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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静僵硬地洗着牌。现在的塔罗牌还没有发展齐全。不知道应用的规则和牌形是什么。而且就现代的规则来看,她只会十字展开法,洗牌和切牌的规则她已经忘了差不多了。算了,既然他们把塔罗占卜当成邪术,就肯定不了解。胡乱糊弄一下他们好了。

黛静把牌洗好了,像抹扑克似地抹成一排。对亚格耐斯说:“好了,请把你的愿望告诉我。”

亚格耐斯眉稍跳了几跳,脸孔有些僵硬:“非要说吗?”

“不,你也可以不说。”黛静忙说:“你只要默念着愿望,自己抽牌就行了。”

亚格耐斯按黛静的要求抽了五张牌。黛静把牌排成十字形。糟了。第一张牌记得是过去的情况,第二张牌记得是现在的情况,第三张牌是建议还是未来?第四张牌又是…惨了,记不清楚了。不仅是牌阵,牌义她也记不清了。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她调了调呼吸,把第一张牌翻了过来。是正位恶魔。

“哦…这是你过去的情况。你以前可能…在从事这件事的时候,遇到过很多挫折,走过很多弯路,心里不大满意…”黛静小心地斟酌着措辞。这个牌几乎是二十二张大阿卡那中最糟糕的一张牌。自己如果照直说的话,十有八九会激怒这个家伙。

“心里非常怨恨?”黛静没想到他会忽然接话,呆了一呆:“哦,是的。”

亚格耐斯冷笑了几声,似自省又似自嘲。接着说:“下一张!”

“下一张是你现在的情况。”黛静翻开一看,是正位月亮。这张牌象征迷茫:“你对你现在做的事内心充满犹豫,不知道未来在什么地方。”

亚格耐斯笑得更沉郁,看来又碰巧准了。黛静偷眼看了看他,又翻开第三张:“这是你未来的状况…”低头一看,又是哑然,是逆位力量。不管自己的牌阵对不对,这个王子运气真差倒是真的,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好牌。

“哦,未来这件事的发展会让你感到很无力,陷入苦恼之中。”

亚格耐斯的表情已经有些麻木,只是“哦”的一声。看来这样的未来他自己也预见过。

“对这件事的建议…”黛静翻开牌面,发现是正位塔,哭笑不得:这个王子还真是衰星,两张最臭的牌都被他碰上了。

“你要小心…小心…哦,背叛…”黛静只记得塔有这个意思。

“什么?”亚格耐斯这次的反映却超强烈,瞳孔猛得缩成一点:“什么人背叛?”

“啊,”黛静慌乱起来:“要当心周围人的背叛,或是自我的背叛,总而言之,背叛…”

亚格耐斯仔细地听着,露出一丝凄凉的冷笑:“下一张吧。”

黛静翻开最后一张,发现是逆位死神,彻底没了脾气:三张最臭的牌他包圆了。幸亏是逆位,还有好的一点:“这预示着死而复生一样的情况…“

亚格耐斯看着牌面,先是嘴角不停地抽搐,接着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阴寒,却又另人生怜。笑够了之后,用他那蔚蓝色的眼睛盯住黛静:“这些都是真的吗?”

“不一定,你相信它它就是真的,你不相信它就是假的。”黛静开始像江湖术士一样抵赖。

“为什么?”亚格耐斯似乎没有生气,只是好奇。

“好多事物,人们相信它是什么样的,它就是什么样的。因为主宰这个世界的是人。就说塔罗牌一样,你们认为它是邪法的用具,而我们的人却把它当作玩具。也好比石头原本不是‘石头’,人们叫它石头,它就成了‘石头’。”忽然说出哲学家一样的话,连黛静自己都很吃惊。好多真理就是从诡辩中来的。

亚格耐斯呆了半晌,忽然大声说:“说得好,说得好!”说罢大笑离去。那阴险男连忙跟上,临走还不忘瞪黛静一眼。

第十一章 人质

亚格耐斯走后,黛静越发觉得无味——孤独这回彻底把她淹没了。如果那个危险的暴躁男一直缠着他占卜还好点。她又给自己算了几次,都是关于能不能回家的。可是她牌义、牌阵都记不清了,心也乱,算得完全不着四六,只好可怜巴巴地长吁短谈一会儿,抑郁地睡了。希望在梦里梦见家乡,却又怕触景伤怀。结果梦里是一团混沌,什么都没有。

黛静第二天醒来才知道昨天晚上的骚动是什么。太可怕了,以至于她把洗脸水都喝进肚了:昨天晚上,王子把亨克子爵杀掉了!而且是二话不说,说杀就杀。据说亨克子爵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给自己的小女儿阿克夏弹诗吟唱,王子沉着脸闯了进来,亨克子爵连忙放下竖琴低头向他鞠躬,没想到他就势砍掉了他的脑袋。鲜血溅到守在亨克子爵身边的阿诺特脸上,让她当时就晕了过去。

阿诺特,可怜的阿诺特,黛静可以预见,前一分钟她肯定还对他媚笑,后一分钟就看见他挥剑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世间最残酷、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黛静不由得感到一阵阵心悸。

至于王子为什么要杀亨克子爵,大家猜议纷纷,只有黛静知道恐怕是因为亨克子爵背后说他出身卑贱。可是既然是在背后说的,王子又怎么会知道呢?罢了,以前看宫廷剧,里面的人密谋反对某人,对方总是能知道——也许因为宫廷中总有无数的耳目吧。想来这城堡里也有无数心怀叵测的人,听到了亨克子爵的话,不知为了什么目的,跑去告诉了王子。

只是王子也太心狠了,虽然他背后说你的坏话,你也不呢能说杀就杀啊。而且他还那么热情地款待过你,而且他的女儿还对你有意…怪不得亨克子爵说他暴虐,果真是很暴虐。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给他解那些臭牌,黛静不由得冷汗满身:看来自己的鼻子没有闻错,当时他身上确实有血腥味,当时他应该刚杀过亨克子爵。自己如果解牌解得有一点不对,自己恐怕也身首异处了。自己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和他保持距离。唉,本来对他的看法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好转,现在又急转直下了。就像已经烧温乎的水里忽然被扔进几块冰块,透心凉了。

黛静不知道,其实亨克子爵的死完全因为她。她在给王子送苹果酒的时候,阴险男席格就跟在她后面。那些话她听到了,席格自然也听到了,回去告诉了王子,当晚亨克子爵就丧命了。

亨克子爵死了,按顺序应由他的大女儿阿诺特继承爵位。但阿诺特受了昨天那样的刺激,已经疯了。只好又亨克子爵的夫人来继承爵位。亚格耐斯竟若无其事地主持了继承典礼。又引得黛静好一阵子大惊小怪:真是杀人魔头,杀人魔头…其实面不改色地杀人并不可怕,可怕是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面对被杀者的亲属。黛静越发感到恐惧了,想逃跑,可又不敢逃:现在没有他的保护,她估计又会被哪些宗教激进主义者抓到火刑架上去。而且自己根本不具备在这个世界求生的能力——现代人的生存能力早已退化了,只有跟着他,混个活命,混口饭吃。

不时每天都能好运地碰上城堡。今天他们就得露宿。王子选了个高坡,上面长满树,非常利于搭帐篷。

杂役炊事拿出肉干和菜干给士兵们做饭,王子的饭自然是另一番风景,随从们给王子打来新鲜的野味,由席格亲自给王子做饭。他烹调而真是一把好手,用文火炖着,写意似地往肉锅里撒着调料。黛静偷看着她,觉得他再加条头巾就变成闲妻良母了,没想到席格忽然向她看过来,和她的目光撞个正着:“你!去给王子采点蘑菇来!”

“什么?我?”

“是的,你!你难道想让王子营养不良吗?”席格凶巴巴的,可黛静却觉得他充满女人味——泼妇的味道。

黛静低着头,在齐膝高的草丛里寻找着蘑菇,同时在心里止不住地自言自语:“哼,叫我找蘑菇,你可别后悔啊,我可分不清毒蘑菇和正常蘑菇,如果我采了毒蘑菇回去,把你们都吃出毛病来可别怪我啊!”

气话归气话,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出半点差池:如果她采了毒蘑菇回去,把王子吃得发疯发颠,自己恐怕立即性命不保。所以她采的时候格外小心。

她根本对蘑菇种类一窍不通,只知道颜色鲜艳的蘑菇都有毒,但恍惚记得哪本书上写过有些色彩并不突出的蘑菇也有毒。她只好只拣自己认识的蘑菇采。她以前在旅游的时候在蘑菇园里采过松蘑,知道它们总是长在松树的下面,长相是…

松蘑在蘑菇中属于佼佼者,因此很稀少。黛静采了半天才采了一小捧,她直起腰来,朝四周看了看,立即被心头的尖叫淹没了:这是哪里呀!?

乖乖,她迷路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有记得路的,怎么会这样?黛静发了疯似地四处张望。殊不知树木远异于钢筋丛林,现代人在森林里等于是瞎子盲人。

黛静还在四处张望,脑中一片混乱,冷不防一丝凉意爬上她的脖子,自己竟被一把刀架住了。

“喂!如果想活命的话,就带我到你的主人那儿去!”

黛静立即懵了:劫匪?不对,看样子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是针对王子的?是刺客?

身后的草丛呼啦啦地响着,估计这刺客还带了很多伙伴。说不定抓住她的是刺客头子。

“快去!”刺客头子把刀刃往黛静脖子上压了压。

“哦——其实我也想尽快回到他那里去,可是我回不去,我迷路了——”黛静哭笑不得地说。

“还敢耍滑头!”刺客头子移动刀刃,在她脖子上割了一道血口。

疼痛和恐惧让黛静哭了起来:“我就是迷路了!骗你有什么用?找死吗?”

刺客头子想想不错,又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大声喊你的主人!”

黛静竟没有吱声。在这生死关头,她竟产生了犹豫。是怕王子前来受到伤害吗?怕那个杀人魔头受到伤害?

第十二章 军神

“快!快呼唤你的主人!”刺客头子恶狠狠地说,又在黛静的脖子上割了一道血口。黛静没有办法,只好张口呼喊。她的声音被淹没着风穿过树林时发出的呼啸声,几不可闻。

“你叫大声些!”

“我叫不动啦!”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叫不动!”现代人呼喊的能力也退化了。

刺客头子气得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正想进一步逼迫黛静,忽然面前的灌木丛“哗啦”一响,一个高大的身影钻了出来。正是亚格耐斯。他只有一个人?

黛静眼前一黑:老大,你还真衰…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张死神逆位,哎呀,莫不是指的就是今天,预示他会被杀得半死不活再死里逃生?

“瞧呀,瞧呀!”刺客头子大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你瞧这挺拔的身躯,你瞧这英俊的面容,你瞧这健壮的臂膀,你瞧这闪闪发光的王冠,你瞧这高贵的屠夫!这双手沾满我们人民鲜血的侩子手!”

虽然不合时宜,黛静还是想笑。以前看电影里古欧洲人在激奋的时候喜欢用诗体语言说话,以为是诗意的夸张,每想到真是这么回事。

“你来就是为了歌颂我的吗?”亚格耐斯眉毛挑得高高的,不屑地说,丝毫没把刺客们放在眼里。

刺客头子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我来是为了声讨你的罪恶!你烧毁城池,杀尽王室和贵族,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你是这广袤富庶的大地上不该有的恶魔!我们今天要在这里,把你这恶魔送往该去的地方!

黛静听到身后盔甲和宝剑一阵乱响,知道是刺客们都拿着武器拉出了架势,不仅在心中直叫:“老大,你快逃吧,至少叫几个士兵来也好,你一个人怎么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好说,好说,”亚格耐斯眼睛像鹰一样瞄着那些全副武装的刺客:“既然如此我们就来个一比一决斗。”

“哼!”刺客头子把宝剑往黛静脖子上压了压,不知不觉中又压出了一道血口:“这么珍惜你的随从吗?你杀了我的主人和我的家人,连个随从你都不忍失去吗?”

亚格耐斯忽然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是误会了,这家伙又蠢又笨,是个可有可无的家伙,你要杀随便你。现在就杀吧。”

黛静眼前一黑,双腿都没了力气:老大,你也太黑,太黑了…

就在这时黛静忽然觉得眼前一闪,刺客头子抓住她的手忽然松了,一股鲜血喷出来,直喷到她的后颈上。是从身后喷过来的。是刺客头子的血?身后的刺客们一阵骚动,盔甲和宝剑撞动着一团乱响,忽然几声惨叫冲上天空,接着一切就归于寂静。黛静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全是尸首。刺客们,已经全死去了。她脑中一晕,差点昏倒,扶着树勉强站立着,手软脚也软。在心里大呼:厉害!

原来刚才亚格耐斯趁刺客头子惊讶愣神的功夫,上去一剑切断了他的喉管——他前冲和拔剑是同时完成的,谁也不敢相信他拔剑竟会如此之快。其他刺客呼喊着一涌而上,被他一剑一个全报销了。

身边的灌木丛又响了起来,黛静惊魂未定,又惊张起来:又有刺客来了?不是吧…”

一个身影率先从灌木丛中冒了出来,是那个阴险男席格。藏在灌木丛里的原来是亚格耐斯的士兵。亚格耐斯笑着朝他们一挥手:“不用大家出手了。我本来想先玩几下的,没想到他们不禁玩,几下就死了。”

原来亚格耐斯在他们露营的高地上,看到刺客们骑马穿过森林——这就是他为什么总要在高地露营的原因。便带了士兵前去合围,正巧碰上黛静被劫,黛静才有幸看到他的高超剑术。军神的头衔,可不是凭空来的。

回到露营地的时候,黛静那血痕斑斓的脖子还在流血,席格便给了她一卷绷带和一瓶药。她手忙脚乱地敷伤口。她这辈子还没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呢。

“不错嘛。”黛静慌忙抬头,只见亚格耐斯朝她走了过来:“原以为你会吓得屁滚尿流大哭大叫呢。”

黛静撇了撇嘴:“别以为女人都是脓包。”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小心地和他保持距离,怎么和他顶起嘴来了?

亚格耐斯皱起眉头,黛静连忙缩起脖子;该不会马上就有一把剑砍向她的脖子吧?

“你这是怎么敷药的?都被血冲掉了!”

“啊?”黛静还没反应过来,王子就在她身后坐下了,接着肩膀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扳,她便倒下了,头正好搭在王子的膝盖上。

王子仔细地给她敷着药,她感觉到他的指尖温柔地碰触着她的伤口,他那像天空般的蓝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的伤口,虽然现在已是夕阳西下,黛静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一根睫毛、每一根金发。

“你怎么了?”

黛静这才发现自己脸红了,忙遮掩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您怎么高贵的人给我敷药,我有点…”

“没什么,我上次已经把我那高贵的手伸进你的澡盆里了,给你敷点药没什么。”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黛静却吓得差点抽风:天哪,你怎么能公开说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忙偷眼四顾,发现没有人注意,才放下心来。殊不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席格异样地抽动了一下。

黛静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他夕阳下的脸显得无比的温柔,就好象古代油画中善良的牧师,一不小心说了这样的话:“他们说你滥杀妇孺,杀了他的主人和家人,这些都是真的吗?”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怎么问出这么风火的话?想死吗?

亚格耐斯果然充满杀气的微笑,忽然把已经缠上黛静脖子的绷带用力一勒,黛静顿时窒息,直直地盯着他。心想:老大,老大,我知道错了,快松手…没想到他老不松手,黛静眼冒金星,眼见就要晕死过去。

第十三章 战争与狩猎

亚格耐斯直到把黛静脸上勒得没有血色才松手。黛静扑倒在地,拼命咳嗽着。

“这下你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了吧?”亚格耐斯冷冷地说。

黛静捂着胸口,拼命地吸着新鲜的口气,那里还敢答话

“是不是很想杀我砍我?”

黛静想借着头发盖脸,偷偷地白他一眼,但还是不敢。的确。刚才如果黛静手里有把匕首,早就向亚格耐斯刺过去了。

“这就是我和他们的关系。如果我不杀他们,就得时时刻刻面对死亡的威胁。战争的爆发很难讲对与错,战争一旦爆发一切就失去了控制,我和他们的关系只有杀与被杀。他们会在战场上杀我,也会躲在暗处杀我。我只有把所有的反抗势力都铲除。他说小孩——王室的人即使只是一个小孩也抵得过几百骑士,你懂吗?”亚格耐斯一脸冷峻,脸上的神情就像被战火洗过。

黛静呆呆地听着,忽然听他问话,连忙点了点头。了解。号召力嘛。不过这并不表示她认同他杀小孩。

“很好。”亚格耐斯微微点头,脸上还是一脸冷峻:“另外那些死硬份子——刚才那些家伙就是已经灭亡的威兰王国的流亡贵族,他只要活着就会反对我,他的家人同样会反对我。他的妻子可以收养孤儿培养骑士来对付你,他的孩子更可以长大变成骑士来对付你,如果不一块铲除,就得面对永无止境的威胁,”忽然抬眼朝燃烧着的篝火看了看,上面正用粗柴架着一只野兔,烤得吱啦冒油:“就像我们捕猎动物,动物当然会反抗。我们当然不能任由它们抓伤咬伤,一定要把它们杀到死透。”

黛静撇了撇嘴:喂喂,你把人比作动物…忽然如雷轰电掣一般,她想起了某学者说过的话:如果用图案来比拟各国各地的精神和文化,那么中国就好比是八卦:内斗。而欧洲就好比是十字架:对外侵略和扩张。整个欧洲的发展就是一个侵略扩张史。古代欧洲更是如此。古代欧洲人以战争为获得荣耀的财富的最主要手段,迷恋和憧憬战争。战争在他们的意识里,从根本上讲和打猎没有什么两样。抢掠(或者说猎取)的本性一开始就根植在欧洲人的血液里。在欧洲,上古的时候,强盗一直被当作很体面的职业。在欧洲文明的发源地,古希腊,好多被后人被奉为半人半神的英雄本行都是强盗。在未经删节的古希腊神话里,经常能看见某某英雄结伴出去打劫等令人瞠目的记载。也许古代欧洲的人都是这种想法吧。刚才那刺客义正词严地职责亚格耐斯,恐怕是因为“自己的就是正义”的。如果换作是他们,说不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大开杀戒。罢了罢了,自己这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还是不要管这些闲事了,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

“哎呀!”黛静忽然感到脖子一阵疼痛,伤口裂开了。亚格耐斯这次却不管了。黛静只好自己处理伤口。手忙脚乱的,遇上了不少麻烦。

天黑了。片片乌云像一条条黑鱼一样游过月亮,猫头鹰和虫子压低嗓子鸣叫着。森林里发出令人不安的悉嗦声,深处似乎有狼群在游走哀嗥。营地里的人都睡着了——他们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环境,黛静却不这样。帐篷那层可怜兮兮的幕布在黛静看来简直形同虚设。听着森林里那些若有若无的怪声,她总觉得自己只要一躺下来就会有猛兽掀开帐篷冲进来。她抱着短剑在睡袋里坐着,困得要死要却又不敢睡。正在煎熬的时候,忽然帐篷被扯开一条大缝,席格正站在帐篷的外面,虎着脸:“跟我出来!”

黛静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因为他的气息看起来不善。他带着她往森林里走去,足足走了几十米。黛静有些害怕了,说:“大…大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想走了吗?”席格的声音像剑锋一样冰冷。

“是的,这里…好可怕…”

“好!”席格忽然转过身来,一把摁住她的脖子,把她摁得贴着树干站着,另一只手竟把剑抽了出来,架到她脖子上,低声吼道:“不许叫!”

一滴冷汗从黛静额上滑落下来。她的手脚已经变得和黑夜里的空气一样冰冷。

“你…这是干吗?”

“哼,”席格露出杀气四溢的狠笑:“女巫也会害怕吗?”

“我说过我不是女巫!”

“我看你就是!”席格把剑往黛静的脖子上压了压,剑锋割破了绷带,嵌进黛静的脖子:“我不管你来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只警告你一句!不许你作对王子殿下不利的事情!不准你蛊惑他,迷惑他的心志,让他走上歧途!否则,”他的宝剑割破了黛静的皮肉,鲜血滴了下来:“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你这颗邪恶的脑袋割下来。”

他把剑锋从黛静的脖子上拿开,一把把她推倒在地。黛静捂着脖子,半天才回过神来,又惊又怒:“我干什么了我?”

“你自己心里明白!”席格都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回营地。

“嘁!”黛静把捂着脖子的那只手凑到眼前看了看,一手掌的血。可恶。真变态。我哪里有蛊惑王子了?难不成他以为我想勾引王子?不要搞笑!我还害怕呢!他乱吃什么醋啊?是不是GAY啊?说到这里,他白天“温柔贤淑”地给王子烧饭的样子还真像。同性恋古代也有?当然!古希腊古埃及都盛行同性恋,古欧洲也有惩罚同性恋者的法律——如果没有人犯法还要惩罚干什么?黛静正在咬牙切齿地胡思乱想,忽然远处一声狼嚎冲天而起,清晰可闻,她这才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逃回营地。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反而不怕了,横下心来,一觉睡到了天亮。

过了这个山坡又是一整天没见人烟。找到适宜的地点驻扎之后,席格又凶神恶煞地对黛静下命令:“你!去砍些柴!”然后把一柄柴刀“咯”地一声扔到黛静面前。黛静虽然心里为难,但半个“不”字也不敢说,拾起柴刀就走进了森林。

第十四章 危险的善意

黛静在森林里对着那一堆鲜树,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知道怎么下手。如果现在是秋天,还有些苦枝捡,可现在是初夏,到处是生机勃勃。眼看太阳马上就要下山,再不赶快野兽就要出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一刀朝一棵碗口粗的树砍去。

树“喀嚓”一声被砍了一个口子,一段树皮翘了起来。她犹豫着抓着树皮一撇,不小心被树皮擦破了手指,“哎呀”一声松开手。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不想有恶意。她回过头去,发现是华特。他和她一样是低等随从,看她的目光一直都挺友善。

“砍柴不是这样的!我来帮你!”

“可是…席格…大人不是叫你去打兔子吗?”

华特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兔子。他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了。

华特接过柴刀,先找了几棵矮树,围着树冠把较低的小树枝砍下来,很快就聚了一小堆。他又爬上树去,骑着树冠,又砍了些小树枝下来,转眼就砍够了数。他溜下树来,在一颗嫩树上剥下一条树皮来,把柴捆好,递给目瞪口呆的黛静:“看样子你以前一直是个千金小姐。”

黛静接过柴火,脸红了红:“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只是我们哪里不烧柴火,都烧液化气的…”

“什么?”华特显然没听过这个单词。

“没…没什么,是另外一种植物…不用砍的…”黛静连忙支吾过去,省得再引起慌乱——女巫的待遇她早就受够了。

华特望了望营地:“我们得回去了。”

黛静连忙跟着他走。

“哎呀——”华特朝她挥了挥手:“我们要分开回去,如果席格大人怀疑这柴是我帮你砍的,你又要有麻烦了。”

“对啊!”黛静这才想起来,忙向他道谢:“非…非常感谢!瞧我这榆木脑袋…”

“好啦,再见!”华特朝她一挥手,一溜烟朝营地跑去。

“再…再见…”黛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热乎乎的。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后,唯一帮助她的人。

黛静背着柴火回到营地,席格虽然怀疑,但没有深究。黛静很高兴,看到不远处华特正偷偷看着她,便笑着向他吐了吐舌头。华特便挤了挤眼作为回应。

今天晚上倒没有什么野兽吼叫,黛静却依旧睡不着——当然睡不着了,按照现代人的起居习惯,她现在还在看电视呢,怎么能和天一黑就睡觉的古代欧洲人比呢?

她出了帐篷,走到快要熄灭的篝火旁边,添了一根柴火。冷不防华特冒了出来:“睡不着吗?”

“哦…是的。”

“一块去森林里走走?”华特指了指雾气沉沉的森林。

“这个…”黛静缩了缩脖子。她有点害怕。

“没事!”华特从篝火里捡了根燃着的枯柴:“野兽都怕火的?”

黛静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神情,便放松了警惕,觉得到森林里走走也不错,便答应了。

“跟我来吧。”华特向她伸出手来,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一点都没有考虑这样会在某些时刻引发误会。她就是这样粗神经,才会与身边那么多的男生擦肩而过——别人都向她百般示意了,她却浑然不觉,只要有点知趣的男生都会溜走的。

华特的手温温的,让她的心里安定了许多。华特一边用火把照亮黑暗的角落,一边说:“其实去除了恐惧之后,你会发现森林是非常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