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婧无奈地叹了口气,“六公主,观棋不语真君子。”说着手中执着的棋子落在了另外一处。

玉录玳嘟囔着嘴巴,“明明可以吃掉那个子...”

“是啊?为什么不吃呢?”温皙也很疑惑,一只手搭在了玉录玳肩膀上,脖子伸长了看着棋盘道。

“姑姑?!”宛婧手一抖,差点下错位置,急忙起来行礼,“您怎么来了?”

和宛婧的对弈正是成妃之子七阿哥胤祐,也急忙行礼道:“见过贵母妃。”

“在外头下棋,也不嫌热?”温皙挑眉问道,手里轻轻摇着团扇。

宛婧身后有贴身侍女绿芍、绿药给打着扇子,七阿哥只带了个模样敦厚的小太监来,都密密地沁了一头汗。宛婧急忙用随身带着的玉色折枝绣帕擦拭额头眼角的汗水,道:“水榭还算清爽,只是今日燥热无风。才出了些汗。”

皇子阿哥们也忙得很,也就晌午最热的时候能稍稍歇息一会儿,而玉录玳每每拉着宛婧快中午了才跑出来,原来也是有缘由的都市天师。七阿哥已经十三四岁的少年了。各自高高的,颇有几分儒雅温秀,虽说文采在众多皇子之中并不出挑,却是人缘极好的。人长得也好。爱新觉罗氏一脉相承的的丹凤眼,旁人有的长得威严、有人长得妩媚,他却长得十分秀雅,鼻子嘴巴更像成妃一些,脸蛋孩子的稚气还未曾全然褪去,却是一个翩翩少年了。

“一晃眼,全都长大了。”当初的七阿哥,脚还没好利索,走路都不稳当。只爱窝在成妃怀里。不喜欢跟人说话。脚渐渐好了。虽然不能骑射,但是行走起来也与寻常人无异,人自然也开朗了许多。

“都这个时候了。七阿哥怎么不去读书?”温皙疑惑到,中午歇息时间很短。只能吃个午膳罢了。

胤祐笑道:“贵母妃忘了,午后有一个时辰的骑射时间,我是不必去的。”

温皙哦了一声,这是康熙特许的。他说得如此坦然,看来已然是抛却自卑了。不能骑射,便是大位无望,不会卷入夺嫡之中,也能过得闲散一些,将来一个亲王之位是跑不掉的。

“大中午的,成妃也肯放你出来受热?”而且还只带了个小太监来,可别是瞒着他额娘才好。

胤祐脸上挂着温敦的笑容,道:“额娘自是知道的。”

温皙哦了一声,瞥了一眼宛婧,“就算出来,也该带个出来给你打扇子,夏日热,晌午就更热了。这种事儿,你的庶福晋和侍妾都不上心吗?”顺便斜眼披了一眼宛婧的神色。今年选秀,成妃给七阿哥选了个出身稍稍不错的的巴尔达氏为庶福晋,太后之前赏赐了一个自己宫里的宫女给七阿哥做侍妾。七阿哥才十四岁,就已经有两个女人了。

胤祐急忙拿袖子擦了擦一头的汗水,“儿臣不喜欢叫她们伺候着。这两日额娘有些招了暑热,儿臣便都叫去伺候额娘了。”

温皙和胤祐谈论他的庶福晋和侍妾,宛婧也无甚异色,若非是没对七阿哥有格外的心思,便是根本不介意妾侍之物了,微微叹了口气,便吩咐竹儿把带来的冰碗给玉录玳、宛婧和七阿哥用。

温皙瞅着那黑白交错的棋局,看得有些眼晕,这么密密麻麻的一局只怕是下了很久了。棋子为黑白玉棋子,是康熙所赐,温皙转手给了玉录玳,没想到被她给带来了。棋盘却并非承乾宫的东西,虽只是黄花梨木的,却看上去用了不少年份了,想来是七阿哥的东西。

温皙团扇指了指西面边角一处,已经围三,却不吃,便问道:“方才怎么不下在这里?”那样的话白棋就可吃了黑子了。

胤祐不禁笑得有些异样,便抬手道:“贵母妃可以下下试试看。”

温皙哦了一身,随手从装了白玉棋子的香樟木棋罐中抓了一枚,温皙不会食指中指夹棋子,只会再加拇指捏着,哒一声落在那儿,取下中央的黑子。胤祐随即在一侧落下一枚黑子,脸上笑靥愈发浓了。

“咦?!”温皙使劲眨了眨眼睛,“我被围住了?!”周遭黑子不知怎么的居然连成了一片!一子落,便改变了西角的形式。

宛婧便解释道:“哪里是七阿哥设的一个陷阱,若为得一子,而失一阵地,大大不值。”

温皙讪讪一笑,很是不好意思,问道:“可以不可以悔棋呀?”说完,便觉得脸上烫得慌,以前更康熙下棋的时候就常常悔棋,可是现在跟个小孩子下棋,居然也好悔棋,难免脸上发红。

胤祐道不觉得什么,说话温润儒雅,“自然可以,方才说了是让您试试的。”于是便收回那颗棋子。温皙也立刻放回那颗自己吃掉的黑子,一切回归原位。还是七阿哥好说话,康熙小气,每次悔棋他都大呼小叫不肯,说什么落子无悔大丈夫,她是一介妇女人士好不好?充什么大丈夫?温皙自然是最没有棋品的了。

玉录玳嘟囔着红润润的嘴巴道:“额娘总爱悔棋...”

能不能别揭你老娘的短好不好?温皙立刻瞪了玉录玳一眼,玉录玳真真是随了她,爱下棋,却总是输,连胤禄都下不过,更别说旁人了。

胤祐道:“寻常下棋自然是不能悔棋的,不过既然是试试,便无不可了。”

胤祐抬头看了看时辰,道:“这个时候额娘该吃药了,儿臣想先告退了。”

温皙点头,看了一眼略有不舍的宛婧,便道:“婧儿去松松七阿哥吧。”

“是,姑姑。”宛婧不自觉地脸上露出笑意。

宛婧身有热孝,不能穿大红大紫的衣裳,今日穿的一身浅浅的水绿的衣裳,素雅得如一朵半开的玉兰,袅娜生姿,比起宫中花红柳绿更加惹人瞩目。

领着玉录玳回宫,温皙便屏退左右,杵着脸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居然敢瞒着她,这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不知道宛婧还在守孝吗?若是有不好的风言风语流传出来,那可怎么好?!

玉录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婧姐姐喜欢下棋,七哥也喜欢下棋,所以就他们俩一块下棋就是了!”

“碧儿很喜欢婧姐姐,若是她能嫁给七哥,那便是亲上加亲了,不好吗?”玉录玳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扯着温皙的袖子撒娇道。

说话间,宛婧便回来了,空手而去,却非空手而归。回来的时候,绿芍、绿药怀里都抱满了东西,绿芍拿着几匹今夏新进宫的鲛纱和雪缎,在宫里也是一等一的好料子;绿药怀里抱着些燕窝和阿胶,都是滋补的好东西。

看也知道,晌午对弈,成妃自然晓得,还乐得如此。温皙便唤了宛婧过来,坐在自己右手下的绣墩上,语气温和道:“御花园毕竟人多眼杂,若是传出去什么不好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去了。”

宛婧略有些暗淡,还是点头道:“婧儿知道了。”

温皙嗯了一声,脸上带着笑容,道:“不过成妃脾性极好,你若与她投缘,也该时常去请安问好。”

宛婧忽的两颊笑出了甜美的酒窝,“多谢姑姑!”

温皙笑着取出一卷棋谱,道:“这是黄龙士的棋谱,我也瞧不大懂,便给你好了。”

宛婧骤然眼睛冒着金光,立刻便忍不住翻开来看。黄龙士棋艺誉满天下,纵然天下国手甚多,黄龙士却被尊为“棋圣”,他的棋谱十分珍贵,民间不易得,宫中倒是有不少棋谱。黄龙士与其弟子徐星友,都被康熙奉为内廷供奉,五品职衔。可惜康熙二十九年,黄龙士中年而逝,康熙都大叹可惜。

而他临终前与徐星友的十局棋,堪称绝世,可惜下完这十局棋之后,操劳过度,心血耗尽,当夜便故去了,故而这十局棋便被称为“血泪谱”。

宛婧自然视若珍宝,片刻也不肯放松,便忍不住观摩了。温皙微微一笑,便去里间午睡了。

睡得朦胧间便听外间哒哒清脆的声响,想来是宛婧在摆棋谱了。宛婧想来是十分爱棋之人,守孝期间难免乏苦,能有喜欢的事儿来打发时间也不错。宛婧性子极好,若是玉录玳能跟她学学就好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温皙也不加以阻拦,宛婧不是如嬿,她行事颇有分寸,偶尔在后头叮嘱、提醒一二也就是了。若真能成其好,质心也好过一些。

温皙合着眼睛,渐渐困倦了,碧纱橱里凉风习习,又供着冰盆,凉气缕缕,又多种植薄荷、紫苏等香草,比熏香的味道更加清雅。温皙侧身躺在美人榻上,渐渐呼吸均匀了。

268、玉录玳发威

赖得当初大发威风,温皙的日子现在过得十分悠闲,一些糟心的事儿也没了。晨起若逢五初十便去给太后请安,因分给了宣嫔些许宫权,太后对温皙也很和气。更多时候早晨懒懒的,睡到日上三竿,就算康熙来,翌日早晨也不吵她。夏天容易困倦,便哄儿子、逗闺女,打理一下殿中的花草,日子过得倒也飞快。

宛婧住在承乾宫偏殿,与玉录玳作伴,隔三差五便要去成妃宫中请安,每每晌午,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常常便被成妃留饭了。

“巴尔达氏到还好,七哥的小妾总爱往上凑,好不知羞!”玉录玳小鼻子一哼,很是不满道,“仗着是皇玛嬷赏赐的人,指手画脚,好没规矩!”

宛婧不是如嬿,行事自由分寸,自是不必温皙操心太多。只是宛婧进宫来都快一个月了,宫外质心想念的很,已经再三催促回去了。到底身在热孝中,多有不便。

“主子,徐姑姑来了,”竹儿挑帘子禀报道,“正在偏殿等着六公主呢。”

徐氏也是雨花阁的琴曲大家,年已过四旬,是歌舞乐妓的教习姑姑,精通琴艺,温皙觉得需要培养一下玉录玳的情操,所以便叫她来教玉录玳弹琴。

温皙嗯了一声,道:“把你十七弟也抱去。”小蜜桃从在她肚子里就喜欢音乐了,到了夏日整日昏昏欲睡,跟个小懒猪似的,但是听到美妙的琴曲立刻精神奕奕。

玉录玳却是不怎么喜欢琴曲的样子,虽然爱听戏爱听曲。自己却不喜欢弹。初学的时候还有几分兴趣,学得久了,便不喜欢了,这性子像温皙。温皙原也不指望她学得有多好。似模似样就是了。公主又不是乐妓,还需要学得多好呢?

温皙对丝竹之声并无多大兴趣,琴筝琵琶都分不大清,偶尔听来打发时间罢了。也难怪玉录玳这方面兴致不大了。

玉录玳闷声抱着小蜜桃走了。小石榴便凑到温皙耳边道:“六姐姐连宫商角徵羽都没分清呢!”

温皙分明瞧见小石榴眼睛里的戏谑和调笑,不过玉录玳泼辣,这话小石榴是决计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鼻子一哼,便在小石榴月亮头上敲了一下,“今儿的大字写完了吗?!”

胤禄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道:“儿子早就写完了!我又不是六姐姐,总是偷懒。”

“哥哥们里头,就属四哥的字风骨最好,可惜四哥许久都没进宫来了。”胤禄不禁叹了口气。跟小大人似的。表情愈发丰富了。

温皙便想起了怀着小石榴时候摔倒的事儿。不禁收敛了笑容,道:“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温皙早已察觉,胤禛对小石榴早就存了妒忌之心的。从她怀孕,到这个孩子显露出过人聪慧。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是温皙灵敏六识之下,早已捕捉到。

“儿子懂得,”胤禄脸上一副会意的笑容,“和哪一个年长的哥哥都不要太亲近,不卷入不必要的争斗中。”

这是温皙叮嘱了多次的话,“不必要的争斗”,只是不知,温皙的意思是否是胤禄的意思。在温皙的考虑中,夺嫡也是不必要的争斗,只是胤禄生于康熙二十九年,夺嫡最风起云涌的时候,只怕他也长大了,真得能不卷入其中吗?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若真卷入了,也必要保自己的孩子周全!

“尤其是他,务必像对待太子一样——敬而远之。”温皙再一次叮嘱道。

胤禄虽然不大懂温皙这样格外的嘱咐,还是点头记在心里了。

胤禄虽然才四岁半,写得字确实已经比玉录玳要好了,温皙一张张翻看着,果然都是认认真真写的。胤禄有时候太懂事,反而叫她不安心了。玉录玳和胤禄是两个极端,前头做姐姐的任性爱玩爱闹,后头做弟弟聪明又好学,都叫温皙不得不担心,还是襁褓里的小蜜桃好一些。

温皙手中的宫扇是宛婧新绣成的,宛婧虽然是满人格格,但是孝期之内,绣工倒是渐长了不少。绣的是明月玉兰图,绣诗有云:“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绣工在其次,意境却十分空灵,格外耐看。今儿便是被成妃请去绣团扇了。只是秋日近了,团扇只怕用不得多久了。成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主子,不好了!六公主打了七阿哥的侍妾!”

见胡语急急忙忙跑进来回报,温皙霍然站了起来,“她怎么跑去长春宫了?!”不是叫她去偏殿跟着徐氏学琴吗?!

温皙顾不得问清楚,便叫人备了肩舆,往长春宫去看个究竟。一路上,胡语便快步跟着肩舆,一边解释道:“倒也怪不得公主,是金氏先出言不逊的!今儿成妃娘娘受邀去了慎嫔的咸福宫,这会儿只怕也回宫了。”

温皙到长春的时候,成妃的确已经回来了。承乾宫到长春宫要穿经过御花园,绕过大半个后宫,咸福宫却是和成妃的长春相邻近,不过一盏茶的路程。

正殿中,有些狼藉,地上还有破碎的茶盏和一柄只绣了一半的团扇。宛婧侍立在成妃身侧,旗髻都散开了,显得有些狼狈。玉录玳则拉着宛婧的手,一边安慰着,见温皙来,急忙快步迎上来,“额娘,她们欺负婧姐姐!”

温皙嗯了一声,瞥了一旁,地上跪着一人,穿着鲜艳,满头珠翠,正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跪着的人身侧还站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石榴红蹙金绣牡丹旗袍,模样颇为艳丽,眉头蹙着怒气,愤愤瞪着宛婧。

温皙到来,成妃自然率人相迎。未等温皙问及,成妃便面有歉疚之色道:“是金氏的错,叫宛婧受委屈了。我不过才离开一会儿,就闹出这些不像样的事儿!”

地上跪着的想必就是金氏了。虽然跪着,却停止了腰板,一副自负底气很硬的样子。自然了,觉得底气最硬的不是金氏而是站在金氏身侧的少女。的确是极为明艳的。头上珠翠玲珑,耳上东珠摇曳,很是没规矩地直视着温皙。

“她...”倒是看上去有些眼熟,便问成妃,“是谁?”

“郭络罗榴华,见过皇贵妃!”她嘴里生硬地问好,只略一蹲身,礼数行地很是不周。

“哦?”温皙嘴角一扬,露出格外的笑容。依稀还记得当初在御花园梅林中遇见的那个霸道的小丫头。如今看来傲气不减呀。温皙随即冷冷一笑。道:“宜妃没有教你规矩吗?就算你姑姑也不敢在本宫面前礼数全无!”

算来,郭络罗榴华也十五岁了,今年参加选秀霸蜀。本来是要撂牌子的,只是看在宜妃的面子上叫她三年后再选。

她父亲郭络罗明尚被康熙以诈赌之罪判斩监侯。有这样一个丢脸的阿玛,她婚事自然成问题了!其实还不如撂牌子,下一次选秀,她就十八岁了,只是若未被“撂牌子”就还要再选,哪怕逾岁,也要再选一次。秀女有很多都要选两次,但大多是因为头一次选,年纪太小的缘故。她这个年纪可生生给耽误了。

明尚死后,榴华之母和硕格格也郁郁而终,郭络罗榴华便养在了外祖父安亲王岳乐府中,只是安亲王府的教养,居然么把她的规矩该过来吗?

郭络罗榴华一咬嘴唇,满是不甘愿,还是蹲身跪下行大礼,“给皇贵妃请安!”宜妃一早就叮嘱过她,不许对承乾宫皇贵妃有丝毫不敬。

温皙看了看成妃,略一点头,便一左一右居上座了。喝了宜妃奉上的茶水,道:“宛婧先去梳妆一番,这个样子委实有失身份。”

温皙却并不叫榴华起来,眼睛略过金氏一侧高肿起来的脸颊,便瞪了玉录玳一眼,“哪个公主想你似的,居然跟人动起手来了!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成妃便拉个一脸郁闷的玉录玳上前,仔细瞧瞧她的手,道:“哪个奴才惹着你了,吩咐太监教训便是了,怎么自己动手了?可别伤者着青葱玉嫩的手才好。”

“娘娘!”听了成妃的话,跪在哪儿的金氏立刻不肯了,“六公主无缘无故就打了奴才...”

“没规矩!”成妃立刻变了脸色,训斥道:“主子们说话,也是做奴才的可以插嘴的?!”妾侍,也是奴才。金氏颇在七阿哥那儿颇爱争宠,所以成妃才选了出身不错的巴尔达氏做庶福晋压制着她。金氏是太后赐的人,无缘无故成妃的确不好责罚,但是如今跟太后最宠爱的孙女闹上了,成妃自然不客气了。

“成妃娘娘容禀!”郭络罗榴华突然抬起头来,直着腰板,“此事并非金格格的错!榴华陪同金格格来给娘娘请安,却只见殿中有宛婧格格,金格格只不过是见宛婧格格绣得一手好团扇,便想借过来观摩...”

“哪里是借?!分明是抢!”玉录玳愤愤打断了榴华的话,“借,要问过了,人家同意才算借!婧姐姐根本没同意!你们两个不止抢东西!还把婧姐姐给推到了!”

郭络罗榴华顿时噎住了,急忙辩解道:“是宛婧太小气了,不过是借来看一看而已...”

“东西是婧姐姐的!借不是借是她的事儿,轮不得你来置喙!”玉录玳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跪着的二人,“只是你们两个在长春宫也敢如此放肆,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还是不把长春宫主人放在眼里?!”长春宫的主人,自然说的是成妃戴佳氏。

温皙暗暗赞许,咱家闺女,好气势,不愧是老娘的闺女!

“我哪有!”郭络罗榴华忍不住辩解道,“公主不要强词夺理!”

“放肆!”玉录玳娇声一吼,“你既然知道本宫贵为公主,本公主训斥你是给你恩赏!哪轮得到你出口反驳?!”

好!温皙真想鼓掌,最后这句说得气势太足了!果然不愧是老娘的种!

说完,玉录玳回身对成妃略施一礼,道:“成妃娘娘,此二人再您宫中无礼,娘娘执掌后宫刑律,还请惩处她们。”

温皙微微点头,这才是最好的,发威风不忘给足主人颜面,玉录玳果然聪明了不少。咱闺女,果然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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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八福晋想当七福晋?

成妃微微一笑,看着温皙道:“皇贵妃执掌后宫,还是请皇贵妃做主吧。”

“玉录玳方才说的对,成妃你执掌后宫刑律,只管责罚便是了。”温皙笑道,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七分,礼数就是客套出来的。

成妃站起身,不再推迟,看着底下跪着的二人,肃声道:“你们二人多有放肆,更以下犯上,冒犯六公主,本该重惩,本宫顾念你们是初犯,格外从轻处置。金氏,你从以前便多嘴多舌,今日起,便罚闭门思过三个月,为太后抄写佛经祈福!”

金氏只得垂下头去,“是,谢娘娘宽恕。”

“至于你——”成妃看了看依旧在哪儿昂着头的郭络罗榴华,不禁蹙了眉头,“你是宜妃的侄女,本宫就当给宜妃个脸面。来人——,把她轰出去,以后不许她靠近长春宫半步,更不许靠近七阿哥半步!”

榴华霍然站了起来,目光逼视成妃,质问道:“娘娘为何一直排斥榴华?榴华自问对您没有丝毫不敬!”

成妃愈发不喜,道:“本宫只喜欢端庄规矩、家风严谨的姑娘!你这般无礼,换了谁,也不会喜欢!本宫的儿子自然也更不喜欢无礼的丫头!”

“您纵然是七阿哥的生母,七阿哥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不是您能够决定的!”榴华昂首道。她生得本就明艳,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傲然之态,只是在位尊者面前也是如此,便叫人不喜了。

“额娘不喜欢的人。我自然不喜欢!”七阿哥大步入殿,声音朗朗道,说着便给成妃为温皙见礼,“胤祐给贵母妃请安。给额娘请安!”

成妃顿时面露喜色,胤祐的话可真真叫她心里高兴,嘴上却是嗔怪道:“叫你看顾着宛婧格格,你倒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成妃高兴。榴华脸色就难看极了。七阿哥的话无疑是打她的脸,如此又母子情深起来,就更叫她刺眼了。

“巴尔达氏突然晕倒了...”胤祐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问道,“宛婧格格怎么样了?”

说话间,宛婧便已经梳洗干爽出来了,略一施礼道:“宛婧安好,叫成妃娘娘和七阿哥担心了,是宛婧的不是。”

“你没事就好。”胤祐脸上笑得温和而柔软。

榴华气鼓鼓地瞧着二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便跑了出去。

温皙眼梢微微一挑。“这郭络罗榴华...啧啧,不是进宫陪伴宜妃的吗?怎么却爱来长春宫?”

成妃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冷笑道:“宜妃端得是好打算!想让郭络罗氏出一个皇子嫡福晋。却舍不得委屈自己儿子!”随即冷冷一哼,“她许是觉得自己侄女长得貌美如花。便够了!”

温皙吃吃一笑,疑惑道:“不是还有八阿哥吗?”这位未来的八福晋,怎么缠上了七阿哥?八阿哥也十三岁了,虽然也还未曾指婚,却也是个黄金单身呢。

成妃面色有愈发不高兴,满是讥讽道:“人家自诩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眼睛可都长到了脑袋上,哪瞧得上贵人所出的阿哥?哼!皇子阿哥也轮得到她挑三拣四!没规矩的丫头!”

是了,如今康熙有十五个儿子,就属八阿哥和十五阿哥生母出生最低,卫氏到现在还是个贵人。七阿哥则不同,成妃位居四妃之一,又是出身颇好的满人,自然非卫氏可比。七阿哥又比八阿哥得皇上喜欢,自然也没得比,哪怕八阿哥表现得比七阿哥优秀不少,也不成。

只是郭络罗榴华瞧不上八阿哥,七阿哥也一样瞧不上她!家世还在其次,宛婧和榴华,虽然都是无父的孤女,但明尚是罪臣,麟格是功臣,又追封一等公,自然天壤之别。宛婧是皇贵妃的侄女,榴华不过是妃子的侄女,高下自然立刻分晓。只可惜郭络罗榴华不这么认为,处处仪仗外祖家,还真把自己当王府格格一般了!

宜妃的五阿哥还没有指婚,还有个九阿哥,却要把榴华往七阿哥身上推,倒是打得好算盘。宜妃也自知明尚是个丢脸的存在,不肯叫自己的儿子又个丢脸的岳父。就算有安亲王岳乐这个外祖父又如何?又不是亲祖父,不是一个姓氏便不是一家子人。宜妃自然不肯自己儿子娶这样的女人。

宜妃都不肯了,成妃如何肯?宜妃不愿意委屈自己儿子,成妃爱子之深更甚于宜妃,自然极为排斥郭络罗榴华,如今有正当的理由把她排斥在外,成妃只会高兴。

郭络罗榴华的性子被惯坏了,那个婆婆会喜欢这样的媳妇?

告别了成妃,便带着女儿、侄女回宫去。玉录玳是坐着公主肩舆来的,温皙也有皇贵妃仪仗,宛婧论身份却是只能走回去,只是温皙瞧着她脚似乎扭着了些,便拉了她一起坐上肩舆。宛婧身材纤瘦一些,自然坐得下。

仪仗经过御花园,从惠妃的钟粹宫西侧经过,左右来往的宫女太监远远见了仪仗都跪在两侧,不敢随便说话。

温皙也没多瞧,只自顾自地握着宛婧的手,语气里有些抱怨,道:“你也是的,由着她们欺负,就不会还手呀!”

宛婧温温一笑,柔声道:“到底是在成妃娘娘宫里,她们也不敢太放肆,宛婧也不想给成妃娘娘添麻烦和老师同居:风流学生。何况——”宛婧看了看一侧小肩舆上优哉游哉的玉录玳,道:“还有六公主呢,总不会叫我受委屈的,只是我也没想到公主居然赏了金氏一个耳光。”

玉录玳昂着头道:“就是要好好教训她,否则以后就要爬到婧姐姐头上去了!”

宛婧不由地脸上发红,急忙垂下头去。温皙瞧着她红到耳根子的样子,更加娇媚可人了!抿嘴轻轻一笑,玉录玳这是教着她做大妇的款儿吗?宛婧的性子倒不像她额娘,很是和顺。

“咦?我好像瞧见八哥了?”玉录玳急忙扭头往后头看,两侧跪着的人也都起身了,各自忙各自的,便遮挡了视线,瞧不见什么人了。

温皙也回头瞧了瞧,笑道:“许是看错了吧。”紫红华盖遮挡着阴凉,坐在肩舆上倒也悠哉。

玉录玳哦了一声。因为温皙的嘱咐,她早早就对八阿哥远了,也渐渐不怎么亲近了,算来也有许久未见了,看错了也未可知。

其实,玉录玳没有看错。八阿哥是趁着晌午惠妃午睡的时候,偷偷跑到御花园和生母卫氏相见,恰巧皇贵妃仪仗经过,怕被人发现,卫氏便拉着儿子混在宫女后头行礼了。

仪仗一经过,卫氏便又与八阿哥偷偷溜去御花园林中了。

“额娘,坐在皇贵妃肩舆上的那位是哪家的格格?”八阿哥脑中回忆着那侧面的一抹倩影,不由地问了这么一句。八阿哥胤禩生于康熙二十年,如今也十三岁了,少年英姿,也是颇为俊美,外貌上并不亚于七阿哥。只是少了几分皇子阿哥的傲骨,多了许多和蔼亲近之态。

卫氏遥看着那华丽的仪仗,微微叹息道:“那是皇贵妃侄女,承恩公府的格格,出身非同一般,皇贵妃视若己出。”

“是...去年战死的承恩公之女?”胤禩追问道。

卫氏点点头,道:“正因是孤女,皇贵妃才格外关照。”

胤禩却记住了宛婧那低头含羞一笑的风情,哦了一声道:“怪不得穿得素净。”身具重孝,也不施脂粉,头上只簪了一朵白玉兰的绢花,衬得容颜格外白皙无暇。

卫氏默默道了一句:“看样子似乎是从长春宫过来的。”

“长、春、宫?”胤禩一字一顿吐出这三个字,袖子底下拳头不由地握了起来!宜妃叫郭络罗榴华进宫陪伴,原本意在七阿哥,但是七阿哥瞧不上,成妃更是排斥,宜妃便只好又叫胤禩和榴华多多亲近,可惜郭络罗榴华还是总往七阿哥哪儿跑、总往长春宫跑!胤禩顿时心有不甘,凭什么要他不要的人甩给我?凭什么出身、姿容、仪态更好的格格也往他跟前凑?!

卫氏自然感触得到儿子的情绪,便黯然道:“是额娘没用,你读书比七阿哥好,骑射更不用说,都是因为有我这个出身卑贱的生母...你若托生在惠妃娘娘肚子里,就不会如此了。”

“额娘别这么说!”胤禩急忙道,目光炯炯,“总有一日额娘会叫您因儿子而得荣耀!”语气里透着坚毅。

“额娘之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卫氏目光慈爱,岁月流逝,她的容颜已经不及年轻时候的倾国之色,再美的容颜也会渐渐老去,卫氏现在最关心的便是儿子的婚事,“榴华格格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又是宜妃娘娘的侄女,出身是极好的,模样也好,就是性子...想过两年,大约就会好些。”

胤禩忽的抬头,眼角带着笑道:“额娘不觉得钮祜禄家的格格更好吗?”承恩公之女,自然非一个罪臣之女可比!

一语出,卫氏吓得急忙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急忙捂着儿子的嘴巴,“这话不许乱说!成妃娘娘很喜欢钮祜禄格格!”说着又叹息道:“都是额娘出身不好,否则也不会叫你只能选旁人挑剩的了。”

269、胤禩借棋谱

“小心那个巴尔达氏。”回到承乾宫,温皙头一句话便是这个。那个金氏不过是个高傲又不知收敛的,郭络罗榴华也是有勇无谋之辈,不足为虑。太后虽然给五阿哥、七阿哥都赏赐了侍妾,但显然主要是五阿哥,七阿哥只不过是顺便罢了。故而,金氏不足为虑,那个没露面的巴尔达氏才是需要小心的。

宛婧略一点头,也认可温皙的话,道:“阿哥所的小太监突然来请七阿哥,说巴尔达庶福晋中暑晕倒了,我也不好劝着七阿哥不去。”

宛婧不但不能阻拦,反而应该建议七阿哥去。且不说宛婧现在和七阿哥没什么关系,若有日有了关系,也不能阻拦,否则便有嫉妒之嫌。今日之事多半是她所策划,成妃去慎嫔哪儿串门,不过是给七阿哥和宛婧相处的机会。可偏偏,七阿哥被请走了,郭络罗榴华和金氏便来找茬了,这样巧,便是人为了。

一般皇子阿哥在娶嫡福晋之前,不会有先有侧福晋,庶福晋也很少有,通常不过是侍妾、通房罢了。温皙愈发怀疑,这个巴尔达氏能够高于金氏,想必是费了不少心计的。

翌日,午时。玉录玳偷偷一人溜了出来,去了御花园湖畔,做贼似的溜进绿柳掩映中的水榭,“八哥,九连环呢?!”玉录玳眼中冒着精光,可惜当年的九连环被皇阿玛给没收了,玉录玳一想到当初已经解到第八环了,只差一环,便心痒痒的。

胤禩眉眼带着笑意。便叫跟随的小太监将锦盒奉上,道:“是我托大哥从宫外弄来的,这回可要小心些,别再被皇阿玛没收了。”

玉录玳立刻迫不及待地取出来。这次是个银质的九连环,上镂有祥云纹饰,一环套一环,玉录玳却不嫌复杂。当场便双手翻飞,玩了起来。

“六妹,可以帮八哥一个忙吗?”胤禩笑问道。

“啊?”玉录玳嘴巴一瘪,道:“原来送我东西是有条件的?!”

胤禩尴尬地一笑,“黄龙士的棋谱,能帮我跟皇贵妃借来一观吗?八哥喜欢棋谱你是知道的。”

“棋谱?”玉录玳眼睛一眨,“黄龙士的棋谱宫里不是有很多吗?”黄龙士在世的时候,康熙常常召见入宫对弈,也与其他棋待诏又不少的对弈棋局末路求生。都被专人记录保存了下来。便和其他经史子集都存放在琅環阁。想看去取便是了。

“黄龙士寻常棋谱自然多的是,但是他临死前留下的十局棋所编纂的‘血泪谱’却只两本,一本在皇阿玛哪儿。一本给了皇贵妃。六妹,八哥真得很想看。但是若是去跟皇阿玛讨来看,一定会被训斥不务正业的!”胤禩面有哀求之色。

玉录玳也为难了,道:“以前的时候,额娘都是束之高阁,可前两日才把那本棋谱送给婧姐姐,她天天都捧着那本书,睡觉也要放在枕边呢!只怕是借不出来了。要不....”玉录玳眼珠子一转,“等她看够了,我再替八哥去借来?”

胤禩满目苦恼道:“宛婧格格已经在宫中住了有段日子了,保不齐明天就要走了!到时候更借不到了!好六妹,八哥就只借一日,接回去之后连夜抄写出一遍来!”

胤禩这样哀求,玉录玳也不好拒绝,比较曾经受了人家那么多好玩的东西,现在手里还拿着胤禩送的九连环呢!玉录玳想了想,道:“要是婧姐姐不肯借怎么办?”

胤禩眼睛一转,笑道:“她总不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抱着瞧吧?你趁着她睡着了,借出来便可。”

玉录玳立刻便听出八阿哥话中的意思,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要我去做贼啊?!”立刻便鼓起了腮帮子,“我才不干!”

“好六妹!”胤禩急忙抓着玉录玳的小手,“你就帮八哥这一次吧!唯这一次!以后你想要什么好玩的,八哥都给你弄来!你喜欢看的话本,八哥都着人你给搜罗来!”

玉录玳被八阿哥诱惑得心痒痒的,立刻追加道:“要是游侠儿画本!”

“好!没问题!”胤禩答应得极为爽快,眼中随即透着几分狡黠。

“只能借一晚上!”玉录玳强调道。

“好!一晚上足够抄录下来了!我明天天不亮就还给你!”胤禩急忙道。

翌日,晨。

“我的棋谱呢?!!”玉录玳被宛婧的惊呼声给吵醒的。

“我的棋谱不见了!”宛婧急得翻箱倒柜,就差没掘地三尺了,脸没洗、头没梳,便钻床底下去找,急得都要哭了。

玉录玳顿时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二话不说拉了胡语过来,“阿语,八哥没把东西送回来吗?”

胡语很头疼,低声道:“公主,你太任性了!!”

玉录玳看着宛婧找棋谱找疯了一般,也有些过意不去,急忙悄悄吩咐道:“你快去阿哥所瞅瞅,把棋谱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