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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探长的摇头叹气,让舒眉在震惊过后捕捉到了一丝端倪,马上询问道:“是谁报案说江澈杀了李星南,现场的目击证人又是谁?”

这种问题肖探长原本是可以不用回答的,但是舒眉作为江澈的未婚妻,满脸的焦虑关切之色让他有些收生同情,便答道:“是月来阁的经理报的案,现场的好几个保镖都说亲眼看见江澈杀了李星南。 ”

当时月来阁二楼雅座的枪声一起,楼下的客人们听见了全部吓得四处逃窜。月来阁的经理和伙计们也都先后逃了出来,唯恐二楼的枪战蔓延到一楼会葬送掉自己的一条小命。当所有人都逃上岸后,经理就拦住了马路上的一队巡警报案。

巡警们都滑头得很,一直等到枪声全息了才上楼查看究竟。那时候,吴才已经成功洗脑了另外四名枪手,让他们深信不疑是江澈开枪杀了李星南,并以亲眼目睹的证供向警方强调这一点。有这么多的人证,警方自然立即就全城通缉江澈了。

尽管肖探长说几个保镖都表示亲眼看见了江澈杀死李星南,舒眉却越想就越觉得不对。

因为吴仁义曾经用同样的办法陷害过俞大维,所以舒眉觉得江澈肯定也是中了同样的圈套。只不过,江澈的身手好,没有像俞大维那样当场毙命,而是活着逃离了月来阁。吴仁义的计划没能完全成功,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地派人来福音堂想要抓走她,好利用她来诱捕江澈。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后,舒眉开始担忧起了江澈的安危。她不知道他在伏击中有没有受伤,更不知道他现在藏身何处,有没有危险。

而且舒眉可以料到,江澈从月来阁脱身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她。而她能够想到这一点,吴仁义自然也能料到,眼下通往福音堂的各个路口一定都被他派人把守住了,只要江澈一露面,结果肯定是四方围剿的死路一条。可是这样的明知山有虎,她知道江澈也还是会偏向虎山行,因为他绝不会丢下她不管。像这样的重情既是优点也是弱点,很容易被对手利用这一弱点进行攻击。

舒眉担忧着江澈的安危时,关野信也在担忧着她的安危。虽然今晚发生在福音堂的事情具体起因他并不太清楚,但是舒眉有危险却是一目了然的事。这令他很不放心她目前的处境,特意陪同她一起来警局做笔录。顺便自己也做了一份关于阻击刀手的笔录。

在警局,关野信惊愕地发现警方正在通缉江澈,理由是他一小时前在秦淮河畔的一家饭店枪杀了李星南。将这桩杀人案与舒眉遇袭案联系在一起凝思细想,关野信得出的结论是:江澈杀了李星南,李家的人不但想要收拾他,还想顺便连他的未婚妻也一起报复。

当舒眉做完笔录出来时,关野信马上迎过去劈面问道:“舒眉,江澈一个小时前杀了李星南,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刚才听肖探长说了。不过,我不相信李星南会是他杀的。”

关野信一怔:“为什么?警方都说是他,你为什么觉得不是呢?”

“因为…很多内-幕你们不知道,我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他是被人陷害。关野信,麻烦你可不可以快点送我回福音堂?”

一边说,舒眉一边急匆匆地走出警局,打算尽快赶回福音堂。关野信跟在她身后,一脸不放心地劝告道:“舒眉,福音堂今晚被人硬闯,事有其一必有其二,你再住下去恐怕不安全。不如…你先去我那儿住几天避避风头吧。别误会,我可以去酒店住,把公寓让出来给你。”

舒眉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她摇头道:“关野信,谢谢你。可是我必须回福音堂,因为江澈肯定会去那里找我。如果我走了,他就找不到人了。”

“他现在是全城通缉的杀人犯,应该不敢轻易露面的。”

“他的确不敢轻易露面,可是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来福音堂找我。所以我不能走,我必须留在那里等他。”

舒眉坚持不改初衷,关野信也只好开车送她回福音堂。途经近福音堂的一个路口时,关野信的眼角捕捉到了街角倏闪而过的一道白光——那是刀锋在月光下折射出来的光芒。

意识到了路口有埋伏,关野信面露警惕之色,马上猛踩油门加速前进。可是没有人跳出来攻击他的车辆,他很快想明白了这个埋伏并非针对自己,目标显然另有其人。会是谁呢?他自然不难猜出——江澈,在这个去福音堂的必经路口,精心设下的埋伏一定是想要伏击他。

舒眉留意到了关野信脸上的警惕与忽然加快的车速,顿时有所明了地问得直接:“刚才那个路口是不是有埋伏?”

关野信点点头:“是的。”

舒眉忧心仲仲地叹口气道:“一定用来对付江澈的,我现在真希望他别管我,别来福音堂找我,因为只要来了就等于踩雷。”

“埋伏的人是刀手,显然不是警方的人。应该是李星南的手下想要替他报仇,打算找江澈血债血偿。”

“才不是李星南的手下呢,守在这里也不是想要为他报仇。一定是吴仁义的人,打算杀了江澈灭口。”

关野信听不懂了:“吴仁义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江澈灭口?”

舒眉重重哼了一声:“吴仁义是个大坏蛋!如果我没猜错,李星南应该是他杀的,却栽赃陷害给了江澈。”

关野信意外之极地瞪大眼睛:“什么?警方那边都有好几个目击证人说亲眼看见江澈杀了李星南,你为什么却会认为是吴仁义杀的人呢?”

“我当然有我的理由了,不过这件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我现在烦着呢,希望江澈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关野信驾驶着汽车来到福音堂时,因为与约翰神父关系熟络,所以他可以把汽车开进大门,直接停在后院的宿舍楼前。那时候,有位一身戎装的青年军官正背负双手在楼前来回踱着步,一脸焦灼的神色。见到有辆汽车停下来,又看见一男一女下了车,青年军官立刻迎上前询问舒眉。

“你好,请问你是舒小姐吗?”

舒眉一脸不明就里地点头道:“我是,请问你哪位啊?”

“舒小姐,我是薛公馆的人,薛家三小姐打电话交代我专程过来带一句话给你,然后再请舒小姐和我去一个地方。”

舒眉一怔:“薛小姐让你来的,她要你带句什么话给我?”

青年军官背书似的一字一顿道:“笑笑,清流想见你。”

蓦然一震后,舒眉又惊又喜地反应过来,江澈应该是被薛白出手搭救了,她抚着胸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激动得直点头道:“好,无论去哪里,我都跟你走。”

关野信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薛白派人来找舒眉,又带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显然是有着自己所不了解的深意。而舒眉此刻满脸由衷的激动与欣喜,一扫片刻之前牵挂江澈时的忧虑不安,让他很快猜出青年军官奉薛白之命带来的那句话一定与江澈有关。

想明白了这些事后,关野信并不多问什么,只是立刻拉开车门说:“舒眉,上车吧,无论这位军官先生要带你去哪里,我都可以开车送你们。”

瞥了关野信一眼后,青年军官面露犹豫之色地对舒眉说:“舒小姐,我们三小姐再三交代过,只能带你过去,不能再带其他任何人。”

对此舒眉还没来得及表态,关野信先抢着开口说:“舒眉,薛小姐之所以这样交代,应该是担心有心怀叵测的人骗取你的信任跟过去,然后对你对江澈不利。但是对我你可以百分百的放心了,因为我绝不会威胁到你们的人身安全。恰恰相反,如果外头那些埋伏的人想要跟踪你们,我可以开车甩掉他们。就算被他们跟踪到了目的地,有我在,你们的安全也只会更有保障。”

舒眉想一想的确如此,关野信这个人绝对不会害自己,也绝对不会害江澈,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如果吴仁义真是一条甩不脱的狼,嗅出蛛丝马迹后一路咬死跟在身后。那么有关野信在场,既能在武力上与之抗衡,也能凭借日本外交官的身份让他不敢乱来。

这么一想,舒眉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好吧,关野信,那就麻烦你送我们一程了。”

一行三人坐上关野信的车离开福音堂时,舒眉特意在后车厢里弯下腰。因为不想被埋伏的人看见她也在车里,以此避免引来跟踪。此举果然有效,没有人发现她。所以汽车一开上正街,关野信就直接在青年军官的指引下,开车去了颐和路一带的一家私人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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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诊所,是一位曾经留德学医的中国医生开办的西医诊所。

民国时期,社会阶层比较高的华人都更信服西医。接受西式教育的薛白亦是如此,每有生病不适的病态都会去看西医。这家西医诊所因为离薛公馆近,医生的医术也高明,已经成为她看病的首选之处。

从发现江澈受伤开始,薛白就想带他去最近的这家诊所疗伤。可是他却坚持要先赶去福音堂,她不得已地只能先顺从他的意思行事。

但是,马车还没有跑出颐和路公馆区,江澈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濒临昏迷,整个人疲弱无力地倒在了后座上。薛白当机立断地掉转车头改变路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不行,我现在必须先送你去看医生。否则,只怕你到了福音堂也已经没气了。你放心,舒眉那边我会派人去接她过来,不会让她有事的。”

江澈也无力再坚持,只能气若游丝地交代道:“你派去的人,要先对舒眉说一句话。不然,她是不会随便跟人走的。”

薛白听懂了:“你们有约定的暗语是吧?什么话,快告诉我。”

“笑笑,清流想见你。”

一字一顿说得清晰分明后,江澈犹不放心地听着薛白重复了一遍,这才无力地合上双眼,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把江澈送进了诊所处理伤势,薛白就马上打电话给了留值薛公馆的一名副官,让他尽快赶去福音堂把舒眉接过来。

对于薛白亲自送一名受了伤枪的伤者来诊所就诊,医生接诊时脸色虽然有些紧张,但也没有多说多问,毕竟救人要紧,所以一心一意地先救人。替江澈开刀取出子弹,再止血消毒缝合伤口后,医生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薛小姐,他中的是枪伤,需要报警吗?”

回想一下江澈之前说过的话,薛白感觉他的受伤绝非一件简单的事。在没有弄清楚缘故之前,她不想贸然报警,唯恐惹来祸端。便摇头道:“暂时不用,等他醒来后再说吧。他什么时候会醒?”

“麻醉剂大概七八个小时后才会药力消散,要等到明天早晨了。”

“医生,那就麻烦你先帮我保守一夜的秘密吧?”

一位将门千金软语温言的请求,医生自然不会拒绝:“薛小姐请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江澈缓缓苏醒时,正是次日清晨时分。那时候,舒眉一直守在床畔寸步不离,一见到他睁开眼睛,她激动得欣喜不已:“江澈,你醒了,太好了!”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江澈的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不过看见床畔坐着的舒眉后,他一下子就完全清醒过来,同样激动欣喜地说:“舒眉,看到你真好。我还担心吴仁义会把你抓走呢。”

“他的确派人来福音堂抓我,不过幸好我有防备,也有帮手,所以逃过了一劫。你呢?昨晚在月来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星南是怎么死的?”

江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杀的。不过,现在这个罪名已经扣到我头上了。对吧?”

“是啊,昨晚在场的几个保镖都众口一词地指证是你枪杀了李星南。现在警方正在全城通缉你,而吴仁义也在派人四处捉拿你。总之,黑白两道都在想办法抓你。”

江澈警觉地欠起身子四处张望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在这里久留是否安全?”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是一间纯西式装潢的卧室。室内陈设考究,格调高雅,高大的落地长窗配着飘逸的轻纱帐幔,地板上铺紫丝绒的地毯,一目了然应是上流社会人士的居所。

舒眉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猜测,“这里是薛公馆,为了安全起见,薛白让我们暂时住在她家。”

江澈意想不到地一呆:“什么?我们现在在薛小姐家。”

“是啊,所以安全方面你完全可以放心。无论是警方还是吴仁义,都不会想到我们藏身在这里。就算想到了,他们也不敢贸然闯进来抓人的。”

昨晚,舒眉在那位青年军官与关野信的陪同下,赶到诊所确认了江澈的伤势已无大碍后,在场的几个人,就一起刻不容缓地商量起了就眼下的情形局势、该如何确保江澈与舒眉的人身安全问题。

得知警方已经正式通缉了江澈,而吴仁义也在处心积虑地要杀了江澈以绝后患,尽管尚且弄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但薛白已经下决心要保江澈到底。

“江澈现在还没有醒,在没有弄清楚月来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一定不能让他被别人发现。这个诊所看来不安全了,警方如果假设他受了伤需要医治,很快就会对南京城所有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展开调查。查到这里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我们必须要立刻转移他。”

舒眉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苦于没有安全的转移场所,下意识地问出口:“可是转移去哪里好呢?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让他养伤呢?”

她话音刚落,关野信就自告奋勇地说:“舒眉,如果你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先带着江澈住进我的公寓。我那里绝对安全,无论是警方还是帮会的人,都不敢在日本人住的地方乱搜乱查。”

舒眉想想这倒是,就是住进一个日本人的公寓,而且还是一个对自己有爱慕之意的日本人,只怕江澈醒来知道后心里会不太舒服。不过眼下可是非常时期,安全第一,也不能要求太多了。

舒眉心里正考虑着关野信的建议时,薛白却在一旁给出了另一个选择。“舒眉,你和江澈毕竟是中国人,住进日本人的地方恐怕不太方便。不如,你们两个转移去我家吧。”

薛白的话,让一旁的青年军官呆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三小姐,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江澈现在毕竟是警方的通缉犯。如果薛将军知道了你收留一个通…”

“周副官,如果我爸知道了这件事,我就唯你是问。”

周副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薛白柳眉倒竖地打断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道:“是,三小姐,属下绝对不敢多这个嘴。”

降住了周副官,薛白再掉头询问舒眉的意见:“怎么样,你同意和江澈一起去薛公馆暂住吗?”

虽然关野信也可以提供安全栖所,但是正如薛白所说,中国人住进日本人的地方毕竟不太方便。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只能将就,但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舒眉自然是首选薛公馆。

“关野信,谢谢你愿意把公寓借给我。但是,我和江澈还是去薛公馆打扰一阵吧。薛小姐,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一阵子了。”

“不麻烦,那我们先赶紧转移地方吧。”

就这样,一行人连夜把江澈转移进了薛公馆。临走前,薛白再三交代诊所医生如遇警方盘问,不得吐露任何接诊过江澈的事。医生一不想得罪人二也不想受牵连,在随后遭遇的警察上门临检过程中,一问三不知推得一干二净。

月来阁一案发生后,首都警察厅的人马与吴仁义的手下,黑白两道一起出动。连夜在南京城四处搜查,一直马不停蹄地找到第二天中午,只差没把整座城市翻个底朝天,却是怎么都找不出江澈的踪影。

吴仁义对此十分恼火,在烟土总行的办公室里拍着桌子吼道:“怎么会找不到人呢?不但江澈忽然人间蒸发了,就连舒眉也忽然消失不见了。这两个人到底是躲到哪里去了?”

吴仁义无法不恼火,如果不赶紧抓住江澈处理掉,一来李星南的真实死因很难捂住;二来他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有着隐患重重。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江澈不死,就一定会来找他报仇。而只要想到有江澈这样的一流刀手时时刻刻想要杀了自己,他就寝食难安。

吴才在一旁猜测道:“义哥,会不会他们俩已经逃出了南京城吧?”

“不可能,出城的水路陆路和车站机场,案发后就已经全被警方封锁了。他们俩绝对出不了南京城,一定还在城里猫着呢。就是不知道究竟猫在哪里?”

吴仁义正心烦意乱着,一个下属跑来报告说:“吴爷,有位日本先生说是专程来拜访您,我们已经请他在待客的花厅中坐下喝茶了。”

“什么?日本先生!”

吴仁义听得一怔,他并不认识什么日本人,怎么会有一个日本人专程来拜访他呢?怔过后,他忽然想起来,舒眉的朋友中有一个日本人。李星南就曾经在那个日本人手里吃过亏。而那天他派去福音堂的四名刀手,也是折在一名日本武士手里。难道是同一个人?

一念至此,吴仁义顿时猜出了“专程拜访”的日本人是谁。他虽然有心想要避而不见,但是转念一想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前去待客。

作者有话要说:有童鞋要求双更,可是臣妾实在做不到呀!这阵子写文写得很不顺,码不出双更的字数,请小主们见谅。

再说几句题外话吧,这篇文的订阅并不好,读者评论也很少,每更新一章留言总是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说实话我写得越来越没动力,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或许已经江郎才尽,不如封笔算了。但是写作是我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一件事,我舍不得放弃。才不够就继续积累,继续磨练笔力吧。所以大家放心这篇文我不会烂尾,不会坑文,也会尽量做到日更,顶多周末申请一下单休或双休。说到申请休假,感谢追文的小主们从来都是恩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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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中,关野信一身白衣黑裤,表情肃穆冷漠地伫立于厅中央。 见到吴仁义出现,他的眼神立即尖锐如针地直直扎过去。

关野信是从薛公馆那边直接过来的。这个上午,关野信在薛公馆与薛白、舒眉一起,仔细听江澈讲述了头天晚上在月来阁发生的事,以及他对李保山真实死因的猜测。已经完全弄明白了李氏父子之死,吴仁义在中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

老实说,关野信并不在乎吴仁义与李氏父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毕竟那是与他无关的权利倾轧。可是这些争权夺利的肮脏勾当,因为江澈身在局中,以至把舒眉也卷了进去,差一点成为牺牲品。这就让他不能不在乎,不能不恼火了。

所以,一离开薛公馆,关野信就直接驱车去了金鑫商社烟土总行办公楼。对于吴仁义其人,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当面警告一下他,让他收敛一点。

“你就是吴仁义?”

迎着关野信针扎般的眼神,吴仁义赔着笑脸拱手道:“是的,在下吴仁义,不知道这位日本先生您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啊?”

“我是关野信。在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任职。”

吴仁义之所以问关野信在哪里高就,就是想知道这个日本人到底是一般的日本平头百姓,还是有头有脸的日本上层阶级人士。而他所得到的答案,让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有如吃了黄莲一样苦不堪言:这个日本人看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呢,舒眉还真有本事,交了这么一个有份量的日本朋友。

“关野先生原来是日本外交官啊!失敬失敬,请坐请坐。”

关野信并不落座,而是冷冰冰地瞪着吴仁义说:“不必了,我今天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舒眉是我的好朋友,你最好不要再对她动什么坏心思。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吴仁义继续赔笑道:“关野先生误会了,我对舒小姐一向十分尊敬,并不曾动过什么坏心思。那天在福音堂发生的事,是李星南的手下干的,与我并无关系。而且关野先生只管放心,有您这位日本朋友罩着,一定没有人再敢对舒小姐怎么样了。”

“那就最好不过了!李星南已经死了,如果再有什么人对舒眉下手,我只会来找你算账。如果不想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你最好保证舒眉不会出什么事——哪怕她掉了一根头发丝我也唯你是问,明白了吗?”

“这…”吴仁义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像苦瓜一样苦,“明白了,请关野先生放心吧。我保证,舒小姐一定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关野信离去后,吴仁义忿然无比地一脚踢翻了一张椅子,然后颓然无奈地吩咐吴才道:“给我传话下去,不准任何人再抓舒眉。有这么一位日本外交官出面保她,咱们可不能跟日本人过不去。想要抓住江澈,只能另想法子了。”

当关野信在金鑫商社烟土总行警告吴仁义不准再对舒眉动手时,薛公馆中,江澈正与舒眉谈论着他,一脸很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表情说:“虽然我一向很不喜欢日本人,但是这一次如果不是有关野信在,你只怕已经被吴仁义抓走了。这个人情是我欠他的,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还他才行。”

这天上午,关野信来到薛公馆时,江澈刚刚由舒眉喂下了一碗人参鸡汤。精神已经好了不少,正准备向薛白和舒眉详细讲述头晚在月来阁发生的事情。听到女仆上楼报告关野信特来探望,他深感意外地问:“他怎么知道我们躲在这里?”

“哦,事情是这样子的。”

舒眉的一番详细解释,才江澈完全弄明白了昨晚在福音堂发生的一切,满心的后怕不已。一见到关野信就马上向他道谢,十分感激他保护了舒眉的人身安全。

虽然已经再三感谢了关野信,但是江澈还是觉得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日本人。

“你想还关野信这个人情就先好好养伤吧,等你伤好后我们一起请他吃顿饭以示答谢。话说,玉姑娘也一直想请他吃饭,只是因为我这阵子都没法作陪所以一拖再拖。”

“对了,我们都出了事,玉姑娘一定很担心。你想办法给她送个信,告诉她我们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舒眉这才想起来,点着头说:“是哦,你在月来阁出了事,我在福音堂也出了事。现在消息传得满城风雨,玉姑娘听说后一定很着急,得派人去给她传个平安口信才行。不过,我没有人手可以派遣,只能又麻烦薛白了。”

“关野信救了你,而薛小姐不但救了我,还收留我在她家养伤。我欠薛小姐的人情欠得更大更多,都不知道要怎么还才好。”

舒眉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啊,薛小姐这个人情你都没法还了,除非是以身相许。”

江澈哭笑不得:“你怎么又开这种玩笑。”

舒眉吐着舌头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江澈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薛白又什么都不说,她也就什么都不点破了。因为点破无益,只会让薛白难堪,让江澈尴尬,对谁都没有好处。

安顿好江澈在床上躺下休息后,舒眉就出屋下楼去找薛白。走到楼梯口时,正好听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薛白讲电话,不由分说的命令语气。

“…陈重,你现在在家呆着,哪儿也不准去,我马上过来找你。”

陈重的名字,听得舒眉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来这个人的父亲陈焯曾是首都警察厅厅长。薛白这个时候一副刻不容缓的样子急着找他,想必是与江澈的事有关。

挂断电话后,薛白立刻拎起手袋准备出门。一抬头,她发现了站在楼梯上的舒眉。意外地扬眉问:“你怎么下来了?不在房间里多陪陪江澈吗?”

“哦,他有件事还要拜托你,我特意下楼找你的。”

舒眉把希望薛白派人给烟波玉传讯的话说完后,她点头说:“知道了,我正好要出门,一会儿回来时顺便去这位玉姑娘那里走一趟好了。”

“真是麻烦你了,薛小姐。”

原本舒眉还想问一下薛白找陈重是不是为了江澈的事,但是转念又一想,既然薛白暂时不提,她也就还是不问得好。她猜,或许薛白不能确定求助陈重是否有效,不愿先给他们希望继而又令他们失望。所以一切姑且秘而不宣,她还是配合她吧。

正如舒眉所料,薛白出门去找陈重,就是为了江澈的事。而她暂时不说的原因,也是舒眉所猜测的那样。

陈重的父亲陈焯曾是首都警察厅厅长,现在虽然已经调任国民政府陆海空军总司令部总务厅厅长,但在警察厅这一块依然很有关系与人脉。所以江澈这件事,薛白想借助陈重这位前厅长公子的身份背景替她设法救人。

在陈公馆见到陈重后,薛白就马上拉他进了书房密谈。谈话才开了一个头,他就听得大吃一惊:“珊珊,你说什么?你居然把一个通缉犯藏在自己家里?”

“嘘——你小声点。你是不是想让人听见,然后把我当窝藏犯抓起来呀?”

陈重赶紧降低音量说:“当然不是了!不过你这样做实在有点太冒险了!那个江澈只是你大学同学的弟弟,值不值得为他冒这么大的险啊?”

薛白一脸慎重地强调道:“陈重,江澄不只是我大学同学,她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位弟弟一个亲人,现在她弟弟出了事,我不可能不管的。”

“可是珊珊,她弟弟犯下的可是杀人这种大案,不是你想管就能管得了的。”

“陈重,其实江澈并没有杀李星南。整件事只是一个局,他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细致地将吴仁义与李氏父子之间的夺-权暗战讲述一番后,薛白看着陈重问得直截了当:“现在你知道江澈是冤枉了,有没有办法还他一个清白?”

陈重有些为难地一边思索着一边说:“珊珊,这个案子不好翻案。一来江澈有作案动机,他和李星南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二来他又有作案时间,当晚他本人就在案发现场;三来还有好几个目击证人声称看见他开枪杀人。老实说,就算这是吴仁义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但只要被套住了就很难脱身。”

“我不管,总之江澈这个人我保定了,你一定要替我想办法。案子既然不是江澈犯下的,而是圈套陷阱,就一定会有破绽。你在警察厅找几个能干的人,让他们好好查一查这桩案子,就不信找不出对江澈有利的线索来。”

陈重无法拒绝薛白的要求,沉吟片刻后,他点头道:“好吧,我会让人先试试从证据方面着手找漏洞。”

93|82.29. 独家发表

黄昏降临,窗外的蓝天被晚霞晕染上了大片大片的橙红。 随着晚霞褪尽,橙红的天幕又悄然转变为淡紫。淡紫再一点一点地,转为很深很深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