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禄一愣,随即道:“额娘说笑了。”

“我不从跟人说笑!”温皙顿时板着脸道,“你知道皇后的位置意味着什么吗?!”自从康熙十七年嘎鲁玳死后,康熙就没有流露出半点要封后的意思,如今时隔三十年,又要再度封后,只怕不知道又要如何风波不定了。

胤禄也正色道:“儿子自然明白,皇后才是皇阿玛的嫡妻!额娘是嫡妻,儿子们才是嫡子!大统注定要归正的!”

温皙微微一哼道:“你只看到了好处,却没看到坏处!你只看到嫡子尊荣,却忘了胤礽这个嫡子如今是什么下场!”

胤禄却言辞铮铮道:“若非二哥是元后嫡子,皇阿玛也不会容忍他到如今!额娘放心,儿子不会做第二个胤礽!”

温皙侧身,长长叹一口气,颇有几分疲惫之色道:“说实话,我的确不喜欢皇后这个位置。”后宫如今安定些了,前朝阿哥们却争斗得你死我活,温皙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儿子!

胤禄见自己额娘不似玩笑,仿佛极为认真,他顿时有些急了,急忙跪下道:“额娘,您可别在这事儿上犯糊涂!您居副后多年。皇后的位置早该是您的了!”他看了看,四下无旁人,便道:“额娘权当是为了儿子!儿子不比十七弟和六姐,修炼得法,百岁之寿亦可期!儿子更比不得前头的哥哥们,分府多年。自成势力,儿子年幼,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哥哥们,若没有比他们更高的出身,拿什么去争?!”

温皙拧眉:“你满嘴胡沁什么?!这种话也敢宣之于口?!”她素知胤禄有野心,只是他的野心素来掩盖地极好,何曾如今日这般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胤禄直起身子,目光坚定:“额娘!儿子需要嫡出的身份!额娘就当是为了儿子,也一定要当皇后!何况。皇后之位,早该是额娘的了!额娘难道愿意此生仅居妃妾,而不得嫡正吗?!反正儿子不愿意做庶子!”

温皙不知道胤禄已经如此执着于嫡庶,就算温皙不是皇后,他也是除了胤礽之外出身最高的阿哥,已经比旁人出身要高了!只是他尤嫌不足!视嫡出为必得之物!

“以前二哥是太子的时候,是皇阿玛唯一的嫡子,他又何时将儿子们这些庶出的兄弟当一回事儿?!对儿子表面亲和。不过是因为儿子对他而言有利用价值罢了!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大统归嫡。才能名正言顺!皇阿玛就是因此才容忍二哥多年的!”

“好了好了!”温皙摆摆手,话一套一套的,她听着就头疼,“就算皇上有此意,也得太后点头才成!”

胤禄略一思忖,十分笃定地道:“太后会答应的!”

温皙道:“太后要是硬卡着。皇上也没法子!本朝以孝治天下,皇上不会让自己承受不孝之名!”

胤禄狡黠地一笑,道:“皇阿玛只处死了二哥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却对科尔沁轻轻揭过,故而太后绝不会和皇阿玛唱反调!否则遭殃的是科尔沁!”

温皙不禁一愣。她倒是差点忘了这茬了,科尔沁与太子勾结,蓄意谋取从龙之功,康熙最容忍不得这些,却不曾对科尔沁有所惩罚。原来也是早有预谋的。

“对了,皇上让满朝公议太子,你打算举荐谁?”温皙转移话题道。

胤禄拧眉道:“儿子想,还是默不作声吧,这事儿儿子不打算掺和。”

温皙嘴角抽了抽,你不打算掺和,还从老娘这儿扣走了一百万两银子,拿去给胤禩造势了,要是想掺和,那得折腾成什么样才算?!温皙正色道:“你还是推胤礽吧!”

胤禄愕然:“可是皇阿玛已经废了二哥了!”

“那又如何?!”温皙扬声,“没听见皇上刚才还叫你去咸安宫探视废太子吗?!”

“可是...”胤禄深深拧起眉头,“皇阿玛这才刚废了太子...前朝的确有些迂腐的老臣屡次上奏请皇阿玛复立太子,但是全都被皇阿玛训斥了啊!”

温皙淡淡道:“别人被训斥是别人的事儿,你只管去替胤礽求情即可!若我猜得没错哦,你四哥一定会为胤礽求情,你记得,一定要抢在他前头!”

“四哥...?”胤禄陷入沉思。

温皙从衣襟上撤下帕子,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从我库房里搬一百斤红箩炭,五百斤竹炭,顺道送去咸安宫。”

胤禄急忙道:“额娘就算要送炭,也没必要挪了自己份例啊!这事儿吩咐内务府即可!”

温皙淡淡道:“你只管照我说得去做,去瞅瞅胤礽哪儿还缺什么,都挪了我的先给他用!”

“是,儿子明白了!”

这三日,前朝如何闹腾,温皙只知道后宫一片安静。直到三日后,前朝的事儿转瞬传到了后宫,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康熙命忠臣公推太子人选,不过是想看看哪个儿子声望最高,便打压哪个罢了,又胤禄暗中推波助澜,公推的折子竟然有大半推拒八阿哥胤禩为太子!

这下子,可把康熙给气坏了,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胤禩居然如此“众望所归”!连身在拘禁中的大阿哥胤褆居然也上折子保举胤禩为皇太子,令有康熙的舅舅佟国维也保举胤禩,一大批在朝中重量级的人物半数推拒胤禩,只怕康熙都深深忌惮了!

康熙大怒之余,当着满朝臣工,辱骂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出。自幼心高阴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狠毒,若是康熙骂胤禩也就罢了,偏偏骂了良嫔为“贱妇”。

温皙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但是也不由地替良嫔哀叹一句。卫氏多年安分,这是招谁惹谁了?!

胤禄却面带讥讽之色,“皇阿玛下旨革了八哥多罗贝勒的爵位,命押解宗人府审讯!九哥、十四哥偏偏看不清形势,上去求情!老十四居然还说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担保,被皇阿玛给踹了一脚,都踹地吐血了!”

温皙瞧着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报复的快感,忽的想到了当初十四阿哥一拳打落了绿桐腹中的孩子,温皙知道是他是无心之失。所以不曾怪罪,只是胤禄却是记恨上他了!

康熙言:“八阿哥到处妄博虚名,人皆称之。朕何为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如有一人称道汝好,朕即斩之。此权岂肯假诸人乎?”如此,便是说,谁为胤禩求情,便杀谁,但是九阿哥、十四阿哥却迎风而上。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温皙瞧着已经快晌午了,今早康熙去上朝前说过晌午会过来用膳。这个时辰了还没过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正担忧着,李德全跑来了,“贵主子,您快去劝劝吧!皇上发了大怒了!”

胤禄道:“一准是九哥和十四哥下朝之后,又去跟皇阿玛求情了。”

温皙连忙整了整衣冠。道:“我去瞧瞧!”这两个娃子也真是的,要求请也别在康熙气头上啊,给康熙找不痛快,便是给他们自己不好过!

到了乾清宫门口,温皙下了轿子。便听见了里头康熙的暴怒之声:“胤禩窥伺大宝,你们两个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极,封你们两个亲王么?!”

温皙听着势头有些不妙,急忙绕过入门屏风,大步入内,便见康熙锵一声抽出天子龙剑,便夹在了十四阿哥脖子上,康熙双目气得充血:“逆子!!朕留你何用?!!!”

“皇阿玛息怒!”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急忙匍匐上前,一人保住康熙一条大腿。

温皙扫视一眼,殿中除了被拘禁的大阿哥和二阿哥还有在宗人府的八阿哥,十四以上所有皇子全部到齐,跪了一地的儿子,一个个急忙都求情起来。

“皇阿玛,十四弟言语无状,请皇阿玛息怒!”胤禛一边抱着康熙大腿一边恳求道。

另一旁的五阿哥胤祺也急忙道:“十四弟素来莽撞,皇阿玛宽恕他这一次吧!”

三阿哥、七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也齐齐叩头道:“皇阿玛息怒!”

温皙踩着花盆底儿鞋,落地有清脆的声响,一时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温皙福身道:“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略收敛了几分怒容,道:“你怎么来了?!”

温皙略带微笑,道:“皇上不是说了,今儿下了早朝要去臣妾宫中用午膳。臣妾左等右等,皇上不来,便只好亲自来瞧瞧了。”

这时候,康熙的一众儿子们一个个转过身来,行礼:“给贵母妃请安!”唯独十四阿哥还动弹不得,他老子的剑还夹在他脖子上呢。温皙瞧着,已经割出一道血痕,血顺着康熙的剑刃滴答在地板上,落成一串嫣红的梅花。

温皙微笑道:“皇上,已经午时了,有什么事不如用了午膳再说。”

康熙拔尖,不过一时激愤,如今清醒过来,温皙又给了他台阶下,他冷哼一生,收回龙剑,怒斥道:“逆子!你既与胤禩有义,便去宗人府陪他吧!”又环视诸子:“谁再敢求情,也同去宗人府大狱!!!”

一时间,诸子齐齐默然,连和八阿哥最交好的九阿哥也不敢出声了。(未完待续。。)

436、良嫔投缳

承乾宫。

温皙端了银耳莲子羹到康熙跟前,道:“莲子清热去火,皇上喝了,先消消气儿吧!”

康熙虽然被温皙请了过来,却还是寒着一张脸,一副想要杀人的鬼样子,他攥着暴起青筋的拳头,道:“朕竟不知胤禩如此众望所归!!朕虽知这逆子门下奴才不少,却不知已经遍布半个朝堂!!如此觊觎储君之位....一个辛者库贱婢之子也配?!”

温皙皱了皱眉头,道:“皇上这话太过了!良嫔并无过错!”当初宠幸卫氏的时候,也没嫌弃她出身卑贱,如今儿子长大了,良嫔年老色衰,倒挑三拣四嫌弃起来了!康熙这话说得未免太刻薄了!

“哼!!”康熙只怒哼一声,他自然晓得良嫔无过,但是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说得过分了!

用了午膳,康熙毫不客气地占了温皙香喷喷软绵绵的美人榻去小憩了,温皙伺候着大爷一般的康熙睡下,给他盖好被子,寻思这瞅着空儿该去药王观看看儿子了。虽说温皙放心静一,到底心里念着小螃蟹有没有好些了。

温皙闲闲地吃了一盏蜜羹,要出宫看儿子,自然不能让康熙晓得,不过还好药王观在京中,温皙趁着晚上摸出去瞧瞧也就是了。只是这几日康熙一直留宿在承乾宫,温皙也没时间溜出去,只好继续等康熙和他一群儿子们的事情消停些再说。

正琢磨着事儿,小鹿子躬身小步跑了进来,附耳道:“主子,景阳宫良主子投缳了!”

温皙骤然抓紧了捻在手里的红玛瑙佛珠,胤禩都被发落去宗人府大狱了,良嫔自然不可能不晓得,而康熙发落了胤禩的头条理由便是“辛者库贱妇所出”。这样大的动静就算是良嫔这个整日闭门不出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良嫔自责之下,有了轻生的念头也不足为奇。

温皙急忙叮嘱道:“马上叫人封口,别让皇上知道这事儿!”温皙瞅了瞅里头,康熙睡得熟,似乎没被吵醒,温皙忙吩咐了人准备轿子,悄无声息地离开。

景阳宫。

自从宣妃去了,温皙再也不曾涉足过,记得当初那木做景阳宫主位的时候。景阳宫虽不算气派,却也体面。多年不曾来,温皙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儿。要不是门口还挂着有些陈旧的“景阳宫”三字的牌子。温皙都要掉头了。

冬日本就萧索一些,景阳宫倒也是个宽敞的底儿,因为前院里没什么梅花松柏,看着便格外空旷一些。今早下了点小雪,天明时分就停了。只是温皙在自己宫里没瞅见一丝雪花,因为她起床之前,就被清扫得一点不剩了。不过景阳宫却还是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无人清扫。

温皙抚着竹儿的手背,咯吱咯吱踩在积雪上,进正殿上台阶的时候。还差点滑倒了。因为台阶上的雪也没清扫,这种事儿要是出在温皙宫里,扫地的太监早被发落去慎行司了。

温皙也晓得。良嫔出身不好,又无半点宠爱,日子不会过得太滋润,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凄凉。

温皙记得,东西六宫去年才翻修过。花了康熙内库好一笔银子,但是景阳宫温皙实在看不出有半点翻修过的样子。甚至貌似还是宣妃当初住过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更陈旧了几分,大门上的漆都有些剥落了。

进殿之后,内里零零散散点着火盆,用的不是红箩炭,只是寻常的竹炭,还只有二个炭盆,空旷的大殿,就跟在外头差不多,还有冷风从窗户刮进来,温皙都觉得后颈冷飕飕的。

温皙来,没叫人通告,径自进了次间暖阁。暖阁原本该是暖和的地儿,只是温皙却没觉得有一丁点暖和,只在拔步床跟前烧了个炭盆,贴身伺候良嫔的是个长得瘦巴巴的嬷嬷,守在床头正在抹泪。

温皙依稀记得这个老嬷嬷,是从宫女提拔上来的,伺候良嫔半辈子的人了,不过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

“奴才给皇贵妃请安!”干瘦的嬷嬷见皇贵妃乍然出现,行礼有些无措。

“皇、皇贵妃?!”良嫔仓促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温皙快步上前,将她按下,她的声音沙哑难听,脖子上有触目惊心地青紫色勒痕,无怪乎声音如老妪一般难听了。

温皙其实很同情卫氏,所以不管八阿哥怎么蹦跶,她从未丝毫为难卫氏,甚至她的嫔主之位都是温皙替她谋得的。温皙当初因三阿哥不老实,出手折辱了荣妃,但是对于八阿哥的蹦跶,她实在做不到把火发到良嫔头上!卫氏的确是个很可怜很可怜的人,可怜到已经不忍心叫她更可怜了。

温皙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良嫔顿时红肿的双眼泪水奔涌,“八阿哥他,要不是托生在嫔妾肚子里,本该是享荣华富贵的天潢贵胄...”卫氏的声音,满是自责,哽咽难以成调。

温皙也知道,再怎么劝慰她也没用,便正色道:“你难道不知妃嫔自戕是重罪!?你以为这样是对八阿哥好?!”

“我...”良嫔张了张干巴巴的嘴唇,说不出半个字。

温皙见她如此模样,便宽慰道:“皇上不过一时气头上,气头上说出来话,能当真吗?!”康熙的毒舌水准,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现在嫌弃这个儿子不好,那个儿子不孝顺,当初还一股子劲儿地种马!活该!

“可是、可是八阿哥是因为嫔妾出身卑贱才——”卫氏扯着嘶哑的嗓音含泪道。

“大阿哥的额娘出身够体面了吧?太子的生母出身够尊贵了吧?!他们二人下场可比八阿哥难看十倍!”温皙扬声道。

特么滴,全都是康熙惹的祸!老娘还得来帮你安慰小老婆!也是胤禩不好,你要是安安分分的,将来混个富贵王爷当当总不成问题,现在倒好贝勒的爵位都被康熙给撸了!当初胤禩可是封多罗贝勒的几个皇子中最年轻的一个(十七岁),如今不但成光头阿哥了,还蹲大狱了!

温皙放缓了声音,谆谆道:“你现在好歹是个嫔主,十五阿哥的生母如今不过是个常在!本宫也没见陈常在寻死觅活的!!”

卫氏因苍老而已经不再天姿国色的容颜,眼角额头已经生了皱纹,温皙刚入宫的时候,还记得卫氏是何等貌美的一个人?只是再貌美的的人,也禁不起岁月的摧残。

良嫔稍稍止了泪,却又慌张起来:“皇上若是知道嫔妾自缢,会不会连累八阿哥?”

现在想到会连累儿子了?唉,不过良嫔这个额娘,真真是没话说,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不是她自己。

温皙好言道:“你放心吧,本宫已经叫人封锁消息了。皇上不会知道!”温皙嘴巴上这么说,不过以康熙的情报能力,只怕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到底是康熙太毒舌,逼得良嫔上吊,估计他也只会装作不知道,只要这事儿别闹得沸沸扬扬,康熙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良嫔顿时感激涕零,急忙爬起来在床上给温皙磕了个头:“多谢皇贵妃!”

温皙又安慰了她一通,言辞凿凿保证道:“都年底了,八阿哥不会总关在宗人府,你安心,皇上最晚年底就会把他放出来!”

如此一番保证,良嫔总算安心了些。

康熙还在温皙宫里小憩,温皙也不能再景阳宫呆太久,叫小鹿子以自己名义给良嫔传唤了太医。良嫔也是自己太小心了,脖子都那样儿了,也不敢叫太医。她的嗓子要是不好好治疗,再加上冬日阴寒,只怕要留下一辈子的病根了。自然了对我不能说是上吊勒的,只说风寒。嫔妃自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传出去有损皇家声誉,自然要捂着。

一来一回,也过了一个多时辰,康熙自然早就醒了,正在坐在罗汉榻上吃茶。脸上不见有什么异样,也没问温皙去了哪儿。

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过了几日,逮着康熙某一日晚上传话说不来他宫里了,温皙便用隐身符和遁符跑出宫,趁着夜深人静去药王观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可惜大晚上的去的不是时候,儿子还在睡着,静一倒是没入睡。

静一住的地方在药王观隐秘的后花园层叠的假山后的一个小竹楼里,看似四面透风的竹楼,进了里头却暖如春日。想也知道小竹楼里布下了法阵。

静一正赤着脚丫子,穿这件青灰色无花纹却满是油渍污痕道袍,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喝着小酒,抓着一个油腻腻的鸡腿啃得正欢实。温皙的到来,也出乎他的意料,静一怔怔看着也有些怔怔的温皙,急忙撂下鸡腿,油腻腻的大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二下。

温皙脸颊抽搐了二下,怪不得静一的道袍那么脏....

静一顿时脸红了大半,急忙掐一个法决,立刻从头到脚衣裳干干净净。只不过,他方才邋遢的样子却是印在温皙脑袋里了。

437、主子娘娘

温皙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温皙现在有些后悔把儿子托付给静一照顾了,果然这个世界上男人大半都是不讲究卫生的....还记得静一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就是满是污泥,脏兮兮的样子,想必那才是他的本质吧!亏得温皙还以为他是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君子呢!

静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急忙拿起丢在角落里的华阳斤,三下五除二把道士头梳了起来,袖子一扫把地上的吃食如数给收了起来,“里面坐——”这才注意到自己光着个硕大的脚丫子,静一不好意思地连忙用道袍遮盖住,可惜脚太大,盖住了脚背盖不住脚趾头。

进了卧室,小十八在里头睡着。还好,卧室是干干净净的,额...但是她儿子嘴巴上那油腻腻的痕迹是什么东西...用脚趾头想想,晚饭小十八吃的也是烧鸡!

温皙忽的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道士不是出家人吗?出家人也可以吃荤吗?”

静一面色平常,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不知道有一种道士叫做火居道士吗?不但可以吃荤,还能娶妻生子呢!”

最后一句若有深意的“娶妻生子”,温皙只当做没听见。看儿子过得挺好,她也就放心了。温皙看儿子睡得正熟,便没把他叫醒,侧身去掖了掖被角。

温皙在转过身来的时候,静一已经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鞋子并穿上了,然后一副正经地跟温皙说:“胤祄已经好很多了,每天有两个时辰是醒着的,晚上胃口也很好。”

胃口很好这点,温皙绝对相信。她从袖子里取出帕子,给胤祄擦了擦油腻的嘴巴。

静一见温皙只默默听着。便能急忙道:“前两日你媳妇来了。”

温皙一愣,“姵儿来了?”只是温皙记得,姵儿是信佛之人,怎么会来道观呢?

“不是,是你大媳妇。”静一纠正道。

哦,那就是瓜尔佳宜兰了,这个道观正是她娘家出资修建的,常来拜一拜也属正常。何况她现在怀孕了,更盼着得个儿子。

温皙从怀中取出一个胖乎乎毛茸茸的白色绒团放在胤祄枕边,这个小东西是胤祄最喜欢的宠物雪球。是一只雪獒,才三个月大,是狗舍的太监为了讨好胤祄进献的。不过它还太小,所以胤祄偷偷溜去木兰,就把它留在了阿哥所,今儿温皙把雪球也给带来了。

瞧着胤祄睡得安稳,温皙也就放心了。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玉祥云纹的盒子。搁在一旁八仙桌上,推到静一跟前,然后打开了盒盖子。

“这是——”未见里头的东西,静一便感觉到了四溢的灵气和扑面的寒气,顿时吸倒一口冷气:“雪莲?——不,千年雪莲!”惊讶过后他抬头看着温皙:“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皙笑道:“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东西好答谢你的。”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只怕入不得静一的眼,想来也就只有空间里的药材能够拿得出手了。

静一脸色变了变,语气不似方才敦和。带着几分气性:“我并不是为了图你什么才救胤祄的!”说着便将玉盒推回温皙跟前。

温皙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回绝的意味:“你收着!我想着,这东西对你有用!”上回静一跟康熙打赌赢的那支雪莲年份远不如这个,她不习惯受人恩惠,何况是救了自己儿子的命。要是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温皙自己都说不过自己。不过她也晓得静一的执拗,便道:“就当是胤祄的拜师礼,总可以了吧?”

静一面上生了几分无奈:“你都说是拜师礼了,我自然不好拒绝。只是千年的雪莲,极其珍贵,世间只怕找不到第二支了。只是...”静一打量了温皙一通,“我虽讶异,你为何这么快就恢复并且达到金丹巅峰,只是这个时候,你随时都有突破的可能,介时需要大量的灵药,所以这个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温皙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冲击元婴,只要有足够的灵药就可以了吗?”

静一点头,面色微微凝重道:“的确如此,听着简单,要预备足够的灵药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温皙随即笑了,如此,她就安心了,空间里的雪莲、灵芝、人参成片,便笑道:“你可别忘了,我的丈夫是皇帝,天下灵药我有的是。你尽管收下!”

瞧温皙的模样不似作伪,静一不由纳罕,灵药之物是越来越少,就算是帝王也搜罗不到太多吧?难道是他闭关太久,都不了解这个天下了?

大半夜的,温皙也不便出来太久,稍稍说了两句,便辞别了静一,溜回宫去了。

进了腊月,天更冷了,北国雪茫茫天连地。

温皙在自己宫里烤火,却迎来了康熙的圣旨立后晓谕天下的:谕礼部、奉皇太后慈谕,皇贵妃钮祜禄氏,孝敬性成,淑仪素著。鞠育众子,备极恩勤。应立为皇后、以示宠褒。钦此、前者九卿诸臣、屡以册立中宫上请。朕心少有思维、迁延未许。今祗遵慈命、立皇贵妃为皇后。应行典礼、尔部即议以闻。

这是一道立后的谕旨,意在命礼部操办立后大典,并非是下达给温皙的,故而不是正式封后诏谕。康熙的旨意,在旁人眼中,只怕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前不露半点风声,就在太子被废、大阿哥被禁,八阿哥、十四阿哥被幽禁宗人府这样朝野激荡的时候,一道命礼部操办封后典仪的圣旨,足够让无数人跌破眼球了。

立后不比封妃,下旨、册封即可,但是封后却要比这个繁琐无数倍。次日,康熙遣官告祭天地、太庙。而立后之礼仪定在明年二月初五大吉之日,虽未正式行册封礼,温皙的身份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皇后吉服、朝服、朝冠、朝珠等物,随即便被恭恭敬敬送到了承乾宫。只是这些衣服,温皙还不能穿,依旧穿着皇贵妃的朝服去慈宁宫给太后磕头谢恩。

不止是温皙来得晚了,还是嫔妃都来得太早了。

温皙行礼如常,“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泽永年!”

太后如今看向温皙的眼神是复杂的,康熙的谕旨开头便是“奉皇太后慈谕”,意思是封后旨意来源于太后,可实际上康熙只不过礼节性地提前告知过太后,但也只是“告知”而已,太后承担不起和康熙闹翻脸的后果。

太后脸上尽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身边的吉嬷嬷道:“去扶皇后起来。”

左右嫔妃顿时你看我我看你,脸色各有不同。惠妃现在为自己儿子的事儿,老了十岁,早已顾及不了其他,荣妃、宜妃则脸色发白,圣旨已下,再无力回天,更要紧的是太后的态度,如今已经口称呼皇贵妃为“皇后”,显然她们也必须换个称呼了。

成妃虽有惊讶,却是惊喜更多,温皙身份高一层,对她只有好处,凛然已有成为新后之下第一妃的款儿了。王嫔、懿嫔脸色差不多,不过王嫔脸色更难看,她的儿子现在还在宗人府关着呢!慎嫔则颇有得意之色,定嫔是木头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良嫔脖子上勒痕迹未消,故而不曾来。

吉嬷嬷客客气气将温皙搀扶了起来,温皙含笑道:“多谢皇额娘!”太后既然称呼她“皇后”,温皙自然也要改口称呼太后为额娘了。

成妃率先携慎嫔跪下行大礼:“臣妾(嫔妾)给主子娘娘请安!”

皇贵妃虽贵为副后,但依旧是妃子,故而正式册封的嫔妃是无须行跪拜大礼的,只有面见皇后的时候才需要下跪。而“主子娘娘”这个称呼,也是皇后专有的,因为皇帝是天下的“主子”,皇后自然就是“主子娘娘”。

惠妃、荣妃、宜妃也紧跟着下跪,后头的王嫔、懿嫔也不敢搞特殊,乖乖行大礼:“主子娘娘万福!”

温皙含笑受了,“诸位妹妹客气了。”虽然嫔妃里头一大半岁数比她大的,只不过没人敢做皇后的“姐姐”,温皙便托大这么叫了,想必也不会有谁有异议,扫视一圈方才淡淡道:“诸位都来得好早,倒是本宫懒怠了,都平身吧!”

太后正色道:“虽未行册封礼,但是皇帝既然已经下旨礼部,便该按照礼数来!”

太后说的礼数,嫔妃自然懂得,若中宫有主,嫔妃当先去给皇后请安,再由皇后带领着来慈宁宫请安。只因今日康熙旨意下得太突然,嫔妃们还没反应过来呢!

刚起身的嫔妃们,又得跪下,齐刷刷道:“臣妾(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温皙含笑道:“皇额娘说的是,只是如今天冷,就不必日日请安,五日一请即可。”按照规矩,自然是要天天请安的,只不过温皙这些年懒怠习惯了,也勤快不起来。

“谨遵主子娘娘懿旨!”

温皙俏眼打量了这些一个个乖地更猫似的嫔妃,果然高一级,便不同了,她做皇贵妃可没有这么高的威信,威信立了,好处自然不能不给,温皙笑容和蔼道:“后宫多年未曾大封了,诸位姐妹也都多年没挪动一下位置了,这事儿本宫为瞅着机会跟皇上提一提,也好叫大家同喜同乐才好。”

一时间,妃嫔们热眼发红,一个个跃跃欲试。

438、拘禁胤祥

这时候,太后宫里一个老嬷嬷急忙忙进了殿中,“启禀太后、主子娘娘,皇上从咸安宫出来便发了大怒,把十三阿哥发落去养蜂夹道了!”

这下子太后坐不住了,虽说十三阿哥没能如太后的愿娶琪琪格,但是十三阿哥在太后眼里依旧是宣妃的儿子,她最疼爱的孙子,养蜂夹道是什么地方?整个紫禁城最冷的地方,哪里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啊?!太后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厥过去。

温皙一想便晓得,肯定是胤礽跟康熙说了什么,只怕将当日在木兰帐殿夜警说成是十三阿哥撺掇,自然了胤礽说的也真的成分比较多,故而康熙才如此暴怒,降罪于十三阿哥。

太后突然一把死死抓住温皙的手腕,“皇后!你得去劝劝皇帝!”太后说这话,已经不似寻常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哀求。

温皙急忙微微一福身:“是!皇额娘放心,我一定会劝皇上的!”做皇后,还有一个好处便是不需要自称“妾”了,在皇帝、太后面前可以随意一些,自称“我”即可。

温皙也搞不懂康熙在搞什么,发落胤祥为什么偏偏要在下旨封后的这一日,康熙不可能不知道胤祥在帐殿夜警事件中掺和了一脚,没理由以前不发作,今日突然发作了。

回到承乾宫,温皙原以为四阿哥肯定会第一个来求,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自己的儿子。

“皇额娘!”胤禄急忙扑跪下来,抓着温皙的袍子,“您一定要救救十三哥!”

温皙有些诧异,胤禄和十三阿哥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的确,以前胤禄和胤祥同为“伪太子党”,有几分交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十三阿哥不是和四阿哥跟亲密吗?

“额娘,养蜂夹道那个地方根本没法住人!穿堂风冷得刺骨!皇阿玛派人看守着,谁都不许进,甚至连保暖的衣物都不许送进去一件!十三哥虽然身子骨好,可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胤禄焦急地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温皙瞧了他鞋底有污泥,看样子是去过养蜂夹道。养蜂夹道,温皙没去过,只晓得是个冷僻的地方。温皙正想问,怎么胤禛不来求情,却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主子娘娘。四贝勒求见!”一日之间,整个承乾宫的人也通通换了称呼,“主子”后头加了“娘娘”二字。

胤禛进来便倒头跪拜。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哀求道:“皇额娘,请救救十三弟吧!”

温皙知道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交情极好,急忙叫他起来:“这事儿本宫也刚刚听说,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胤禛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眼圈红红的。倒是显得可怜兮兮的:“儿子不敢奢望皇阿玛能收回旨意,只求皇额娘关照一下十三弟!”

胤禛素来一副冷脸,如今这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温皙还是头一遭见,便宽慰道:“你放心,在宫里。但凡我能做的,必不会袖手旁观。”

温皙便唤了自己儿子近身,道:“你亲自去一趟养蜂夹道。”

胤禄愁眉苦脸道:“额娘。要是儿子能进去早就去了,看守养蜂夹道的是皇阿玛十三衙门的人,儿子莫说是去看了,想送点东西他们也丁点不通融!儿子和四哥方才去养心殿给十三哥求情,结果一人被皇阿玛踹了一脚!”胤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疼得都快赶上被他额娘揣的力度了。

温皙暗暗皱了眉头,康熙是更年期到了吧?连老娘的儿子也揣!当皇帝的。居高临下,是觉得伸龙腿踹人很得劲是吧?!温皙这会子完全忘了,胤禄这个亲儿子曾经被她揣得有多惨!便横眉道:“你再去一次,就说是奉了我的懿旨!”

胤禄犹豫了一下,躬身道:“那,儿子再去一次试试看吧。”他的语气是不抱有什么期望的,权当再试一次好了。

胤禛面露感激之色,“多谢皇额娘!”

温皙略略一笑道:“十三阿哥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忽的想到康熙把她儿子还有胤禛一人踹了一脚,便转脸吩咐竹儿道:“去叫胡语哪儿取一瓶消肿祛瘀的药!”又和声对胤禛道:“回去让你福晋给你好好擦擦。”

康熙都一大把年纪了,揣起人来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的,四阿哥都三十岁的男人了,还被老子揣,真真可怜。

胤禛感受到温皙这个新任皇后同情的目光,脸上表情有些复杂,躬身谢了恩。

温皙打量着胤禛,帐殿夜警的那一夜,十三阿哥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温皙不由含着几分犹疑之色。

胤禄说陈喜暗中和八阿哥来往过密,但到底说明不了胤祄真的是胤禩害的,反而温皙心中更警惕胤禛,作为原本九龙夺嫡的胜利者,温皙一点也不敢小觑了他。

在温皙的认知中,胤禛是一个一切都以利益为先的人....但愿胤祄中毒一事与他无关吧,否则温皙实难和这个半个养子保持平和了。

随即,温皙端身正色道:“你觉得八阿哥是个怎样的人?”

胤禛一愣,一时间捉摸不定温皙话中的深意,便道:“八弟...是个很有手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