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钱一根。”

那人嫌贵,摇摇头走了。

接着又来几个问价的,但是却没人买。屠苏也不急,仍然继续指挥着两人忙着。篮子里的油条越堆越多。

“姐,要不等会儿再炸吧。”桑落心里没底,生怕卖不出去。

“别急,会有人买的。”屠苏安慰她。

“哼,你这是什么玩意啊,一大早就在这儿瞎咋呼。”屠苏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孙胖子来了。桑落调侃道:“哟嗬,你今天怎么这幅打扮?”屠苏斜眼一看,就见这孙胖子穿着水光溜滑的丝绸衣服,手里还呼呼的扇着扇子,白里透红的肉馒头脸,挺着胸脯腼着肚子,那副假装风流倜傥的怪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屠苏忍着笑,招呼道;“孙公子,你尝尝我今天做的新鲜吃食怎么样。”孙平安其实早就盯上了那黄金双枪了。此时听屠苏让他,自然不会客气。他也顾不上风流倜傥了,伸手抓了一根最粗最长的,张嘴咬下去,然后越吃越快,一眨眼的功夫,一根油条消失了。

接着,他也不用人招呼,又接连消灭了三根。桑落眼睁睁的看着他吃下去,最后委婉的提醒道:“孙小哥,这东西太油腻,你少吃为妙。”

孙平安小绿豆眼一瞪,肉乎乎的胸脯挺得更高了:“怎么?怕小爷不给钱吗?”说着,他把腰间的钱袋子抖得哗哗直响。

屠苏笑着说道:“瞧你说的,这是用你昨天拿来的白面做的,今儿个随便你吃,不要钱。”

孙平安翻翻白眼,没接屠苏的话,又接连吃了几根,实在吃不下了才收工。然后抹抹油汪汪的嘴巴说道:“小爷共吃了六根,喏,这是二十文,零头别找了。”

关文说道:“屠苏说了,不收你钱的。”

孙平安摆摆手:“小爷可不想让人说我是吃白食的。”关文笑笑也不再相让。

孙平安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对着桑落说道:“给我包十根拿回去给我爹娘尝尝。”桑落赶紧拿了早就备好的干净草编篮子将油条顺排装好,递给他。孙平安接过来看了看,嘀咕道:“想得还挺周到的。”说完,他一手提篮,一手摸着肚子走了。

这孙平安刚一离开,客人就多了起来。

篮子里的油条一根根的卖出去。不多一会儿,四斤多面便告磐了,关文只得抽空去粮面买面。屠苏用刚才留下的老面头继续发面。为了发得更快些,她将面放到离火近的地方。

趁着这个时间,他们随口吃了点东西又开始煮馄饨,烙饼子卖。不过,后两样的生意因为到处都有卖的,生意比油条差远了。但但好歹也有进项是不。

卖了一个多时辰的馄饨,到正午人最多时,面也勉强发好。三人又开始卖油条。他们又是一通忙活,虽然累得够呛,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没断过。关文还内敛些,尤其是桑落,一双眼睛一直在眯着,时不时的扫视一下那装钱的木箱子,生怕它飞了似的。

“姐,这是这么下去,咱们家很快就能成地主员外了。”

屠苏说道:“你别想那么好,眼下人们都是图个新鲜过不多久就不行了。”

关文看看四周,突然说道:“我看咱们也该做个招牌取个名字。”屠苏一怔,直想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呢。

“嗯,是该这样,你们说取什么名字?”

“就叫关家小吃呗。”桑落顺口接道。

“就先下这个吧。”其实屠苏想取关家饭庄,但是再一看看那可怜巴巴的行头,又觉得太超前了,最后三人商定叫“关家食肆”。

一连半月,关家兄妹每天起早贪黑的去镇上卖吃食。因为本钱越来越足,“关家食肆”的花样也越来越多,生意越发红火。

屠苏还借给刘奶奶几十文钱,让她去看病。刘奶奶的身体一有起色便开始像往常那样早出晚归的做工养家糊口,有时得闲也去屠苏的摊子上帮着照料。

为了难让林氏和关文的负担轻些,屠苏又拿钱让人去邻村雇了人和耕牛将家里的田地细细翻了一遍,将庄稼种上。

林氏料理完家务便也跟着去镇上帮忙。这些天,她一直在地里忙活,每回听到桑落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家的生意,心里既欣慰又半信半疑。于是她一得空闲便提出跟着去帮忙。兄妹三人自然高兴。

这天早上,一家人浩浩荡荡的背着篮子赶赴关林镇。这回有了林氏的家入,屠苏的活计便轻松多了。她最后只负责吆喝了。

林氏一边飞快的忙着一边时不时的看着那木箱子里不断增加的铜钱。心头不由得震撼起来。她再看看吆喝得嗓子都快哑了的大女儿和被热气熏得冒汗的小女儿,心头又忍不住一阵酸涩,继而又泛起一股柔情。

当然,屠苏可没空注意这些。她只想着赶紧挣钱,然后开个小饭馆,然后是大饭馆,最后买得良田千亩,牛羊成群。到时,她也学着孙胖子穿得亮闪闪的丝绸衣服,大春天的扇着扇子闲逛。上长安下洛阳,想去哪儿去哪儿。

就在屠苏浮想联翩的当儿,忽听得桑落惊喜的招呼道:“五叔五叔,您来镇上了。快来歇会儿。”林氏一听到桑落的招呼,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随后,她也抬头大大方方的招呼道:“他五叔,你快坐下吃口热乎的吧。”不用她吩咐,桑落早就端上了一碗馄饨和几根刚出锅的油条。关五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闷头吃起来。吃完,他刚去掏钱,被众人死活劝住。最后,他只得作罢。他站在旁边杵着,但又帮不上忙。

关文说道:“五叔,我们忙得过来,您有事办事去吧。”

关厚齐点头说道:“也好,等晚上我和你们一起回去,这东西你们拿着怪沉的。”

桑落抿嘴笑道:“五叔放心吧,这些东西有地方放。我们空手回去就行。”关厚齐闻言笑了笑便告辞了。

屠苏偷眼观瞧林氏的脸色,只见她一派淡然。她心中的那个算盘打得越发响了。

关厚齐走后不久,关屠苏一家人又遇上了同村的关富和关贵财。屠苏一看到他们来,立即闭口不言。此时,她恨不得施展****将一家人躲藏起来。当然,这倒不是她觉得做生意见不得人,而是怕麻烦。她非常清楚自己的亲戚都是什么样的人。自家穷时,自是无人过问。那些亲戚恨不得躲着他们走,但现在,等着瞧吧。这帮人绝对会像闻到腥膻的苍蝇一样嗡嗡叫着扑上来,虽然咬不死人,但却让人恶心。

她这么想可没用,关富和关富财还是瞧见了他们。两人也是一脸的惊讶。他们早就听说关家兄妹三人在镇上做小岽卖,当时他们还没少嘲笑他们。现在一看这架势,不由得妒忌得心头起火。很多人就有这样的劣根性:笑人无,气人有。

林氏口气淡淡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去忙自己的了。屠苏兄妹四人也是一样的态度。关富和关贵财的眼珠子狠狠的盯着那装钱的木盒子,恨不能戳出一个洞来。

两人干站着,本来他们还等着林氏让他们一下,他们好顺势坐下来吃一顿白饭。但人家硬是连口都没开。

第十四章麻烦

等到关富和关贵财走后,屠苏一脸担忧的说道:“我估摸着很快就有人上门找不自在了。”林氏挑挑眼皮没搭话。

屠苏有些不放心的继续旁敲侧击道:“娘,祖母若是上门让咱家帮着二叔三叔他们,您说我们该怎么办?”桑落不等林氏回答就抢着答道:“她想得美,凭什么呀!”林氏抬眼瞪了一眼桑落,心里却想着,以那两个弟媳妇的性子,这还真有可能。但她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好无奈的叹道:“到时再说吧。”

屠苏继续追问:“那要是外公外婆和舅舅来找又怎么办呢?”

林氏见她这么一副“深谋远虑”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你不就挣了这点钱,瞧把你担心的,你若家缠十万贯不知会把你担忧成什么样儿!”

屠苏笑道:“我就是钱少才担忧啊,咱家好容易吃顿饱饭。今日他打秋风,明日他来占点便宜,咱们家不是又要恢复原样了吗?若真是腰缠十万贯,要就给呗。”林氏默默点头,倒有点认同屠苏的话。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这些年来所过的艰苦日子。特别是关厚勤刚走那几年,四个孩子还小,她忙完地里又要忙家里,那些亲戚也不见谁来搭把手…

屠苏看着林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便有了底。其实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林氏对待那些极品亲戚的态度,特别是林家人。然后她再根据具体问题采取相应的措施。她不要求她有多拎得清,只求她别糊涂圣母就好。到时,她再采取点小手段,还怕对付不了这些人!林氏多少也猜出了女儿的意思,顿了顿,长舒一口气道:“这事你不用管了,娘来处置就行。你的名声本就不够好,到时再传出苛待亲族的恶名来以后怎么办哪?”

屠苏不以为然的说道:“娘,我倒觉得世人也不全是有眼无珠的,那些亲戚待我们如何,谁也不清楚。这大多数都是那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到头来,真正恶的人不怕名声,活得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反是我们这些好人为了所谓的名声束手束脚,到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那些恶人!按我说,倒真不用在意那些虚名。”

其他三个人都是连连点头,大大赞同屠苏的这句话。

关毛大声附和道:“嘿嘿,屠苏,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这话听着就是有理。”

“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屠苏傲娇的答道。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就听得这“砰”的一声,有人在捶桌子。

关毛瞪眼一看,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食客,正坐在那临时凑成的桌前等人招呼呢。

关文连忙上前笑道:“抱歉,这位小哥,我们一家人说得起劲,倒没注意到你。你想吃些什么?”

“随意吧。”那青衣男子面无表情的答道,眼睛看也不看关文。

既然他说随意,桑落就将摊子上有的都摆上一样,另外还赠送了一碟咸菜。青衣男子自顾自的吃喝,眉头始终紧锁着,仿佛谁欠他十吊钱似的。屠苏打量着此人,大约有十五六岁,生得清秀白净,但是身上却有些隐隐的杀气。

不多时,其他食客也三三两两的凑上来,或是吃喝或是谈天说地,还有人问他们要酒。听到酒,屠苏不觉心中一动,等她有条件了也开始酿酒去。她又想到自己和妹妹的名字都和酒有关,就是不知道这关家的祖上是不是也跟酿酒有关。有机会她好好打听打听。

“关娘子,你们家的吃食味道不错,只是为什么不来摆夜市呢?”有个中年人对林氏说道。

“这位大叔,我们家不在镇上,不方便啊。”屠苏笑眯眯的答道。那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脸的遗憾。

这人一多,八卦也多起来。由于吃饭的多是男人,所以那话题也围绕着时事新闻转。要说新闻自然少不了那千两银子的悬赏之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悬赏银子还要往上涨呢?”

“乖乖,还涨呢,那人得多值钱哪!”有人咂嘴惊叹。千两银子在他们看来已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我就纳闷了,这画像上的人看上去不像恶人,怎么会行刺王丞相的千金呢。”

“听说啊,是这么这么回事…”有人装着很内行的爆料。

“…”

“唉,你们啊都是瞎猜。”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慢悠悠的叹息道。有人认识这老者连忙招呼道:“秦老,听您这口气,倒是知道不少□呢。”

秦老坐下,夹起一根翠菜丝慢慢嚼着,然后才说道:“说起来这人倒跟咱们老食街有莫大的渊源呢!”

“哦——”众人的胃口一下子被吊起来了。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秦老。

秦老像个说书人似的有板有眼的将那故事讲了一遍。屠苏也听了大概,其实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类似于陈世美和秦香莲:一个读书人,在上京赶考的路上,因为盘缠用尽,饥渴难耐倒在了一家食肆门前,那食肆老板的独生女儿发现了他,然后才子佳人,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两人订下终身。食肆老板便资助读书人上京赶考,结果没中。于是读书人便留了下来娶妻生子,在岳家的帮助下用功苦读,最后终于一举高中…结果自然是悲剧,那读书人另攀高枝,食肆女大怒之下上京告状,幸遇一青天老爷伸张正义。但是此事也成了读书人一生的污点。导致他后来官运不顺。自然这食肆女和她的儿女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秦老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我说秦老,您老人家说的是不是这二十年前苏家食肆的女儿苏掌珠?”

“嗯,正是他家。”

接下来又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开始攀扯与苏家的关系,有人提供独家□。还有人指出了苏家食肆的位置。急得屠苏直想敲案板:喂喂各位,歪楼了歪楼了。

这帮人的议论还没完,就见从那食街那端来了一群气势逼人的黑衣人。

这些人步履轻快,眼神锐利如刀,不经意的一扫便让这帮老百姓噤若寒蝉。摊前的食客们纷纷交了钱散开。

屠苏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几人中有两人是她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伙人。她的心不由得一阵乱跳。心中想着,如果对方认出了她该怎么办?

那群人恰巧在“关家食肆”的招牌前停住了。屠苏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越发急切的思索对策。如果到了最坏的地步,她是留下来用热油浇他们呢,还是迅速跑路…

林氏也看出了女儿的紧张心情,遂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这帮人,并打算一有什么意外就扑上去保护自己的儿女。关毛也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紧张的看着两个妹妹。

不过,他们都想错了,那群黑衣人显然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没有认出屠苏。屠苏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这两个多月来饮食改善了,整个人的模样也跟着大变样。也难怪这那人认不出她来。

“几位要吃点什么?”关文神情自然的上前招呼道。

“那个叫什么双枪的上来一些。”领头的人挥挥手说道。

“好咧。”关文应道。随后又笑着将油条端上桌。这些人拿起来飞快的吃着。

“给我们准备一些带走,有多少要多少,越快越好。”那领头的又吩咐了一句。林氏应了一声,飞快的揉面,切条,下锅。桑落站在锅前翻着,关毛和屠苏则找出两只长条形草篮往里面装上油条还有烙饼。

两人满满的装了两大篮子。不等他们开口,其中一人就随手掷过来一快碎银,说一声不用找了。然后又有两人挎上篮子走了。

待到这帮人走远,屠苏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莫怕,这些人看着虽狠,但也不会滥杀无辜。”关文安慰道。

“是呢,我太胆小了。”屠苏干笑几声,由于发面已经用完了,他们不得不提前收摊回家。

众人把桌椅铁锅收了放到推车上朝刘奶奶家走去。林氏是自然又谢谢了刘奶奶一回。两人倒有些共同语言。

到了下午时,太阳还老高,一家人又买了一些油盐柴米等家用物品便趁着牛车往回赶。

一到家,林氏便围上围裙去厨房做饭,桑落第一件事就是进屋关门数钱,还一连数上两遍。两人又把总数核算了一遍,这一算倒真惊喜起来。原来他们竟攒了十几贯钱,再加上一些碎银,将近二十两银子了。刨去各种成本,净赚也有十两银子。屠苏暗暗赞叹,还别看不起这小本生意,她记得前世一个邻居靠着卖麻辣烫愣是给儿子买了一套房子。

两人刚数完,就听林氏在堂屋喊她们吃饭。一家人坐到一起,那三条腿的桌子也早撤掉当劈材烧了。新饭桌上摆着又大白暄的白面馒头,一大碗红烧肉,几盆青菜。

“快吃吧,呆会儿我好给你们量量尺寸做衣裳。”

关文接道:“娘,先给妹妹做吧,我和大哥穿什么都行。”林氏接道:“本来就打算给她俩先做。”关毛闻言对着关文做个鬼脸,出言嘲笑他。

屠苏嘴里塞了一口馒头说道:“娘,我们全家都做吧。毕竟我们是做吃食的,穿得干净净整齐才好。”林氏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的说着家常,忽听得门外有人喊道:“大毛娘在家吗?”

桑落一听这声音,立即如临大乱似的吩咐道:“后院的来了。哥快别吃了,把肉藏起来!姐,把馒头藏起来,快!”

他们还没得来得及行动,就听见高氏的亮嗓门说道:“哎哟,你们做得什么好吃的,老远的就闻到味儿了。”

林氏和关文连忙站起来去迎接。屠苏坐着没动,继续吃她的饭。桑落的眼珠子骨碌了一圈后,便将红烧肉给每人碗里夹了几块,上面用青菜遮着。剩下的半盘子,她赶紧将把肉块啃得跟老鼠咬得似的。屠苏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这一举动。

“娘,您吃过饭没?坐下吃些吧。”关文关毛也在一旁招呼着。高氏不满的扫了一眼端坐得跟千金大小姐似的屠苏,话中有话的说道:“不用了,我说完事就走,锅里还留着稀饭呢。”她的意思明显是说儿媳妇家吃好吃的,自家只能喝稀饭。

第十五章极品亲戚上门

屠苏假装听不懂她的话,便顺着她的话接道:“就是哪,饭凉了就不好吃了,奶奶您还是快回去吧。”

高氏瞪了屠苏一眼,把火往下压了压,难得和颜悦色的对林氏说道:“大毛娘,我听村里人说你们家在镇上做上大买卖了,做得那什么“黄金枪”人人都抢着买?”

林氏规规矩矩的答道:“哪有,娘别说他们瞎说。这都是屠苏和桑落两人瞎捣鼓的,一天卖个三文两文的,只够买只花戴。”高氏当然不信,她撇撇嘴说道:“哟,大毛娘,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不成,你们家若是没挣到钱,那地是谁给犁的?再瞧瞧你家那几个孩子个个见天儿长膘。”

屠苏一听顿时怒了,她擦,当初她刚来时,全身瘦得没几两肉。现在刚长上一点膘就有人看她不顺眼了,她又没靠养活,他妈的算老几!

“奶奶,您老这是何意?难道说您就希望我们兄妹四个瘦得像猴子似的,你心里才觉得舒坦!若真说长膘,您和两个婶婶那才是富态。我们一起出去,人家可都觉得我不像您孙女呢。”高氏被呛白了一顿,压了几次的火气终于忍不住冒了上来,她勃然大怒地指着屠苏斥道:“大毛娘,你看看你是怎么教育闺女的。她跟村里的那些皮猴子打来骂去的,我也不说啥了。她现在胆子越发大了,竟然敢对老人不敬了。我好歹也是她奶奶,你瞧瞧她对我这个态度!”

林氏眉头微皱,刚要开口辩解。那高氏突然扑通往地上一坐,抱着脚放声大嚎起来:“哎哟歪,这到底不是亲生的,我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不尊老的人。我这以后的脸往哪儿放哪…”

屠苏在一旁愣怔了一会儿,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完全没有酝酿,张口就来。林氏和关文关毛赶紧上前劝解。高氏不依不挠,拉着林氏边说边嚎,反正将她的中心意思传达了出来:他们好歹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老二老三的日子很不好过,林氏不能得帮补他们…”林氏皱着眉头解释了半天,说自己是本生意真不了多少钱等等。

最后好说歹说才把高氏劝走了,临走时,高氏还没有忘了那碗红烧肉,她意味深长的往桌上看了一眼,林氏当然明白她的,只好把剩下的半碗肉递上去说:“许久没吃肉了,孩子嘴谗就这剩这点,娘端回去尝尝吧。”高氏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

屠苏这时慢悠悠的说话了:“娘,这样不好吧,那肉让我们俩给咬了。”林氏听这话脸上登时发黑,她侧头往碗里一看,果然,上面有着深浅不一的牙印。她气得把眼一瞪怒斥:“都多大的姑娘了还看这事!”

屠苏装作泫然欲泣的样子说道:“娘就知道吼我们,也不算算我们有多久没见过肉星了。我就是嘴谗,我怕大哥二哥和我抢肉,所以就把那肉都给咬了,这样他们便不会再吃了。”林氏皱眉,心中暗自奇怪,她觉得自己的四个孩子虽然性子各有不同,但有一个优点就是从不争抢吃食。他们无论对外人多厉害,在家里从不瞎横。今天两个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再一看婆婆高氏,她已经明白了。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的把屠苏和桑落训了一顿,连带两个儿子也挨了训。桑落大声又是顶嘴又是嚎叫的,高氏在一旁呆着也觉得很没意思,再一看那红烧肉上的牙印,心里直觉恶心,便把碗往桌上一摔,忿忿然离开了。

林氏规规矩矩的在后头低声道歉,直把她送出了篱笆门。

林氏狠狠回屋,狠狠的盯着桑落和屠苏,正要发火。桑落抢先说道:“娘,您训我之前,想想她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当时娘去县里做工,一时回不来,拖奶奶照顾我们,可是她是怎么做的,她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吃肉吃蛋,我们呢,连个面饼都吃不着。我和姐姐当时嘴谗去抢堂姐的吃食,被几个堂哥围着打,奶奶在一旁看着管都不管。哥哥知道后为我们报仇,竟然被三叔狠揍了一顿。再后来,娘再出门就把我们放到齐婶们,他们连个邻居都不如!现在厚着脸皮贴上来了!”林氏听完这番话垂了脸,沉默不语,再抬头时,眼中隐隐泛光。

“算了,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说完,她起身离去。兄妹四人静坐不语。关毛想上前去劝林氏,却被关文拦住:“让娘好好想想吧,以后这样的事咱们家多着呢。晚想不如早想。想通不如想透。”屠苏闻言看了二哥一眼,心想这个二哥的脑子心思倒挺通透。其实她这个娘也不能说是拎不清,她只是具有这个时代女子的局限性而已。总不想落个不孝的名声而已。

坐了一会儿,关毛起身道:“算了,我出去一会儿。”

桑落喊他:“走什么走啊,饭还没吃完呢。”

关毛闷声答道:“娘都进屋去了,还吃什么啊。”

关文一把拽住他:“快坐下,得会儿娘出来看不见你,又得让我去寻。”关毛只得重新坐下。屠苏为了活跃气氛,只得向他们说起自己的创业计划,果然兄妹三人对这个很感兴趣,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气氛又慢慢回来了。他们高一声低一声的说着,不知什么时候林氏也从屋里出来了。

她板着脸说道:“都啥时候了,还不赶紧把饭热了吃完好忙别的。”桑落立即很有眼色的应道;“娘,您坐着,我去热菜。”

不一会儿,饭菜热好。一家人归坐,默然无声的开始吃起来。饭后,林氏果然信守诺言,开始给姐妹俩量体裁衣。林氏一边量一边用手掐了掐姐妹俩的腰身,轻叹道:“最近果然没少涨膘。”桑落调皮的笑道;“以后还有得涨。”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一家人很默契的不再提这事。言谈间只是无限憧憬着以后的好日子。

做了一会儿衣裳,临睡前,林氏又帮着屠苏把面发上,准备明天早上还带上,到了镇上就可以开饭做生意了。

第二天的生意跟往常一样,虽然没有刚开始时红火,但比起别家也算是较好的了。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日竟会在镇上遇到那么多熟人。屠苏略微一扫,眉头微蹙,这次来的不但有高氏还有关老太爷——她的爷爷关耀祖,以及她的两个婶子,杨氏和吴氏。因为关河村附近有集市,所以一般人若是买东西都直接去那个集市,除非是集上办不了的才来镇上。是以,屠苏一家在镇上这么久,很少遇到熟人。看这架势,这帮人肯定有备而来。

“爹,娘,弟妹,你们今天怎么得空来镇上了。”林氏神情淡淡地招呼道。兄妹四人也规规矩矩的打了个招呼。关耀祖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忙碌着的大儿媳妇、孙子孙女。这些日子,他自然没少听他们的风言风语。但是他一直持冷漠外加鄙夷的态度,在他的心里,种地才是正经事。本朝虽然不太抑商,但他总认为商人低人一等。要不然老祖宗怎么会有“士农工商”这种排法呢。本来大儿子不好好种地老往外跑,他就不太喜欢。现在听说大儿媳妇和孙女一起抛头露面,他心里更不乐意了。所以这会儿,他的目光带了一种严苛的审视。屠苏当然感觉得到,但她直接把对方忽略。还是那句话:你算老几?

林氏把面揉好,切成条状,锅里的油刚好也热起来了。屠苏开始把油条下锅,关毛负责看火,桑落翻油条,关文则充当店小二的角色,一家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不一会儿,金黄香酥的油条便捞出了锅放在竹篮里控油。这第一锅刚出来就有人闻香而至。屠苏认得这是镇东百味居酒家的伙计。

关文笑着招呼道:“于大哥,这次要多少?”

于海波笑道:“有多少来多少。”关文笑容可掬的把油条装好递给他,于海波痛快的付了钱离开。这镇上有些自恃有身份的人也喜欢吃油条,但又觉得在这个摊上吃有**份,他们便到百味居吃朝食,然后打发伙计来买,搭配着店里的其他吃食食用。所以连同百味居在内的几家酒家便成了他们的固定客人。而且每次要的量还多,屠苏也给他们降了价格。

关耀祖等人满以为第一锅黄金枪出来后大儿媳妇会让自己尝尝鲜,谁知,一眨眼就被客人买走了。当时心里更不乐意起来。屠苏将一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不屑的冷笑一声:爱乐意不乐意,谁稀罕讨好你们。

这时杨氏和吴氏一唱一和的开口说话了:“哎呀,爹娘,我们这早上出来早,朝食还没吃呢,要不我们往里头看看有什么可垫口的。”

“就是呀,我们倒无所谓,就怕爹娘年纪大不禁饿,传出去倒像是咱们苛待老人似的。”

第十六章应对

“来来,爷奶,两个婶子,欢迎你们大驾光临,快坐下吧。”屠苏难得温和的朝高耀祖夫妻俩笑笑,心里却在算着怎么样才能将损失将到最低。若说不出一点血是不可能的,但是必须在她允许的范围内。两世为人,她的性格仍是老样子,不肯吃一点亏。对于对她好的人,她能和人合穿一条裤子,对算计她欺辱她的人,她恨不得让对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前世经营公司时,为了报答一个曾经雪中送碳的朋友,甚至不惜将厂子抵押出去为她筹款;而对另一个落井下石的死对头,她拼着同归于尽也要将对方搞破产…

关文看时候差不多也赶紧过来招呼他们坐下。屠苏也将心中繁杂的思绪压下,一心一意的干活。林氏给他们一人下了一大碗馄饨加一根油条端上去。关耀祖老两口子吃得还稍微斯文些,杨氏和吴氏三下五除二的就将油条撕吃下肚,然后咂咂嘴,大声说道:“哎呀大嫂,大侄女,你这黄金枪可真是好吃啊,让人吃了还想吃。”说完眼巴巴的盯着她们。

不等林氏开口,屠苏抢先说道:“二婶三婶,我忘了提醒你们了,这东西油性大,有几种人不能多吃的,一是那身躯肥胖的人,二是老人。不是我不舍得,实在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万一要是吃个好歹来,知道的人明白是你们是撑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吃食有什么问题呢。”屠苏这一番话把杨氏吴氏噎得说不出话来。高氏的脸色一沉,显然很不乐意听这话。

“关大爷大娘,你们也来了。”屠苏闻声抬头,原来是同村的齐大婶和她娘家嫂子张氏挎着篮子路过这里。齐婶子跟林氏的关系一向不错,她以前没少帮助他们家,自从家里开始做生意后,林氏就时不时的拿点东西过去。但为了防止高氏等人的闲话,每次都是趁天黑偷着去。

这几天屠苏家里的事通过关富和关贵财之口传得沸沸扬扬。齐婶趁好有事来镇上,便抽空来看看。她一看关耀祖老两口还有杨氏吴氏端坐在那儿又吃又喝的,便忍不住一阵腹诽。不过,人家好歹是一家子,她一个邻居倒也没立场说什么。所以她只是拉着张氏笑着过来打个招呼便准备走开。林氏见了齐大婶连忙热情的招呼她俩坐下吃朝食,齐大婶死活推让。最后林氏只得放她们离开。

桑落目送着齐大婶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齐大婶子也真是的,帮了咱们那么多忙,留下来吃点东西都不愿意。”

杨氏撇撇嘴接道:“我说二侄女哪,齐大婶子不过是个邻居而已,看你叫的那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亲婶子呢。”杨氏话里的意思是桑落待别人比她这个亲婶子还好。

桑落看着四人吃白食,心早就在滴血,一听杨氏这话立即呛道:“我这人不管亲不亲的,就死认一个理儿:谁对我们家好,我就对她好。谁对我们家不好,管他是天皇老子,我偏不认!”

吴氏大声说道:“二侄女,你这话是啥意思?你是说你爷奶和我们对你们家不好?你也不想想,你们孤儿寡母的,若不是你两个叔叔帮忙,你以为你们家能过得那么舒坦,你和你二姐能那么嚣张吗?你且去打听打听,别村的那些没有兄弟的依靠的寡妇过得是什么日子?不但乡邻欺辱,半夜光棍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