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良?这是什么人?听昌平小侯爷的语气,似乎这个人还挺了不起?

“张将军是朝中新贵,小姑娘你不知道?”昌平小侯爷微微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小姑娘对瑞王府的事一清二楚,想来对京城也有所了解,不想,她竟不知道张庭良。他仔细一想,依稀明白了什么,“你在叛乱前就离京了?”

许攸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咬着牙气呼呼地问:“她生了儿子?”所以,张家才会气吼吼地想要把赵诚谨和平哥儿都除掉。

昌平小侯爷眨了眨眼睛,点头。

“混蛋!”许攸恨得直跺脚,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昌平小侯爷,“连我都能猜到的事,瑞王爷还能不知道?他居然由着那个女人胡作非为?还把平哥儿都给栽了进去!他还是不是男人!”

昌平小侯爷没说话,目光紧紧地锁在许攸的身上,仿佛在想些什么。

“你住在这附近吗?”许攸好不容易从愤怒中缓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问他。

昌平小侯爷点点头。

“我有事会再来找你的。”许攸忽然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开的,孟老太太一会儿寻不着她,可不得急死了,遂赶紧朝昌平小侯爷挥了挥手,飞快地跑了。

待她走远,立刻有人开门从巷子一旁的院子里走出来,低声问:“小侯爷,就让她这么走了?万一把我们的行踪泄漏出去…”

“没听说是孟捕头家的女儿吗?”昌平小侯爷皱了皱眉头,“虽说只是小吏,但在城里名声极好,若是能把他拉过来,必定事半功倍。”他想了想,又朝下属打了个手势,推了推头上的毡帽,缓步跟着许攸追了过去。

从许攸和他说话开始,昌平小侯爷一直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会儿忽然就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那个小姑娘,明明与世子爷是好友,听说二少爷受伤时尚且又气又怒,口不择言,可她听到世子爷遇难的消息时却只是震惊,面上却无半点悲痛神色…

昌平小侯爷想,他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许攸火急火燎地奔回菜市场时,孟老太太已经急得都快疯了,见她回来,气得伸手就在她脑门上拍了一掌,劈头盖脸地把她狠骂了一通。许攸自知理亏,不气也不恼,老老实实地由着老太太出气,待她终于发泄完了,这才低声承认错误,又一脸乖巧地保证绝不再犯。

孟老太太拿她也没办法,伸出手指头在她额头上狠狠点了点,气道:“这淘气包,回去让你爹收拾你。”

老太太最终还是没买猪蹄子,说是不新鲜,只买了两斤筒子骨回去给赵诚谨煲汤,“喝汤好,倒比吃猪蹄还好些。猪蹄吃多了满肚子都是油,顺哥儿最近又不能动,这么吃下去,还不得吃成个大胖子…”

不远处的昌平小侯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们俩越走越远,痴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许攸最近开始跟着孟老太太学厨艺,别的不说,煲汤的手艺还是大为提高。烧了开水把骨头氽烫过,再拍了几块生姜扔水里头,然后往灶里塞了几根柴烧大火。她现在都已经学会点火烧饭了!

锅里刚刚烧开,大火转小火,许攸把灶里的柴退了两根,拍拍手,出来找阿初说话。

“你陪顺哥儿说话去,”孟老太太指挥她道:“顺哥儿成天窝在家里头多难过,小雪你多陪陪他。”

“知道了。”许攸应了一声,先回房间把绣了一半的荷包拿在手里,这才去了赵诚谨房间。其实赵诚谨一点也不难过,虽然不能动,但他从早到晚都在床上看书,也不知道那些书之乎者也有什么好看的,他偏偏看得津津有味。

敲门进屋,赵诚谨果然又在看书,听到门响,他连头也没抬,信口道:“小雪来了?”

“你连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是我?”许攸有些泄气,“我明明都特意轻手轻脚地走了。”

“除了你和阿初,还有谁会故意这么走?”赵诚谨微微地笑,终于把目光从书本上挪了出来,抬头朝她看过来,目光温和,犹如一块温暖润泽的白玉。

“那你为什么不猜是阿初?”

“脚步声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赵诚谨道,他朝许攸脸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眉头一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许攸心里一颤,立刻否认。

她很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赵诚谨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诉昌平小侯,如果昌平小侯能信得过自然是最好,许攸也希望赵诚谨能够与他父母团聚,毕竟,他本来不属于这里。可是,万一…昌平小侯也不可信呢?或是,就连他也保不住赵诚谨呢?那个张将军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赵诚谨看了看她,没再追问,目光在她手里的荷包上扫了一眼,笑道:“你这荷包绣好了?绣得是什么?”

许攸顿时松了一口气,挤出笑颜来,把荷包送到他面前道:“你猜猜看。”

“猜中了就送我吗?”

“啊?”许攸一愣,旋即立刻笑起来,“那不行,这个太难看了,以后做得好了再送你吧。”

“就要这个,”赵诚谨将荷包握在手心里,“这是你第一次绣的荷包,唔,是兰草?”

“咦?”许攸又惊又喜,“你居然看出来了!阿婆嫌弃我绣得难看,还说我这绣的是棵死树,一点兰草的灵气也没有。”这小鬼的眼神还挺好使的。

“那就说定了,绣完了送我。”

许攸哭笑不得,“只要你不嫌丢人。”反正上头又没她的名字,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她。

二人正说说笑笑的,院子外有人敲门,孟老太太去迎门,开了道缝,犀利的目光朝来人身上审视了一番,问:“你找谁?”

昌平小侯爷的目光朝院子里飞快地扫了一圈,没瞧见赵诚谨,想了想,低声道:“我找顺哥儿。”

第71章 七十一

七十一

孟老太太的眼神很犀利,一眼就瞧出昌平小侯爷身上的冷肃杀气,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似乎微微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震惊和期待。

能叫出顺哥儿的名字来,是黑风寨的人?孟老太太这才放下戒备朝他点了点头,甚至还笑了笑,道:“快进来吧,顺哥儿腿还没好,在床上躺着。”

老太太一边把昌平小侯爷放进院,一边朝屋里大声喊,“顺哥儿,你寨子里的兄弟过来看你了。”

什么寨子?兄弟?昌平小侯爷心中微讶,面上却还一派肃然。屋里的那个人,真是是世子吗?他会不会是在做梦?

屋里的赵诚谨有些意外,“大当家怎么派人过来了?”明明就住在附近,怎么还特意派了人过来。

正狐疑着,房门开了,昌平小侯爷紧绷着脸一步一步地进了屋,许攸顿时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你跟踪我!”赵诚谨也愣愣地朝他看过来,微沉的脸上一派严肃。

“顺哥儿——”昌平小侯爷狠狠吞了口唾沫,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赵诚谨的脸,像做梦似的飘到赵诚谨面前,“真…真的是你…”

赵诚谨倒还镇定些,虽然也意外,但到底不曾失态,正色看了昌平小侯半晌,才略带犹豫地唤了一声,“是小荃哥?”

“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昌平小侯爷的眼泪立刻就飙出来了,哗啦啦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哭成这样,老实说,看着心里头还怪难受的,不过,昌平小侯爷跟赵诚谨的感情有这么好吗?

许攸心里嘀咕着,脑子里东想西想,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立刻就急了,霍地跳到昌平小侯爷身边高声道:“你怎么哭成这样,你看看你这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样子多难看,这样不好,赶紧出去洗把脸再回来跟顺哥儿说话吧。”

昌平小侯爷显然没弄明白她在玩什么把戏,抹了把脸正欲拒绝,一抬头,瞅见许攸使劲儿地朝他挤眉弄眼,眼睛都快抽搐了。他有些纳闷,以为许攸有什么重要的话说,想了想,还是应了,又转身朝赵诚谨道:“顺哥儿且先歇着,容我先去洗把脸。”

赵诚谨朝他点头笑笑,眸光在许攸身上扫了一眼,若有所思。

许攸火急火燎地拉着昌平小侯出了门,径直把他拽到自己屋里,又关上门,确定无人能听到了,这才转过头,咬着牙朝昌平小侯道:“你行啊,居然跟踪我!”

昌平小侯也有些生气,“你个小丫头好不讲道理,明明知道世子爷还在世,为何不说?若不是我看出些端倪跟过来,岂不是还蒙在鼓里。”

“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许攸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知道顺哥儿这几年过得有多艰难吗?你知道有人一直在追杀他吗?你说几句那个什么张什么良的坏话我就能信你?我又不傻。万一把坏人引了过来,伤着了顺哥儿,你说怎么办?”

昌平小侯大惊失色,“有人追杀世子爷?”

“废话!”许攸喝道:“要不然他怎么一直没能回京,连封信都不敢往京城送,就怕万一没送到瑞王爷手里,反倒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跑到云州来追杀他。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昌平小侯立刻就不作声了,眸中晦涩不明,显然已经猜到是谁下的手。

许攸见自己把他给镇住了,心中稍安,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压下来,低声道:“今天…我去找你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能跟顺哥儿说,知道吗?”

昌平小侯有些不解,“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许攸故意叹了口气,面做沉痛之色,摇头道:“顺哥儿这几年日子过得艰难,反正,你别提就是。你要是跟他说了,就休想把他接走,我一定千方百计拦着不让他走。”

这又是什么道理?昌平小侯皱着眉头看她,迟疑道:“那要是世子爷问我怎么找到的他,我要怎么回?”

“我管你怎么回!”许攸急了,咬咬牙,狠狠甩了甩脑袋,又揉了揉太阳穴,“你就说…有人在云州见了他,觉得眼熟,就去跟你报信,所以你才找过来。这种事随便编一个就好了,反正不要把我去找你的事说出来。”

昌平小侯皱着眉头看她,见她脸上急切又紧张,却难掩对赵诚谨的关切,想了想,终于应下。许攸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仔细叮嘱了他一阵,这才放他出门。

虽然有点担心昌平小侯爷会不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但许攸想了想,还是没在屋里杵着。毕竟,赵诚谨多年不见故人,总有许多话要说,许多事要问,这些家事,她就不适合旁听了。

昌平小侯爷找上了门,赵诚谨也快要回去了吧。想到这里,许攸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明明是很一件好事啊,赵诚谨在外流落了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是该回家与父母团聚了,可是,一想到从此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许攸就难免有一些难过。

她是如此幸运,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遇到了赵诚谨那样犹如水晶一般清澈透明的孩子,如果没有他,许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怎样才能渡过那几年的时光,在她生命里的每一天他都是特殊而重要的存在,可是现在,他终于要走了…

真的有点难过啊。

她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发呆,孟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瞅见她,有些意外地朝她打招呼,“小雪你怎么坐地上了?刚刚来的客人呢,就走了?”

“在屋里说话。”许攸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踱到孟老太太身边,情绪低落地小声道:“是京城来的人,顺哥儿家的旧友。”

孟老太太有些意外地“啊——”了一声,声音也低了下来,“他们终于找过来了。”她哪里看不出许攸的低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小雪舍不得顺哥儿走啊?”

“嗯,”许攸也不忸怩,老老实实地承认道:“忽然就要走,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以后去学堂,就只有我和阿初两个人,多孤单。”

如果是短暂的别离,或许还能期盼着下一次的相聚,可是,赵诚谨这一走,也许,就是毕生的离别。这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起就陪在她身边的男孩,终于,要离开她了。

“顺哥儿他…不属于云州啊,”孟老太太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那个孩子早晚都要走的,早一天回去,他家里人也能早一天安心。”

许攸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相比起她来,瑞王爷和瑞王妃才是真正最心疼赵诚谨的人啊。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瑞王妃是怎么过的。

昌平小侯爷在赵诚谨的屋里说了许久的话,到中午时分才告辞离去。等他走了,许攸这才敲了赵诚谨的门。

赵诚谨的两只眼睛都是红红的,显然哭过,见许攸进屋,他就直直地朝她看过来,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狼狈。

“你…什么时候动身?”许攸问,等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怪怪的,带着许多浓重的离愁别绪。

赵诚谨勉强朝她笑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再过阵子,”他道:“一来我腿伤未愈,不好长途跋涉,二来,还得先给我父王送个信,让他派人过来接。小荃哥他们是来云州打探消息的,身边人不多。”

许攸却依稀猜出些话语后面的意思来,看来那个张将军的爪子伸得够远够长,就连昌平小侯爷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走漏一点风声,平平安安地把赵诚谨送回京,所以才会要向瑞王爷救助。

“你父王和母妃知道你还活着,一定特别高兴。”许攸轻声道:“唔,那…你还能住一个月吗?”

赵诚谨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微微笑起来,道:“明天起你就来我屋里写字,我得监督你,不然,等我一走,你保准又得偷懒。等再过几年见面的时候,你恐怕连笔都不会握了,多丢人。”

可是,再过几年…还能见面吗?

许攸没有问出口,她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拌嘴,老实地应下,想了想,又问他,“要不我给做点什么吧?我再重新绣个好看些的荷包送你,以后等你回了京城,哪天看到了喝吧,也会偶尔想起我来。”

“这个就很好,”赵诚谨把许攸之前随手放在他床头的那只丑八怪荷包拿在手里,微微地笑,“我喜欢这个。”他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不用靠它也会想你…们。”

许攸的眼睛一瞬间就酸了。

这个小鬼,怎么这么会煽情呢…

“小顺哥——”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阿初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一脸的惊慌,“小顺哥,阿婆说你要回去了,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群情激昂地指责瑞王爷和瑞王妃,我也来解释一下吧。因为前文只提了一句,所以大家对实情不了解。

第一,二少爷出事的时候,赵诚谨的死讯传回来没多久,瑞王妃悲痛交加卧病在床,所以才给了人可趁之机。为什么不立刻报复回去?一是因为没有证据,二是张侧妃有孕,之后瑞王妃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二少爷的身体上,腿伤后甚至心灰意冷,几乎不愿意再管王府的事。所以,瑞王妃的表现还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瑞王爷,张侧妃是皇帝赐的婚,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不收不行。

大家说他们俩夫妻感情好,可事实上,之前他身边也有两个庶妃,那个时代的男人,大家不能用现代标准要求他。就算他猜到二少爷的伤跟张侧妃有关,却一直引而不发,也是为了皇帝,为了大局考虑。

当然,瑞王妃比较可怜,所以,大家要骂瑞王爷是渣男我也不反对。

第72章 七十二

在孟家上下笼罩在离愁别绪的同时,一封信从云州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

瑞王府

张侧妃抱着瑞王府三少爷袅袅婷婷地往书房里走,才将将到门口,就被卫统领给拦了。“王爷正在处理正事,任何人不得入内!”他沉着脸硬邦邦地道。

张侧妃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柔声道:“是严哥儿想见他父王了。”说着话,又悄悄在三少爷腿上掐了一把,三少爷立刻朝院子里大声喊起来,“父王,父王——”

院子里却并没有回应,张侧妃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索性把三少爷放下地,轻轻把他往院子里推,道:“找你父王去。”

卫统领脸色微变,欲言又止。三少爷正欲冲进院,里头传来“吱呀——”一声响,很快的,便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从里头走出来,客客气气地朝张侧妃行了一礼,低声道:“王爷正忙着,请侧妃与三少爷改日再来。”说罢,他又朝卫统领点点头,转身又回了书房。

张侧妃眸中厉色一闪,藏在衣袖里的两只手紧握成拳,指甲简直快要掐进肉里。

她多少知道轻重,晓得书房门口不是发作的地方,更知道沈嵘在府里的特殊地位,若是没有找到他的把柄,决不可轻举妄动。遂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既然王爷在忙,那妾身就改日再来。”说罢,她又幽幽地叹了一声,朝三少爷招了招手,“严哥儿快过来,我们回去玩,别吵到你父王做正事。”

她没奈何地把三少爷牵到一边,怨毒的目光朝沈嵘远去的身影狠狠剜了一眼,转身欲走。才将将走了几步,就瞧见卢云满头大汗地朝这边冲过来,见了张侧妃,他脸色微变,顿住脚步朝她打了声招呼,不等张侧妃寒暄,便急急忙忙地要往书房里冲。

卫统领赶紧将他拦住,“云少爷您这是有急事?好歹让属下通报一声。”

卢云道:“快!快!十万火急!”他一边说话还一边擦了擦汗,眼睛却悄悄朝不远处停下脚步的张侧妃瞟过去,见她似乎有要过来与他说话的意思,卢云赶紧又把脸转过去,作出一副急切得恨不得立刻冲进院去的表情。

张侧妃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不大好,于是她想再返回来向卢云旁敲侧击地问几句,不想沈嵘已从书房里迎了出来,一反先前在她面前的冷淡,笑着将卢云引了进院。

那个该死的奴才!张侧妃心中暗骂。两年前趁着王府混乱的时候她也曾往书房里安插过人,只可惜那两个不中用的东西不到半年就被瑞王爷给赶了出来,自从沈嵘进了书房后,瑞王爷那边就半点消息也传不出来了。

一想到这里张侧妃就恨得直咬牙,幸好…幸好当初那封信…

“不长眼的东西,看以后怎么收拾你。”守着个瘸子有什么用,将来瑞王府早晚都得交到严哥儿手里!张侧妃一边暗骂沈嵘,一边牵着三少爷回了院子。

再说书房这边,卢云心急火燎地一心往屋里冲,竟没留意脚下的门槛,脚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到地上。沈嵘赶紧上前去扶他,不想他竟利索地爬了起身,快步奔到瑞王爷桌前。

瑞王爷眉头微蹙,略带责备地道:“你平日里素来稳重,怎么今儿这么急急躁躁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卢云脑子里乱得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遂手忙脚乱地把揣在怀里的信递了上去,“二舅您自己看。”

瑞王爷接过信,漫不经心地朝信封上看了一眼,眉头愈发地紧蹙,“是昌平小侯爷写来的信,他不直接送到我府里,为何要让你代转?”

“二舅一看便知。”毕竟这些都是王府的私事,卢云身为晚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索性让瑞王爷自己看。瑞王爷见他嘴巴闭得紧,便不再问他,不急不慢地把信展开,缓缓地扫了一眼…

“砰——”地一声响,沈嵘吓了一跳,慌忙抬头,却见瑞王爷满脸震惊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后背的椅子被他不小心踢开,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狂喜,指着那封信激动得半晌没说出话。

“…顺…顺哥儿…我的顺哥儿…”瑞王爷的眼泪犹如泄闸的洪水脱眶而出,他一向端肃,尤其是这两年愈发地不苟言笑,小辈们都有点怕他,偶尔见了面都低着头躲着,何曾见过他这般失态。

卢云早从昌平小侯爷的信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而今见瑞王爷泣不成声,心中也颇为感动,眼睛也有些湿润。沈嵘虽不明真相,但从瑞王爷的神色与话语中已猜到几分,一颗心顿时剧烈地跳起来,强压下胸口的汹涌,压低了嗓子问:“王爷,可是世子爷有了消息?”

瑞王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胡乱抹了把脸,高兴地颔首,“昌平侯来信说在云州找到了顺哥儿,他还没死,还好好的。”

沈嵘大喜,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世子爷…哪里…他在哪里?对,在云州,他好不好,为什么一直没回来…”这几年他怎么过的,为什么一直不回京,为什么连半点消息也没有?

瑞王爷信只看到了一半就激动得站了起来,被沈嵘这么一问,他才赶紧拿起信继续往下看,越看脸色就越难看,到最后,竟气得两眼发红地狠狠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骂道:“好大的狗胆,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她居然敢…”他气得把信往桌上一拍,转过身就把挂在墙上的御赐金刀解了下来,抽开刀鞘就要往外冲,卢云见状不好,慌忙扑上前一把将他抱住,疾声道:“二舅息怒,您别冲动,别冲动…”

瑞王爷气得睚眦尽裂,声音都嘶哑了,“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沈嵘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想了想,也上前过来拦,沉声劝道:“王爷息怒,旁的且先不论,耽误之急,是要将世子爷尽早接回来为好。王妃那边是不是也该去说一声,还是宫里头,太后娘娘和陛下对世子爷关心有加,若是知道世子爷尚在人世,不知道该多高兴。”

瑞王爷心知他说得有道理,只是一时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想到儿子这三年来的遭遇,顿时又是心酸又是难过,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最后终于还是放下了刀,一屁股坐在地上,朝卢云和沈嵘挥了挥手,道:“顺哥儿的事,事关他的性命,谁也不准往外说,王妃那里自有我去说,至于宫里——”他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本王这就进宫去。”

他在书房里缓了缓情绪,先回了萱宁堂。

瑞王妃不在萱宁堂,她带着平哥儿住在田庄里。自从赵诚谨的死讯传进京,瑞王妃就大病了一场,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不想没多久,连二儿子平哥儿也摔断了腿,瑞王妃又惊又怒,与瑞王爷大闹了一场,尔后便带着平哥儿搬去了田庄,只偶尔回京给太后请安。

王府里无人主事,这才让张侧妃钻了空子,把她的人安置在了瑞王爷身边,直到半年后才被瑞王所察,将沈嵘安排在书房管事,又让许管事将整个瑞王府重新整治了一番。

萱宁堂里还是很久以前的样子,屋里的家具和陈设都不曾有一丝变化,唯有院子里的银杏树长高了许多。瑞王爷坐在檐下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不时地涌现出长子幼时的模样,心中愈发难过。

张家!张家!瑞王爷咬着牙站起身,冷冷地笑,他再也不想顾什么大局了,若是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护不住,他还算什么男人!

……

瑞王爷赶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正在给太子考校功课,听到外头的声响,皇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刘公公慌慌张张地进了屋,低声禀告道:“陛下,瑞王爷求见。”话未说,瑞王爷已经怒容满面地冲进了进屋。

他脸色铁青,两只眼睛却是通红,那又悲戚又愤怒的神色还是上回平哥儿摔伤时出现在他脸上过。皇帝立刻就慎重起来,他甚至站起了身,快步走到瑞王爷面前,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要杀了张氏!”瑞王爷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要把张家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张氏她又做了什么?”皇帝一听说此事与张氏有关,顿时既愧疚又震惊,原因无他,只因张氏是皇帝所赐。

自从秦家叛乱后,原来的京城局势早被打破。太子虽说并非先皇后所出,却在她膝下教养多年,皇后被废后,朝中便有要另立太子的声音。皇帝膝下子嗣不少,甚至有几个的娘舅家都是世家大族,先前被皇后压制着不敢轻举妄动,而今皇后一死,他们都把矛头对准了太子。

若是皇帝一狠心把太子废了也还好说,偏偏太子却是自幼就养在他身边的,又未有大错,他如何舍得。思来想去,便决心另扶持几个新贵上来,一方面便是给太子撑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跟那些成天喊着要废太子的老家伙们斗一斗。

张氏的父亲张庭良是三年前秦氏叛乱时冒出来的,立下了不少军功,行事又大胆,皇帝正好缺把刀,便将他给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