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已经有不少学生在走动,尤其高一级部教员办公室门口,更是挤了许多人。

杨佩瑶在大红海报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在高一(2)班。

教室里已经到了十几人,把前三排坐得满满当当。杨佩瑶本来也不想坐中间,就往第四排靠墙的座位走去。

刚坐下,听到有个细细的声音喊,“杨佩瑶?”

声音带着些犹豫,不太敢确定。

杨佩瑶抬头,见坐在第二排正中间的女孩正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真的是你!我还担心认错人,以前没听说你报考武陵高中。”

杨佩瑶根本不知道女孩是谁,微笑着应付一句,“开始没报,后来又考的。”

正担心她追根究底,这时上课铃声响了,一位二十四五岁、身穿格子衬衫的年轻男子步履轻快地走进教室。

女孩立刻转回头,规规矩矩地做好。

年轻男子环视一下教室,微笑着开口,“同学们好,我叫秦越,秦始皇的秦,越国的越,前年从燕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在武陵高中任教,是咱班班主任,也是国语的任课老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我将陪伴大家度过这三年高中生活…首先,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我点到谁的名字,谁就到讲台前面做个自我介绍。”

说着,拿起花名册。

同学们一个个顺次上去介绍自己。

都是国中刚毕业,十五六岁的年纪,朝气蓬勃。

看着一张张嫩藕似的面孔,杨佩瑶觉得自己就像刷了绿漆的老黄瓜,外表看着还算嫩,心里已经老了。

而且,同学们个个多才多艺,有的用流利的法文介绍自己,有的把自己的名字临场编成一首打油诗;还有位男同学张口唱了首《Jambalaya》,唱完笑着说:“我的名字就在歌词里,gumbo,我叫邱奎。”

gumbo是秋葵的意思。

先前跟杨佩瑶打招呼的女孩叫做高敏君,也是从松山国中考过来的,想必之前跟杨佩瑶是同班同学。

杨佩瑶最后一个上讲台,只说了名字,以及从哪个学校考过来的,没说别的。

秦越笑道:“咱们二班共28人,男生占了四分之三,21人,女生7人。我先指定邱奎同学担任临时班长,高敏君同学担任副班长,任期一个月,等熟悉之后再重新选举…现在大家休息5分钟,八点五十在教室门口集合,九点钟到学校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杨佩瑶想去厕所察看下情况,刚走出教室,高敏君叫住她,“要不要一起洗洗手?我知道洗手间在哪里。”

杨佩瑶笑着点点头,“行。”

“太好了,”高敏君顺势挽住她胳膊,“总算有个熟悉的同学做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我以为你毕业之后就会成亲。”

“怎么会?”杨佩瑶低呼。

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有这么早结婚的?

“你跟陆景行…”高敏君突然想起听说过的传言,赶紧打住话题,改口道:“咱班孙淑芬刚毕业就成亲了,张美凤定在腊月成亲,前阵子看到她,她还跟我抱怨说想在教堂办西式婚礼,她家和婆家都不同意,非要按照老规矩走。张笑清是跟她表哥定了亲,估计明年会办喜事。”

杨佩瑶对这几个名字完全不熟悉,不便发表意见,只叹口气,“我不想这么早成亲。”

“对,”高敏君随声附和,“我娘说早成亲没什么好处,现在大家观念都改了,十八岁成亲也不晚…我还想上大学呢。”

杨佩瑶笑,“我也想考大学。”

高敏君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诧,“杨佩瑶你变了很多…跟换了个人似的。”

杨佩瑶抿抿嘴,“吃一堑长一智。”

高敏君极聪明地没有多问。

两人从厕所出来,邱奎已经在整队,她们俩赶紧插到女生那一排。

学校礼堂是座三层小楼,一楼有个可容纳500人的剧场。

高中三个级部按照各年级分布在不同位置。

杨佩瑶估算了一下,每个级部三个班,每班按三十人算,全校学生还不到三百人。而她前世所在的高中,每个级部十二个班,每班六十人。

学校根本没有可容纳所有学生的礼堂,每次开会都是在各班教室放视频。

开学典礼不外乎奏国歌升国旗、唱校歌、校长致辞,然后老师和学生代表上台讲话。

这次的学生代表是白咏薇。

杨佩瑶已经听过这个名字无数次,还是头一回见到本人。

白咏薇肤色偏黑,可眉眼生得极精致,穿件极艳丽的红黄撞色连衣裙,外搭白色开衫,看上去活力四射,有种东南亚女子独有的风情。

她是印尼侨民,祖父在印尼拥有很大一片橡胶园,非常富庶。她父亲白慕定则与人合股在杭城开了家华商银行。

每逢假期,白咏薇都要回印尼陪祖父,所以顾静怡才落了单,没人陪伴。

简短的开学典礼之后,大家回各班教室领新书,又填报衣裳尺寸。

学校要统一订制服。

从下周开始,周一升国旗的时候,大家必须穿学校制服。

再然后,秦越根据个头高矮安排了座位。每排五人,不到六排,因教室大学生少,大家都是单人单桌,不需要挨着坐。

男生们发扬风格,主动提出将女生安排在中间位置。

杨佩瑶坐在第三排,前面便是高敏君。

秦越又讲了几句要求大家团结一致共同努力的话,便道:“今天就到这里,现在放学,大家回去把课本包上书皮,准备好纸笔文具,明天开始上全天课。”话音顿一顿,“杨佩瑶同学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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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买卖

开学第一天就被老师留堂,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全班同学不约而同朝杨佩瑶看过来。

高敏君回过头问:“什么情况, 要不要我留下陪你?”

杨佩瑶一脸懵懂地摇摇头, “不用,你先回吧, 都快吃午饭了。”

不过三五分钟, 教室里的人都散了个干净。

秦越手里拿一摞纸从外面进来, 走到杨佩瑶桌前, 温声道:“这是你的考试卷子, 偏科有些严重。”说着将试卷摊开。

最上面是英文卷子,99.5分, 只有一处单词拼写错误。

秦越赞道:“这份试卷跟五月那次招生考试的难度差不多, 你的英文是全校最高分。数学也还行, 85分。后面几道大题有失误,但解题思路很清晰, 可能是理解题意有偏差。我想跟你说的是国语…”

把国语卷子抽到最上面。

试卷上密密麻麻圈改过的痕迹。

杨佩瑶“刷”地红了脸, 也明白秦越留下她的目的了。

秦越道:“国语卷子是我批阅的,没有给出具体分数。但卷面反应出不少问题,最关键的是你的基础…”顿了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相对薄弱了些。”

措辞温和,让人非常容易接受。

杨佩瑶对秦越顿生好感。

她这样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心理敏感又脆弱。

秦越先是表扬她英文好,试卷上又没有给出令人难堪的分数,而且说她的国语基础“相对”薄弱, 很大程度地维护了她的自尊心。

杨佩瑶完全明白自己的水平,很坦诚地说:“老师,我先前荒废了不少时光,以后一定会赶上来。”

秦越笑道:“好”,又指着卷子,“前面几道是基础题,都是应该熟练掌握的,比如根据课文内容填空,出错的话很可惜。我建议你背诵课文的时候多默写几遍,只会背不行,得会写。如果字写不正确,就等于你不会背。还有作文,题材虽然稍嫌陈旧,但感情真挚叙事清楚,尤其结尾这两句,升华了主题,非常好。美中不足,错别字有些多,影响观感。比如母亲的愛,愛字里面应该有个心,无心怎么能爱?还有好几个笔画缺失的字,这些都不能省。”

看着一个个用红笔圈出来的字,还有旁边工整的正确写法,杨佩瑶由衷叹服,“老师,我知道了。”

秦越笑笑,“刚开学课程不算紧,你抽时间把国中课文和生字再复习一遍,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去找我。咱们共同努力,争取在第一个学期把国语赶上来。国语是基础,直接影响其它科目的学习,比如历史地理等等,还有数学。我感觉你那道逆水行舟的路程问题就是没有理解题意。”

“嗯,我没看明白。”杨佩瑶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再度表态,“老师,我会努力的。”

秦越笑着合上试卷:“我相信你的能力,也期待你的表现。好了,你赶快回去吧,路上当心。”

杨佩瑶背好书包,对秦越鞠个躬,大步走出教室。

出了校门,下意识地看看手表,已经12点了,正是杨家摆午饭的时间。

杨佩瑶不知道今天上半天课,没有事先告诉家里。她猜测不会特意等她吃饭,索性不用着急,四处溜达着看看电车。

免得天天让韦副官接送,招惹杨佩珍闲话。

离学校约莫五六十米立着电车站牌,有到仙霞路的2路电车,有通往长兴路的7路电车和通往松岭路的11路电车。

杨佩瑶挨个看了看站点,7路车经过延吉路,有五站地。

如果她能在7点半之前出家门,完全赶得及。

杨佩瑶打定主意,正巧有辆2路车开过来,连忙上车准备去趟仙霞路。

在永安百货,她看到了那件米白色的风衣。

售货小姐很热情地招呼,“小姐喜欢就试试,巴黎来的新样子,正适合您这般年纪的小姐…这次进的货不多,每个尺码只进了三件,再不买可就没了。”

杨佩瑶问清价钱,不由咬咬唇。

十五块零八毛。

她没有这么多钱。

昨天刚发了九月份的月钱,再加上之前剩下的,不到十五块。

她要坐电车,车票一次五分,一个月花费将近三块。

而且保不齐还有别的用钱之处。

杨佩瑶惆怅地下了楼。

原本打算买两只包子充饥,为了省钱也不舍得买,直接叫了黄包车回家。

走到家门口,有辆军用卡车刚开走。

太太说:“…往龙泉运物资,顺便把箱笼给你大嫂稍过去。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午饭吃了吗?”

杨佩瑶摇头,“没吃,今天只上半天课,老师多留了我一会儿给我讲卷子…国语考得不好。”

太太不关心她的成绩,听说她还没吃饭倒是着了急,不迭声地吩咐厨房做饭。

不大会儿,周妈端了托盘出来。

米饭是中午剩下的,两道青菜都是开火另外炒的新菜。

太太在旁边不错眼地看着她吃,直待她把整碗饭吃完,才关切地问:“武陵的课程紧不紧?老师有没有为难你?”

杨佩瑶笑道:“老师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待人很和气。功课也还好,上午四节课,下午两节,第三节 是自由活动,可以参加学校的社团也可以在操场锻炼跑步或者自习,差不多4点钟放学。”

比起前世一天八节课再加上早晚自习,要轻松无数倍。

太太宽慰道:“那还好,别累着自己。”

杨佩瑶失笑,上学应该最轻松了吧,又不像前世的升学压力那么大,怎可能会累着?

却仍是为太太的关心而感动,亲热地往她身边靠了靠,“娘,学校门口有7路车,往后我做电车上学吧?”

太太沉下脸,“你不用管别人闲话,坐电车还得走出老远,再赶上刮风下雨,淋得浑身湿,就让韦副官送你。别人要是考上武陵,家里也派车接送。”

杨佩瑶扯着她的袖子撒娇,“我们同学都坐电车或者骑脚踏车,要是我天天让人送,就怕别人觉得我娇气,被排挤。”

太太沉吟片刻,觉得有道理。

车子贵,汽油也贵,全杭城不过五六百部汽车,天天坐车上学着实扎眼。

杨佩瑶见她面色有些松动,赶紧补充,“平常我坐电车,如果天气不好就坐家里汽车。”

“行吧,都由着你,”太太状似无奈地叹口气,轻轻拍一下她手臂, “病这一场懂事多了,还是得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

杨佩瑶立刻嘟起嘴,“娘,您这是巴望着我吃苦?”

太太笑,“就会胡说,我哪是这个意思?你现在脑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都很好,”杨佩瑶斩钉截铁地说,“就是…有些事情记起来了,有些还是没印象。”

“想不起来就算了,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后自己当心,别再生病了。”太太细细叮嘱她几句,起身上楼歇午觉。

杨佩瑶想起要包书皮,让春喜找几张挂历纸。

挂历纸倒是找来了,可她不会包。

前世她用的是透明书套还有自粘塑料书皮,简单方便,还没有自己费事包过。

正好三姨太下楼,见状便道:“瑶瑶,我帮你包。”

说着用剪刀把整张挂历纸裁成两半,告诉杨佩瑶怎样包起来整齐好看,一边道:“瑶瑶上了武陵高中,也别跟佩珍疏远了。你们两个还有佩环是亲姐妹,外人看着都是杨家的姑娘,得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儿才对…说起来女孩子在家也就这么几年好日子,再过三四年都各自成家,平常难得见面。就像佩珊,嫁在静海,自打咱们搬到杭城就再没见过她,虽然能打电话,可见不到面还是不放心。”

说话时神态从容,声音温和,又十分在理,很能说到人心坎里。

若非杨佩瑶不止一次看到杨佩珍眼里对自己的愤恨与嫉妒,说不定真要被三姨太说动了。

杨佩瑶笑道:“三姨太放心,二姐怎么对我,我也怎么对二姐,不会让别人看笑话。”

堂堂嫡出女儿,上有太太,下有两个嫡亲的兄长,要是被庶出姑娘踩到泥里,怕不会被笑死?

三姨太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借低头裁纸掩饰住,再抬头又是温柔可亲的笑,“瑶瑶说得对,姐妹间就应该和睦友善,有商有量才好。”

一边说着,手里动作不停,没多大工夫,便将五本书尽都包好了。

杨佩瑶谢过她,回到房间,正打算看书,春喜抱着上午晾晒的衣裳进来。

进入九月,已经薄有秋意,杨佩瑶昨天在家里没事,把夏天的洋装袄裙均都收拾进箱笼,把秋冬穿的厚衣裳找了出来。

今天趁着好太阳,春喜一并拿到后院晾了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