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玉录玳的动手能力叫温皙很无语,基本遗传了她,这方面笨就罢了,还没有耐心!温皙只得控制她和曹的通信来做威胁,玉录玳被拿住三寸不得不听话。

康熙闲的时候三五日来一次,忙碌的时候一个月只能过来一两次。对于温皙这个皇贵妃的离开,估计满后宫的人都特别高兴。因为她一走,占据的大块蛋糕就给让出来了。而康熙就是那块香甜无比的大蛋糕。

胤禄和胤礼十日一休沐。因此是每个月来请安三次。这回康熙总算不像上一次那么防备了,两兄弟可以一起来。

这一日温皙见胤礼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胤禄这个哥哥替他回答道:“绿檀要出嫁了。”

是了,绿檀要出嫁了,温皙在来行宫之前就私底下分别问过了绿桐、绿檀两个人的意思,绿桐是宁死不嫁,绿檀支支吾吾同意了,原来绿檀和胤礼的一个蓝翎侍卫看对了眼,出宫之后便择了几日嫁人了。身边少了个美人,胤礼自然就闷闷不乐了。

胤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好了,别哭丧着脸了,你昨儿不是说珊瑚长得灵秀吗?给你做贴身侍女好了!”

温皙嘴角抽了抽,她是该高兴小石榴够哥们儿呢,还是从女权的角度来教训这哥俩一通呢?

“最近六姐姐文静了好多。”胤禄看着玉录玳似乎在看着某个方向发呆,不禁赞了一句。

温皙瞥了一眼自家闺女,文静?!但愿她这么长时间的调教,别一朝打回原形就好了。玉录玳白天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晚上...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妮子晚上在干什么!她在写情书!温皙作为家长,自然给半路截获了,每每看一眼内容,都要腻味死了!酸死了!肉麻死了!唉,叛逆期的少女啊!

深秋的某个晚上,给康熙滚完床单,温皙累得慌,正要倒头睡去,却被康熙拧着脸蛋质问道:“什么时候回宫?!”

行宫里的日子可比宫里过得悠闲多了,温皙自然不乐意回去,何况这会儿子困得慌,哪儿有心思搭理康熙。

“朕调了曹去做太仆寺少卿。”康熙凑到温皙耳边呢喃了这么一句。

“嗯?”温皙朦胧着睡眼,“什么寺?!”

“太仆寺!!”康熙皱着眉头吼了一句。

“太、太仆寺?是干什么的?”温皙只听着有些耳熟,但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机构,不过肯定不是寺庙。

康熙戳了戳温皙光洁的额头,缓缓道:“掌车辂、厩牧之令,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

“额...管车马的?”温皙顿时困意全无,她现在才知道太仆寺是养马的机构,不过在这个时代马属于战略资源、国防资源,估计这个位置还算要紧职位。

温皙说得直白,康熙只得不悦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职位,曹去也合适,温皙随口道:“就跟黄门附马差不多是吧?”黄门附马,是汉朝官职,后来因为一度都是皇帝的女婿担任,也就有了“驸马”这个赐婚,指责就是掌管皇帝的车马。

“朕想着,也时候给玉录玳指婚了。都十六了,现在指婚,明年出嫁?你看如何?”

还能如何,你都打算好了,老娘还能拒绝不成?罢了罢了,那妮子整天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还是叫她嫁了吧,生得整天闷闷不乐的。只好点了点头。

康熙见温皙也不反对,回宫之后便下旨赐婚,婚期也是指日可待了。

胤禄再一次来跟温皙请安的时候,告诉她:“额娘,皇阿玛封了一位国师!”

温皙不由狐疑,国师?这个词汇在温皙的记忆里,似乎不是形容好人的词儿。譬如申公豹...国师,又是太师的别称,位列三公之首,居正一品,是徒俱显赫、却无实权的职位。历朝历代,也常常以“国师”尊号,加诸于一些德高望重的僧人和道人。

“是个和尚?”温皙问。

胤禄摇头:“是个道士。”

“道士?”温皙立刻又想到了之前噶礼推荐的隐士道人,后来被康熙给咔嚓了,这会子便又怀疑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了。

胤禄又补充道:“是位鹤发童颜的道长,听说已经年逾百岁了。皇阿玛很是信任他。”胤禄语气里却是存了几分疑虑,“只是这个老道看上去不像有什么本事的,一炉丹药都没炼,什么神通也没表现出来,皇阿玛偏偏信了。”

没炼丹药?那温皙就放心了,想来顶多是个长寿的老道罢了。

“国师还跟皇阿玛打赌,说皇阿玛一年之内,必添一子。皇阿玛有心和他比较一番,现在已经停了翻后宫牌子了。”胤禄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这下子,国师必输无疑。”

胤禄的话,也是温皙此刻的想法。只要康熙不翻牌子,嫔妃怎么会有孕?除非有人红杏出墙....温皙心中恶意地想着她却把自己给漏算了。

“胤礼怎么没来?”温皙原本很像坚持“小石榴”、“小蜜桃”的称呼的,叫起来酸酸甜甜,都多亲切呀!无奈这俩死小子,都强烈反对,二比一之下,温皙只能妥协了,如今已经习惯了叫大名儿了。

“十七弟对国师深表怀疑,这几日处处盯着,说非要寻出破绽来,”胤禄笑吟吟道,“除了琴曲、琴谱,儿子还是头一次见他对什么事儿如此上心呢!”

温皙一样,对这个所谓的“国师”深表怀疑,就算不是什么炼丹方士,也不可能真的得道之人,温皙对国师所谓的“年逾百岁”也存有置疑。毕竟亦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来看,活个五六十岁就不算短命了,七十岁更是罕见,所谓人到七十古来稀,已经十分少见了。至于百岁老人,温皙在这个时代还没见过。就算他不是欺世盗名之辈,也不大可能活着百岁了。

一想到“年逾百岁”,温皙就想到了静一,自从在江宁织造府行宫她留了一枚传讯玉佩,就没有再出现过。静一自然是“年逾百岁”,甚至都快二百岁了,只是他看上去十分年轻,一张不到三十岁的面孔,端的是美男一个...额,想歪了,温皙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闲着没事发什么花痴呀!老娘又不是玉录玳!

总之,除非是修仙之人,否则基本不可能活过百岁。而“鹤发童颜”的形容,温皙更加不屑,想当年老娘还假扮过“鹤发童颜”的老道呢!所以,这个国师十有**是假冒伪劣产品。温皙如实揣度着。

只是三日后的早晨,温皙就不这么认为了....当她的肚子里有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吸走了她丹田里灵气的时候,温皙脸色有些发白,心中更是惊骇不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裸奔了...本周双更...

380、包子来了(下)

“主子,您怎么了?!”竹儿急忙打帘子,见到温皙一夜之间骤然苍白了的脸色,不由急了:“主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奴才去传太医?”

温皙一手落在小腹上,犹自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记得玉简上说,进入金丹就很难有孕了,静一也是这么说的!!自从生了小蜜桃,她就没再怀孕过,温皙也几乎认定,她不会再怀孕了。可是今天一早醒来,又是如当初那样熟悉的感觉!丹田好似漏了一般,被什么东西突然吸走了一大块灵气。

温皙还在震惊中,来不及惊愕于差点掉下来的境界!如今算来上回跟康熙滚床单也已经有一个月了,自然没有做过什么防御措施!没想到她这把年纪了,居然中招了?!

温皙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帮我准备依仗,我们回宫!!”——必须回宫,那个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如今她的身孕不过一个月,他如何晓得她会有孕?!难道他真的能掐指算出未来?!

“可是,主子您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竹儿不禁忧愁地皱起眉头。

温皙急忙从枕头底下摸出镜子,是一方小巧的西洋镜,镜中清晰地映出温皙发白憔悴的脸庞,不似往日红润,从底子里透出虚弱。这虚弱由何而来,温皙自然清楚,肚子里这个才一个月大,“食量”就如此惊人,温皙都快供给不起了。正因如此,温皙更要去见识见识这位国师是何方神圣了!

“无妨!”温皙定神道,“我只是昨晚没睡好觉罢了。”内中缘由。实在不好跟竹儿解释清楚。

竹儿并不敢忤逆温皙的意思,只得满腹担忧地叹了一口气,按照温皙的意思下去着人准备依仗,同时派人先行一步。去回禀皇上。

温皙感受到丹田在以持续的速度不断泄露,不像以前怀着玉录玳或者胤礼的时候,只不过偶尔吸一下,吸收的量也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可是如今。温皙精神力扫视之下,已经能够“看”到那颗金丹似乎渐渐黯淡无光了,显而易见,如果温皙不做点什么,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从金丹大道上跌落下来。

于是深思一转,手上多了一只还挂着露珠,寒气氤氲的雪莲,正是以精神力从空间的冷泉池畔摘下来的。温皙顾不得许多。便直接撕了花瓣大口吃着。以前怀着胤禄的时候。也曾一雪莲花的花瓣来止孕吐。如今。温皙三下五除二,一整朵雪莲吃下去,雪莲中所蕴含的药性进入肚腹。化作温温的热流,其中一小部分补充给了丹田。绝大部分被那个小家伙给吞噬了。随即,便不再吸丹田了。

温皙略松了一口气,照了照镜子,脸色似乎略好了些许。只是却有些沉沉,雪莲可算是空间中顶级的东西了,这么多年虽然攒了不少了,但愿够这个小家伙吃的吧。

康熙三十九年十一月初十,温皙匆匆回宫。同时,今年紫禁城的第一场雪也落了下来,承乾宫已经用红罗炭烘热了。

扶着竹儿的手,进了内室,温皙捧着个金胎珐琅彩婴戏图的手炉,先暖了暖身子。紫禁城比行宫可冷多了,手炉的热度自手心徐徐暖了身子,温皙这才吩咐道:“去打听打听,国师现在身在何处?”

照例,皇贵妃回宫,应该先去慈宁宫先太后请安,只是温皙如今顾不得许多了,打听到国师现在身在养心殿给康熙讲经,温皙便吩咐人立刻准备轿子。

轿子里密不透风,而且还晃晃悠悠,温皙不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今天早晨吃的东西给交代出来。急忙遏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温皙从袖中取出一个填了薄荷、冰片的鼻烟壶,放在嘴边闻了闻,这才坚持到养心殿。

在宫中,嫔有嫔等级的轿子、肩舆,妃子有妃子品级的依仗,而皇贵妃的轿子更是一眼就能瞧清楚。所以就算没看见轿子里的人走出来,也知道是谁来了。李德全自是眼尖的,急忙亲自上来,递手搀扶着温皙下轿子,“哎呦!贵主子,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这还下着雪呢!皇上方才才说,今晚要去承乾宫呢!”

竹儿急忙给温皙披上一件随身携带的里貂皮斗篷,养心殿地势高,风也比别处大一些。温皙被冷风吹得有些头晕,急忙扶着李德全的手背问道:“皇上在里头吗?本宫现在是否方便进去。”

李德全急忙点头,“外头风大,贵主子快些入殿吧!”

养心殿的殿门,是大红祥云龙纹的紫檀木制,厚重大气,温皙自知有孕,地上有些滑,便不敢走得太快。

康熙似乎刚刚批完折子,正放下了毛笔。殿内热气扑面,炭火烧得十分旺,温皙行了常礼,不禁扫视了一下殿中,并无旁人在殿中。

“怎么没去慈宁宫请安?”康熙自是晓得,温皙是刚刚回宫就过来了。

温皙有些狐疑,问道:“...国师呢?”不是今儿给康熙讲述道经吗?

“刚刚走,胤礼方才过来请安,他就提前离开了!”康熙不禁嘴角含了笑意,“月前,国师还跟朕打赌,说朕一年之内会添一子。朕原本是当恭维的话来听的,他却一副笃定的样子。既然如此,朕便跟他打赌好了!”

李德全急忙谄笑道:“皇上这一个月都没翻牌子了呢!若要产子,必得十月怀胎,皇上打算三个月都不翻牌子了,这样国师必输无疑!”

温皙的手不禁略过自己的小腹,这位国师十有八九要赢了,“不知皇上拿什么做赌注?”

康熙道:“年前,策妄阿拉布坦进献了一株据说是五百年的天山雪莲。”

温皙的眼睛微微一眯,五百年的天山雪莲,这样的东西对修仙之人也有很大的用处!莫非国师也是修仙之人?!

康熙起身,走到温皙跟前,仔细端量了一下温皙的容颜,随即微微蹙了眉头:“朕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大好?是吹着冷风了吗?”便侧脸吩咐李德全道:“去叫御膳房熬一碗浓浓的姜汤来。”

李德全忙弯身下去办事了。

康熙便拉着温皙去了次间暖阁,暖阁里焚着龙涎香,此香味道浓郁华贵,只是温皙此刻闻了,觉得有些闷得不畅快。康熙的手贴在温皙额头上,“近几日天气转冷,你何必非要过来,左右朕会去你那儿。”

没有感觉到温皙有发烧、风寒的迹象,康熙就略放心了些,“你在行宫也听说过国师之名了?”

温皙颔首,道:“胤禄提过几次,还说胤礼对这位国师深有置疑。”

康熙呵呵一笑,嘴巴上的胡子都跟着翘了起来,“人小鬼大!”虽是责怪的话,却并未有责怪之意,“国师也有些头疼他了,所以才讲了一会儿道经,就提前走了。”

“国师经常来讲经吗?”温皙问道,康熙似乎是信佛的,怎么如今也信道了?

“每三日,讲经一个时辰。朕原也心存置疑,便有意试探他,朕重赏过他金银珠宝,他一概拒绝;朕要赐他京中一座大宅,他也拒绝了,至今还住在城外的一栋竹楼里。”

“竹楼?!”温皙微微惊讶,“如今都是冬日了,竹楼若是夏日住也就罢了,冬天哪里能住人?!”竹楼这种东西常见于南方,在北方就只是装饰性的东西,或者是夏日避暑的地方。

“是啊!”康熙也深有惊讶,“朕曾派人去暗中监视,国师的确是住在透风的竹楼里!且冬日不穿皮、棉,只着一身寻常道袍!”

听康熙这么说,温皙已经笃定,这位国师并非寻常人了,只是不知他如今是什么境界了。静一曾经跟他说过,应该不会有第三个金丹大道之人了,而如今这位国师显然不是寻常的修仙之人!

温皙正要问这位国师姓甚名谁,也好日后跟静一打听打听。李德全端着姜汤和几个点心进来了,姜汤盛在珐琅彩黄地儿龙纹的小碗中,熬得浓浓的,热热的,温皙虽不喜姜汤的味道,却还是忍着喝了下去,果然肚子立刻暖洋洋的。

“这道鱼糕做得不错,朕记得你爱吃这个。”

鱼糕,却不是寻常的鱼糕,一般的鱼糕都是切成极薄的片,有规律地码放在碟中,而这道鱼糕,却以精湛的刀工雕成了莲花形状,色泽极好。只不过温皙现在闻了这个味儿就觉得难受,急忙推开了,但是那味道进了鼻孔,立刻引得胃里不舒服,刚刚喝下去的姜汤也翻涌着上来了。

“呕——”连同早晨吃的东西,和那晚姜汤一齐吐了出来,吐得满地都是。

“嘎珞!”康熙急忙上来抚摸着温皙的后背,“这是怎么了?!”

吐过之后,似乎舒服了点,温皙勉强笑了笑,道:“皇上赌输了。”

“什么赌输了?”康熙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有惊喜迸射出来,目光凝滞在温皙平坦无余的小腹上,几乎不可置信。

李德全反应快,噗通跪了下来:“奴才恭喜皇上,恭喜皇贵妃!”

PS:

十八包子来咧!

381、静一国师

这会子,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都被康熙给召唤了来。帝王传召,自然一个个都紧赶慢赶地过来了,而太医院里多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子,体力估计好不到哪儿去,个个累得脸红脖子粗。

请了脉之后,便齐齐朝康熙磕头:“恭喜皇上,皇贵妃已经有了刚好一个月的身孕!”

康熙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只不过盼儿子的心思还没绝,如今也算老来喜了。大喜之下,赏了太医院上下一年的俸禄。至于那个打输了的赌,康熙根本没在意那一颗天山雪莲的赌注。

太医诊断温皙胎像稳固,按照她自己的意思,自然是不需要服用安胎药了,可是康熙还是坚持,太医便总归中举地开了“十三太保”。

乌黑的药汁浓浓得熬出来,温皙看了就头皮发麻。康熙自是兴奋地眉梢都上翘了,亲自端着药,轻轻吹着,“这药不但能安胎,还有止孕吐之效,朕瞧着你方才吐得不轻,还是乖乖喝了吧。”

温皙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不用说喝了,就是问道药材的味儿,温皙就抗拒得很,偏偏康熙殷切得紧!温皙只得道:“等凉一凉吧。”

李德全快步靠近,禀报道:“皇上,国师半路又折回来了。”

温皙眼角一挑,正好,她也想看看这位国师到底是什么厉害人物!

康熙自然看得出温皙的急切,便指了指那碗“十三太保”,笑道:“乖乖喝了,朕就让你见国师。”

温皙一张脸顿时垮得很难看,李德全急忙顺时端上蜜饯来,笑嘻嘻一副谄媚模样。不得不说,康熙的威胁很管用。温皙也只能受了这一记威胁,一手捧起药碗,一手捏着鼻子往下灌。

中药啊,真是个叫人苦得心肝脾肺肠胃都都颤抖的东西啊!喝完了药,温皙足足塞进嘴巴里整整一碟子的蜜饯海棠,才没吐出来。

康熙含笑道:“请国师进来。另外,把屏风搬过来。”然后解释道:“国师虽然年纪大了,到底还是外男。”

温皙恨不得翻白眼,据说不是个一百多岁的糟老头子吗?还需要避讳啥?!

屏风,是严严实实的紫檀木嵌琉璃山水的四扇式通天接地的大屏风。隔着这么个屏风,估计连对面的人是否长了鼻子和眼睛都看不到。

只听有落地轻缓的脚步徐徐走进来,李德全顺手关上暖阁的门。带着一众太监宫女退到了外头守候着。

康熙自然坐在屏风外,成了又一道壁障。温皙只能坐在后头听声音。

只听国师声音苍老而有力,似乎并未行大礼,而是徐徐缓缓地道:“山人恭喜陛下子孙万代。”——温皙有孕的事儿,还不曾传出养心殿。他却已经知道了。

温皙不禁纳闷,这个声音虽苍老,却隐隐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

康熙呵呵一笑,一拍手,李德全便捧着锦盒恭敬地送到国师面前。康熙道:“朕正想请国师,为朕这个儿子算一下命格。”

国师微微一笑。道:“若要算儿孙命格,必要见父母面容。不知可否让山人见一见屏风后那位夫人?”

“夫人”这个词儿从他口中说出,温皙微微觉得奇怪。这样的词汇,并不应该出现在宫中,她就算不知坐在屏风后的人是皇贵妃,也该称呼一声“娘娘”才比较合理吧?只是这一声“夫人”叫温皙生了莫名的熟悉感。

康熙微有迟疑,“这...”似乎他朝后睨了一眼。少卿才道:“既如此,便算了吧。”

温皙朝天竖一根中指!有什么好避讳的?!她也很想看看国师啊!而且。这个国师似乎也想见她!

正如此想着,国师又开口道:“山人鼻子灵敏,似乎闻到药味儿,可是那位夫人胎像有所不妥?”

康熙笑道:“只是寻常的安胎药罢了,国师多心了。”

温皙一直感觉得到,国师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瞥向她这边,只不过温皙曾听静一说,以精神力扫视修仙之人,是大大的不礼貌,故而只能干坐着,想必对方也是懂礼貌的人。

“山人也略通岐黄之术,不知可否为那位夫人诊脉?”国师不疾不徐道。

康熙思虑了一会,方才点头。

温皙只见李德全走到了屏风后头,躬身道:“贵主子,皇上请您去床榻上躺着。”

看来,康熙是允许了。床榻是紫檀木的拔步床,温皙平躺在床上,李德全手脚麻利地落下幔帐,死死遮盖住,不留丁点儿缝隙。这也是太医请脉的规矩,可算是男女大防得严谨了。

只听康熙和国师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了,康熙掀开一点点的幔帐,把温皙的手拉了出来,李德全顺时在温皙手腕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绢帕。随即,便有一个热热的手指落在温皙的脉搏上。

温皙郁闷得看着绣着五爪金龙的幔帐,仿佛将帐中与帐外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她现在真想一把拽了帐子,瞧瞧那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落在温皙手腕上的手指,突然轻轻一点,便有一股热流自他的指尖注入温皙手腕,顺着手腕,如流水一般,流淌到温皙的小腹。温皙心下一紧,随即将手抽了回来,方才晓得自己有些失礼,那道暖流环绕在小腹上,格外舒服。他自然是好意。

“国师,皇贵妃胎像如何?”康熙轻轻问道。

国师却好似没听见康熙的问话,只立在哪儿,手还保持着刚才诊脉的姿势。

见国师如此反应,康熙心下微微不安,便急忙又问:“皇贵妃胎像可还安稳?!”

国师这才从“神游”中恢复过来,急忙道:“温、夫人胎像很安稳,陛下放心。”

温皙骤然瞳孔一缩,是静一?!只是他的声音...温皙随即相当自己当初,不也轻而易举地弄白了自己的头发吗?!至于声音,不过是一剂药的事儿!

温皙不是没有怀疑过,国师就是石静一!但是从胤禄口述的国师的长相,叫温皙一直不看肯定,故而一直想见见他,以平复心中的疑惑。温皙沉声问道:“敢问国师如何称呼?”

国师略一俯身,道:“山人,号静一。”

果然是他!温皙神色微微一凝,目光好似要看穿了幔帐!修仙之人不是很少涉足俗世吗?怎么他不但涉足了,还跑来做国师了?!

“国师当真能断人命数?”温皙隔着幔帐,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除帝王命数,天下大势,皆可掐指一算。”静一国师以寻常的语气缓缓道。

“哦?国师算不出皇上的命数吗?”温皙不由问道。

静一国师微微一笑:“不是算不出,而是不敢算。帝王命数,与龙脉息息相关,若随意窥探,必然遭到反噬!故而静一不满算帝王命数,和与龙脉相关的天下大势。”

“那么...帝王命数、天下大势是否是可以改变的?”温皙急忙追问道。

静一国师道:“前者不可改变,后者时时刻刻都在改变。”

温皙心下一凸,难道她给康熙服用还阳丹也无法改变康熙的寿数吗?随即,温皙也听到了康熙心跳加速的声音,“所以国师一直不肯为朕炼丹吗?”

静一国师道:“是,陛下既已登临帝位,那么只要一日是人间帝位,那么命数皆由天定,非世人可以改变。”

温皙细细品读这他这句另有所指的话,温皙急忙问道:“国师的意思是,除非在皇上登基之前,或者是有朝一日退位,否则命数不可改变是吗?!”

静一国师微微一愣,道:“不错!”

“那么国师可能算出未来的九五归属?”温皙定定问道,这句话她问得突兀,她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该当着康熙的面儿问,只是她担心至极,也顾不得许多了。

静一国师微微摇头,道:“静一方才说过,天下大势时时刻刻都在改变,而九五归属自然也在变化。”随即朝康熙揖礼道:“未来的九五归属,在陛下的掌握之中,静一亦算不出。”

是了,现在的历史,已经变化得面目全非了,那么未来也成了未知之数。而这未知更叫温皙担忧。心中心绪无法平定,也听不见帐子外头,静一在和康熙说什么。静一不知何时离开,之间李德全已经将幔帐重新挂了起来。

康熙忽的道:“朕的命数既然由天所定,无法改变。那么那颗丹药...”

是啊,还阳丹亦无法改变康熙的寿数,之前他吃错丹药,温皙给他暗中服了一粒,想来也只是抵消朱砂危害罢了。或许温皙的举动,以在天定之中,若真如天定的命数,康熙也算长寿的了。

温皙微微含笑,是她太执念了,她其实完全无需担心未来到底是不是胤禛登上那个位置,反正有空间,若是落败,大可把自己的儿女全都打包带走。轻轻瞄了一眼康熙那有些失落和遗憾的神色,温皙顺手拈了一颗蜜饯吃了,这会子肚子里的药味又要涌上来了。

PS:

第二更。

382、懿嫔

温皙如今有孕,又要窝在宫里养胎了,虽然她更想回行宫住着,无奈康熙不许,派人请了温皙的额娘舒舒觉罗氏入宫陪护。

如今最欢喜雀跃的当属玉录玳了,康熙已经指婚,她的固伦公主府原本就是跟齐不琛的和硕公主府一起修建的,如今也即将竣工了,她正在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的公主府设计后花园。温皙又发现了玉录玳的一个优点,这妮子挺有建筑设计天分的呀!

修建在公主府旁边的是额附府,玉录玳拿着根钢笔在上头点点画画,“额娘,女儿要在这里开一个门!”

温皙一瞄,正是后花园的位置,温皙再瞄了一眼额附府,她是要给公主府和额附府之间开一个后门啊!

舒舒觉罗氏皱眉道:“这可不合规矩。”

“郭罗妈妈!”玉录玳仰着笑脸,“我嫁给曹顒,是要过日子的,要是按着规矩,我还要宣召了之后,他才能从额附府出来,再进公主府,多麻烦呀!”

对于这门婚事,舒舒觉罗氏自然很不满意,只是皇帝的女儿出嫁,怎么也轮不到她插手,不过嘴巴里偶尔还是会蹦出几句不满的话。对于曹顒,胤禄和胤礼也素来是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架势,对于曹顒打拼出来的武功、骑射鲜少有出其右者的赫赫名声,都持挑剔、挑刺的态度。故而,曹顒的日子想必不会太好过。自然了,不好过的日子只怕还在后头。这俩半大不小的小舅子且不提,就玉录玳一个就够她折腾的了。

“试婚格格,娘娘可安排人了?”舒舒觉罗氏随口问道。

玉录玳旋即眉眼一横,道:“没有!也不会有!”

温皙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这回怀孕,温皙算是抓住窍门儿了。只要肚子里这团肉吃饱喝足,就不会折腾她,自然了空间里的雪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中...温皙颇有无奈之色,悠闲道:“不急。”

舒舒觉罗氏低低叹了口气,似乎眉头又深了几许,舒舒觉罗氏是三十岁生了温皙,如今花甲之龄了,梳得一丝不苟的发见少不得银丝横生,不过这两年身子骨还好,精神头也还不错。作为承恩公府的老太太、皇贵妃的生母,日子自然不会过得不舒坦。只是她一直对温皙教导女儿如放羊一般的态度,有些不赞成的。如今更是给玉录玳配了曹家小子,太不般配了!

自从那日养心殿之事,静一这位国师貌似闭关了,住在城外的竹楼里,大半个月没出来。康熙派去的人在竹楼外头盯着,定时汇报。温皙却担心,静一是不是又神龙见首不见尾遁哪儿去了?

温皙再次见到静一,是在康熙四十年的初春了,彼时她已经挺四个月大的肚子了,腰围粗了一圈。花盆底儿鞋已经不再用了。

寻常吃了午膳,在御花园遛弯,散步作为消食。懿嫔佟佳氏抱着心爱的十一公主宜兴比。早已把还在妙音禅院吃糠咽菜的舒露给抛诸脑后了,八公主算什么?哪儿有她亲生的女儿好?

宜兴比,是得福之人的意思,在温皙看来这个孩子和寻常人家的丫头没什么区别,长得也不是格外漂亮可人。甚至很爱哭闹,叫人不怎么省心。只是懿嫔却是疼进了骨子里。如今刚过了周岁生日,已经会单个字往外蹦了。

“皇贵妃万福!”懿嫔抱着女儿,遥遥行礼。

“懿嫔气色不错。”生产后亏损看样子补回来了,佟佳氏为了生这个女儿,可是差点把小命儿搭进去,养了大半年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懿嫔脸上带着极其慈爱的笑容,“不过是天暖了,自然人也跟着好起来了。”说吧,她郑重了脸色,怀抱着女儿敛身跪下,“还未谢过娘娘救命之恩。”

温皙有些揣摩不透懿嫔的心思,便道:“不过是交换罢了,本宫对懿嫔并不曾有什么恩。”

“皇贵妃娘娘施恩不求回报,嫔妾却不敢忘恩,”懿嫔的态度极其恭顺,低眉顺眼道,“嫔妾母女既得娘娘大恩,必当后报。”

“懿嫔客气了。”温皙手扶在自己肚子上,语气温和而客气,佟佳氏有了女儿,的确跟以前不大相同了,不过温皙还不会傻到就信了她。

懿嫔缓缓起身,敛身微笑:“嫔妾之前都娘娘有诸多冒犯,想必娘娘一时半会也无法全然相信嫔妾。”懿嫔手轻轻抚摸着宜兴比柔嫩的脸蛋,面含满足之色,“嫔妾有了小公主,此生所愿不过是自己和公主的平安,所希望的不过是公主一生幸福罢了。娘娘贵为皇贵妃,必然不会在这点小事儿上,为难嫔妾。”

懿嫔的话说得徐徐缓缓,温皙纵然抱有怀疑,但面上已经是十分温和了,“懿嫔用了封号,倒是愈发嘉言懿行了。”

“娘娘谬赞了,只是嫔妾活了半辈子了,有些事情也该想开了。”懿嫔脸上带着如春水涟漪般的笑容,“本朝嫔妃,嫔位以上皆有封号,嫔妾迟了这么些年才有了封号,自然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说着,她斜眼睨了永和宫的方向,“只是密嫔,哦不,应该称呼王嫔了,不知她是否会满足呢?”

温皙亦轻轻瞥了一眼懿嫔所看的方向,“王嫔禁足期满,却不见常出来走动了。”

懿嫔脸上浮现几缕轻蔑的笑意,“被褫夺了封号,还有何颜面出来走动?一如当初的嫔妾,得嫔位而不得封号,居嫔妃之末,颜面全无,若夺不回颜面,就只好所在乌龟壳里不出来了。”

经此一役,昔日的佟嫔、密嫔,成了今日的懿嫔、王嫔,身份上来了个大调换。昔日的温皙党羽密嫔,如今便是温皙要打压的王嫔,而昔日佟嫔,已经隐然有归附温皙羽翼之意了。

只是,无论是曾经的王氏,还是如今佟佳氏,温皙都无法像对待成妃、慎嫔一般,纵然收拢,也是心有防备。不过,佟佳氏的确要比王氏叫人放心一些,因为佟佳氏只有一个女儿,王氏却有个十分出挑的十四阿哥胤祯。

“嫔妾得到了改该得的封号,又有了宜兴比,此生已然再无他求。不过,王嫔就不同了,十四阿哥可是骑射精湛,不知王嫔是否会满足于此呢?”懿嫔含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