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笑道:“温公子和夫人尽管进去吧。里头都收拾得很干净!我在这儿等我儿子!”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厚实的大棉袄道:“我儿子给买的新棉袄,暖和着呢!”

这个老关,分外爱提起自己的儿子,这对父子一起出来做船夫,想也知道不容易,此次杜和特意雇了经验老道、为人厚道的关氏父子,常年来往于大运河南北,很是熟识航道。

温皙瞧他面色红润,做这行的人都知道给自己保暖,只是手很是粗糙、满是皲裂,便道:“青兰,拿一盒手油给老关吧。”

青兰应了一声,原本是给温皙准备的,怕冬日里皴着白皙的手,预备了好几盒。老关接过青兰递过来的手油,千恩万谢,直说温皙夫妻是好人,还说要等儿子回来一块用!

温皙和青兰互相扶着,踏上船,后头就传来一声有些耳熟的疾呼声:“那位小哥,请等一等!”

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文人书生,身上挂着褡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看上去三十许,身材颀长,因为穿得单薄,脸和手都冻得通红了,急忙拱手道:“请教小哥,往曲阜可否顺程,可否让在下个顺风船?”

青兰急忙捂住嘴巴,惊讶地看了看眼前的文人,和温皙对视一眼,满是惊慌之色。来人正是孔尚任,只是他不是被康熙召入京城,做了国子监博士吗?怎么有时间回老家?

温皙面色还算从容,孔尚任虽然也在去年南巡回程经过孔庙的时候,作为迎驾的一员,只是彼时温皙身穿贵妃吉服,他在跪在下面,就算免了礼也不敢随意抬头直视天子嫔妃吧!所以丝毫看不出温皙熟识来。

温皙还礼拱手道:“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

一问姓名,孔尚任不禁面带几分骄傲之色,道:“在下姓孔,曲阜人士,孔子六十四世孙。”

温皙立刻露出惊讶之色:“莫非尊驾便是国子监博士孔先生?听好友说,先生在国子监讲课,精彩绝伦,从来都是人满为患!可惜未能一听,实在是遗憾!”

孔尚任脸上笑得开心:“客气客气了!都是圣上洪恩浩荡啊!”说着,脸上激动,朝着紫禁城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

温皙嘴角抽了抽,一个七品的小官就把你给收买了?!

孔尚任又问道:“小哥看上去也是读书人吧?不知怎么称呼,可否有功名在身?”

温皙道:“在下温西,东南西北的西,通县人士,至今还只是个秀才,参加过两次乡试,学艺不精,都落榜了。”乡试便是以省为单位的考试,参加的都是秀才,考中了便是举人。

一听温皙说落榜,孔尚任也带着几分唏嘘。感喟道:“孔某当年也是考取了秀才功名之后,便屡试不第。说来惭愧,后来还是卖了田产捐了一个贡生!幸得圣天子不弃,孔某自当犬马图报,期诸没齿!”说着,又朝着康熙所在的皇宫方向虔诚地拱了拱手。

温皙脸上抽搐,还是个康熙的死忠分子啊!便急忙笑道:“岸上风大,孔先生请入内吧!我正要南下游学,正好经过曲阜地界。”

“多谢、多谢!不知温小哥所费船资几何?在下理当承担半数!”孔尚任急忙道。

温皙笑道:“哪有什么船资。是自家的船!有先生这样的博学鸿儒来压船镇仓,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孔尚任呵呵一笑道:“客气、客气!用小哥儿这样志同道合之人,一路上也不担心旅途寂寞了!”

说罢,便一同入了船舱。船舱内有三个房间,靠近甲板的是老关小关歇息的地方,比较狭小。另外两间是装饰精美的厢房,内都设有桌椅、床榻,一应不缺,如同水上房屋一般。

青兰福了福身道:“那我去给相公和孔先生准备些酒菜。”

温皙介绍道:“这是贱内古氏。”

孔尚任拱手算是回礼:“有劳弟妹了!”

厢房内,门口立着一个剔红进士及第的入门屏风,起到隔断作用。为的就是万一外头的人闯进来,不会冲撞到里头的人。内里有进餐用的红木蝠纹八仙桌和四个椅子。往里还有一道四扇式的提了诗词的梅兰竹菊四雅屏风,隐隐可见里头是床榻。珐琅彩三足熏炉已经点燃,袅袅如雾缕,是上好的沉水香,不但味道清雅,更有消除湿寒之效。

孔尚任打量着船内的一应装饰,一看就知道不是商贾之家能够有的。便道:“温小哥想必是官宦子弟吧?”

温皙早已给自己准备好了身份家世,随口回答道:“家父不过是和工部笔帖式罢了。还不够资格入国子监听先生的讲课。”国子监都是三品以上品官宦子弟才有资格考取并入读的,笔帖式不过六品小官儿。

孔尚任惊讶,并带着几分羡慕之色道:“笔帖式可是晋升的好职位啊!寻常人难以得到,想必温小哥家世不俗吧?”

擦,一个六品笔帖式还很炙手可热吗?不过也是啦,孔尚任才七品呢,笔帖式再芝麻绿豆,好歹比他大呢!

温皙谦虚道:“不过是汉军旗,和佟佳氏有几分姻亲罢了!”

“原来如此!”孔尚任点点头,不禁带了几分艳羡之色。这个时代,有关系那是本事!

说着话,青兰就已经把炭炉和热好的菜送了过来,将梅花酒放在炭炉上煨着,道:“碧儿方才醒了,妾身先下去了。”青兰则住在了隔壁厢房中。

温皙点点头,“我知道了。”醒了,肯定要饿了,温皙这个假爹待会还要过去喂奶呢!

“碧儿?”孔尚任笑道,“令爱碧秀可爱,的确当得起这个名字!”

好歹是康熙的闺女,温皙就不打算给她改名了,直接翻译成汉语,去了鸟字!碧儿,小家碧玉,听着不算太好的名字,还有点像是丫鬟的名字!不过将就着用也就是了。

温皙顺手拿起炭炉上的梅花酒,给孔尚任斟了一杯道:“国丧期间,本不宜饮酒,不过驱寒所需,只饮一壶也就是了。”温皙也不是在意孝庄,而是她自己酒量太差,三杯必倒,要是闹出什么笑话来可就不好了!

孔尚任闻着那四溢的酒香,不禁喉咙滚动,急忙一杯饮了下去,大喜道:“好酒!”随即也呵呵笑道:“是啊,国丧不宜,权宜之计嘛!”

温皙又给他添了一杯,感叹道:“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孔尚任也不禁感叹道:“天子纯孝,几度哀伤过度,我日前奉诏入宫觐见,看到皇上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右手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也不知道怎么受伤了。”

“受伤?”温皙一惊,带着几分疑惑,“皇宫内苑,怎么会受伤呢?还有人敢行刺不成?”

“不是,”孔尚任又喝了一杯道,“我似乎听闻是不知怎么不小心烧伤的。”

温皙不禁沉默,承乾宫的大火她坐在雪青背上飞走的时候,的确遥遥看见康熙还立在宫殿残骸跟前。难道他往大火里面冲了?才烧伤了自己?康熙一向一自己的安危为先,那样大的火,那么危险的境地康熙可从来都不是冲动的人啊!

孔尚任叹了一口气,放下酒盅,感叹道:“烧伤还是其次的,我随从纳兰大人一同觐见,皇上已经卧床不起了,神色极为憔悴,听说数日水米未进了!皇上,真乃大孝之人啊!”孝庄正好死了,康熙的憔悴任谁都会以为是为祖母的去世而难过吧?

温皙哦了一声,径自给自己斟了一杯就,自斟自饮。梅花煮酒,本是乐事,一时间,气氛竟然有些僵硬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一朝穿成穿二代,身为高门嫡女却带着幼弟流落农家。《朱门恶女》

170、康熙版林则徐

厢房里沉水香的味道绵绵不绝,从口鼻被吸入肺腑,然后连吐出来的气息都是沉水香的味道。

温皙使劲摇摇头,既然决定离开,就要抛弃掉那些不该有的担心!爱上帝王,注定伤心,所以温皙才要趁着还没有动心的时候离开。或许他会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难过,但是对于帝王来说,伤心只是一时的,他很快就会投入到政务中,也会在后宫无数佳丽的翘首期盼中恢复帝王雨露均沾的习惯。时间,会让他遗忘一切。

温皙笑了笑,道:“孔先生不是在国子监做博士吗,怎么有时间回老家?”

孔尚任急忙又朝着紫禁城方向拱了拱手道:“蒙圣上不弃,特命在下作为钦差副使随从纳兰大人下江南去办事!”

温皙急忙恭喜道:“这可是无上殊荣啊!”

“都是皇恩浩荡啊!”孔尚任虽然是孔氏子弟,早年落魄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倾尽家财才捐了一个贡生,依旧不得官职,直到迎驾为康熙讲经才骤然拔擢为国子监博士,这样从天而降的馅饼,自然惊喜异常。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所有读书人都期待这么一天吧。

在温皙眼中,孔尚任就是一个清朝版的愤青,虽然愚忠,却也不失可爱,如果不动辄亢奋地大叫“皇恩浩荡”,就更好了。温皙笑盈盈道:“可否冒昧一问,孔先生此行南下想必是要去办大事吧?”

孔尚任笑道:“自然是关乎社稷黎民的大事,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温小哥可听说过福寿膏一物?”

温皙一听,顿时明白了,但是还是要装作不明白,思忖了一下才道:“有所耳闻,听说是个好东西。”

孔尚任随即面露愤慨之色:“小哥此言差矣都市古董大亨!福寿膏之害不亚于毒蛇猛兽!可叹人人都还蒙在鼓里!”

温皙立刻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诧异道:“怎么会?我原本还打算此行南下给家中母亲购置一些呢!”

“万万不可!”孔尚任急忙劝阻道。“我此行南下,可是受了圣旨,凡是出售此物的一律问斩,购者也要锁拿问罪,凡是服食过此物的一律圈禁一处,直到解除毒瘾!”

看孔尚任那副样子,让温皙想到了一个人——林则徐!人家是禁鸦片的,现在是禁福寿膏,都差不多!不过现在处于清朝渐趋鼎盛的时期,康熙一旦知道了福寿膏之害。必然不能容忍!从深得康熙宠信的杭州织造孙文成被问斩,到乌雅氏全族流放宁古塔,孝庄的死必然深刻触怒了康熙。这样的毒瘤他必然要除之而后快!这样危害社稷江山的东西,康熙这样强势的帝王必然容不得!

温皙急忙面带感激之色,拱手道:“多亏孔先生提醒,否则温某可要锒铛入狱了!”

孔尚任笑道:“倒也不至于,正使纳兰大人今日上午已经先一步乘坐官船南下了。届时苏杭一带禁福寿膏必然人人皆知,温小哥也会听闻。”

温皙又问道:“纳兰大人可是那位纳兰容若?”

孔尚任点头,道:“正是!”纳兰性德,字容若,原名为纳兰成德,为避讳太子胤礽(保成)而改名为性德。可是他刚改过来没多久。康熙那厮就给他儿子改名了,纳兰容若就又改回来了——纯粹折腾人!

温皙疑惑道:“孔先生怎么没有随纳兰大人一同乘坐官船?”

孔尚任笑了笑道:“是我特意求了纳兰大人,想趁此机会顺道去曲阜看望老母。特意买了些滋补品,就误了官船了。”

温皙暗叹,这个孔尚任倒是个大孝子!

这时候,老关敲门道:“温公子,我儿子回来了!”

温皙急忙起身。绕过屏风去开门,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小关总算回来了。小关看上去才十七八岁,个子壮硕,皮肤黝黑,他憨厚地笑了笑,面带愧疚道:“耽误您时间了。”

温皙笑道:“无妨,既然回来了,那就启程吧!”

老关道:“公子,外头来了一对夫妻,想要搭顺风船,让我问问您。”

难道是这艘船太显眼了,先来了个孔尚任,又来了对夫妻!青兰也快步走了过来道:“相公,是一对奔丧的夫妻,还带着个孩子。”还将那一家三口给引上了甲板。男子二十岁上下,长得十分英俊,妻子是个十分貌美的少妇,果真一对般配的璧人!少妇怀里还有个一岁大的孩子,都身穿缟素,面带哀色。

孔尚任心下好奇,便跟出来道甲板上瞧,不禁惊呼道:“曹侍卫?!你这是怎么了?!”

来者正是曹寅夫妻,曹寅乃是御前二等侍卫,深受康熙信任,孔尚任也是日前进宫觐见康熙的时候才认识的。见到他一身缟素,分明是戴孝的模样!孔尚任不能不吃惊。

曹寅拱了拱手,面带哀色道:“家父骤然暴毙任上,我也是昨夜在接到死讯的。连忙辞官丁忧,一时间寻不到船?这船可是孔兄的?”

曹玺死了?温皙立刻想到了去年那碗大寒的甲鱼汤,细细算来,只怕她还是间接害死曹玺的凶手呢!

孔尚任叹息道:“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一大悲!”说着又介绍道,“这位温公子,是这艘船的主人,孔某也是搭船之人。”

曹寅急忙朝温皙拱手道:“在下一身孝服确实惹人忌讳一些只是着实着急,也顾不得许多,还请温小哥行个方便!待到了江宁,必有重谢!”

想到曹玺的死,温皙终究还是带着愧疚的,自然不能不顾,便道:“客气了!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亦是与己方便!快请进来吧,马上就要开船了。”现在还是赶紧启程比较好,温皙可不希望迟则生变!

曹氏夫妻急忙千恩万谢,提着行李便入了船舱,青兰引着曹寅之妻李氏和怀中稚子去了她的厢房。温皙和孔尚任便领着曹寅去了第二间厢房。

船终于启程了,老关、小关父子轮流在外头看顾着船只,南下顺风顺水,只需小心些方向即可。

船行进中还算稳当,屋子里多少有些闷热,三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温皙突然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船上共有三个房间,老关小关在最狭窄的那个房间,青兰和曹寅的妻子加上两个孩子住在一个房间,那么温皙不是要和这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房间过夜了?!

果然,孔尚任笑道:“里头的床大得很,我们三个也够用了!”

温皙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原本孔尚任上来的时候还好,这个房间给他就是了,然后她和青兰“夫妻”二人住一块!可是现在多了个曹寅就罢了,还有她的妻子!必然只能男的一间、女的一间这么分配了!只不过,她是个假男人啊!!

“曹大人怎么突然就”孔尚任唏嘘道。

曹寅叹气道:“其实去年年底就不大好了,又过度劳累,为那些前明逆贼的事儿忧愁,这才?唉!”

果然还是那碗大寒的甲鱼汤坏了身子底子吗?曹玺有忙着完成康熙交代的铲除前明逆贼的任务?康熙也真是的,曹玺的女儿曹氏还是她的小老婆呢,就这么对待老丈人啊?

这时候隔壁房间突然传出孩子的哇哇大哭生,温皙霍然站了起来,道:“是小女碧儿哭了,我去瞅瞅!”

温皙刚站起来,又多了一道哭声,此起彼伏如交响乐一盘,一个赛一个地响亮!曹寅也急忙站了起来来道:“是犬子又哭了,我也去看看!”

跑去隔壁的时候,青兰和李氏正一人哄着一个,青兰道:“不过是让曹夫人把她的孩子也放在摇篮里,碧玉就哭了。”玉录玳一哭,惹得人家孩子也跟着一起哭了。

李氏很熟稔地哄着孩子,对曹寅道:“老爷,不打紧,我看顾着颙哥儿就好了。”果然她怀中的孩子已经略略止了哭泣。

可是玉录玳还哭得厉害,青兰道:“从出来,碧儿还没吃奶呢,怕是饿了。”

温皙道:“给我吧!”话一出,才发现曹寅和后头赶过来的孔尚任都齐齐看着她,一脸的怪异。

温皙干笑了笑,道:“贱内奶水不足,所以给小女备了些牛乳,我抱着,让贱内去热一些来。”不过船就这么大,温皙肯定是没法给玉录玳喂奶吃了,只能先将就两天,大不了加入一些灵泉水就是了。

李氏将自己的孩子哄好了,放在床榻上,走过来道:“不如我帮古妹妹喂孩子吧。”

温皙急忙瞄了一眼李氏的胸部,果然堪比奶牛!立刻便觉得自己举动很失礼,急忙低下头,道:“劳烦嫂夫人了!”便急忙把玉录玳交给了李氏。

李氏果然是个很会照顾孩子的女人,玉录玳到了她怀里也不怕生,她轻轻地摇晃两下,玉录玳就不哭了。

孔尚任笑道:“这些事儿交给女人也就是了!咱们去喝酒吧!”

曹寅急忙道:“重孝在身,还是用些茶水吧!何况还有国丧呢?”

孔尚任急忙带着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171、大被同眠?

傍晚时分,运河上起了不小的风,船舱厢房里也微微摇晃了起来。温皙和孔尚任、曹寅在一个房间一同用晚膳,一大锅回锅肉在炭炉上咕嘟咕嘟着,冒着诱人的肉香气。曹寅却忍住了不吃,热孝期间,酒肉是不能沾口的。温皙和孔尚任吃饱喝足,就急忙把剩余的肉赶紧给撤了,免得放哪儿诱惑人!温皙还热了一大碗牛奶给曹寅,大冷的天不吃点热的东西,身子是暖不过来的。就只吃点素菜,哪有点营养?有的是守孝期间把自己身子给弄垮了的人。

温皙笑呵呵道:“原是给小女准备的,曹兄也别嫌弃!”

温皙这么说,曹寅就不好不用了,一边喝着热乎乎地牛奶一边问道:“这里头加了花生?”

正是花生酪,能去一去牛奶的奶腥味。温皙点头道:“都是素的,不必担心。曹兄虽在守孝,可也要注意些自己的身子。”

一大海碗的热热的花生酪下去,曹寅起了一头的热汗,朝着温皙拱手道:“多谢温小哥了?不知,小哥今年贵庚了?”

温皙道:“我是康熙六年生人,今年十九岁。”这倒是实话,年龄这个东西没必要谎报,说大了他们也不信。

曹寅笑道:“在下是顺治十五年生人,今年二十九,正好比温兄弟大十岁!”

孔尚任突然拊掌大笑道:“妙哉,孔某人顺治五年生人,今年三十九岁。比曹兄弟也正好大十岁!”

十九岁、二十九岁、三十九岁!还真凑巧了!不过不论曹寅还是孔尚任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从脸上看都是二十出头、三十出头的模样!没想到都是奔三、奔四的人了!(全部是虚岁)

曹寅哈哈大笑道:“可不是有缘吗?天意让我们三人聚在一起!合该今夜抵足长谈到天明!”

或许真的是有缘吧,无论曹寅还是孔尚任可都是清朝的名人,若是继续做她的贵妃必然没有这样毫无拘束地相处!宫中的规矩太多,拘束也太多,出来了之后连呼吸到的每一分空气都是自由的!

畅谈到了酣处,孔尚任建议一起出去到甲板上看星辰。温皙便取了猞猁皮大氅、海龙皮披风和黑貂皮斗篷一人一件披着出去。曹寅的是海龙皮披风,海龙即是海狗,海狗是生活在最寒冷的东北一带。毛皮浓密柔软细长,是极为保暖又防水的珍贵皮草。曹寅摸着这件银灰色的海狗皮斗篷,不禁惊讶道:“这可是上好的海龙皮,除了宫中,达官显宦人家都难得几件质色上好的!温小哥真是不简单啊!”

这本来就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温皙点火之前,想着与其都烧了。不如把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连承乾宫正殿里上好的家具都给弄进了空间里,还有仓库里的绸缎、衣料、皮子,狮峰龙井、君山银针都几大罐子上好的茶叶,金银首饰珠宝等能拿走的都拿走了!临走也要狠狠敲康熙一笔,才痛快!

孔尚任也道:“一品玄狐二品貂。这件黑貂皮,颜色漆黑如墨。穿在身上暖烘烘的,必然是上好的貂皮!京中上好的皮子价贵,这么一件怕是要四五千两吧?”说着忍不住唏嘘,这么好的东西竟然随便拿出去来借给人穿!

除了两宫和乾清宫,素来好皮子都是尽着承乾宫的,温皙自然库存了不少的好东西!温皙空间里还放着张珍贵的墨狐皮呢,只不过只有一张。做大氅是不够的了,做旁的又要肢解开来。不舍得就一直放着了。还有四五张大型的猞猁皮,黑貂皮少数也有十几张、白貂皮二十张,银狐皮五六张、火狐皮两张,海龙皮三张,貉子皮、银鼠皮等等不计其数。

因身上都穿得厚实,所以冷风扑面也不觉得冷,反而有心情去欣赏朗朗星空。

老关在甲板尽头看顾着船,身上又加了一件厚厚的棉袄,道:“三位老爷,晚上虽然行进得有些慢,但是明日一早就能到曲阜地界!”

温皙还带了一壶热酒出来,递给老关道:“老人家,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老关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急忙喝了一大口,道:“好酒!真是好酒!”

温皙问道:“怎么不见小关哥儿?”

老关笑嘻嘻道:“我儿子非要守下半夜!”

温皙哦了一声,晚上的时候下半夜可是比上半夜更冷!小关倒是个孝子!

孔尚任席地坐在甲板头上,闻着那酒味,不禁有些犯馋,道:“今日虽不能饮酒,可是朗朗星空之下,也该作诗以娱才是!”

曹寅笑道:“孔兄也有什么好诗打头吗?”

孔尚任哈哈一笑,报羞道:“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来,不过我一首前些年途经北固山所做的七言绝句,正可念来!”

“洗耳恭听!”

“孤城铁瓮四山围,绝顶高秋坐落晖。

眼见长江趋大海,青天却似向西飞。”

曹寅拊掌笑道:“好一个‘青天却似向西飞’,妙哉!正好,我也有一首诗念来!”

“访客冬江上,江烟拥月昏。 雁声来浦外,渔火出芦根。淡泊忘年友,殷勤静夜言。自渐良会阻,何日离尘喧。”

听着他们念诗,温皙很头大,作诗神马的完全不行!而且清朝这个时候根本没什么好抄袭的!纳兰容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早就写出来了,要是敢抄袭,保准会被人揍死!

果然,曹寅回头道:“温兄弟怎么不吱生?也做一首来如何?!”

温皙急忙摆手道:“听了二位兄长的诗,小弟就不敢献丑了!我平日里也只能做二首打油诗,实在丢脸得很!”擦。果然穿越到清朝是最倒霉的了,什么都不能抄!

孔尚任哈哈大笑,抚着胡须道:“温小哥真是实在人!”

夜上子时,愈发冷冽,小关也出来接替老关了。温皙等三人是在困倦得不行,就会房间睡了,温皙推脱道:“我半夜爱起夜,便把最外头位置让给我吧!”

孔尚任和曹寅已经是哈欠连连了,自然没什么好争辩的。钻里头就蒙头大睡了。温皙长长地送了一口气,急忙把屋里的沉水香换上安息香,叫他俩一夜到天亮!幸好冬日里冷,都只是脱了外套便睡下,少了许多尴尬。温皙留了一缕精神力在此处关注着,看他们都入睡了。便跑到屏风后头闪身进了空间里。

进了空间,温皙自然也是瞌睡连连了,却不敢睡着,只好打坐运行吐纳经第二重。到了第二重就不像第一重那样必须一鼓作气三四个时辰,随时可以开始、随时可以停止,既能好好休息也能留一份心关注着外头的动静。

现在丹田还很空虚。原本积蓄的存货都共计给了玉录玳,产后虽然练过一段时间。但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没心情了,现在出来了,总算能好好修炼了。

因为晚上睡得晚,所以孔尚任和曹寅早晨起得也有些晚,还是后来小关来敲门说到了曲阜地界孔尚任才起床来的。起来的时候,温皙已经在一旁准备洗脸了,孔尚任道:“温小哥起得好早!”

温皙笑道:“也才刚刚醒来。现在都辰时四刻了!日上三竿了!”

孔尚任急忙穿上外套,道:“已经到曲阜了。惦记着家中老母,便先走了!”

温皙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物道:“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底吧!”

孔尚任扣上帽子,急忙穿着靴子道:“不用了,我回家再吃!”

温皙见他一副焦急的模样,便急忙用牛皮纸包了两个肉饼塞给他,道:“距离孔家还是不断的一段路,路上带着吃吧!”

孔尚任不禁感动,怀揣着热乎乎的肉饼,拱手道:“日后小哥儿到曲阜来,孔某必定扫榻相迎!”

温皙拱手回礼,道:“来日若有机会,一定造访!”心里却在想,以后怕是没机会见面了!

曹寅这才迷迷糊糊醒来,“孔兄这就要走了吗?”

孔尚任笑道:“曹兄弟不必相送了,我也只在曲阜停留一日便要南下去扬州和纳兰大人回合,江宁也是要去的,到时候还有机会再碰面!”

曹寅哦了一声,道:“介时孔兄可一定要去织造府!”

孔尚任急忙应了下来,就背上褡裢,快步跑出了船舱,温皙也只能在甲板上挥手相送。因跑得急,竟然也察觉出自己的褡裢鼓囊囊比原来多了东西!

船在曲阜停留了一个时辰,需趁这个时间下船去买一些吃食,老关小关也要去买食物和烈酒。稍稍停顿一下,便又一次启程了。

曹寅道:“昨夜三个人一张床,倒也没觉得拥挤!”

当然不拥挤了,温皙可没跟他俩大被同眠!温皙笑道:“以后几日,曹兄和我都可以一家三口住一间了!”

曹寅笑着拍了拍温皙的肩膀道:“温小兄弟怎么有些害羞啊?”随即仰头哈哈大笑。

温皙大!只能讪讪地笑着。

曹寅道:“等到了江宁,也一同去织造府吧!”

温皙急忙推辞,“我此行是要去杭州的,况且曹兄有重孝在身,还是不去打扰了!”织造府孙夫人可是认得她的,万一露馅了怎么办?!织造府温皙只能敬而远之了!

温皙这样说,曹寅也不便强求,便取下了腰间的流云百福的白玉佩交给温皙道:“以后若是任何需要,温小兄弟尽管来织造府找我!我虽要守孝,但是曹氏在江南一带还是有些能力的!”

何止是有些能力?曹寅可是康熙的御前侍卫,母亲是康熙的乳母,妹妹是康熙的贵人,和皇家关系亲密程度可见一斑!温皙也知道曹寅守孝三年之后,必然是要接替父亲、承袭江宁织造的官职!曹李两家在苏杭一带可谓是土霸王了!曹寅的妻子李氏,正是李士桢之女、御前侍卫李煦之妹,两家是极为亲密的殷勤关系!互为协作,在苏杭一带曹家算是顶尖的所在了,几乎是没有什么事儿是办不成的!

温皙也知道曹寅把这样贴身的信物给她,也并非只是出于一时的相助之情和好感,更是对温皙那不肯说清楚的“家世”不敢小觑,能用得了堪比宫中的皮子,上好的大船,父亲又是前途光明的笔帖式,还和佟佳氏又姻亲,怎么看都是如日中天的家族!故而才有这般!

温皙笑着拱手道:“多谢,日后自然上门叨扰。”嘴上虽然这么说,温皙却是不打算和曹寅也有什么交集了,甚至都没有打算再去江宁!不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更是因为曹玺到底是她间接害死的,去了难免愧疚,还是算了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72、差一步

早晨吃了些热乎乎的早点,温皙也喝了一盅杏仁酪。山东地界已经比北京暖和不少了,又是晴好的天气,在甲板上看着河水浪花翻涌,来往船只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大白天的,都不想再船舱里憋闷着,便把桌椅挪到了甲板上,一起喝茶聊天。

曹寅闻着那君山银针的茶香,惊讶道:“我怎么闻着,像是贡茶?”

曹寅是御前的人,宫里的茶自然也是享用过的,温皙也只能打哈哈道:“是母亲打理的包裹,我也不甚清楚是哪里来的。”

曹寅立刻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佟贵妃虽然不在了,佟佳氏一族和皇上的感情非比寻常。”

温皙也呵呵一笑,敷衍过去。

曹寅身上还披着温皙借给的海龙皮披风呢,几杯热茶下去,头上都出了冷汗,但是却不敢脱下来,怕着凉,忽的抬头道:“昨晚温小兄弟借给孔兄的那件怎么不见了?”

温皙笑道:“一大早趁他还没醒,就给塞他褡裢里了。”孔尚任也是可怜,好歹都是七品的官儿了,棉衣就是旧的,都快四十岁的大男人了,混得还这么惨!正好,她也不喜欢黑貂皮那黑乎乎的颜色。

曹寅不禁唏嘘道:“温小哥真是豪爽之辈!”一件崭新的黑貂皮披风,少说也要五千两银子,自然了,他身上披着的这件更要七八千两!五千两的皮子说送人就送人了,而且顾全了穷文人的颜面,若是直接送,以孔尚任的清高必然不肯要!他急着回家探视老母,必然不会注意褡裢里是否多了东西。

温皙叹息道:“山东到了隆冬,也是极冷的,孔兄身上的棉衣我瞧着还不如老关小关父子厚实!”

曹寅点头唏嘘道:“文人鸿儒多贫寒啊!”

“颙哥儿。慢点儿!”曹寅妻子李氏急忙扶着才一周岁的孩子,小胖孩儿走路踉踉跄跄,就朝甲板这边来了,嘴里软糯糯叫得不慎清晰:“喋喋——”

曹寅立刻脸上笑出来一朵花,急忙上去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笑道:“这是犬子曹颙!”

温皙随口问道:“不知是曹兄的第几子?”

曹寅顿时一脸黯然,叹息道:“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