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尴尬得有些脸颊泛红,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问:“山爷,现在看来吴仁义确实心里藏奸,暗中在有所图谋。您打算怎么办?”

对于吴仁义其人,江澈其实一向并无恶感。因为他表面上很会做人,永远对人笑脸相迎,从不得罪谁。但这只笑面虎暗中指使刀手来袭击自己和舒眉的事,却让江澈着实恼火。因为这威胁到了舒眉的人身安全。所以,他希望李保山能尽快解决掉这个隐患。

李保山沉吟着说:“没有证据,暂时先不要动他。金鑫商社成立后他就一直在帮我做事,做了十几年,如果没个合适的理由就把他给撸了,只会让人认为是我李某人无情无义。谁会知道其实是姓吴的自己不仁不义呢?——对了,那个叫烟霞的妓-女你找得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暂时还没有,我秘密托新安帮的郑堂主帮我在上海苏州两地寻访过,都没有发现她的行踪。我又托郑堂主再让汉口的新安帮徒们帮忙访一访,看她会不会去了汉口。”

江澈所说的汉口就是现在的武汉。民国时期的武汉,是除首都南京外的“沪汉津穗”四大一线城市之一。作为长江流域一带的重要通商口岸,汉口享有“驾乎津门,直逼沪上”的美誉。而任何繁华都市都有着同样繁华“娼”盛。烟霞被吴仁义吓得连夜离开了南京,上海苏州两地或许因为距南京太近,让她也不敢逗留,极有可能乘轮船去了汉口继续卖笑生涯。

当初新安帮有意招揽江澈入伙虽然不成功,但郑安与江澈仍然私交甚笃。对于他的请求帮忙也是一口答应,毫不推辞了。

李保山点点头说:“嗯,如果汉口还找不到人,没准就是已经被吴仁义灭口了。咱们也不能干等,得另外设法去揪吴仁义的狐狸尾巴,还得要让他也不痛快一下。”

“山爷打算怎么让他不痛快?”

“这个嘛…”

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后,李保山改变主意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江澈,而是改口道:“这个我还得再想想,等想到了法子再说吧。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打发了江澈回家后,李保山召来自己的另一位心腹阿祖密语交代了一番。交代到最后,他阴鹜地一笑说:“吴仁义为了巴结周鼎光连姨太太都主动送上床,而周鼎光居然也笑纳不误。这对靴兄弟既然都这么不要脸,那我就干脆让他们俩都大大地丢上一回脸。”

几天后,吴仁义特别准备好的一套公寓里,迎来了周鼎光的首次大驾光临。

之前在安乐酒店的野合,周鼎光一直不太尽兴。毕竟是公共场所,不能不提心吊胆几分。而在这处“香巢”中,周鼎光就可以彻底放下心随心所欲了。从雪玉进门后,他就一直没有放开过她,两个人活像连体婴似的缠成一团。直到忽然有人破门而入,他们才惊得慌忙散开。

破门而入的是一帮军统特务,因为接到密报说这里有中-共地下党员在秘密活动,所以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结果却看见了一出活春宫,而且领衔主演之一还是宪兵司令部的警务处处长。一时间,场面别提多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还有几位报社的记者跟着来跑新闻。一看擒拿共-党变成了男女活春宫的戏码,记者们一边群情哗然,一边强势围观,带了照相机的记者更是端起相机对准床上的裸体男女大拍特拍。

87|82.29. 独家发表

听到那一梭子的枪声后,吴才判断出江澈的子弹已经打光了,准备冲出去趁机射杀他。 当然,出门前,他先按照原计划做了一件事——对着李星南开了一枪。

枪战一发生,李星南就吓得一头钻进了桌子底下。原本他胜券在握地觉得,自己只需坐在雅室里欣赏着江澈进门后就被乱枪打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却万万没有料到,这种明显劣势下江澈居然还能以一敌十地展开枪战。他生怕子弹不长眼误伤了自己,顾不上形象不佳地立刻龟缩在桌下,一时间很有些后悔不该亲临这种危险境地。

心底正懊恼着,李星南忽然听到耳畔近在咫尺的一声枪响。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骇然发觉吴才犹在冒烟的枪口正对着自己。与此同时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当发现自己胸部多了一个血洞后,他一脸惊骇无比的神色看着吴才哑声说:“你…杀我…”

吴才一枪得手后,看都不看李星南一眼地继续往门外冲,一边冲一边大喊:“江澈犯上作乱杀了南少爷,大家别让他跑了。”

这是李星南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忽然间明白了很多事情。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还死不瞑目地圆睁着一双眼睛。

吴才虽然动作很快,整个人如旋风般迅速卷进了隔壁的雅室,但是江澈的动作更加快如鬼魅,已经先他一步扑出了窗外。

发现江澈跳窗逃离了画舫,吴才立即冲到窗前,朝着窗下溅开的一大团水花开枪扫射。与此同时,另外四名枪手也赶到了,一起聚在窗口朝着画舫下的河面来回开枪。

枪声有如鞭炮乱炸似的连串暴响中,夹杂着楼下客人们不明就里的惊叫声与逃窜声。直到所有子弹都打光后,吴才探出头仔细观察窗外的河水,检验这场刺杀行动的最后结果。

夜幕四垂,秦淮河碧阴阴的水波里,除了漾动的点点灯彩鲜明入眼外,什么都看不见。吴才耐心静候了半晌,也不见有尸首浮上来。他有所意识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应该是没有得手。江澈果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这样周密的埋伏居然都被他给跑掉了。

整个伏击计划中,吴仁义虽然为了避嫌没在月来阁露面,可是他就坐着马车等在附近,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得知计划执行得不顺利,江澈居然逃脱了。他大吃一惊之余,立刻下达另一个命令:“马上派人去把舒眉抓起来。”

吴仁义设计了这么一个圈套,原本以为可以将江澈和李星南一起除去,谁知道计划居然只成功了一半。他深知江澈这番脱困而去,势必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如果不立刻抓来舒眉,利用他心爱的女人把他引出来杀掉,以后都休想睡安稳觉了。

明月一丸,如珠如璧,清冷地映照着弯弯曲曲的秦淮河。在一处远离繁华河段的水波处,有一个人头突然从水里冒出来。

那是刚刚死里逃生的江澈,他借助着夜色的掩护爬上了岸,筋疲力尽地跌倒在河畔的青草地上,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息着,并伴随不停地呛咳。月色下,他的脸色白得如半透明的冰,没有丝毫血色。可是在他左胸口处,却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不停渗出来。

之前江澈跳出画舫落水时,虽然即刻就潜游向画舫船底躲避枪射,但吴才朝着河面的一番乱枪扫射还是来不及完全避让,有一颗子弹从后背射入,打中了他的肺。

肺有分叶,左二右三,一共五叶,那一枪伤及了江澈左边的一个肺叶。虽然受了伤,但一处肺叶的伤势暂时不会影响到其他肺叶的正常运作,所以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不停地剧烈呛咳着,直咳出点点血沫。

趴在河岸上休息片刻后,江澈咬紧牙关爬了起来。他先将衬衫脱下撕成布条紧紧地扎起伤口,再支撑着往外走。路过一户临河人家的院子时,他悄悄摘走一件晾晒在外头的藏青色长衫套上身,然后加快脚步朝着颐和路公馆区的方向赶去。

虽然身上带着伤,但江澈此刻无暇去找医生处理自己的伤势,他急着要赶去布莱特家接走舒眉。

经历了月来阁的枪战,又听到了吴才那一声“江澈犯上作乱杀了南少爷”的喊话后,江澈已经很清楚整件事又是吴仁义在暗中谋划——就像上回陷害俞大维是杀人凶手一样,这回姓吴的又想把自己设计成杀害李星南的凶手。只可惜他不是俞大维,他没有死在乱枪之下,却逃出了生天。可以肯定没能将他当场格杀,吴仁义一定满怀不安,会马上派人去抓舒眉。因为只要抓到了舒眉,就不愁对付不了他。

现在江澈最庆幸的是舒眉此刻不在福音堂,而是在布莱特家上家教课,暂时还算安全。但是如果不能赶在八点半之前赶去接走她,让她回了福音堂,那就要糟糕了。虽然美国人的教堂平时没有人敢轻易滋事,但是摊上这种大事,吴仁义一定会铤而走险地派人进去掳走舒眉。而在颐和路公馆区一位加拿大外交官的家里,他再怎么鲁莽也不敢这样乱来。

吴仁义的确不是一个会鲁莽乱来的人,恰恰相反,他会尽量避免一切麻烦。

因为收买了江澈身边的五魁,舒眉的行踪已经被吴仁义摸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她一周有三晚会在布莱特家上中文课,有专车司机负责管接管送。

在路上拦车——尤其还是拦加拿大外交官的车抓人,吴仁义绝不会冒那种险;而在美国人的教堂里动手掳人,他也会尽量能免则免。所以,他决定从布莱特家诱出舒眉再强行掳走。

得知江澈落水逃脱后,吴仁义立刻带上五魁乘马车赶去了颐和路公馆区的布莱特家,打算以“江澈受了伤”的理由把她骗出来。可是五魁却扑了一个空回来说:“吴爷,开门的女佣说舒眉已经提前回去了。现在怎么办?”

吴仁义满脸阴鹜地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立刻赶去福音堂。为了不惊动美国神父,你依旧按原定计划把骗她出来。”

念及舒眉的安全,江澈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势。一边咳着血,一边拦下一辆黄包车赶去了布莱特家。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敲开大门后,来开门的女佣居然如此答复道:“因为安娜小姐闹肚子不舒服,今晚的课只上了半个小时就没上了,舒老师已经提前回去了。”

顿了顿后,女佣又有些奇怪地说:“舒老师平时在这里上中文课都没有人来找,今晚却一而再地有人上门来找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江澈听得大吃一惊,连忙追问:“你是说之前也有人来找过她?什么人?”

女佣形容了一下五魁的身高长相,江澈一听更加确定五魁已经被吴仁义收买,目光中闪过一丝愤恨不已的光芒。那光芒宛如利刃折射而出的光辉,锐不可挡。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十分钟前吧。”

一听这话,江澈顾不上道谢就转身匆忙离去。奔下布莱特公馆前的台阶后,他有心想再叫一辆车赶去福音堂,却发现这里根本无车可叫。他只能拖着受伤的身体,勉力在林荫路上小跑起来。

舒眉提前回了福音堂,五魁也知道了这一点,这意味着她将要落入吴仁义之手。这样的危险让江澈无法不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去福音堂。

可是他不仅飞不起来,甚至很快连跑都跑不动——后背的枪孔在一阵勉力奔跑中鲜血急涌,血液带着能量迅速流失,让他呼吸困难,心跳乏力,一个眼前发花后差一点就踉跄倒地。还好及时扶住的一根电线杆帮他稳住了身体,整个人虚弱无力地弯下腰呛咳不已。

就在江澈剧烈不休的呛咳声中,街道上有一辆疾驰而来敞篷马车在他身边停住了——那是薛白的马车。

薛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江澈了。

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名媛义演的那次。那一次,目睹了舒眉与江澈之间出乎意料的亲昵甜蜜后,她心里难受了好久。意识到自己对江澈的情意一时半会放不下后,她就决定尽量少见他,想借时间与距离来斩断这缕注定无果的情丝。

然而这个晚上,薛白却在颐和路公馆区意外见到了江澈。当她驾驶着马车沿街而行,远远地看着马路小跑着的那个人影有些像他时,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呢。因为那个身影虽然相似,却全无他平时矫健灵活的英姿。

可是越走越近后,薛白却发现那个踉跄着差点摔倒的身影的确就是江澈。他像是病了的样子,扶着一根电线杆剧烈地咳嗽不已。她立即勒住马缰,利落地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他走过去,满脸疑惑又关切地问:“江澈,你怎么了?咳得这么厉害,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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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驾车而来的薛白,江澈顿时如见救星一般。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他急切地说:“薛小姐,你能不能用马车送我去一下福音堂?立刻,马上。”

被江澈冷不丁捏住了自己的手腕,薛白的第一反应是脸红。但是红晕还没来得及完全扩散,她马上又感觉出了扣在腕间那只手的异样——那修长的五指竟似冰雕而成,没有半点温度,冷得令人诧异。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

问这句话时,薛白的鼻端忽然嗅到了一阵浓浓的血腥气。她先是一怔,继而一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不是病了,你是受伤了是吗?”

一边说,她一边将江澈整个人飞快地打量一遍。当发现他藏青长衫后背处的一处泅湿明显是血污时,她大惊失色地立刻搀着他往马车上送,说:“你真的受伤了。快,赶紧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江澈顺从地扶着她的手上了车,却不肯去医院,坚持说:“薛小姐,我现在不能去医院,我需要立刻赶去福音堂。请你帮帮我,谢谢。”

薛白又急又气:“你受了伤不去医院去福音堂干吗?你已经流了很多血,再这样流下去你会死的。”

“我的伤暂时还挺得住,可是福音堂那边舒眉有危险,我必须要赶过去接走她。”

薛白听得一愣:“她会有什么危险?”

“她的危险因我而起,我今晚差一点被枪杀,虽然逃掉了,但想要杀我的人绝不会轻易罢手。吴仁义已经派人去福音堂抓舒眉去了,我要赶紧去救她。”

江澈带伤赶路,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再加上伤口只是简单包扎,依然在缓慢持续的失血中,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以致于一席话说得断断续续,咳血不止,到最后已经面若金纸,气若游丝。

薛白看得心疼难忍,缓声劝道:“可是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去救她呀?别说对付刀手了,你现在连个小孩都打不过。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吧。”

“不行,薛小姐,我一定先要去福音堂。”

一边说,江澈一边坚决地夺过薛白手里的马鞭,挥鞭赶着马车上路。薛白虽然忧心不已,却又不能跟他硬来,那样只会更加消耗他的精力。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得让步说:“好好好,先去福音堂。马鞭给我,我来赶车,除非你想在赶到福音堂之前就流血而死。”

的确如此,江澈现在任何动作都会导致伤口的出血量增加。挥舞了两鞭后,他眼前发花胸口发闷的症状更加明显,手腕发软地将马鞭交给薛白后,他一边无力地倚着椅背休息,一边忧心重重地想:舒眉,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

6、

从布莱特家出来,舒眉独自一人走在颐和路公馆区的林荫道上。

虽然舒眉已经来过颐和路公馆区很多次了,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汽车里的车来车往行色匆匆。这一晚提前下了课,又无车可乘,反正都要走,她干脆遛遛达达地慢慢散着步,顺便欣赏一下这一带风格各异的各式别墅。

在这种绿树成荫,鲜花着锦的高级公馆区,散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迎面扑来的清凉晚风,不仅驱散了夏季的丝丝炎热,而且风里还带着初开的茉莉馥香,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循香而至,舒眉在街角发现到了一位卖花的老妇人,正拎着一篮茉莉花在沿街叫卖。篮中的茉莉花如白玉,叶似翡翠,清香袭人,沁人心肺。有一朵一朵用来簪发髻的花饰,也有一串一串用来戴在手腕上的花串。十分别致动人。

舒眉看了十分喜欢,挑了一串茉莉花戴在手腕上。腕间多出的一环幽香,比任何香氛更迷人。

买完花,舒眉再走一小会儿就看到了一辆黄包车,她招手拦下坐上去。大概一刻钟后,车夫就把她送到了福音堂门外。

那时候,吴仁义带着五魁赶到福音堂有好几分钟了。五魁已经进去宿舍楼找过舒眉,发现她并没有及时返回时,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人,只能守株待兔地等在大门口。

同时,吴仁义也想到如果江澈同样在布莱特家扑了空,一定也会尽快赶来福音堂。所以,他马上调来一群精锐部下埋伏在附近的几个路口,下达了“只要江澈一出现就格杀勿论”的命令。

终于等到舒眉乘着一辆黄包车回来了,一直守在福音堂大门口的五魁立即朝着她跑过去,边跑边说:“舒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舒眉一边下车,一边疑惑地问:“五魁,你等我什么事啊?”

“舒小姐,澈哥刚刚中了李星南的圈套,被一群杀手围攻,受了重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他很想见你,特意打发我过来接你,我们赶紧去医院吧。”

“啊,他受了重伤!”

大吃一惊后,舒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看着五魁继续发问:“既然是他叫你来接我的,那他当时还能说话是吗?”

五魁顺着她的问题往下编:“是,澈哥受伤后还能说几句话,所以在昏迷前特别交代让我来接舒小姐去医院。”

“他是怎么说的?”

五魁按常理继续编:“澈哥说,他很想见你,还说怕李星南会派人来福音堂抓你,所以让我赶紧带你离开这里,去医院和他会合。”

一双大眼睛再次滴溜溜地转动一圈后,舒眉点点头说:“好,知道了。你等一下,我回宿舍收拾一些东西带去医院。不然去了后照顾他不方便。”

五魁不想让舒眉进福音堂,后退一步挡在她面前说:“舒小姐,澈哥伤得那么重,李星南又可能随时派人过来,你还是尽快和我一起去医院吧。其他什么东西都别带了,缺什么到时候吩咐我们买就行了。”

“就算不带东西,我也还是要去和约翰神父请个假呀!江澈受了重伤,我接下来几天肯定要在医院陪他,学校这边就不能来上课了。不事先请个假怎么行呢?”

一边说,舒眉一边绕过五魁快步往教堂里面走。虽然她的理由合情合理,但五魁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她进教堂引来美国神父。而且,吴仁义之前也交代过,如果能把人骗过来最好,如果骗她不上钩就来硬的,直接捂住嘴把人拖走。

所以,五魁打算动粗了。一名刀手对付一个弱女子,从体格实力上来看无论如何都绰绰有余,舒眉似乎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可是,五魁的手刚刚才扣上舒眉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还来不及去捂她的嘴,早有防备的她已经从手袋里掏出一包粉末朝着他的脸一撒,顿时让他惨叫连连:“啊…我的眼睛…”

李保山死后,江澈清楚地意识到形势对自己很不利。不仅自己处处小心谨慎,对于舒眉的人身安全更加谨慎小心。

他曾经交代过她,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自己单独外出。美国人的福音堂与加拿大外交官的公馆,则是两处他最放心的地方。即使没有他陪同,这两处地方也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她的安全。

原本,江澈还考虑过派保镖来保护舒眉的安全。可是细想一番后,他还是打消掉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目前所能派遣的人无非就是保安会的刀手,可是那些刀手们中并没有一个能令他绝对信任的人。万一所托非人,把他人暗遣的眼线暗桩派给了舒眉,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舒眉为此特别询问过他:“我看你平时很信任九信和五魁呀,他们俩你也不放心吗?”

“在平时,我的确是比较信任他们两个,但也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身边亲信的人就越是有可能被人收卖,所以我反倒不敢让他们来保护你。否则万一他们心存叛意,你却对他们深信不疑的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这倒是哦。譬如,如果他们反水倒向李星南,我却还以为他们是你忠心耿耿的部下,那他们要是骗我说是你让他们来带我走,无论上哪儿我都会乖乖跟去的——搞不好要被打包送到李星南手里了。”

这个设想让江澈紧张万分地思索对策,“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你绝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如果有人以我的名义来找你想带你走,你就问他一句话——一句我特别交代过的话。如果答不出来,那就是居心叵测的人,绝对不能和他走。”

舒眉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咱们俩先设个暗号是吧?好啊,什么暗号?”

江澈一边沉吟一边说:“得要是一句别人不知道也猜不出来的话…有了,如果我需要安排人去接你,我会告诉他,见到你之后说‘笑笑,清流想见你’。你的小名和我的表字,除了我们俩没有任何人知道。”

“嗯,这个好,这个容易记,也不容易被别人猜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主们,微臣今日想要申请双休,下周一再回来继续上工,不知主子们可否准奏啊?:)

89|82.29. 独家发表

设定好了这句暗语后,江澈想一想还打算给舒眉一把枪防身,被她一脸骇笑地拒绝了。 “枪就算了吧,一来我不会用,二来也没地方挎——你说我穿着旗袍有什么地方可以挎枪啊?”

“那…要不我给你准备一把精巧的匕首防身?”

“刀啊枪的什么都算了吧,我自己弄点生化武器备用要方便得多。”

舒眉所谓的“生化武器”,是碾得极碎的辣椒粉。她用纸包揣了一包装在随身的手袋里,准备用来以防不测。没办法,民国没有防狼喷雾卖,她只能自己准备这么一个粗糙版本的备用。

今晚五魁忽然在福音堂出现,托辞是江澈受伤后派他来接舒眉的。可是舒眉发现他说不出那句“暗语”后,就知道了他心怀叵测。一边找借口要先回福音堂一趟,她一边偷偷地从手袋里取出了那包辣椒粉,以防止他软得不行来硬的。

情况果然不出舒眉所料,五魁真打算动粗了。当他陡然出手扣上她的手腕时,早有防备的她立即朝着他的脸部撒出了那包辣椒粉。趁他被辣得双目暂时处于失明模式,她使劲从他的五指钳制挣脱出来,然后撒腿就往福音堂里跑。可怜腕上的那串茉莉花环遭此一劫,散成零落香尘。

不远远街道拐角处停着的马车里,吴仁义已经把在福音堂大门口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当发现五魁不但被舒眉识破了是叛徒,还被一包不知是何物的粉末泼得他捂住脸惨叫不已,以致让舒眉趁机逃进了福音堂时,吴仁义气得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咬牙切齿地下令:“来人,从守在几处路口的人马中,给我抽调四名刀手蒙面冲进去,一定要把舒眉抓出来。”

虽然吴仁义并不想在福音堂动武,但是此刻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他只能铤而走险了。

而那端舒眉脱身后,立刻穿过教堂跑向了后院的一栋两层小楼。那栋楼是福音堂的办公兼宿舍楼,二楼整层都是约翰神父的地盘,他的办公室、书房、卧室都在上面。一楼则是舒眉和几位杂役、厨娘的住处。

舒眉一路狂奔,直接冲上了二楼约翰神父的书房。她知道这个时候他总在书房打发时间,或是阅读书籍,或是找朋友陪他下西洋棋。五魁刚刚已经打算来硬的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硬抢蛮干的举动。为了安全起见,她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呆在神父身边方是上策。

不出舒眉所料,她冲进书房时约翰神父正在和人下棋,坐在棋盘对面的人是关野信。对于她失常的出现与呼救声,两个外国人都双双一惊。

关野信一边吃惊一边发问:“舒眉,出什么事了?”

舒眉一边倚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刚才…在教堂门口…有人…想抓我…”

“什么?”

关野信霍然立直身子,关切地一迭声追问: “谁想抓你?你应该不会惹来这种事,是不是江澈的对手干的?”

舒眉一边点头一边说:“是,江澈最近的处境不太好。他的老板李保山不久前死了,而李保山的儿子李星南早就想跟他过不去了。今天派人在教堂门口等着抓我,看来是打算动真格的了。”

“李星南…”关野信想了想问,“就是上回在福音堂门口来找过你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

“对,就是他,你记性真好。”

关野信下意识地回忆起了自己曾与李星南有过的一面之缘,而联想起的画面让他蹙起了眉头。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不难猜出李星南的故意与江澈作对舒眉肯定是主因——很明显他在打部下女朋友的主意嘛。而且今晚这样的动手掳人,估计打的主意就更加阴暗了。

在关野信短暂的沉思中,楼下忽然传来厨娘的尖叫声与脸盆落地的咣当声。舒眉转身几步回到走廊上,居高临下地一望,大惊失色地说:“天啊!他们还真派人追进来了。”

约翰神父跟在舒眉身后走到走廊上,低头朝着楼下俯望,发现果真有几个黑衣刀手如入无人之境闯了进来,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地说:“有没有搞错?居然敢闯进我的教堂抓人,还有没有法律了?我要报警,我要强烈抗议。”

看着楼下的黑衣刀手们,关野信两道目光凝成两道冷电,叮嘱道:“神父,你可以打电话报警。不过在警察来之前,我看我得先下楼去拦住他们才行。你带着舒眉进书房锁好门,别轻易放进任何一个人。”

舒眉与约翰神父双双表示均不放心关野信独自下楼去拦阻几名刀手,他傲然一笑道:“不用担心,我是武士世家的子弟,精通刀法剑术。没有足够的自信,我也不会去硬碰硬的。”

吴仁义一声令下,抽调出来的四名刀手很快就蒙面闯进了福音堂。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后院,迎面遇上的一位厨娘吓得尖叫逃窜,另外两名杂役也赶紧躲了起来,没有任何人敢出面阻止他们。

然而,来到后院的一栋两层小楼时,刀手们发现有一个年轻人正挡在楼梯口前。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衫,笔挺的黑长裤,眉目清秀,神色镇定。明明对面走来的是一帮黑衣黑裤的蒙面刀手,他却像是看见了几个普通人一样,淡然道:“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最好是马上从这里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四名刀手并不把外表文质彬彬的关野信放在眼里,而且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快找出舒眉带离福音堂,所以他们让一个人上前对付他,另外三个想绕过他冲进楼里搜人。

大意轻敌的结果,是关野信冷不丁地一出手就夺走了那名刀手的大刀。刀落入他手里后,疾逾闪电般地刷刷四闪,刀气纵横,刀式繁密,几名刀手合力应战都招架不住,很快就被他一一砍翻在地。

潇洒地用刀尖挑去其中一人的蒙面黑巾后,关野信冷冷地看着他询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紧咬牙关不吭声,刀手们接受的训练中都有这一点。一旦“做事”不成功,绝对不能吐露受何人指使。与此同时,有阵阵警笛声由远至近地传来,显然是约翰神父报警的效果。

警方接到报警赶到福音堂后,从关野信手里接管了那四名黑衣蒙面擅闯教堂的刀手。在现场初步询问的过程中,几名刀手异口同声地招供只是来教堂抢劫的,坚决不承认有任何人主使他们来掳人。

这种鬼话警方可以信,舒眉却是坚决不信的。五魁想要骗走她不成功就有意强掳,强掳不成功后,就发生了刀手硬闯福音堂的事。她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两件事肯定出自李星南或吴仁义的指使。

而且约翰神父打电话报过警后,舒眉也马上打电话去了金鑫保安会想找江澈。可是保安会的人说他不在,也不清楚去了哪里。这让她感觉他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否则无论是李星南还是吴仁义,应该都不会这么狗急跳墙地闯进福音堂抓人。

虽然心里百分百肯定是李星南和吴仁义在暗中使坏,但舒眉谨慎地没有在警察面前多说什么。因为要是一口咬定他们俩是幕后黑手,那么要解释的事情就太多了。而有些解释警方还未必会信,譬如李保山的真正死因。

所以,舒眉只能对警方说,她怀疑是五魁主使这些刀手硬闯教堂想要绑架她。至于原因是什么她不清楚,希望警方可以查明来龙去脉。而约翰神父与关野信都满脸义愤地声援她,要求警方严查此案。有着美国人和日本人的双双施压,负责处理案件的那位肖探长诚惶诚恐地表态一定彻查到底。

既然案件不能以抢劫草草了结,肖探长就把舒眉带去警局做了一份详细的笔录,细致地询问起了五魁其人。当听说五魁是金鑫保安会会长江澈的一名下属时,他惯性思维地判断道:“他既然是江澈的人,那没准就是江澈派他来绑架你的。”

舒眉马上声明:“当然不会是江澈要绑架我——忘了告诉你,我是江澈的未婚妻。这个五魁想要骗我跟他走不成功后,就发生了刀手硬闯教堂的事,分明是想抓住我去威胁江澈。还有我现在找不到江澈,我怀疑他出了什么事,你们警方能不能帮忙找找人啊?”

肖探长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们警方也在找江澈——大概一个小时前,他在月来阁枪杀了金鑫商社的新任理事长李星南,然后跳进秦淮河逃跑了。警方一接到报案,就开始了全城缉拿凶犯。”

舒眉大吃一惊:“什么?江澈杀了李星南!”

肖探长点头道:“是啊,李家父子真够倒霉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先后死在了两名下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