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既然说她多想她便当做是自己多想,云倾倾没有再应,安沐辰望了她一眼,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关押萧靖安的地牢。在对待犯人上,安王府也算人道,虽说这地牢里不比外面干爽清新,但也极为凉爽舒适,地板也不见一些不干不净的爬虫,还配有专门的被褥。

一袭夜行衣的萧靖安正抱着剑倚着墙壁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黑眸慢慢睁开,冷厉的眼底却不见丝毫的惧意或是敬意,仅是冷冷地望着云倾倾及安沐辰。

果真是有担当的男人,可惜大半夜就这么孤身一独闯警备森严的安王府,没带脑子空有一身豪气也是浪费。

“萧兄,多日不见!”相较于萧靖安的冷目,安沐辰多了股云淡风轻的淡雅。

云倾倾侧目望了眼身前风度翩翩闲适淡雅的九重天仙,再望望稍显狼狈一脸肃冷的萧靖安,要看一个人的气度,端看是在牢里还是牢外啊!

也难怪萧靖安要冷着张俊脸,对于一个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剑客而言,失手被擒已是极度憋屈,而失手栽在情敌之手,想着更是窝囊。

萧靖安喜欢云之晗不是什么秘密之事,从她第一次见着萧靖安便轻易看出他对她的情意,像云之晗这种女人,萧靖安喜欢上也是极其正常的,毕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安王爷好有雅兴,隔三差五地便来这牢里探望萧某,实感荣幸。”萧靖安口中虽是极为客气,但冷冰冰的语气硬是让那客气味道大打折扣。

安沐辰微微勾唇,清冷的语气极为客气有礼:“萧兄想是不欢迎本王来这,这地牢确实闷了些,老实说,本王也不喜来这,怕是萧兄也不喜待这儿。”

本王?这似乎还是她认识安沐辰以来首次听他用这么个自称,说实话,她还真听不习惯他给自己冠上这么个自称,这让本就已经遥不可及的天仙更是镀上了一层高不可攀的尊贵。

对于安沐辰的暗示,萧靖安仅是勾唇冷笑:“萧某确实住不习惯这里,但是,安王爷若想要从萧某口中套出什么东西来,怕是白走这一遭了。”

安沐辰轻轻笑了笑,上等的面皮不见丝毫波动:“那只好让萧兄再多委屈几天了。想来那醉倚轩失了幕后军师,一时半会也垮不了,顶多只是损失些情报及折损些人脉而已,若哪天真撑不下,本王做个顺水人情买过来便是。”

安沐辰说着已潇洒地转身,往地牢外走去。

云倾倾不自觉地望向萧靖安,却见他瞳孔微微睁大,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安沐辰慢慢远去的背影。

她进来这么久,也是听得云里雾里,除了隐约听出这醉倚轩是萧靖安在幕后操纵,可能是借着青楼之名收集各路情报,却运气不好被安沐辰给盯上了之外,实在没听出更多有用信息。

安沐辰和萧靖安都是打太极的高手,她愚钝的脑子在两大高手面前果真不够使唤。

“安沐辰,你想要知道什么?”

正要抬脚跟上安沐辰时,云倾倾听到萧靖安咬牙问道,忍不住又转头望了他一眼,萧靖安却只是冷着脸望着安沐辰的背影,自他进来他就没正眼瞧过她。

“这牢里安静,萧兄还是先在这好生休息,本王过几日再来看你。”安沐辰客气有礼的话语从前方传来,脚步却没有半丝停顿,存心要吊着他的胃口。

云倾倾满脸同情地望了眼握拳握得骨头“咯咯”作响的萧靖安,本就没多少脑子,还与安沐辰比心计,活该多吃两天牢饭。

“倾云,莫不是你要在这陪着萧兄?”即将转身出牢房时,安沐辰突然转身问道,无波无澜却莫名比往日清冷了几分的嗓音让云倾倾头皮发麻,赶紧撒腿跟上,刚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左手微撑着腰转身望了萧靖安一眼,左手下隐在衣内的荷包微微露出一角,半块刻着个“安”字的玉佩微微露出一角。

这块玉佩是当日她离开云府时从云之晗那顺道带走的,安王府的信物,拿着它走到哪都是活着的金字招牌,当日她便是冲着这点顺手拿了的,萧靖安曾见过这玉佩,看到它他应知道她是谁才是,以后若是动起手来他也愿意配合她,虽说他没正眼瞧她,但是为了套出云之晗口中的秘密,她却非救他不可。

果然,看到云倾倾突然转头望向他,萧靖安的肃冷的目光果然给了她一个正眼,视线顺着她插在腰间的手往下,云倾倾满意地看到他陡然瞪大的黑眸。

“倾云!”许是久未见她跟上,安沐辰回头望向她。

没料到安沐辰会突然回头,云倾倾插在腰间的手略显急促地放下,笑着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无波的黑眸若有所思地往她腰间望了眼后,淡淡地朝已垂下眼眸掩饰眼底的震惊的萧靖安,而后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020.

自那日随安沐辰从地牢出来,云倾倾便一路留心周围的布置,尤其是出口处的那道平日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墙壁无异的石门,云倾倾更是不惜在稍后的几天里不惜半夜强忍着恐惧亲自夜探,但无奈如何摸索始终找不到开关。

摸索了几个晚上无功而返后她只能无奈向周老头求助,这么一道铁门对于走南闯北几十年又身怀一身绝技的周老头而言应属小菜一碟。

救出萧靖安她势在必得,安沐辰与萧靖安有何恩怨她不了解,但是既然安沐辰那晚能对萧靖安说出那样一番话,那想来他已将萧靖安及他背后的整个醉倚轩纳入手掌心,他关着他不过是要挫挫他的锐气顺道套出他单枪匹马夜闯安王府的原因而已,但这些对安沐辰而言似乎也不算多大的事,因而萧靖安是否被救对安沐辰而言已经无足轻重,顶多会在日后他迎娶云府三小姐的路上多了道绊子罢了。

当云倾倾向周老头提出营救萧靖安的打算时,周老头正安闲地为安沐辰那匹毛色纯亮神态倨傲的血色宝马梳着油光滑亮的鬃毛,听到云倾倾的提议时他梳毛的手明显滞了滞。

“倾云,那萧靖安是你什么人?为他这么冒险值得吗?”他转过头,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问道。

“不值得。”云倾倾老老实实地答道,“但是我非救出他不可。”

“哦?”周老头似乎不解。

云倾倾望着周老头犹豫了下,缓缓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然后将荷包里装着的玉佩缓缓拿出,举高,放置周老头眼前。

周老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沧桑的脸上却不见丝毫起伏。

“师傅不奇怪?”将玉佩收入掌中把玩,云倾倾好奇抬眸,果真是老江湖了。

“你这丫头真以为为师这几十年白混了的,还雌雄不辨了不成?”周老头不满轻哼,皱纹满布的老脸又换上疯疯癫癫的神色,“说吧,为什么非救他不可?难不成他是你的情郎?”

云倾倾被周老头审视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连连摆手:“师傅您老别乱扣帽子。难道师傅就没觉得我这张脸看着有些眼熟?”

周老头盯着她,摇头。

“算了吧,师傅您老就别装了,我知道您去过云府。”

云倾倾也懒得和他打马虎眼,直言道,边说着边伸手往他褴褛的衣衫下一扯,将内衫扯出一小块布料,朝他说道:“这料子是特有的蚕丝缝制的,这种料子只有云府才有,据说能压抑体内的寒毒。外人或许看不出与别的布绸有何区别,但不凑巧,我从云府来,切恰好是那为数几个能分辨这布料的人。”

那时他教她练武时衣衫飘起露出的半截有别于外衫的布料让她起了疑,便留心起来,她还在云府时云之晗曾教过她分辨这蚕丝内衫与别的内衫的区别,是以要认出并不难。

周老头憋着有些臭的脸望向她:“丫头,你这是要为师尊称你一声云三小姐?”

云倾倾摆手,一步跃到周老头身前,替他顺毛:“这倒不用,徒儿受不起,只是萧靖安是我的师兄,这么一算起来也算师傅您的徒儿,您是不是……嗯?”云倾倾没再说下去,只是朝地牢方向努了努嘴。

周老头望向背靠后山的储物房,微垂下眼眸敛去眼底的精光:“你是说他被关在里面?”

云倾倾点头:“千真万确,那里没有侍卫把守,但是设了机关,徒儿进不去。”

周老头望向她:“安沐辰是你的未来夫婿,你私自将你师兄救走,就不怕安沐辰将来迁怒于你,退了这场婚事?”

云倾倾摊手:“师傅您想太多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人是被我救走的?”

况且救人时真要失手被逮,她现在顶着的这张脸任谁看到,只要见过云三小姐的都只当她是她,要悔的也是云三小姐的婚,她倒真想看看云之晗被退婚后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变幻的俏脸。

周老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既是如此,为师替你救人。”

021.

因门外没有任何侍卫把守,云倾倾也已暗自将安沐辰的作息时间及周围地形摸清,连逃离路线都已设定好,因而救人之事只要得到了周老头的点头应允那余下的事便不是什么问题。

在与周老头商议过后,第二天晚上,强压下心底的焦虑紧张安安分分地陪着安沐辰在书房处理完公事,她亲眼看着他回房休息后才回自己的房间。

静躺在床上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确定整个安王府几乎已然进入沉睡中后才小心翼翼地起床,迅速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换上一袭黑色夜行衣,在脸上蒙了块黑色面巾,便迅速往大后院的储物房而去。

虽说这张脸即便被人认出,善后的事也自有冤大头替她顶着,但毕竟是大半夜的做些不算光明正大的勾当,还是保险些为妙,况这么一打扮,莫名地满足了她自小便追求的侠女梦想,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未免撞见人,云倾倾专挑人少的小径而去,一路上竟也没遇着任何人,她摸不准安王府明里暗里的警备力量有多少,但既然如此放心地将地牢设在人烟罕迹的地方,除了门内安插的两个护卫,整个地牢竟无任何人把守,这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而此刻她一路竟也没遇着任何巡逻的护卫,这实在让人费解,看似如此松懈的防备,要么就是安沐辰对这安王府对外的的名讳及实力太过自信,要么就是安王府的暗卫力量深不可测。

周围安静得着实诡异,心底隐约有些不安,望着前方储物室外同裹在一身黑色夜行衣里的周老头,云倾倾犹豫着要不要取消今晚的计划时,周老头已望向她,沉声问道:“丫头,开关在哪?”刻意压低的声音已无平日的疯癫嘻哈,多了一份她全然陌生的森冷严肃。

手指下意识地指向墙上那道没甚出奇的砖块,云倾倾低声道:“那里。那日我看到安沐辰轻叩了三声,但是我后来试过几次,却始终敲不开。”

周老头径自走向那块砖,屈起中指左敲敲右叩叩,附耳倾听,花白的眉毛拧成一个结。

云倾倾跟在他身后,往周围望了眼,皱眉道:“师傅,今晚安王府有些诡异,我们要不要改日再来。”

“是有诈,所以我们要快、而且该狠的时候要狠!”周老头头也不抬地说道,抬手微微将她往后推开,“往后面站一点。”

边说着抚在砖块上的手陡然用力,云倾倾瞪大双眸看着那块砖顷刻间化为灰烬,只是来救个人也用不着将人家机关毁去吧。

随着粉碎的砖块,沉闷的石门声缓缓开启。

周老头迅速往石门内飞身掠去。

“师傅小心,前面第一个转角有护卫把守。”

云倾倾赶紧低声提醒道,小心跟随在他身后,但直至从门口走到牢门,却未见有任何的侍卫把守。异于寻常的安静,若说上一刻心底还有什么不确定,此刻已完全不用怀疑,脚有些微软,今晚怕是走不成了。

急切地望向周老头正要开口劝他离开,却见周老头已一把震碎牢门的锁,朝正闭目养神的萧靖安沉声道:“走,马上离开这里!”

云倾倾看着萧靖安浑身一震,本是冰冷一片的黑眸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蒙着黑巾的老人,心底的不安化为疑惑,此刻却没有心思深究,急声朝萧靖安道:“赶快离开!”

萧靖安望了她一眼,而后转身拿起搁在一边的长剑,一刻也不停地从牢里步出,随周老头往地牢外而去。

一路上地牢静谧得诡异,本该有人看守的地牢却空无一人,每走一步,云倾倾心底的忐忑便加剧一分,这份忐忑在看到储物室门口背朝着他们的月白色衫袍背影及那一列站立齐整的玄衣侍卫时尘埃落定,安沐辰果然早有打算,此刻不过是来个瓮中捉鳖而已。

在她盯着他赏心悦目的背影时,安沐辰已缓缓转身,清雅的面皮上一如既往的淡淡无波无澜。

“萧兄,这牢里可是住得不习惯。”

安沐辰望着他,淡淡问道,目光却从他身上扫过站在他身侧的云倾倾身上,逗留了两秒,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云倾倾被他这一眼瞧得莫名有些心虚,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握剑的手微微有些发颤。虽说此刻她是云倾倾,或者说是云之晗,而且还是蒙着脸的云之晗,但今晚的一切似是早有预谋,实在不得不去深思,他是否早已看穿她那张假面皮。

似乎没将安沐辰身后的一众玄衣侍卫看在眼里,萧靖安也若无其事地笑道:“是不甚舒服。”

“想来是本王怠慢了萧兄,既是如此,”安沐辰缓缓开口,转身朝身后的玄衣护卫道,“还不为萧兄换个舒适些的地儿。”

“多谢安王爷厚爱,只是,萧某怕是无福消受……”

话音未落,利剑出鞘之音,萧靖安已手执利剑飞身朝安沐辰刺过去,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直默不出声的周老头也拔剑飞身袭向安沐辰。

望着直直飞过来的两把利剑,安沐辰身形未动,清俊的脸上处变不惊,云倾倾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急声欲阻拦:“师傅、师兄!”

她想救人归想救人,却没打算闹出什么人命来。

云倾倾的话让萧靖安的动作微微滞了滞,周老头却是不见丝毫犹豫地持剑直取安沐辰命门。

月白色衣衫轻微拂动,剑刃离胸口只剩下一寸之时,安沐辰已不动声色地往后飞身而起,手也极其迅速地从身后的护卫处将剑抽出,隔开凌厉飞来的剑刃。

本静静立在安沐辰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剑,现场瞬间刀光剑影一片。

云倾倾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却不能大声吼“别打了,都是自家人”之类的话,自己那点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功夫更不可能不要命地冲进去找死,只能站在一边焦急观战,所幸那些玄衣侍卫注意力都在萧靖安及周老头身上,十数人竟没一人朝她袭来。

萧靖安被玄衣侍卫缠着拖不开身,刚开始还不分伯仲,但长时间混战下来,寡不敌众,渐渐有些吃不消。

周老头专心应对安沐辰,两人似乎伸手相当,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但周老头在体力上明显敌不过安沐辰,几招下来便略显吃力,一个不备脸上的黑巾便被安沐辰挑了下来。看到周老头真容时安沐辰脸上却未见丝毫类似惊诧的神情,却一改之前的只守不攻,招式凌厉,而且每一剑都直袭向周老头的右盘,周老头持剑的右手明显慢慢敌不住。

云倾倾站在一边看着悔得肠子都在打结,真不该与云之晗做什么破交易,现在陷入这种窘困各种无奈,周老头是被她拖下水的,被伤到她罪虐深重。

无计可施,云倾倾只能在一边看能不能觑着好时机让周老头先行离去,她被逮着无所谓,萧靖安再被逮着也只能怪他当日脑子进水哪不去偏不自量力地夜闯安王府,但是周老头是她拖下水的,说什么也不能连累人啊。

她对于安沐辰直逼周老头右盘的举动极大的不解,他似乎不像是要取他的命,反倒像是在试探。

试探?云倾倾下意识地望向安沐辰,却见安沐辰冷不丁飞身掠至周老头身后,手执剑刃直取周老头右膀,周老头下意识地反击,本牢牢握在右手的长剑瞬间转至左手,隔开安沐辰飞身而来的利剑,力道十足,竟将安沐辰硬生生地震退数步才稳住。

盈满惊诧的美眸不可置信地望向周老头,左手,他惯用左手!方才那力道他的右手绝对使不出来,人在危急关头的本能反应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难怪安沐辰一直执着于攻击他的右侧……

只是……心底某个模糊的猜测慢慢成形,扣着萧靖安,是否只为了引出一个人?那个传言中将前朝公主带走的左膀侍卫?只是,萧靖安和左膀侍卫是什么关系?周老头是否真的是那个人?他又怎么知道?

云倾倾只觉得头疼,这种猜人心思的事果真不是她这种脑子的人能做的,不过无论周老头是谁,似乎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尽管他平日疯癫,却是这个时空里在她无助时给过她些温暖的,况且今晚的事也算因她而起,因而让他脱身是必然的。

因而,在周老头因为自己那一本能反应而泄露身份怔愣失手即将被安沐辰飞身而来的利剑刺中时,云倾倾已不要命地凭着自己那点明显算是三脚猫的功夫挡在了他前面。

安沐辰本无波澜的俊脸微微一变,本直直刺向周老头的剑急急往侧边而去,险险收回。

周老头觑着这个机会,一把拽住云倾倾的手,急声朝萧靖安道:“走!”

说着便欲拽着她飞身离开。

黑眸微微眯起,安沐辰手迅速抬起一粒黑色的弹珠迅速从指尖弹出,击中周老头握着云倾倾的那只手,周老头的手瞬间松开,云倾倾冷不丁被放开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已跃出侍卫包围来到周老头身边的萧靖安欲弯腰将她拉起带走,安沐辰指尖再弹出一粒弹珠,硬生生将他伸过去的手隔开。

周老头神情复杂地望了云倾倾一眼,而后牙一咬,弃了云倾倾,拉起萧靖安,提气起身,飞掠过树梢,疾飞而去。

玄衣侍卫欲起身去追,安沐辰却已摆手让他们退下:“不必了,你们追不上的。”

玄衣侍卫听令退下,顷刻间,本来刀光剑影的储物房门前仅剩下她与安沐辰。

云倾倾无奈地望着周老头与萧靖安消失的方向,看来不用她牺牲,周老头与萧靖安已很识大局地弃了她这一算是累赘的棋子。

劫走犯人的主谋啊,望着面无表情一步步向她走来的安大少,云倾倾深深觉得方才让他一剑刺穿或许还死得其所些。

022.

什么叫凌迟?凌迟就是那个人明明以着极度无害的态度走向你,你的心尖却随着他每一个抬起又落下的脚步而一抽一抽地拧紧,且全身寒毛一根一根地竖起来。

虽说都是死,但死有也分鱼死网破的抗争而死以及坐以待毙的等死,云倾倾觉着她虽说比安沐辰晚出生了上千年,但脑子及骨气实在应当比他这一古人要强些才是,在这个时空她也算代表了一个时代的人,坐以待毙地等死实在太丢现代人的脸,搏一把说不准还能侥幸逃脱。

 

于是,油然而生的侥幸感顿时让云倾倾于绝望中看到希望,美眸不动声色地往储物房左侧的高墙望了眼,闭眼咬牙,暗自提气,脚尖一点,身子便似是飘起来般迅速往高墙飞去。人在困境中的求生潜能是无限放大的,就如她,从来没有如此刻般觉得自己竟然也能身轻如燕。

 

只是,再轻的燕子,被人拽住了翅膀,也是飞不起来的。

脚尖刚离地飞起,腰侧便陡然一紧,云倾倾吓得赶紧低头往下看,却见腰间缠绕着得腰带不知何时已被人带起,美眸不自觉地顺着腰带的另一头望去,却看到安沐辰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无波的黑潭如深不见底的墨色深渊,将人吞噬其中,清澄雅俊的面容有别于往日的淡冷疏离,却是带了些些她看不懂的冷意,而他右手中,正紧紧攥着她腰带的另一头。

美眸闪了闪,云倾倾握剑的手快速举剑往腰带斩去,安沐辰却比她更快速地出手,也不知他指尖弹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云倾倾只觉手一麻,手中的剑应声坠地,安沐辰握着腰带的手突然跟着收紧,微微一拽,她便止不住地地朝安沐辰飞去,直至直直地落入他怀中被他手掌紧紧箍住才稳住了跌势,而她那本应缠在腰间的腰带,却也已因安沐辰的使力而从她身上剥离。

此刻她近乎衣衫不整地整个趴在安沐辰身上,这……这姿势……

云倾倾原本苍白的脸上因此刻的暧昧姿势而不自觉地微红,挣扎着要从他身上逃离时,安沐辰却已抬手,一把扯下她脸上蒙着的黑巾,然后以着清冷无波的声音道:“姑娘,多日不见!”

云倾倾不自在地干笑:“大公子好久不见,奴婢对大公子甚是挂念。”

安沐辰似是几不可察地冷哼了声,云倾倾小心翼翼地偷觑他的神色,却见他上等的面皮除了面无表情的淡冷外再无其他。

“不知姑娘今晚夜访王府为的是哪般?”

安沐辰低头望向她,清寒之音依然无波无澜,但云倾倾听在耳中总觉得带了点冷意,因而也不敢放肆再开口,她夜访为的何事他明明已瞧在了眼里,还极有可能是专门设的套,哪里还需要她的答案。

“怕了?”安沐辰突然伸指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脸色,淡淡问道。

云倾倾对安沐辰这样的问话着实疑惑,她这张脸与他顶多也就只见过两次面,但这样的问话听着倒像相恋几年的恋人,这话听在耳里,实在让人不自在,尤其,此刻她还被他禁锢在怀中。

而且,她是今晚劫狱的主谋,他追责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但疑惑归疑惑,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老老实实点头:“嗯!”

“是吗?方才就这么冲上去替人挡剑你不是挺勇敢的吗?”

安沐辰垂眸望着她,清冷的语气似是带了些若有似无的淡讽。

这算是在责怪她救了他要逮的人还是责怪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想到后者,云倾倾自己都觉得恶寒一个只打过两次照面的人怎么可能就上了心。

她微微侧开脸避开他扣着下颔的手,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语气诚恳地认错:“大公子,奴婢知错了。”

边说着边打量着自个不知往何处搁的手,纤细的手指指甲修剪得极漂亮,但往往愈漂亮的东西愈是沾不得。独自一个人在这陌生的时空里闯荡,总得留那么一两手保护自己才是。

自从那时从云府搜罗来那么一堆宝贝后,她省去不少担惊受怕的功夫,例如,此刻。

 

“既是知错……”她听着安沐辰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你说说,你为何要救他,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曾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偶然听楼里的人提起他深陷险境,便想着就是拼了命也要将他救出,当做是报答他当日的救命之恩。”云倾倾低眉答道。

“那你与周瑞涛是什么关系?”

“周瑞涛?”云倾倾不解地望向他,而后才反应过来该是周老头的本名,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奴婢不认识他,只是恰巧遇到而已。”

“是吗?”安沐辰再次伸指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放走了本公子如此重要的犯人,要再逮到他怕是已不可能,你说,你该怎么赔偿本公子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