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相信男人的嘴,不如相信世界上有鬼!”温皙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道,“幸好我一早就没信!”

“咿呀!”玉录玳蹭着温皙的高耸的胸脯,小脑袋朝自己的食物拱着。

温皙摸了摸玉录玳的脑袋,道:“饿了是吧?”说着,便径自解开自己衣裳扣子,玉录玳的胃口还真是不小,还好温皙一直偷偷吃着空间里的东西给自己滋补着,奶水一直充足,这才没断了她的口粮。

166、谋划出逃

夜深了,玉录玳已经睡得酣甜。听底下小太监说承乾宫正门、后门、侧门、角门全都被御前的太监把守,不许任何人随意外出,连每月的份例都是由他们代领回来。温皙听到了这样的回禀只是沉默了。

小鹿子安慰道:“主子且安心,咱们承乾宫的份例一点也没有克扣,月用的四百五十斤红箩炭也都给足了。”

温皙看着床上粉嫩可爱的玉录玳,道:“以前可不仅仅是给足了。”她回宫有着身孕的时候,份例都是比照皇贵妃的用度,内务府什么好东西都要尽着承乾宫。温皙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这也算是皇上的恩典了不是吧?”话说出口,却不由地带了讽刺之意。的确是恩典,身上背负着巫蛊太皇太后和害死德妃的两个罪名,居然只是仅仅禁足,可不是天大的恩典吗?还能衣食用度无缺,可不是要感谢他的“恩典”吗?!只是温皙心里憋着一口气,若真是她干的也就算了,但平白背负了这样的罪名,叫人实在窝火!

的确是温皙太不小心了,想想那个巫蛊娃娃,肯定是在她生玉录玳的时候就埋上去的,无论是有孕还是坐月子的时候温皙只一心叫人盯着德妃的动静,却不曾想自己宫里几个原本老实的人会反过来反咬她一口!

这时候传来刘氏的欢笑之声,原来是她侍寝回来了,笑得肆意而张扬,即使在正殿也能够听见。温皙不由地泛起一阵厌恶,康熙又为何突然召幸了刘氏?想起傍晚刘氏那张扬的做派,温皙真后悔没有给她一个耳光。

于是,急忙抱了玉录玳去了空间里,耳不闻为净!

一进入空间,玉录玳便醒了。小嘴咿呀呀地叫着,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咯咯咯地笑着。

“若我要走,你会陪着额娘一起走是吗?”

“咿呀!”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温皙低头吻了女儿吹弹可破的脸颊,“乖!”

禁足中的承乾宫安静地不太正常,仪安堂的刘氏接连被召幸了数日才停下了恩宠,好在她还并不敢挑衅到正殿这边来,刘氏从布贵人屋子里搬了出去,去和章佳庶妃一起住。温皙也听之任之。

禁足之中,得不到外面的一丁点消息,也不知道十阿哥怎么样了。他乍然离了承乾宫,去阿哥所会不会不习惯?随即又笑了笑,胤俄是皇子阿哥,还有人敢克扣他的用度吗?那个小家伙,只要有吃的。就会很满足了。

温皙更担心的是松儿和竹儿的婚事,她俩的婚期已经一拖再拖,若是再耽搁下去,对方若是等不及,悔婚了怎么办?女子的青春最是耽误不得,她们现在还能算是好时候。若是被退了婚,年纪又渐渐大了,只怕这辈子都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温皙真后悔为什么不趁着自己有孕的时候。安排放恩她们出去?如今,虽然在禁足中,温皙还是打算试一试,也能顺便给家中的额娘带点小心。

还好,承乾宫外看守的太监没有太为难。多塞了点银子,还是给把口信传递给了梁九功。

养心殿。

现在。梁九功也摸不透康熙的意思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小心翼翼地道:“承乾宫那边,贵妃娘娘有事情求皇上。”

康熙蓦然停下笔,嘴里吐出一个字:“说。”

梁九功弓着身子,恭敬地道:“昨儿贵妃说,太皇太后病重,想请皇上放阴为太皇太后祈福,贵妃愿意把自己身边最得利的大宫女也一起放出去。”所谓的放阴,便是说宫中女人太多,自然阴气重,阴阳失调,必然不利于身体康泰,而放阴就是放一部分年纪大的宫女出宫,可自行婚配,也算是德政了。

康熙的手忽的抓着案桌上洁白如雪的宣纸,给揉成了一团,沉声问道:“没有旁的了吗?”

梁九功愈发摸不透帝王的心意了,急忙点头道:“是,只有这个请求。”

康熙一张脸板着,如雕像一般,良久嘴里才吐出一个字:“准!”想了想,又问道:“承乾宫的用度?”

梁九功略露出笑容,急忙回道:“皇上放心,奴才都嘱咐过内务府好几次了,没有一丁点克扣,红箩炭也都送去了。”

康熙嗯了一声,面色略微和缓了些,道:“以后承乾宫有什么信儿,第一时间传来。”

“嗻!”

承乾宫。

温皙把两只紫檀木嵌着螺玳鸳鸯戏水纹的盒子分别亲手交到松儿和竹儿手上,道:“本来还打算给你们些好绸缎的,可惜现在是以‘放阴’的名头放出去,未免惹人妒忌,只能给你们些银票、田产、首饰了。”松儿、竹儿每人两千两的银票,一些不惹忌讳不沾龙凤纹样的普通首饰和田产铺子,也还算丰厚。到时候额娘还会给她们一些添妆是,虽然不算太多,但是对她们而言,也足够一辈子衣食无缺的了。

松儿竹儿皆含着泪水,松儿呜咽道:“主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奴才不走!”

竹儿也夭折嘴唇道:“奴才也不走!”

温皙微微笑着道:“圣旨都下了,每个宫最少放出两个人,你们不走就是抗旨!”见她们还是一副不肯的样子,温皙道:“我让你们出宫,是有关键的事情要你们去做,换了旁人放阴出去,我不放心。”

松儿这才止了哭泣,道:“主子您吩咐!”

温皙不敢把自己打算全然告诉她们,只道:“出宫之后,让大哥麟格帮我准备一些东西,也通知梅儿和杜和帮我准备一样东西,另外最重要的是告诉额娘一句话:‘天高任鸟飞’,日后自会明白我的意思。若是听闻宫中发生了什么变动,都不要惊慌,因为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温皙絮絮叨叨,终于把自己需要的全都嘱咐给了松儿竹儿。承乾宫闭宫,她甚至都不能亲自送松竹出去,只能默默看着她们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眼睛也不由地有些模糊了。总算叫她们走出去了这牢笼一般的宫闱,温皙也少了一桩心事。

自从来到这方世界,为了额娘,为了家族,现在想想,竟然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手握一方小世界,又何必把自己困在这个牢笼中?额娘现在已经有个大哥麟格,地位无可动摇。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或许钮祜禄氏在朝堂上的地位当然会有所削弱,但是额娘安好即可。

孝庄的已经是日薄西山,松儿、竹儿一出宫就必须立刻忙活着出嫁事宜,否则赶上国丧,又要等一百日,还好一切都准备就绪,只需选个黄道吉日即可,都是住在京城里,松竹梅也能彼此照应,又用承恩公府为靠山,日后的日子也不必温皙担心了。

之前和松儿、竹儿约定好的日期越来越近了,承乾宫大小宫门一律紧闭,任何人不得外出、任何人也不得进来,刘氏也不再受到召幸了,天日也渐冷了,虽在一个宫中,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只有布贵人还偶尔来看看温皙,述说着自己对舒舒公主的想念。温皙叹一口气,也是她连累了兆佳氏,此事本不干她的事儿。不过也不会连累太久了?

温皙只安慰道:“三公主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照顾自己。”初见舒舒的时候,她才八岁,这几年真是长高了不少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布贵人叹息道:“十二了,我当年是十三入宫,舒舒她也?”

温皙笑道:“上头还有荣妃的二公主呢,皇上喜欢二公主,瞧那样子是要多留两年。二公主未嫁人,三公主又怎么会先一步嫁人呢?”

布贵人满怀担忧,“大清的公主多半都是要嫁去蒙古的,我也不敢做其他奢望,只希望舒舒能嫁得不要太远、太荒凉,能去科尔沁部、喀喇沁部或者漠南蒙古几个部落,千万不要嫁去漠北蒙古那么荒凉的地方!”

历史上兆佳氏所生的三公主嫁去了哪里温皙不记得了,只好安慰道:“终究是皇上的骨血,不会的。且看大清和科尔沁的关系,多半也是和博尔济吉特氏联姻,说不准还能像大公主似的和额驸一起留住京师呢。”

布贵人脸色果然舒缓了许多,嘴上喃喃道:“但愿吧?”

这日傍晚,温皙叫吴嬷嬷给看守的太监塞了足足的银子,给梁九功传信出去,这也是温皙禁足以来第二次传信。

养心殿。

梁九功这次没有耽搁,第一时间就上报了:“贵主子说,要内务府剩余的所有的头油”这样的要求,让梁九功也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但是有之前康熙的旨意,他也只好如实上报。

康熙果然蹙紧了眉头,嘴里吐出一个字:“准!”沉默片刻,又问道:“还有旁的吗?”

梁九功看了看康熙的脸色,道:“贵主子还说,马上就会证明给皇上看,她是清白的。”

康熙嗯了一声,脸色略微和缓了些,道:“朕知道了。”

167、天高任鸟飞

温僖贵妃已经被禁足一月了,这段时间里,最焦躁的当属永和宫的安嫔了,现在她虽然未曾搬入正殿,但是已经形同主位了,可是安嫔一点也不开心,反而愈发心烦意乱。萶玉那个奴才,真给她惹了大祸!!

安嫔李氏在房中不住地来回踱步,脚下的步子如她的心一般都是凌乱不堪的。现在她就是一块被卡在喉咙里的骨头,下也下不去、上也上不来,只能干耗着!

今日成妃已经是第三次来拜访了,说了许多话,无法是告诉她贵妃还没有失宠,若果她不在贵妃解禁之前伸出一把援手,必然会彻底得罪了贵妃!这个道理李氏也明白,她素来只求安稳,不沾惹任何的是非,德妃的事儿她原本也是打定了主意装聋作哑,没想到萶玉会泄露出去!

安嫔已经对外宣称为太皇太后祈福,闭门不出许久了,她如同鸵鸟一般把头埋在沙土了,只是这样终究不是解决之法。德妃涉及到福寿膏一事,族人尽数发配宁古塔,连丧礼办得都只是按照嫔的规格,草草入葬妃陵。

成妃已经三番五次造访了,戴佳氏的位份在安嫔之上,又在今年之初德妃称病之后被授予了协理六宫之权,不可轻易得罪。可是成妃是贵妃那边儿的人,一直在为贵妃暗中奔走谋划,她这个关键性的人物也被造访劝说多次了。只要她出来否认萶玉的话,那么贵妃和德妃之死就毫无关联了。

萶玉被苏麻拉姑调去了慈宁宫,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成妃的多次来访,意思就更加明显!安嫔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一个决断!否则会两边都得罪!

这时候,安嫔身边的林嬷嬷来禀报道:“主子。承乾宫哪儿又有了新的消息了。贵妃问内务府要了这个月所有剩余的头油,内务府已经紧赶着送去了。”

安嫔心下暗暗一凛,这样的要求是在怪异,更怪异的是内务府居然照办了!想也知道没有皇上的准予,此事必然不会成事!心想,这哪里是禁足中嫔妃,一应的用度丁点不缺就罢了,连这样古怪的要求都遵从,想来也只有温僖贵妃有这般待遇了。安嫔虽然摸不透贵妃要那么多的头油做什么,但是对她荣宠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林嬷嬷笑道:“主子有决断了?”

安嫔嘴角露出一点笑容。缓缓道:“贵妃终究是贵妃。太皇太后病重,苏麻拉姑再有体面、再得皇上尊重,终究也只是个奴才。”

林嬷嬷点点头。道:“之前‘放阴’之事便是贵妃提出的,皇上随即便允了,贵妃的恩宠打早便可见一斑。”

“之前的‘放阴’还可以归咎于是皇上为太皇太后祈福求寿。现今,贵妃虽在禁足,依旧还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这才叫人不可小视呢!”说着,话中不由地带着几分酸意和落魄,自从她入宫可是从未得到过这样的恩宠。因为不得宠,所以只能万事求一个稳字,不得罪任何人,不去招惹任何是非。只是现在她必须在慈宁宫和承乾宫之前做一个选择了。

“林嬷嬷,为我梳妆吧,我要去养心殿。”安嫔敛身端容道。

林嬷嬷急忙道:“主子。现在都是傍晚了,不如等明日吧!”

安嫔摇头,深深地吸一口气:“既然下定了决心,就宜早不宜晚,片刻也不可耽搁了!”

——————————————

养心殿。

“嫔妾请皇上万安。皇上万福金安!”

安嫔突来来请安,康熙本不想见。但顾念着李氏为太皇太后诚心闭门祈福了大半个月,便心头松动叫她进来了。看了看一身装束颇为郑重的李氏,康熙也略带了几分疑惑,道:“你从不涉足养心殿,今儿怎来了?”且都是傍晚了,康熙也差不多批完折子要休息了,也已经翻了牌子,嫔妃都送过来了。

安嫔面色端庄郑重,正色道:“嫔位一直一心祈福,未曾关注其他,直到今日出来,成妃娘娘来探视,嫔妾方知自己身边的宫女竟然跟着慈宁宫的苏嬷嬷来揭发贵妃有谋害德妃之嫌疑,故而一刻也不敢耽误,急着来向皇上分说了。”

“哦?你的意思是那个宫女是污蔑贵妃了?”康熙一下子咬住了安嫔话中意思。

安嫔又蹲身跪下,磕头道:“萶玉是内务府新来的宫女,一直颇爱钻营,是臣妾御下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儿!永和宫失火那一日,萶玉一直是陪着嫔妾的,而嫔妾从未见过承乾宫的医女或者旁人来永和宫!”

安嫔抬起头继续道:“嫔妾不知萶玉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嫔妾更不知何人许了萶玉什么样的好处让她污蔑贵妃!还编造了那样完美的谎言!”

安嫔的话说得极为诚恳,语气愈发激烈,带着太多的疑惑和不解的味道。

康熙凝视了安嫔许久,不禁带了怒火逼问道:“既然如此,为了不及早禀报!”

安嫔急忙磕头,自责道:“嫔妾有错!嫔妾一直闭门礼佛,连贴身的宫女萶玉被苏嬷嬷调去了慈宁宫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御前发生的事儿了!若非成妃娘娘相告,嫔妾此刻怕还蒙在鼓里,不知贵妃为何被禁足呢!”

康熙审视了安嫔许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不由地带了几分笑容道:“梁九功,传旨:宫女萶玉犯上欺君、污蔑贵妃,罪无可恕,着即杖毙!”康熙也根本不打算叫苏麻拉姑和萶玉来和安嫔对峙,直接便下达了旨意。

“至于苏麻拉姑——”康熙有些犹豫,毕竟是多年的老人了,叹了一口气道,“让她呆在慈宁宫里好好服侍太皇太后,不得外出。”

“嗻!”梁九功急忙打了个千儿,又问道:“那贵妃那边——”

康熙皱了皱眉头,道:“明日再说吧。”纵然德妃一事与她无干系,但是那巫蛊娃娃?到现在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温皙也没有给他一个交代。不禁皱了眉头,章佳氏和刘氏都在她手底下,竟然到现在还没有逼问出结果来吗?还是她确实做了什么,才不去逼问吗?

这时,小全子失了往日的镇定,慌慌张张冲进了养心殿,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高呼道:“不好了,承乾宫走水了!”

康熙霍地站了起来,怒道:“怎么会走水?!”进了冬日里。天日湿寒,素来不会失火!

安嫔急忙掩面,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嘴上惊道:“那些头油——”

安嫔这么一说,康熙也瞬间明白了,桂花头油可是极爱燃烧的东西,用处不亚于烈酒!便二话不说,大步跑出了养心殿。梁九功急忙叫太监们跟上。

因为大火是从最里面的寝殿开始燃烧的。外面伺候的宫人发现得晚,等到察觉的时候,大火已经吞噬了大半个正殿!

康熙一想到大量的头油已经送去承乾宫两个时辰了,便连銮舆都不坐,脚下步履匆匆,累得后头一堆太监气喘吁吁。差点没跟上来。

负责把手承乾宫宫门的太监急忙跪倒,一把抱着康熙的腿,哀求道:“皇上。不能进去,已经少了一个多时辰了,火势太大了!”

“混账东西!”康熙勃然大怒,一脚将那太监踹开,“都烧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及时来禀报?!”

太监急忙磕头入捣蒜,哭诉道:“皇上饶命!大火是从里头烧起来了。还被洒了大量的头油,一开始根本无法察觉,等到奴才们察觉了,已经来不及扑灭了!”

“贵妃呢?!贵妃救出来了吗?!”康熙急忙扫视四周,却只看到不少正殿里近身伺候温僖贵妃的宫女嬷嬷。

吴鲁氏上前跪拜道:“回皇上,今日晚膳过后,贵妃把奴才们全都谴了出来,不许奴才们接近正殿,只留了青兰姑娘伺候着。”

康熙听了,骤然脚下一软,身体便要向后倒去,小全子急忙上去扶着,道:“皇上保重龙体啊!”

这就是她所谓证明清白的办法吗?!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用死来证明?!康熙眼前一黑,几欲昏厥过去,立刻咬了自己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正殿大火铺天盖地,汹涌的烈焰翻滚着,灼烫人的肌肤,仿佛要将这个冬日都烧化了!康熙看着那熊熊大火,他此生都没有这样害怕过!哪怕是面对鳌拜、三藩,都不曾畏惧过!但是此刻,却害怕地手都在颤抖!连心也在颤抖!

康熙一把推开了小全子,大步便要往大火里冲。

小全子猛地冲上去抱着康熙的腿,梁九功和小喜子则是一左一右拉着康熙。梁九功哭求道:“皇上要以龙体安慰为重啊!”

“滚!!”康熙一脚踹开了小全子,突然大力挣脱了梁九功和小喜子,大步便又要往火里冲!

忽的,一道火舌扑卷过来,康熙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着,那火焰立刻便缠上了他的袖子,明黄色绣着五爪龙的袖子便燃烧了起来。

梁九功吓得浑身颤抖,急忙一把抢过来一个粗使太监手上端着的一盆用来灭火的水,也不顾犯上,一盆冷水便泼到了康熙手臂上。泼完便又上去抱着康熙的腿,涕泗滂沱哀求道:“皇上!火太大了!不能再靠近了!”

康熙的右臂的湿淋淋的,被灼烧后的龙袍已经焦黑不堪,右手也被烧伤得厉害,康熙却浑然感觉不到疼痛,眼睛看着那大火,许是那烟太厉害,冲得康熙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两边脸颊都湿润了,打在龙袍上,落下清晰的水痕。

康熙木然的立在哪里,恍若雕像一般,看着那火焰吞噬尽了一切,才慢慢消退,从夜深到东方渐白,直到巨大的宫殿被烧得只剩下一个架子,黑漆漆的的柱子和屋脊房梁冒着青烟,承乾宫的富丽堂皇不复存在,只余下一派祝融吞噬后的残破景象?

天上飘飘扬扬地落下雪花,落在还有炙热的残破宫殿遗址上,被热气熏化了,都来不及落地,便化成了水汽。

这时候,突然又太监惊呼道:“快看!天鹅!有天鹅!”

东方之处,不知从哪儿飞起的天鹅的,浑身雪白,如同冬日里的雪,不沾染一丝污垢,扇动着翅膀,朝远方天际飞去。

康熙已经在承乾宫外站了一夜,抬头看着那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天鹅,发干苍白的嘴唇喃喃吐出几个字:“嘎珞、嘎珞”

嘎珞,正是天鹅的意思。她,走了吗?

慈宁宫的首领太监突然跑来,身披缟素,跪下磕头高呼道:“太皇太后薨了!”

终于,康熙眼前一阵眩晕,直挺挺地昏倒了过去。

168、再见,公用黄瓜

京畿,通县。

一只雪白的天鹅缓缓降落在一处无人的山麓,温皙就骑在大天鹅雪青的背上,身上披着一件雪色的斗篷。

一旦大天鹅飞起来,底下的人就不会看到天鹅背上还有一个人。一路从皇宫里飞出宫城、飞出皇城,本就是冬日里了,又是这样下雪的天,温皙的手脚都快冻僵了,只能紧紧贴在雪青身上,从中取暖。

温皙颤微微翻身下来,摸了摸雪青纤长的脖颈,道:“辛苦你了。”然后一挥手,把雪青送回了空间灵泉山上,然后把空间里的青兰弄出来。

青兰怀里还抱着熟睡的玉录玳,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儿,她却睡得酣甜。

此时已经是早晨了,雪花飘摇,冷风嗖嗖,天上的云乌压压、暗沉沉,仿佛在积蓄一场大雪。天又冷,此处又是颇为偏僻的所在,所以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冬日寒冷萧索,自然人人都猫在家里不出门了。

温皙回望南面那巍峨的皇城城墙,呼吸着不属于紫禁城的气息,终于离开了!她的离开不仅仅是因为巫蛊或者德妃之死的牵扯,而是原来她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如鸟儿一般,渴望着自由。

况且,她没有爱上那个男人,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内心或许也再隐隐害怕,要是真的爱上康熙那种男人只怕自己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所以,作为一个自私女人。要受伤害还是你来受吧,老娘不伺候了!

再见了,公用黄瓜!!!

至于,她一“死”,是否会影响到钮祜禄氏家族的荣耀,就不在温皙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她从未在乎过什么家族,她自始至终在乎的也只有额娘而已!钮祜禄氏出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一个嫔,还有一个生母是钮祜禄氏阿哥。已经足够荣耀了。

青兰仰头看了看半山腰的那个庄子,嘴巴一张便是一条白练,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冷得很,青兰怀里紧紧抱着玉录玳,低声问道:“主子。那就是您给梅儿的陪嫁庄子吗?”

温皙虽然没有来过,但是具体位置还是有数的,就在通县双峰山西峰的半山腰,地理位置十分明显,一看就知道。庄子虽小,贵在隐秘。且通县是京杭大运河的最北端,随时可以启程南下。这个庄子附带了三百亩山林地。都种植核桃树、山楂树、柿子树这些不拘地方也能生长的果树,上脚下还有一百亩次一等的田地,用来种粮食,这也只能算个中等规模的田庄,不用担心惹人注意。

徒步登山,还好山坡不算陡峭,路也似乎被修缮过。不算太累。庄子只建在半山腰藏风的地方。冬日里下雪就罢了,最怕的就是北风呼啸。那才叫一个刺骨的冷!温皙身上虽然穿着厚厚的毛领斗篷,但还是觉得冷,只能加快了脚步。

梅儿和杜和在庄子外头等着温皙,一见到温皙和青兰,梅儿急忙迎了上来,把一早准备好的大氅披在温皙和青兰身上,又把热乎乎的暖炉分别在温皙和玉录玳怀里塞了一个。

梅儿搓着手、哈着气儿道:“主子可算来了,今儿也太冷了!”

温皙握着梅儿的手,仔细瞧她,身上多了许多成熟妇人的韵味,也略长胖了几分,便放心了,道:“冷才好,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杜和急忙上来打了千儿,但一时间嘴拙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温皙了,只能道:“您快请进吧,外头冷!”

庄子规模不大,一个中等大小的四合院,地方避风又向阳,的确是冬日猫冬的好地方。从漆红的正大门进入,过了垂花门,就是内院了,正房外两边花坛里种植着两株巨大的柿子树,叶子早已落尽,枝头却还挂着些深橘红色的柿子,顶着积雪,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分外显眼。

梅儿搓着手笑道:“冬日里什么花儿草儿都落了,光秃秃的不好看,就留着那些柿子点缀了。”

温皙哦了一声,笑道:“的确好看,看得人都嘴馋了。”梅儿倒是比以前稍微挨说话了一点。四合院,四面围起来,冷风刮不进来,还没进房,便觉得暖和了不少。正院东西有东厢房和西厢房各一间,正对着的是正房,正房两侧还有东西耳房各一间。正房后头还有一排子后罩房,是给下人住的地方。十分标准的四合院,**成新的样子,还算雅致。

梅儿急忙扶着温皙进了正房,杜和则退避去了厢房。正房里头已经热热地烧着炭火了。热气扑面,舒服得很,温皙脱了大氅和斗篷,急忙去看了看青兰怀里的玉录玳,小二人粉粉嫩嫩打着哈欠,还好给她包着狐皮的外套,一点也冻着,小嘴儿一咕哝,继续睡去了。

梅儿不禁心生喜爱,笑道:“这就是主子的孩子吗?长得太好看了,像主子一样皮子白嫩如雪。不像禅哥儿,黑黢黢的。”

梅儿嘴里的禅哥儿应该说的就是她年春时候给杜和生的儿子了,温皙便起了好奇心,问道:“就是杜禅吗?我都没见过呢!几个月大了?”

梅儿脸上透着幸福的笑容,道:“八个月了。当时怀着那孩子的时候,婆婆说,若是女孩儿就叫杜婵,女字旁的婵;若是男孩儿就叫杜禅,参禅的禅。”

温皙忽的问道:“怎么不见董嬷嬷?”

梅儿回道:“昨儿就被夫人叫去说话了,今儿这样的天怕是回不来了。”

“我额娘?”温皙恍然一愣。

梅儿嗯了一声,道:“夫人常常叫婆婆去聊天说话。”

温皙听着屋外雪落的声音,扑簌簌不停息。便道:“本来打算和你们碰个面便南下的,没想到起了这么大的风雪。”

梅儿带着几分担忧,急忙道:“这么大的风雪,运河上必然也是风高浪急,主子也是稍微留两日吧。这个庄子里没几个人,只有两个厨子和两个老妈子,不用担心走漏消息。”

正说着,一个略微发福穿着褐色棉袄的老妈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子还挂着雪花的红郁郁的柿子。放在桌子上道:“老爷让给贵客送来。”

温皙摸了摸那触手冰凉的柿子,看着梅儿道:“这个杜和,一如既往地机灵!”

梅儿抿嘴道:“他就这点小机灵劲儿,您不嫌弃就好。”老妈子进来,梅儿就改了称呼。挥了挥手叫那老妈子退下。梅儿便去给炭盆里添了两块炭,道:“这里只有竹炭。委屈主子了。”

温皙笑道:“红箩炭也就是稀缺一些罢了,宫里炭盆里有时候也烧竹炭,我倒更喜欢这个味道。”冬日里难免湿寒,发霉生出异味,而竹炭能吸湿防霉、消除异味,在民间是最受欢迎的炭了。

在庄子用了一顿早膳。梅儿取来早就准备好的一包东西道:“这是主子您嘱咐公爷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梅儿口中的公爷便是指麟格。自从遏必隆死后,麟格作为继子就继承了遏必隆承恩公的爵位,因此是公爷。

里头是份身份文碟和秀才功名的证明,要想去外地必不可少的便是身份文碟和通关路引,而温皙特意要了秀才功名的身份,为的就是免了通关路引这道麻烦的步骤。有功名的人,可以随处游学。无须路引,不用被拘束在一方土地上。

梅儿又道:“主子说要船。杜和去购置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的,正好公爷有一艘不错的船,便给送来停靠在港口了,只等着风雪停了即可。”

温皙点点头,道:“我一住下,到叫你们夫妻这对主人要住在客人的厢房了!”

梅儿笑道:“主子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东厢房还很朝阳暖和呢!”说完又转移话题道:“对了,竹儿也嫁到了通县这边的何家,主子要不要见见她?以后走了,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温皙摇摇头,道:“这个关头还是算了。我连额娘都不敢见,何况竹儿呢。何家日子不大好过,你和杜和以后多照顾一下竹儿。”

梅儿点头道:“奴才和松儿、竹儿都是一块长大的,主子不说,奴才们也会相互照顾、相互扶持的!”

温皙浑身都已经暖和透了,便把手炉搁在桌子上,道:“看着你们都嫁人了,我也能安心走了。”南方暖和,正是去的好时候。

梅儿看了看一旁哄着玉录玳的青兰,道:“有青兰伺候着主子南下,奴才也放心一些。”

温皙最后又叮嘱道梅儿,让杜和麟格保持联系,关注着宫里的动静,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告诉她。青兰则被安置在西厢房住下,温皙和玉录玳住在正房,青兰和梅儿都不放心,起夜了好几次回来悄悄瞧了好几次。

温皙换了床,一时间睡不大习惯,二则是梅儿和青兰总瞧瞧过来添火又盖被子的,温皙也不敢随意进入空间了,只好老老实实在这儿睡觉了。

翌日,便传来了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就是在温皙在承乾宫放火的那一夜,麟格的信中还说康熙几度晕厥,伤心过度,从昨日早晨就不进丁点粥汤了。而关于“温僖贵妃”的消息确实一丁点都没有,没有死亡的消息,连失火都对外宣称只是烧了后殿,并无大碍。

温皙沉默着将信件扔进炭盆里烧了,昨日下了一日的大雪,今天还在继续下,只不过风小了些,依旧还是不能启程。温皙心下焦急,却只能按下心来继续等着。

傍晚的时候,麟格又来了第二封的飞鸽传书,康熙下旨,秉承太皇太后遗愿晋封温僖贵妃为皇贵妃,皇贵妃哀痛太皇太后过度,已经病倒,虽未行册封礼,一切都照皇贵妃用度。皇贵妃病体缠身,特许前往昌平行宫继续为太皇太后祈福。

自从她生了玉录玳,因为不是儿子,康熙就没有在提及册封皇贵妃的事儿了,加上孝庄病重、德妃薨逝一连串的事儿,只怕他自己也忘在脑后了。现在却在孝庄刚刚死了的时候加封实在不合时宜!不过康熙也聪明,抬出一个孝庄“遗愿”,孝字当头,谁也没法反对!

承乾宫虽然付之一炬,但是大火过后,没有找到遗体,康熙必然不相信她死了。温皙也没打算能瞒得住康熙,本来打算骑着大天鹅飞出皇宫,然后急速南下,逃之夭夭也就是了。只是天不从人愿,大雪未停,也只能暂时憋在这个地方了。温皙只希望风雪快点停下,迟则生变,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许是老天爷真的有心帮她,第三日的时候大雪停了,雪霁之后还出了太阳,温皙终于可以启程南下了。皇城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了。可惜温皙一早就飞出了皇城,到了通县。不过通县也属于京畿地带,搜查完了皇城,只怕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还好,雪已经停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以后每日三更一万字,早晨八点半左右一更、中午十二点一更、晚上八点一更。

169、故人孔尚任

这一日午后,通县港口周围一片银装素裹,唯独运河上河水波澜起伏望不到边际。京杭大运河终年不结冰,纵使在冬日里也是来往船只不断。通县作为大运河的最北端,自然港口格外大,大大小小的船只在装卸货物,河上岸上熙熙攘攘。雪停了,人也都忙碌了起来。

在港口停伫着一艘长两丈有余、宽约一丈、还十分崭新的游船,穿上有厢房,多用珍贵红木,用镂花牡丹、凸雕山水、浮雕祥云等工艺,十分精致华美,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公子用来出游的船。运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比这艘船大的比比皆是,但是论华美,的确是数一数二的。

温皙今日穿着梅儿连夜赶制出来的男装,一身天蓝色立领直身的长袍,因为赶制得急,只绣了简单的云纹,脖子上镶了一圈儿白狐毛领,腰间系着玉佩、香囊等物。外头披着一件猞猁皮大氅,十分暖和。头上戴着有一圈墨狐毛的瓜皮帽,把头发全都塞了进去,因为温皙的头发太多,只能狠心剪去一大半,现在想想还心疼得很呢!温皙还特意用木炭为原料,在脸上均匀地涂抹过,让自己肌肤显得黑了许多,又着意将眉毛画粗呈剑眉,看上去果然英挺了许多,五官也勾勒地刚劲了几分,去了柔和之气,倒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公子哥儿了!

青兰还是着女装,和温皙扮作夫妻,怀里抱着玉录玳。

杜和将大大小小的包裹都塞进了船内厢房里。道:“小人特意多备了几条棉被,虽然南边暖和,但是一路上河上冷,需好好保暖。还有一些换洗的衣物、吃食,船上有炭和炭炉,热了便可以用了。还有些酒,驱寒之用。”

温皙点了点头,粗着腔作男声道:“你们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梅儿咬着嘴唇。眼中带泪:“您一路保重!”

人来人往的地方,温皙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跟梅儿有过从亲密的举动,只点头道:“放心,有青兰呢!”

杜和看了看船头山站着的船夫,不禁疑惑道:“老关。小关哪儿去了?”

那被唤作“老关”的四五十岁看上去还算健壮的船夫上前来,拱了拱手面带愧疚之色:“杜掌柜实在对不住,我儿子说要给她娘去买燕窝补身子,一会儿就回来!”

杜和急忙看了看温皙。温皙笑道:“孝子难得,不差这么一会,你们回去吧。我和青兰去船里头等着就是了,河岸上风有些大。别冻着你媳妇。”

老关也道:“杜掌柜放心,药铺子不算远,我儿子最多半个时辰一定回来!”

杜和拉了一把依依不舍的梅儿,跟温皙道了句保重,夫妻俩这才离开了。

河上风虽然不比前几日那么大了,但是冬日的风终究有些刺骨,温皙对青兰道:“走吧。先上船。老关,你也进船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