花轿已经到府门外了,老爷让小姐赶快盖好盖头,新姑爷马上就来接人!”

乙丙丁三个丫环闻言忙扶燕朵端坐在床上,赵嬷嬷替她盖上盖头。果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大伙儿人破门而入,燕朵从盖头缝下看到一双穿着红喜靴的脚,脚主人正给众丫环发红包,一边还说着:“多谢众位姐姐照顾我家娘子十六年,在下在这里谢过!”听声音正是旺财他爹卓修吟。丫环们连忙谢赏,扶燕朵慢慢站起身,燕朵便看见一双大手向自己伸过来,没等她反应,那大手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就向门外走。赵嬷嬷一声惨嚎:“我的小姐啊——我的晶衣啊——从此以后你可就是卓家的人啦——要常回来看你的赵嬷嬷啊——”几个丫环也在后面哭成一片,仿佛送的不是新娘子而是新娘子的尸体。

也许是受天气影响,也许是受气氛影响,还也许是受剧情影响,坚强如小石头的燕朵竟然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泪珠儿从盖头里落下来溻湿了卓修吟的肩头,卓修吟抱着她的手暗暗拍拍她,这样的安慰虽然细小,但也令燕朵十分的感动。

绣楼门外早有几名卓家带来的丫环嬷嬷撑伞等候,见新郎倌抱着新娘子出来,四个人支起一柄像冷饮摊上撑着的大遮阳伞一样的牛皮伞,护着二人不被雨淋。卓修吟抱着燕朵一路从绣楼走到罗府大门外,一顶花轿早早停在那里,燕朵被几个丫环塞进去放下轿帘,卓修吟翻身骑到脖子上戴着大红花的旺财身上,顿时锁呐齐鸣锣鼓喧天,冒雨跑出来看热闹的群众跟着叫嚷起哄,抬轿的八名轿夫一声吆喝起轿上路,一路摇摇晃晃地向着卓府而去。

燕朵被盖头闷得喘不过气来,索性一把扯下,从轿帘缝中看出去,雨是越下越大,几乎都看不清楚街两侧的民房。想不到老娘我的第一次婚礼这么有纪念意义,怎么光下雨不打雷呢?一想到雷,燕朵就想起那个姓雷的家伙来,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罗小姐的初恋,无疾而终。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卓府?燕朵被这几个二流轿夫晃的有点晕轿,正要打起轿帘让这几人开稳一点,忽然听得一阵骚乱,外头人嚷马嘶,没等燕朵反应,轿帘刷地被人扯开,两名蒙面人一左一右扯住燕朵两根胳膊活活把她拔出轿来,其中一个像背片儿猪肉似的将燕朵往背后一扔,翻身上马一气呵成,暴雨中扬长而去。

我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人敢抢劫新娘!燕朵倒挂在此人身后一阵拳打脚踢,那人倒坚强得很,不摇不晃依旧驾马狂奔,燕朵被颠得七荤八素肝肠寸断,直到她差不多快断气儿的时候那人终于良心发现地停下马来,将燕朵一路扛到一座破庙里放下身来。

“又见面了,罗小姐。”那人摘下面罩,一张满是雨水的冷脸豁然在目。

“咔你个大爷的!你们不是盗墓的吗?怎么还兼职抢人新娘?!”燕朵嘴里喷出几口雨水怒指站在面前的盗墓三人组。

“老大,别跟她废话,抢珠走人!”粗手指的一边甩着头上的雨水一边以敌视的目光瞪着燕朵。

“丫头,把珠子交出来,咱们自然放你回去!”粗嗓门的冲着燕朵伸出大手。

“什么珠子球子豆子的,老娘一概不知!”燕朵的头发上不停往下流雨水,伸手一抹脸,红白黑三色顿时混成一片。

“臭丫头片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粗手指的恶狠狠就要冲过来,被冷面老大一摆手阻止住了,转而对燕朵说道:“罗小姐,在下几人并不想伤害你,实是因为事出有因,急需你的‘沧海月明’珠一用!在下以项上人头担保,只借用三天,三天后必定奉还!”

“一个珠子有什么用处?卖钱?”燕朵试探道。

“救人。”冷面老大一脸真诚。

“珠子怎么救人呢?”燕朵打破沙锅问到底,既然这珠子有这么大的妙用,她更得精打细算一番。 保

“实不相瞒,”冷面老大说,“在下也不甚清楚。”

燕朵眼珠乱转,问道:“你要救什么人?”

“家父。”冷面老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虑。

“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咱们走吧!”燕朵当场拍板。

“走?”冷面老大疑惑,“罗小姐也要同在下一起去么?”

粗手指的冷哼一声,道:“你去干什么!你不是还得嫁人吗?”

燕朵正义凛然地说道:“嫁人和救人相比,当然是救人重要。何况这是我的珠子,我是不放心交给任何人保管的!”燕朵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要看看这珠子究竟怎么救人,到时她就可以凭这珠子骗吃骗喝纵横天下…不是不是,怎么是骗吃骗喝呢,是悬壶济世!将来她燕朵就是活观音活菩萨活雷锋!人人都崇拜她人人都痴迷她,她燕朵的大名将与华佗扁鹊蔡桓公…删除蔡桓公…共留青史! 保

“既然如此,”冷面老大略一沉思,“也好。罗小姐若决定了,我们此刻便上路吧!”

“老大!你真要带着这累赘?”粗手指的叫道,“卓家的人还在后面追我们呢!带着她咱们怎么跑?” 保

粗嗓门的站在冷面老大这边,道:“傻蛋!带着这女人可以当人质啊!如果卓家人追上来,咱们也有恃无恐!” 保

几人事不宜迟,翻身上马,燕朵和冷面老大共乘一骑,纵马扬鞭,径直冲向暴雨之中。也不知跑了多少时候,貌似出了城之后过了一条河两座桥三道坡四条大路五个树林进入了山区,当燕朵饿得几乎想把身前冷面老大身上的肉啃下一块来的时候,几人总算在一道山谷的入口前停下了马。

“谷中有布阵,马匹进不去,后面的路只能步行。”冷面老大把半死不活的燕朵扶下马来。

阵?什么阵?桃花岛的桃花阵?还是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燕朵踩着满路的泥泞跌跌撞撞地跟在冷面老大身后向未知谷内走去,但见古树参天,怪石嶙峋,不时还有几声不知名的野兽叫从雨幕深处传来。这些动物们难道不怕雨的吗?这么好的雨天干嘛不呆在窝里好好睡上一觉!燕朵很是害怕突然从雨中冲出一头疯牛或是傻猪什么的,只好紧紧跟住冷面老大,偶尔摔个狗啃泥也顾不得埋怨,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继续走。

前面出现一片竹林,竹林深处隐隐露出几间小屋,冷面老大说了声“到了”,迫不及待地向前飞奔而去,粗手指的和粗嗓门的也紧跟其后地奔过去,燕朵也想奔一回,也不知脚下的泥是怎么长的,又粘又软,鞋子袜子嫁衣,依次被粘在路上,燕朵以午夜凶铃贞子姐姐的姿势爬行完最后三十米,心下感叹当鬼也不容易,终于爬上小屋台阶,正欲敲门,冷面老大已经出来迎她。屋内满是药味儿,左边一张竹榻上躺着一名年逾五十的半大老头,虽然闭眼睡着但是相貌凶恶,一看就是反面角色。

“他是你老爸?”燕朵爬在地上问冷面老大。

冷面老大点头,而后转头看向坐在右边窗下的一位面貌可亲白白胖胖的人,六十岁上下,啤酒肚十分明显,政治气度很浓厚,搁现代就是一机关领导的胚子。冷面老大向啤酒肚说道:“家父病情可好些了?” 保

啤酒肚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老朽早就说过,令尊中的这一掌非比寻常,这一掌刚中带柔、阳中有阴,以其刚震断人之经脉,以其柔摧伤人之内脏,中掌者严重的当场毙命,轻微者七日内昏迷不醒,若于七日中救治得成,即便醒来也是武功全失,形同废人。若想彻底救治令其毫发无伤,唯有老朽之前告诉过少侠你的,必得‘沧海月明’珠方可!”

冷面老大望向盘腿坐在地上歇大晌的燕朵,向啤酒肚说道:“前辈说的‘沧海月明’珠,晚辈已经取来,就请前辈替家父医治罢!”

啤酒肚小眼儿一亮,问道:“在哪儿?取来我看!”

燕朵在怀里摸来摸去,一惊:“糟了!刚才在泥里爬,掉出去了!”话音刚落,粗嗓门的和粗手指的大骂着冲出门去冒着暴雨在燕朵爬行过的轨迹上四下寻找起来。冷面老大也要冲出去,被燕朵拦住了:“你瞧这是什么?”只见她脏兮兮的爪子上豁然托着一枚明晃晃亮晶晶透心儿凉的珠子。

“当真是‘沧海月明’珠!”啤酒肚小眼儿放光,冲过来就要夺在手中观看,燕朵就地一个咕碌躲开他肥胖的身躯,说道:“等等先!大叔你先告诉我,这珠子你打算要怎么用?”

啤酒肚上上下下打量了地上这个泥人半天,有些怀疑地问冷面老大:“听声音像个姑娘,这位是…?” 保

“芙蓉城罗员外的女儿罗晶衣小姐。”冷面老大说。

燕朵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那城叫做芙蓉城,不过啤酒肚同志貌似对芙蓉城很熟,对罗晶衣小姐更熟,一脸笑容灿烂地冲燕朵道:“啊呀呀,久仰罗小姐大名,真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老朽三生有幸!” 保

燕朵纳闷这个深居幽谷的胖子是怎么知道罗小姐大名的,不过看丫一脸色咪咪的样子就能猜得出,这家伙也是个追星族,罗小姐的FANS,好色之徒耳。不过面子上也得过得去,燕朵假惺惺地站起身道了个万福,甜甜地道:“不敢不敢,还没有请教大叔尊姓大名?”

啤酒肚一捻须,仙风飘飘地说道:“老朽姓邓,字玉蕾,人称幽谷医神是也。”

邓玉蕾。 保

燕朵几乎以为自己这辈子将以暴笑至死收场,带着一身泥满屋打滚直到四肢抽搐方才停下。邓医神很是吃惊地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小房间转瞬间被燕朵糟蹋成了豪华猪圈,一时难以接受的眨巴着小眼睛望着燕朵。燕朵爬起身一拱手:“邓神医,久仰久仰!但不知邓神医准备怎么用我这枚珠子救人呢?” 保

邓神医回过神儿来,呵呵笑道:“这个嘛,请恕老朽无可奉告。此法为不传之秘,老朽只管医病救人,其余的就请不要问了!”

丫个呸的!还神秘主义了!不说拉倒,反正珠子是老娘的,老娘自己不会研究啊?!“那就请邓神医快快医治吧!”燕朵不耐烦地走到窗下,往邓神医刚才坐的那把一椅子上一坐。邓神医神情十分心疼,那把椅子是他的心肝宝贝,用千年老藤编成的,如今就在燕朵的屁股下成了一把泥椅。

“嗯…那个…治人也不急在一时,我看罗小姐浑身湿透,不如先洗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免得患上风寒。”邓神医说道。

看不出这老同志觉悟蛮高的嘛,燕朵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请问浴室在哪儿?”

邓神医虽然没听明白浴室为何物,但大概知道燕朵是在问何处可以洗澡,连忙殷勤带路,从正面墙上开的一扇门穿过去,里面是摆满了坛坛罐罐的药庐,地上一个小灶上正咕嘟嘟地熬着一锅草药。穿过药庐又是一间屋子,靠左墙有一只大大的澡盆,澡盆有一个通水口通向屋外,燕朵从澡盆上方的窗户看出去,通水口通在外面的地方是个大灶台,从外面烧火煮水,里面澡盆里的水也就可以跟着热起来——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估量啊!

“罗小姐请沐浴,老朽到外面为小姐烧水。”邓神医那神情直恨不得替燕朵搓背。

“那就辛苦邓神医了!”燕朵一甩手,一坨泥飞出去正糊在邓神医的胖肚子上,“哎呀,不好意思,把您衣服弄脏了,快去换了吧!”燕朵假装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不妨事,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帮你烧水!”邓神医匆匆忙忙地关门出去了。

燕朵四下里检查了一遍,然后把竹制的窗帘放下,那邓老色鬼没安好心,不得不防。提心吊胆地洗完了澡,穿上邓老鬼之前送来的一身女式服装,心下不禁起疑,就问那老鬼:“邓神医你一直自个儿住么?没娶个媳妇儿?”

邓神医似乎早料到燕朵有此一问,不慌不忙笑道:“早年娶过一房,可惜因病早逝,老朽思念至今,所以一直未娶。罗小姐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正是亡妻的,小姐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燕朵笑着看看自己身上这套桃红色半透明装,说道:“邓神医的先妻看样子也是个风流人物呢,这衣裙现在连年轻姑娘都不敢穿上街去…咦?神医不就是医生吗?怎么连自己老婆的病也治不好呢?”

邓神医面上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掩饰道:“‘神医’之称也是大家谬奖,老朽也有治不好的病呢。呵呵、呵呵!” 保

这老家伙不是什么好鸟,还是尽快治好冷面老大他老爸的病、尽早离开此地得好!燕朵一念定下,连忙催着邓神医来到外屋,见冷老大正焦急地满屋乱转,旁边立着两个不住地打着冷颤的泥人,其中一个一见燕朵出来立刻吐出几口泥水大骂道:“你个臭丫头!害老子在泥里找了半天!珠子原来你自己拿着呢!你敢整老子!老子弄死你——”一听这声音就是粗手指的,粗手指一边骂一边冲过来,没等燕朵躲闪,护花使者邓神医出手了,大袖一拂,粗手指就嗵地倒在地上昏睡过去。粗嗓门本来也想冲上来揍燕朵一顿,一看粗手指的一招没过就被人摞倒了,吓得停在原地不敢动了。

冷面老大向邓神医抱拳道:“请神医替家父治疗罢!今日已是第六天,若再耽误…晚辈只怕…” 保

美女当前,邓神医潇洒自若,朗声道:“少侠尽请放心,老朽管保使令尊毫发无伤重振雄威!”说着一挥胖手,示意冷面老大和粗嗓门的把床上的老爷子抬起放到药庐里去,药庐里也有一张竹榻,老爷子被放在上面,而后邓神医高深莫测地说道:“三位先请暂时在外间小歇,罗小姐把‘沧海月明’珠交给老朽,老朽立刻医治冷英雄!”

燕朵心想,反正还有冷面老大这三个人在,这老头就算对珠子图谋不诡也逃不出这三人手心去,不如就给了他,让他先治好冷老大他爹,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于是把珠子给了邓神医,邓神医把药庐的门一关,在里面尽情鼓捣他的病人去了。燕朵等四人只好在外屋闲坐干等,粗手指的睡醒了,还要找燕朵报仇,被冷面老大拦下,粗嗓门的拖着他,两人去后屋洗澡。前屋只剩了燕朵和冷面老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燕朵说:“你老爸被谁打伤的?”

冷面老大说:“仇家。”

燕朵说:“你姓冷?”

冷面老大:“嗯。”

燕朵:“是因为你的脸长得冷吗?”

冷面老大:“…”

燕朵:“你家是干嘛的?”

冷面老大:“江湖中人。”

燕朵:“何门何派?武当?华山?日月神教?东方神起?”

冷面老大:“…”

燕朵:“你叫什么?”

冷面老大:“冷慕迎。”

燕朵:“你爸爸叫什么?”

冷慕迎:“冷奕人。”

燕朵:“你爷爷叫什么?”

冷慕迎:“…”

燕朵:“娶媳妇了没?”

冷慕迎:“没有。”

燕朵:“有正式工作没?”

冷慕迎:“?”

燕朵:“家住哪里?几室几厅?”

冷慕迎:“我想静一静。”

燕朵:“…”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燕朵坐在那儿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开门声,忙睁眼看去,见那邓神医满头大汗的从药庐里走出来,冷慕迎连忙走上前问他:“家父怎么样?可能医好?”邓神医掏出块手帕擦擦额上的汗,说道:“令尊的伤因为拖得时间有些长,所以单凭‘沧海月明’珠也不能完全治愈,幸好还有一味草药可用,或可全愈。此药我的庐中现在缺乏,需要到此谷深处的鹰愁峰去采,因此要有劳三位少侠替老朽将此药采来了!”

“理当我等去采!只是不知这草药叫作什么?长成何种形状?”冷慕迎焦急问道。

“此药唤作‘兔儿眼’,其叶呈红色,如同兔眼,好认得很,只生在我这谷中的鹰愁峰,三位少侠须要当心,雨大路滑,谨慎取来,不急于一时。”邓神医关切地叮嘱道。

“事不宜迟,我等现在立刻出发!”冷慕迎同粗手指粗嗓门毫不犹豫地开门冲入雨幕中,转眼看不见了身影。 保

燕朵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邓神医正冲她妩媚的笑。只见他捏着手帕的胖手一挥,款款向燕朵走过来,如同丽春院的姑娘开门接客。神医嗲嗲地向燕朵说道:“罗小姐,赶了一天的路想必早已饿了吧?老朽备些粗茶淡饭,小姐若不嫌弃,你我不妨共饮几杯以待那三位少侠采药归来。”

燕朵虽然心怀警惕,奈何肚子早已饿得嚎啕大哭,管他三七二十八,先混饱肚子再说!邓神医两只小胖手还蛮巧,转眼间弄了四菜一汤摆上桌来外加一壶女儿红。“罗小姐,来,为了你我初次相识,干下这一杯!”邓神医魅眼迷离地睇着燕朵。

“不不不,我不喝酒,喝酒会起青春豆的,邓神医你自行高乐吧!”燕朵大口往嘴里塞着饭菜,压根儿顾不上身边春情四溢的胖子。

邓神医也不强求,自己干了手中那一杯酒,说道:“早就听人说芙蓉城的罗小姐天姿国色,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朽对小姐倾慕已久,今日可否借此机会与小姐结成红尘知已呢?”

“我看不必…了,”燕朵拚命咽下去一大口野鹌鹑肉,“我只是借珠子给人治病,治好后我还要回去嫁人,从此以后恐怕是大门出不来二门走不到,这红尘知己不交也罢。”

“罗小姐要嫁人了?”邓神医有些惊愕,“只不知哪位公子如此有福能娶到你罗小姐这样的美人?” 保

“你老人家也尽快找个老婆娶过门吧,免得整日一个人喝闷酒。”燕朵讥讽道。

“嘿嘿,你说得对,”邓神医忽然放下酒杯一把抓住燕朵的手,“老朽是该娶一房如花美娇娘以解心中愁闷了…”

“无礼!放肆——”燕朵早料到这只老鸟迟早得乍翅儿,谁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色相毕露,正要一巴掌扇飞他凑上来的胖脸,谁知手竟然软软地没有丝毫力气,连抬也抬不起来,“你——你丫的竟敢——在菜里下药…”

像雾像雨又像风

燕朵攸地向一旁的地上歪去,被邓神医的胖胳膊一把捞住,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燕朵被邓老胖子放在了一张四面都飘着桃红色轻纱的软榻上。咔他个大爷的!这老龟蛋竟然在药庐下面弄了间地下室,还布置得如此…如此春意盎然!他是什么时候布置的?难道是刚才医治冷老头的时候?这下老娘惨了,这完全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地犯罪行动,老龟蛋先是借口医治冷老头跑到地下室布置犯罪现场,而后借口缺药把盗墓三人组支开,接着在饭菜里下药迷倒老娘,最后…最后这老家伙竟然、竟然——他在脱衣服!啊!上帝啊!佛祖啊!真主啊!请让我忘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吧!——啊!啊!这老不死的又来脱老娘的衣服!天杀的!难道老娘就这样毁在这头猪的蹄下?!…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我…我情愿一辈子做牛做马做驴做羊甚至奉献青春…哎?…老龟蛋怎么停下了?

燕朵小心翼翼地睁开紧闭的双眼,生怕再度看见邓神医那雪白丰腴的胴体,缓缓映入瞳孔的是另一对瞳孔,黑黑的,深深的,看不到任何感情,然而睫毛一眨,笑意就像涟漪一般泛上眼底。

他!——雷!是这个家伙!这个从来只跳窗不走门的家伙!这个没有桔子吃就不能活的家伙!这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来不对谁留恋的家伙!这个在燕朵最危险的时候唯一出现在眼前的家伙!

“我很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雷说,蹲在床沿上尽情欣赏着眼前玉体横陈的美人。

燕朵的眼泪夺眶而出,逃过老龟蛋的毒手简直比死里逃生还令人激动。雷在一旁看着她,伸手想替她揩掉划落腮边的泪珠,然而伸到中途却又改变了主意,一把将她肩头的纱衣扯到了肘部。

这、这小子!他想干嘛?难道、难道他和老龟蛋一样都是好色之徒?天啊,我燕朵真是遇人不淑啊…既然你小子想趁火打劫,那老娘就、就、就…就给你好了。

燕朵闭上眼准备光荣献身,半晌未见姓雷的有所动静,睁眼一瞧,见那小子正盯着自己的右臂看,而后笑道:“原来小晶晶你竟然爱我如此之深,待我看看你那左臂上是否还纹着个‘霆’字。”说着就去扯燕朵左臂的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