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明回家后,见叔昌在家剁猪草。仲平为了不让叔昌与银月见面,已经不让他去挖水库了,仲平自己与季旺两人去了。

叔昌见伯明脸色并不好看,也不敢问话,不问也知道,钱秀才肯定没给大哥好脸子。

招娣坐在旁边做头花,她心里很想知道情况,顿了顿还是问了,“大哥,银月他爹咋说的?”

伯明怕叔昌听了心里负担太重,装作轻松地说:“钱秀才说他会考虑,他才刚刚知道此事,是不可能一口就同意的。虽然他听了很生气,其实他也知道这是进退两难之事,应该会慎重考虑的。”

伯明不想他们因此事而烦忧,又道:“我想这几日把地耕出来,因为过段时日就要种冬小麦了,咱家的牛肚子也大了,还能干活么?”

招娣很是心疼牛,不舍得它下地,“大哥,我看还是别让它干活了,那些地两日就能耕完,能不能借一借别家的牛?”

这时叔昌将剁好的猪草装了起来,起了身,“我去问舅舅家借牛吧,正好替他家放几日牛,舅舅肯定同意的,反正离舅舅家左右不过四里地。问咱村子里的人借,怕是借不来的,他们个个巴不得咱家种不出麦子来。”

叔昌借牛去了,伯明就扛着锄头去菜地,好久没打理菜地,已经长了不少草。没想到刚到菜地,伯明又遇到了张媒婆。

这个张媒婆是个消息灵通之人,她见了伯明就摆出一副嘲笑的脸孔,“哟,我说你上回咋对我为叔昌说亲之事不上心呢,原来是叔昌瞧上了钱秀才家的闺女,还偷偷上山做见不得人的事哩。要我说,做人可得守本分,别动不动就想着高攀,难道就不怕给家里惹祸?钱秀才此人我可是见过的,压根瞧不上你家这样的。”

张媒婆说着这些话就走了,伯明心里很不痛快,此事连张媒婆都知道了,甄家怕是用不了几日就会知道的。

伯明锄地回来后,就去耕地,叔昌本想跟着一起去,他却不肯让叔昌出门。“你这些日子别出门了,平日都得把院门拴起来。说不定甄家这几日就知道了,可别打上门来,你一听到动静就赶紧躲起来。你要是真被打出个三长两短来,这往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叔昌却梗着个脖子,犟道:“我不怕,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伯明狠狠瞪了他一眼,“甄家的家丁有几十个,我们哥四个是他们的对手?你真当自己长着三头六臂,以一抵十?”

叔昌被伯明训得没话说,只好鼓着腮帮子呆坐在院子里。

招娣见伯明出去了,就赶紧关上院门。招娣是个怕事的人,想到甄家可能会来家里闹事,她就惶恐不安。

樱娘傍晚收工回家时,见院门紧闭着,就知道家里是在防着甄家会来人闹事。

这两日一家人确实过得很不安稳,一般农家小户的,最怕的就是惹怒大户人家,哪怕人被打死了也是白打。

又过了一日,樱娘有了一日假,她打算去会一会银月了。这一日,趁南山收工之时,樱娘堵在路口,问了几个人,确定远处的那位穿着红衣裳的人就是银月。

樱娘见银月扛着一把锹,她娘已经往前走了很远,银月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左右张望,可能是盼望着叔昌能出现。

樱娘走上前喊了一句:“银月。”

银月好奇,停了下来,盯看了樱娘一阵,“你是谁,你认得我?”

樱娘不好意思紧盯着银月打量,但只是不经意地瞧几眼,她也瞧得差不多了。银月长得很秀气,鸭蛋脸,水灵灵的大眼睛,非常符合本土人的审美观,只是个头比樱娘要娇小一些。樱娘这几个月来养得白嫩许多,加上五官底子好,其实与银月比起来,她并不亚于银月的,虽然樱娘自己并不觉得。

樱娘觉得银月比一般农家姑娘确实要出挑一些,只是令她奇怪的是,甄子查向来是不正眼瞧农家姑娘的。他的那几位妻妾可都是他家还在京城时就找的,个个花容月貌,仪态万分,也就姚姑姑能和她们媲美。像银月这般农家土气的打扮,也没有啥气韵或优雅举止,甄子查能相中她确实有些意外。

所以樱娘寻思着,甄子查愿意纳银月为小妾,既是银月容貌能入得了他的眼,还有可能是因为钱秀才在甄家面前明里暗里有这个意思,甄家也就笑纳了,不要白不要。若真是这样,甄子查应该不太会在乎银月,只要不是太在乎,那么哪怕知道了实情,对叔昌应该也就不会太下狠手。

樱娘这么一想,心里踏实多了。她微微带着笑,像大姐姐对小妹妹那般和气地对银月说:“我是叔昌的大嫂,是特意来看看你的。”

“叔昌…他怎么好几日没来了?”银月一只手把着锹,一只手尴尬地紧攥着衣角。银月虽然见过伯明,但是瞧着眼前这般年轻的樱娘,她还是有些发愣。

她心里寻思着,叔昌平时夸他大嫂多么能干,多么顾家,多么值得敬重,她每次总是不自觉得想到那些下地干活长得粗壮模样的妇人。

可是眼前的大嫂似乎还没有叔昌年岁大,长得娇俏得很。银月自己十四岁半了,她觉得樱娘应该也就比自己大个一两岁。想到叔昌每日要面对这么年轻好看的大嫂,她心里竟然还有些醋意。

这时所有人都收工走了,只剩下樱娘与银月了。樱娘往路边的地梗上坐下了,“银月,你也坐吧。叔昌这些日子干活累了,他二哥就替他几日,所以就没来,你好着了,你无须挂念。”

银月离着樱娘几尺距离坐下了,“大嫂,我…和叔昌的事,你不会反对吧?”

银月如此直白且大胆的问话,还挺让樱娘佩服的。樱娘眉眼弯弯地笑道:“我怎么会反对,只要叔昌喜欢你,我和他大哥都会想办法帮你们的。只不过甄家可不好对付,为了叔昌不出意外,最近一段时日他可是不能出门的。你放心,你虽然见不到他,但他心里会惦记着你的。”

银月咬着唇,苦着脸说:“若是甄家一日不松口,莫非叔昌就一日不来见我?”

樱娘知道她是着急了,“不会太久的,甄家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你们的事。到时候就看他家到底想怎么闹了,我估摸着哪怕甄家不在意这件事,也不会轻意放过我家和你家的。你爹知道了你和叔昌的事后,没对你怎么样吧?”

银月捋开袖子,露出两只红肿的胳膊,“你瞧,哪能没事呢,我都快被我爹打断胳膊了。还有背上,好几条血印子呢!哪怕我爹真的想打死我,我也不会去甄家做小的。和那么多妖精一样的女人去抢一个老男人,我呸!”

樱娘听她这么说,顿时感觉到了叔昌说她有些泼辣的味道来。樱娘忍不住一笑,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就瞧上叔昌了?”

银月被问得有些脸红了,其实她开始为了不想做甄家小妾,想随便找个家境好一些,人看似也老实的就行,只要这个男人看样子能一辈子听她的话。她一点儿也不怕别人说她和哪个男人幽会,她要的就是让别人知道,以此来让甄家主动说不要她。

可是当她见过叔昌后,她就十分满意了,便主动找叔昌说话。因为叔昌自到南山后,一直埋头干活,一看就是个踏实人,相貌也周正。再加上她也知道了薛家日子过得红火,很多姑娘都对叔昌有意呢。她寻思着,她要是跟着叔昌,也不会吃太多苦,只要叔昌能瞧上她,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欺负她。

银月是不好这么跟樱娘解释的,便道:“我就瞧着叔昌顺眼,与他主动说几句话,没想到我们就说到一块儿去了,我们脾性很相合的。只要叔昌一辈子只愿娶我一人,待我永远如初,我就会踏踏实实地跟着他。”

谁不想找个一辈子待自己如初的男人呢?樱娘为银月有这样的勇气为自己后半辈子争取,真的很佩服。

虽然银月的个性看似有些好强,樱娘也没觉得有什么,叔昌喜欢她,她又死心踏地想跟着叔昌,这件事想不成都不行。

樱娘再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还有她的生辰八字就与她道别了。樱娘知道这里讲究配生辰八字,到时候提亲还得给两人算上一卦,并要装入红贴中送入女方家的。

自樱娘与银月会过一面后,这一个月里都风平浪静,甄家没有丝毫反应,钱秀才也只是每日为这件事发愁,也没采取什么过硬的手段。毕竟叔昌一直未出门,没与银月见过面,钱秀才也不能把叔昌怎么样。

这一个月里,伯明把小麦种下了,砍了满满两大堆柴。樱娘和招娣一起把线衣织起来了,特别是樱娘身上那件紫色凤尾花纹线衣,穿在身上既合体又好看。

伯明哥四个也都穿上了麻花纹或波浪纹的线衣,每次干活累了脱下外裳时,就会被一堆人上前围观,好奇这线衣是怎么织出来的。伯明自然说是樱娘从乌州学来的,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么以为的。

如此安静了一个月,樱娘觉得有些不太正常。这一日收工时,正在她纳闷着这件事,甄子查就来找她麻烦了。

甄子查气势汹汹地把樱娘叫进了甄家大院。

他看来气得确实不轻,额头上青筋暴起,“林樱娘,你竟敢欺瞒本少爷,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你说姚玉簟去了京城,害得我花了几百两银子派人去寻她,连屁个人影都没寻着。今儿个上午一个家丁从乌州办事回来,说在乌州碰到了姚玉簟,你跟我玩什么调虎离山计,你是不是不想在织布坊干了?”

樱娘心里咯噔一下,姚姑姑竟然被人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她连忙辩道:“那位家丁肯定是眼花了,认错人了,姚姑姑怎么可能会去乌州,她都跟我说了她会…”

“哈哈哈…!”甄子查见樱娘红着脸急辩,还未等她辩完,他就笑得身子直晃,笑得怒火冲天,眼瞪得溜圆,大声道:“林樱娘,你还真当本少爷傻啊!我可是在京城混迹多年的人,什么尔虞我诈没见过?那位家丁已经悄悄跟踪了姚玉簟,知道她现在住在什么李府。听说她现在已经嫁人了,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她竟然嫁人了,哈哈哈,我当真以为她冰清玉洁得男人根本碰不得呢?”

樱娘咬牙切齿,“她都嫁人了,你还想怎样?”

甄子查似忧愁又发狠地说:“被人碰过了的,自然就掉价了。不过呢,掉价的我也想玩一玩!还有,你怕是没空在这里担忧姚玉簟的事了,你家三弟竟然敢跟我抢一个叫银月的姑娘,我一个月前就想训一训他了,只不过因心系姚玉簟,懒得理他罢了。今日得知你竟敢如此愚弄我,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此时已经有十几位家丁去你家了,你家三弟现在是不是活着我可说不好。”

樱娘听了大惊失色,拔腿就往家里跑。甄子查还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一句,“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你明日不需再来织布坊了,这是对你敢愚弄本少爷的惩戒!”

樱娘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能不能再来织布坊干活的事呀,她一路往家疾跑。她虽然知道家里已为叔昌找到了一个极好藏身的地方,可是这个时辰伯明和仲平、季旺肯定都回家了,那些家丁没找到叔昌会不会拿他们三个出气?还有招娣挺着大肚子,可千万别上前去拉啊。

第47章 夫妻相伴同行

当樱娘跑回自家院门口时,正好撞见一群家丁从她家院子里出来。他们每人扛着一根大粗棒,脸上都还是涨红的,打架的气焰还停留在他们的脸上没下去。

他们见到樱娘来了,顿时僵住了,毕竟都是互相认识的,他们平时对樱娘还挺敬重的。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愧疚地鞠个躬,鞠躬的意思似乎是,来打人是甄子查命令的,他们只是奉命从事而已,希望樱娘不要记恨于他们。

樱娘见他们这阵势,再见到他们这种愧疚的神色,腿都吓软了,若不是真打了人,他们没有理由愧疚的。

樱娘慌忙跨进院门,便见伯明、仲平、季旺三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招娣在仲平的身边哭哭啼啼的,双手用力搀扶着仲平起来。

樱娘见招娣的肚子没事,稍稍心安一些。她赶紧跑到伯明身边,伯明见樱娘回来了,竟然还给了她一个释怀的笑脸,说:“该过去的终于过去了,这桩心事总算了结了。”

樱娘见他满脸是血,忍不住哭了起来,“亏你还笑得出来,血都糊了你一脸。”这时她突然发现伯明的眉角有血直往外冒,她慌得直接用手给捂住,“你的眉骨都被打裂了,你知不知道啊!”

手是堵不住血的,樱娘带着哭腔起身跑进屋里找出纱布,然后赶紧给伯明绕着头部缠紧眉骨开裂的地方,一边缠一边心疼地哭道:“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笑,你的心当真是宽得没边没框了。”

伯明伸手为擦她眼泪,“你哭啥,我不是好好的么?大男人流点血不算什么。”

他这一伸手,樱娘又发现他的手背肿得高高的,看来这也是被那些人也抽的。伯明见樱娘盯着他手背看,他连忙将手缩了回去,“没事,过几日就好了。”

这时仲平已被招娣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他气咧咧地骂道:“都怪三弟这个臭混小子,世上的姑娘那么多,光咱们永镇都不知有多少,他偏偏去招惹那个银月,害得咱这一家子差点被甄家打死!”

伯明有樱娘为他包扎伤口和心疼着,仲平有招娣来搀扶,季旺却还躺在地上直哼哼,“我这胳膊动弹不了,好像是被打断了。”

“啊?”樱娘和招娣吓得一齐跑过去。招娣正要扶季旺起来,被樱娘喊住了,“招娣,你别碰四弟,他可能是脱臼了!你们都不要动他,我这就去找郎中来!”

樱娘急忙出了院子。这时,叔昌从地窖里爬了出来。因为堂屋有一个小后门,打开后门就直接是后院,后院里有一个地窖,是用来存放土豆和红薯的。之前他们都说好了,甄家若是来人了,见到叔昌肯定会把他往死里打,所以只要听到动静,就让他赶紧从堂屋跑到屋后院,躲起来。

这日傍晚,他们哥几个刚回到家,将院门一关,便听到一阵踢门声。伯明知道坏事来了,让叔昌赶紧躲到地窖里去。家丁们之前已知道他家是哥兄弟四个,这时却只见到三个,就知道叔昌躲起来了。

他们搜了各屋都没找到叔昌,那就只能对伯明几人动手了。因为甄子查说了,找不到叔昌就把其他几个人教训一顿,只要不打死就行。若是见到了叔昌,绝对往死里打。

他们考虑到这是樱娘的家,所以对伯明几人还并未下狠手。尽管这样,伯明哥仨个也不是这十几个人的对手,受伤在所难免。

伯明为了挡住他们打季旺,眉骨和手背上就被他们抽了几棒子。哪怕伯明为季旺挡了几下,季旺的胳膊仍然没躲过。

叔昌躲在地窖时,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躲起来,不能让哥哥和弟弟为他扛,所以他就爬了出来。

待他来到前院,见哥哥和弟弟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脑袋嗡嗡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仲平见叔昌出来了,朝他直吼道:“要是季旺的胳膊折了,这辈子我都饶不了你!”

叔昌吓得一下扑在季旺身边,哭道:“四弟,都是我不好,我…”

他还未说完,被伯明大声喝住了,“你别碰四弟的胳膊!你大嫂说他可能是脱臼了,已经找郎中去了。好了,你别哭了!”伯明坐在地上感觉头晕得很,听叔昌这么一哭,他的头则更疼。

樱娘刚才跑出去时并未关院门,邻居们全都跑到院门口来看热闹。招娣气得正要去关门,梁子来了。

招娣只放梁子一人进来,然后准备把院门关上,可是院门已经被那群家丁踢坏了,根本关不上,招娣只好挥手赶他们走。

梁子见伯明哥三个都被打伤了,自责道:“都怪我回来晚了,否则我也能帮你们扛几下。”

伯明一脸的轻松,“你没来正好,否则连你也跟着一起受伤,又何苦呢。他们十几人,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时樱娘已经把郎中找来了,郎中摸了摸季旺的胳膊,这一摸他就知道是被打脱臼了。

郎中酝酿了一会儿力气,然后用巧劲给他推上。季旺疼得嗷嗷直叫,一家人看得都心疼。

推上后,郎中见他们哥仨个全是鼻青脸肿的,就回家给他们拿药去了,不仅有敷的草药粉,还有熬着喝的草药。

叔昌见季旺的胳膊推上了,才放了心。这时,他突然一下跪了下来,抹着泪道:“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四弟,因为我糊涂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惹上了这种事,让你们操了这么久的心,今日还被打成这样。大哥,你就惩罚一下我吧,否则我心里不好受。”

伯明叹道:“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想我怎么惩罚你,莫非也要抽你几棍子,难道我们刚才还没被抽够?你快起来吧,跪着忒难看。”

叔昌怕大哥见他这样心烦,只好赶紧站起来了。

其实樱娘知道,甄子查带人来闹事,主要还是为了她不该瞒姚姑姑的事,正好这次把旧账和新账一起算上。因为甄子查说了,他一个月前就知道银月和叔昌的事了,只不过懒得管。若不是今日得知了姚姑姑的事,甄子查估计也懒得追究叔昌的事。

樱娘怕叔昌心里包袱太重,便安慰道:“叔昌,你也别自责了,这件事也并非全是你引起来的,其实也有我的缘故,甄子查早就对我看不顺眼了。”

樱娘也不好将实情跟一家子人说清楚,姚姑姑的事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她没有细说这件事,就扶着伯明进了自己的屋,她觉得这件事还是只当伯明一人的面说比较好。

招娣来给仲平和季旺脸上敷药,叔昌则去厨房做晚饭。

樱娘先打水帮伯明的脸洗一洗,再仔细看看他身上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伤。樱娘对伯明不想有任何隐瞒,就将甄子查找姚姑姑的事说了,“其实这件事怪我,与三弟并无多大干系的。”

伯明听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甄家不记恨叔昌就好。”刚这么想,他又想起姚姑姑的处境来,“那姚姑姑岂不是很危险?”

樱娘点了点头,“是啊,那位家丁都跟踪去李府了,说不定甄子查这几日就会有行动。我听说但凡他看中的女人,得不到绝不放手,哪怕是已嫁的妇人,他也要糟蹋人家几次才肯罢休。”

伯明听了气愤道:“他这简直是畜生不如!”

“好了,你别气了,你这一动气,又有血往外渗。”樱娘再找纱布给他换一换,刚才缠的纱布都被血染透了。

吃过晚饭后,伯明仍然觉得头晕晕的,为了不让樱娘担心,他也不敢跟樱娘说。樱娘和他一起躺下后,脑子里一直寻思着怎么帮姚姑姑才好,还有今后她自己该干点什么。

伯明虽然头晕,却睡不着,小声地说:“这件事总算过了,以后应该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你嫁给我没享啥福,还整日操心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他见樱娘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是累了。他搂着樱娘,“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明日还得早起去织布坊。”

樱娘刚才脑子里一直寻思着事,才没接他的话,听他这么说,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还未跟他说呢,“甄子查已经不让我去织布坊了。不过,过几日我会去把这一个月的工钱要回来。”

伯明滞了半晌,心中愧意更深了,他搂她搂得更紧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喜欢干那个活,既体面又是你擅长的。你不去也好,让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到时候求你去都不要去,谁叫他们欺负人。”

樱娘听他这话听得心里很舒坦,接话道:“就是,我这一走,还真没有人能接得上手,就让甄子查造去吧,到时候他爹知道了,肯定要狠狠训他一顿。可是,我现在没活干了,得想个辙才行。”

伯明见樱娘并没有因丢掉那个活而有多么难受,他心里也放松不少,“这样你正好可以在家歇歇了,以后你和招娣干点家务活就行,有我们哥几个种地,日子也不会苦的,你放心好了。”

“不行,我不能在家歇了。我明日就起身去乌州,我得提前知会姚姑姑一声,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呢。我若去的话,指不定还能帮她一把。另外,我也想去看看乌州除了有收头花的铺子,还可不可以揽点别的手工活,我和招娣做活手都快,靠做这些小东西也能挣不少钱的。”

伯明知道她心系这些事,哪怕在家呆着也是烦忧,她想去乌州他是赞同的,“可是你现在没有甄家的马车可以坐了,靠两条腿走路,怕是得走三日三夜都不一定到。”

其实樱娘刚才已考虑过这件事,想出了一个还算靠谱的办法,“赶牛车吧,咱家的牛不能走远路,我们去借舅舅家的。他家有牛,也有配套的牛车,只不过比马车慢些,紧赶慢赶的话,两日两夜应该能到的。”

伯明也来了精神,“好,我为你赶牛车。”

“你都伤成这样了,哪里能赶牛车,让叔昌跟着我去就行。”

伯明哪里肯,“不行,他年纪还轻,做事毛手毛脚的。再说了,我若呆在家里,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不如跟着你去痛快,这伤也能好得快。这回有姚姑姑的事,还有找活的事,你带上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点主意。”

樱娘知道他上回就想跟着去了,这回就满足他吧,她蜷入他的怀里,“好吧,我就允了你这个小小的愿望。”

待第二日樱娘与伯明收拾行李,还让叔昌去舅舅家借牛车时,他们才知道樱娘不能再去织布坊干活了。他们怕樱娘心里难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都是默默地帮着收拾行李。

樱娘寻思起什么,将自己那件前日换下来且洗过的紫色线衣带上,也把伯明的那件灰色麻花纹线衣一起带上。她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好像都不会织线衣,若是被一些铺老板看中,说不定靠这个也能挣到钱。

伯明以为她是带着在路上穿,并没在意。

牛车已经借来了,伯明坐在前面持着牛绳,樱娘坐在后面。

叔昌瞧着他大哥头上还缠着纱布,手背还是肿的,心里直泛酸,“大哥,你这样能赶得了车么?”

“能,咋不能?你现在可以出门了,你和你二哥去挖水库吧,别让季旺去了,他的胳膊这几日还不能用力。”伯明嘱咐完便轻轻抽了牛一小鞭子,“樱娘,你可坐好了,我还要赶快一些哩。”伯明有些小兴奋,精神头大着呢。

樱娘见招娣他们几人在门口目送着他们俩,挥手道:“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进去吃早饭吧,然后该干嘛就干嘛,我们俩一办完事就会赶回来的,你们不要记挂。”

伯明还真不太会赶牛车,一开始牛跑得飞快,樱娘坐在后面得紧紧把住牛车,否则人都要摔下来。伯明怕樱娘掉下去,慌得又拽紧了绳子,这下牛是慢了,慢得和人走路一样,他们俩又急了。

樱娘只好从牛车上抱下一些准备好的干草,放在牛跟前,让它填填肚子,她和伯明也拿出招娣为他们煎的饼子吃起来。

他们俩吃饱了后,再拿出葫芦喝几口水。伯明还牵着牛去水沟里喝个饱,这下牛又有劲头了。

当伯明再赶起牛车来,牛又是一阵小跑。樱娘心里暗道,这速度是快了,她坐在上面也够紧张的,双手得把紧了,真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摔个满头包。幸好这次她还有别的准备,在屁股底下垫了许多草,否则屁股也得颠开了花。

这可是快入冬的天,伯明身上却湿透了,连头上的纱布都湿了。樱娘心疼他,却也不好说什么。伯明赶牛车的技术本就不好,她若再一说,她怕他慌得压根不会赶了。

其实伯明心里比她还着急,他手持着绳子,手掌都勒出血梗子来了。他心里想着,这是头一回没有经验,待下次就好了,到时候再准备一副棉手套,就没啥事。

哪怕他渴了伸手拿葫芦喝水时,还得把手收着点,生怕樱娘瞧见,就不让他赶了。若是他们有牛车都赶不了,还得牵着牛靠双腿走路去,他就真觉得自己是个大废物了,樱娘要他这个男人有啥用?

所以他哪怕咬着牙也要坚持,他觉得自己的用处可不只是靠种黄豆挣了些钱,也不只是夜里在床上他能让樱娘舒坦,更不是靠一张嘴来哄得樱娘开心。他得让樱娘觉得他是个大男人,能靠着住,出门在外对他有依赖,觉得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心里能踏实。

直到傍晚时分,伯明终于把牛车赶顺溜了,樱娘抓牛车的手劲也松了些。伯明回头瞧了瞧樱娘,给了樱娘一个灿烂的笑容。

樱娘知道他辛苦了,她一边甩着僵麻的胳膊,还不忘夸他一句:“不错,才大半日就把牛车赶顺溜了,总算没把我给颠到沟里去。”

伯明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真是羞愧得很啊。

眼见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离前面一个小镇还有很远的路。伯明又加把劲赶车,直到深夜,他们才到了那个小镇。上回樱娘去乌州时,途中也是停在这个小镇上,所以樱娘就熟门熟路地带着伯明进了上回歇的那个客栈。

吃过伙计送来的饭菜,再洗了洗,两人就准备歇息了。当伯明躺上床,手拉被子时,樱娘才发现他的两个手掌上都有一道深深的血梗子。

樱娘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咋这么傻,身上本来就带着伤,手又伤成这样,你怎么就不停下来,咱们走着去也是一样的。”

伯明一副没事样的表情,“这有啥,你别大惊小怪的。若是靠走路,我们哪能赶这么远的路。你瞧,我还是不错的吧,赶牛车竟然有甄家的马车一样快,能歇在上回你的客栈。虽然晚了几个时辰,可是这样明日下午我们就能到乌州了,你就能早些见到姚姑姑,你高不高兴?”

“高兴是高兴,可这也太折磨你了。”樱娘轻轻放下他的双手,去包袱里找草药粉,“你的手掌现在不能上药,我给你手背上和眉头上再敷些药吧,怎么都一整日了,还没怎么消肿呢。”

樱娘凑过来细细地为他敷药,敷好了他的手背,樱娘又抬头为他敷着眉头。因为这个姿势是两人脸对着脸,伯明瞧着樱娘凑自己这么近,她的气息都喷到他的脸上了,而她的嘴唇微微翕着,红润润的,离他如此之近。他实在没忍住,便凑过去,一下将她的唇含住了。

樱娘本来是全神贯注地为他敷药,他这一动,吓得樱娘手里的药粉撒了一大半。只是伯明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狠狠覆压着她的唇,然后吮着她的唇舌,直到亲够了,吮够了,才放开了她。

樱娘被他放开后,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娇嗔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

伯明刚才动了血气,此时仍是满脸红潮,“谁叫你离我这么近,何况…我的嘴唇又没受伤。”

樱娘哭笑不得,“给我老实点,坐好!”

伯明只好乖乖地不动,由着樱娘为他敷药。之后两人并躺着睡觉时,樱娘提前警告着他,“睡觉也要老实,不许动,你这从上到下都是伤,若真伤到了筋骨,我可不管你一辈子的。”

“你不管我一辈子,那我就赖着你一辈子。”伯明说着就紧紧紧搂着她的腰。

“哎呀,你别乱动,你的手掌都快开成两半了。”樱娘是真担心他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