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郡主哂笑:“姚小萌精通的是红伤、妇科和骗术,他怎能救治圣上的宿疾?”她略一思索道:“还有一个人,或许能看,但…”

秦玉衣没想到天昊帝的病还有一线希望,忙道:“郡主有何顾虑?”

明珠郡主道:“也罢,我给你写一封信。你去南安王府传柳荫进宫!”

秦玉衣对天昊帝忠心耿耿,对天昊帝最疼爱的妹妹也极是信任,因此他虽然知道这个柳荫出身南安王府,却依旧去南安王府传柳荫进宫。

柳荫此时却不在南安王府。

柳萌、柳荫和玉珂一样,都是立下赫赫战功之后,被宣进金京等候封赏和新的安排的。可是在金京呆了半年了,封赏没下来,新的安排也没下来。

玉珂是因为祖母去世请假百日在家赋闲,他俩则是无家无口无所事事。

柳荫还好,平日里阅读兵书打熬筋骨精研医术,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柳萌则是无聊极了,他唯一的爱好是赏鉴美人。可是在金京呆了这么久,金京的美人早就赏鉴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开始无聊。他很无聊,所以拉着柳荫一起无聊,搅得柳荫什么都做不成。最后,柳萌终于想了个打发时间的法子:“听说苹果给玉珂生了个姑娘,你陪我去瞧瞧吧,说不定是个小美人呢!”

他本来以为资深宅男柳荫是不会答应的,谁知道柳荫居然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拎起了医箱:“走吧。”

柳萌:“…柳荫,你有什么企图?”作为双胞胎中的哥哥,兄弟连心,他总觉得弟弟有心事。

柳荫停住了脚步,转身打算回去:“你不去?不去算了。”

柳萌忙拦住了柳荫:“去,去,去。”

兄弟二人带着几个亲兵骑马去了清远侯府。

人人皆知自从老母亲亡故,清远侯悲伤欲绝尽哀致毁,住在城外的玉氏墓园为母亲守孝。清远侯府当家的是世子玉珂。因此他俩直接递了拜帖,求见玉珂。

因为最近不管是他还是父亲,作为天昊帝的亲信,却都没有被天昊帝私下传召,玉珂对于宫里的形势有些猜疑,于是命人私下打听,得了点隐隐约约的消息。

他先前听父亲说天昊帝犯了旧日痰疾,因此命人悄悄带了姚小萌进京给圣上诊病,对外却声称姚小萌回南疆了。可是姚小萌自从进宫之后就没了消息,他正在筹划着再想办法让柳荫去给天昊帝诊病呢,没想到柳荫自动送上门了。

玉珂原本正在房里教孟苹如何管账,听到禀报,心中大喜,马上整理衣冠迎了出去。柳荫在孟苹生产的时候帮了大忙,他可是很感激的。

玉珂刚满面春风把柳萌和柳荫迎了进来。还没谈两句,总管太监秦玉衣就从南安王府追了过来,把明珠郡主的信件递给了柳荫。

柳荫迅速看完信,马上道:“我可以给陛下诊病。”

柳萌和玉珂一样也是人精,早就怀疑他们三个大将被晾在京城,最大的可能是天昊帝病了,而且病得很重,现在柳荫似乎是故意说了出来,他马上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玉珂含笑道:“陛下御体欠安?我正要递牌子进宫去见陛下呢,正好同去同去。”他知道明珠郡主虽然中立,可是柳荫却是南安王的人,因此怕万一柳荫一时糊涂,鹬蚌相争,治死了天昊帝,导致大金内乱,而使乌吐和东枢渔翁得利,令大金丧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战略优势,这是作为将领和天昊帝亲信的玉珂所不愿看到的。再者,天昊帝病重的消息一直被封锁得很严,估计是秦玉衣和田氏胡氏共同的功劳。他既然知道天昊帝病重,那么就很应该去表表忠心。

柳萌则无赖地表示,他和双胞胎弟弟柳荫一时三刻难以分开,一旦分开就头昏脑涨极不舒服,因此他必须得一起去。

对于柳萌和玉珂的要求,秦玉衣当即答应了。玉成秀玉珂父子原本就是天昊帝的亲信,既然柳家兄弟要进宫,那么让玉珂进宫,万一发生异常之事的话,或许能起到保护圣上的作用呢。

玉珂叫来玉箫,悄悄交代玉箫先去墓园见侯爷,再去城西大营,这才随着众人离开了侯府。

秦玉衣带着柳荫三人进了大正殿。还没进寝殿,明珠郡主就迎了出来:“柳荫来了?快过来吧!”

天昊帝已经昏迷了,因此明珠郡主做主,让玉珂和柳萌也进了寝殿。

柳荫诊断之后,沉声道:“银针渡穴,辅以蒲公英、苦地丁、板蓝根、黄芩熬制成的药汤内服外洗,双管齐下,或可挽回十年。”

明珠郡主去看秦玉衣。秦玉衣却向她施了个大礼:“但凭郡主做主!”

明珠郡主想都没想就担下了这个责任:“好,小荫,圣上就拜托你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亲事家事

玉珂见明珠郡主守在天昊帝那里,倒也放心。待天昊帝清醒之后,他恳切而恭敬地慰问了几句,聊表了自己父子的忠心,就退了下去。玉珂离开的时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拉上了柳萌也跟着离开了。

原本玉珂在教孟苹算账和管理家务,玉珂离开之后,孟苹却不愿放弃,就向穆妈妈请教。

穆妈妈笑道:“老身觉得世子所言极是。您贵为世子夫人,原不必营营役役小打小闹,这些东西您只要知道一个大概,其余尽可以托付于人。反正世子手下能人极多。”

她住进清远侯府之后才发现,清远侯府与金京别家门都不同:一是府里竟不是女眷管家理事,而是世子玉珂以军法治,却也内外严谨诸事和谐;二是清远侯府虽有世子夫人,但世子夫人却是姨娘扶正。因为怕妻子在外被人苛待,世子从不鼓励世子夫人出去交际,只让她同明珠郡主府和南安王府来往;三是清远侯正值壮年,却不理府中之事,万事都由世子做主,他的那些姬妾也都严严谨谨地住在博雅苑,不曾有人敢来世子夫人这里聒噪。

穆妈妈和陶妈妈冷眼旁观之后,得出了结论:这清远侯府在外,是世子当家;在内,还是世子当家。可见这世子竟是个爱操心爱管事的,也就是俗话说的控制欲强…她俩私下里庆幸世子夫人竟不是个爱操心管事的,否则,两口子不知要生出多少矛盾来呢!

听穆妈妈这么一说,孟苹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请教她该过年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穆妈妈是明珠郡主特地选了给孟苹的,自然为孟苹考虑,当下就道:“世子命玉箫做管家,玉箫素来细心,侯府诸事齐备。您不用操心,只管享福就是。只是该过年了,你给侯府各位主子的礼物该预备下了。侯爷在墓园守孝,您命人准备了送过去即可;二公子那边,也得细细准备,毕竟是世子唯一的兄弟。”

孟苹听了,点头称是,同穆妈妈谋划了起来。穆妈妈问起孟苹的积蓄,孟苹也竟也不清不楚,只知道大致有些什么。

穆妈妈又是想笑,又是觉得孟苹有福气,明明没有大本事大丘壑,却碰到了世子这样的男人,对她只是宠爱,从不曾苛求。

这时候大姐儿刚吃过奶,正睡得香。孟苹也有了精神,就准备把自己的积蓄盘算一番。她说做就做,当即命穆妈妈和麦粒监看,谷穗记录造表,白菜和青椒负责查点数目。

孟苹的家底都在内院的库房里盛放着。孟苹正在坐月子,当然去不得,就由陶妈妈陪着,在卧室里歇着。她因是顺产,生下大姐儿的第二天就能起来走动了,没过几日就可以洗澡了。

穆妈妈她们在库房清点记账的时候,孟苹拿了一本书倚在窗前的榻上慢慢翻着。旁边小几上食盒里摆着几样精致水果。她一边看书,一边自己剥着吃。

大姐儿这一觉睡得很香。陶妈妈洗于净了双手,坐在大姐儿的小床旁边。一边看视大姐儿,一边为大姐儿缝制新的袄裤。

窗子西边的花架上,摆着一盆单瓣水仙和一盆复瓣水仙,开得正好,香气幽幽传来,令人心旷神怡。玉珂冒着大雪回到内院,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闲适的家居图,不由心里欢喜。他在外面奔波,为的不就是妻女舒适欢喜么?

见到世子进来,陶妈妈忙请了安,然后推着大姐儿的小床离开了。这些日子,为了方便照顾大姐儿,她白日就呆在同孟苹的起居室相连的偏房里,到了晚上才离去。

玉珂在孟苹的帮助下换了家常衣服,又洗了手,这才接了孟苹泡的茶,坐在孟苹梳妆台前的绣墩上,背对着镜子听孟苹说话。

孟苹说起了正命人在查点登记财物,玉珂一笑,道:“那些都是你的体己,不用告诉我。”

孟苹微显诧异。她哪有什么财产,她的那些东西无非是玉珂和明珠郡主给的,玉珂给的还占了大头。

玉珂看她天真,笑着道:“我给你的那些,原本是我的私蓄。咱们真正的财产,不在金京呢。”

孟苹惊讶地看着他。

玉珂这才道:“我手里现有两个铜矿,都是爹爹给的;另外打仗的时候也有进项,我不耐烦积攒珠宝田地店铺,因此要么放在银库里,要么兑换成银票。明日我命玉箫把账本拿来给你。”

孟苹忙道:“这些我都不懂,你不用给我的。”

玉珂斜睨了她一眼:“只是让你看看,我又没说给你。”

孟苹:“…”她白了玉珂一眼,起身要走。

玉珂看她也会生气,心中好笑,忙起身拥住她,抱着坐在了椅子上,轻轻道:“有我在,你和大姐儿享福即可,何必操那么多心?你只要知道你男人能干,不比别人差就行了。”

孟苹点了点头。她确实不爱操心,那就听玉珂的安排好了。

玉珂抱着孟苹,眯起眼睛看着孟苹。看到她肌肤白里透红,眉毛服帖,红唇莹润,一双精致凤眼清澈如水,毫无保留地望着自己,心里一悸,吻住了孟苹。孟苹爱他信她,他必不负她,要一生一世待她好。

良久之后,孟苹倚在玉珂怀里,脸颊贴着玉珂的脸颊,轻轻摩挲着。

玉珂刚刚泄过,微微有些气喘,紧紧抱着孟苹。梳妆台旁的香炉里细细地焚着孟苹喜欢的薄荷香,压住了别的气息。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麦粒的声音:“禀报主子,库房里的东西已经登记成册了!”

孟苹被玉珂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用手在他背上捏了一下,娇声道:“快点放开我罢。“

玉珂一笑,在孟苹的红唇上亲了一下,这才松开了她,自去浴间沐浴洗澡不提。

穆妈妈和麦粒一起走了进来。麦粒把四本账册递给了孟苹。

孟苹接过来一看,发现一本账册专门登记现金现银,一本账册专门登记金珠宝石头面簪环镯子等物,一本账册专门登记古董字画,最后那一本账册登记的全是各种紫檀、红木、黄花梨材质的精巧家具摆设。

她把这四本账册翻了一翻,不由有些咂舌,面上却竭力不显出来。孟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居然有这么多体己,而且这还不算玉珂给她的那几匣子的银票。除了明珠郡主给她的,这些大都是玉珂给她的啊!

想到自己一直都是糊涂账,从不在意这些,得了什么东西,除了赏给身边的人,其余都让白菜锁进了库房里。现在一盘查,却不曾缺少了什么。她不由感念白菜忠心,决心一定要和玉箫谈一谈,为白菜尽一份心意。

玉珂洗完澡出来,陪着孟苹用了晚饭,又抱着大姐儿逗了一会儿,听白菜禀报说玉箫回来了,这才起身预备出去。

孟苹一边帮他披上斗篷,一边低声道:“明日找个时间让玉箫来见我,我有话问他。”

玉珂闻言,斜睨着孟苹,幽黑猫眼里满是探究。

孟苹知他爱吃醋,笑着在他身上打了一下:“想什么呢,你!”

玉珂轻笑一声,在孟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大步离去了。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把金京妆扮成了粉妆玉琢的白雪世界,到了这天黑时分,雪终于停了。跟玉珂的那几个小厮都躲进了值事房烤火喝茶,只有玉箫在内院门外等着玉珂。雪已经停了,他仰首看内院里探出的一枝梧桐枝条。枝条上早没有了叶子,孤孤单单探了一枝出来,上面落满了雪花,看着险伶伶的,似乎随时都要折断。玉箫看着这一根孤枝,若有所思。世人都道“绿叶成荫子满枝”才是人生归宿,为什么就不能容别人情愿一根孤枝无牵无挂?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内院传来,玉箫立刻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几个小厮马上从值事房里跑了出来,静候在外面——世子军法治府,虽然无错有功赏赐丰厚,但稍有闪失便是雷霆之怒,所以他们素来小心。

进了内书房之后,玉珂命谢佳守在外面,单独把玉箫叫了进来。

玉箫向端坐在书案后的玉珂施了个礼,这才道:“对于世子让我传的话,侯爷交代,咱们府里只管忠君,其它争斗不必搀和。只要手里有兵,到时候瞅准时机,关键时候力挽狂澜,功劳不比那一直追随的人低。”

玉珂点了点头。他的这个老爹在大事上从来不糊涂,却着实是没有品行.需要自己儿子当爹,好好约束管理,方不会出错。想到老爹,他又想到了二弟玉琳,就交代玉箫道:“你仔细看看玉琳那里,不要让人苛待了他,一切按规矩来。”

“是。”玉箫低头迎了一声,抬头看着玉珂,“世子.那个牛…”

玉珂抬头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玉箫这才道:“已经落了胎。”

玉珂点了点头,道:“我爹还算没糊涂到底。”想起父亲那一笔笔烂帐,玉珂不仅有些头大,他是真的不理解父亲为何要把男女关系弄得如此复杂,难道不累么?

玉箫正要退下,玉珂想起了孟苹的嘱托,开口道:“玉箫,你明日有空的话,去内院见一下夫人吧。她有话问你。另外,你把总的账册拿去让夫人看看。”

玉箫细长的眼睛一闪,答了声“是”就下去了。以前孟苹还是通房丫头乃至姨娘的时候,也是常常能够见到的;自从她临产直到现在,他确实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第二天上午,玉珂带着谢佳和淮秀去了京西大营,玉箫来到了内院求见。

得知玉箫来了,孟苹特地好好地整理了妆容,穿了见客的衣服,命人泡了茶摆上,这才屏退了众人,自己候在了起居室里。

玉箫一进起居室,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他见到孟苹坐在铺着锦垫的罗汉床上,就上前行了个礼。

孟苹含笑道:“你先坐下,我有话问你。”

玉箫斜签着身子在靠西的大椅上端坐了下来。

孟苹指着玉箫旁边小几上的青花盖碗说:“这是预先给你泡的茶。”她先端起八宝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在心里考虑了一下,这才问道:“玉箫,你今年多大了?”

玉箫垂眸答道:“今年二十六岁了。”

孟苹忙又闻到:“可有妻室?”

玉箫老僧入定般端坐:“不曾。”

孟苹心中欢喜:“可有订婚?”

玉箫依旧波澜不惊:“未有。”

孟苹心中狂喜,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声音温柔:“你觉得白菜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家事相托

玉箫垂眸思索。

孟苹趁他思考打量着他――细长的眼睛,紧抿的薄唇,尖削的下巴,再加上熨帖紧趁的黑色束腰绸袍,带着一股禁欲气息。

孟苹就闹不明白了,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为何玉剑如此风流,而玉箫就如此守身如玉?

玉箫都二十六岁了,还不准备成亲,平时听说也不像玉剑一样左拥右抱风流自赏,而是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

玉箫终于开口了。

他抬头看着孟苹道:“白菜很好,可我不想成亲。”

孟苹没想到他这样直白,顿时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玉箫看着孟苹,眼中带着一丝迷茫:“我只是不想成亲。”

他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了,可是五官秀气,看着如同二十一二岁的模样,这样微微歪着头带着迷茫望着孟苹,竟带着一点稚气:“人为什么非得成亲?为什么就不能一个人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孟苹:“…”对啊,为什么玉箫就一定要成亲呢?成亲或者不成亲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么?

她轻易就被玉箫说服了。

玉箫离开之后,孟苹这才把白菜叫了过来,单独同白菜谈话。

她直接道:“白菜,玉箫不合适,咱们重新找更好的,我已经问过相公了,新军和西北戍军里有不少未婚的将军校尉,到时候咱们去了西北,我给你好好挑一个”

白菜没等她说完,就哭了起来。

孟苹心里也是伤感,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对她和玉珂来说,玉箫和白菜都是相当于亲人的自己人,却偏偏没有缘分。

白菜哭了一会儿,终于收泪道:“他一日不成亲,我就一日不成亲,我倒要看他能找个什么样的天仙!”

孟苹一边用帕子给她拭泪,一边道:“他说他不愿意成亲的,你可别和他攀比。男人现在不成亲,将来还可以找个年纪小的女人照样生孩子;女人呢,若是过了生育年纪,想要孩子却不可得了!”

可是无论孟苹怎么劝,白菜偏偏钻进了死胡同,一心一意认为玉箫的话只是托词,原因就是不愿意娶自己。

孟苹苦口婆心劝说她,世上是有一些人当真是不愿意成亲受约束受束缚的。

可是白菜却不信,她认识的人,不管男女,都是到了年纪都成亲的,就算柳萌和柳荫的爹柳莲统领,那么多年单身,最后不也被柳萌的娘云夫人感动,最终成亲了么,还生下了柳萌和柳荫这对双胞胎。

因此白菜发誓要像云夫人一样,一生等待,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孟苹听得目瞪口呆,看白菜坚决的模样,只得暂且按下不说。

白菜和青椒比孟苹和玉珂都大,都要满二十岁了,孟苹考虑着回西北之后,让白菜和青椒一起多见点男人,免得一条道走到黑,在玉箫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明珠郡主和柳荫在宫里守了二十余日,终于在正月初三出了宫。

刚回到南安王府,明珠郡主就派人去看望孟苹和大姐儿。

得知明珠郡主出宫的消息,孟苹恨不得立刻去南安王府探望她,可是一则自己还没有出月子,另外按照自己的身份,去南安王府实在是尴尬,只好按捺住了。

正月初六,大姐儿玉润满月,孟苹也出了月子,清远侯府自是一番忙乱。

因正在孝中,所以玉珂不能给大姐儿举行满月宴,就厚厚赏了阖府众人,然后预备一家几口一起去城外的玉氏墓园看望父亲。

天冷的时候,玉珂骑马出门的话总是一身黑斗篷,不光他如此,他身边跟的人也是如此。孟苹总觉得不放心,就细细看了他的黑斗篷,发现只是黑缎面和薄呢两层而已,怕是只挡风不保暖。

她先不和玉珂说,而是命人计算了府里男丁的数目,然后让穆妈妈取了库房里的绸缎、棉花、软油布和皮毛,按男丁的数目在外面针线铺子里订做了一批既挡风又暖和的斗篷。其中以二公子玉琳和玉箫等玉珂亲信的材质最好,就在府里让丫鬟们亲手做了。

昨日外面铺子里就把做好的黑缎斗篷都送了过来,府里丫鬟们的活计也都完工了,孟苹命人都发了下去,只有玉珂的是她亲手做的,虽然依旧是黑缎面的,可是里子却是上好的玄狐皮,穿在身上轻薄暖和。

临出发,陶妈妈和麦粒在起居室连着的偏房里给大姐儿穿棉衣裹襁褓。

孟苹和玉珂在卧室里换衣服。

玉珂衣饰简单,就随意地倚在床柱上,看着孟苹妆扮。

孟苹换好见人的衣服之后,拿了一个黑色哆罗呢斗篷站在梳妆镜前预备披上。

玉珂看见了,走了过来,拿走了黑色哆罗呢斗篷,道:“这个太薄,换一个厚一点的!”

孟苹回头望着他嫣然一笑:“今日不是有太阳么?”

玉珂走到大衣柜前,取了一个大红羽缎披风出来,为孟苹披上,又帮她系好了带子。

孟苹一身大红在前,玉珂一身白色常服在后,小夫妻俩拥在一起,看着镜中的彼此,不由笑了。

还没扶正的时候,孟苹是没资格穿大红的,就算是节日庆典之类的喜庆日子,也只能穿粉红、水红色的衣裙。

扶正之后,孟苹倒是没想这个,可是玉珂却命人按春夏秋冬四季,为孟苹做了百十套衣物,都是大红色的,偏偏刚做好太夫人就去世了。

想到这里,孟苹看着镜中玉珂清俊的脸,心里暖洋洋的,她含笑道:“阿珂,我给你准备了件礼物呢!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拿!”

玉珂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孟苹从床后的衣箱里拿出了刚做好的斗篷,披展开后踮起脚跟帮玉珂穿上。

玉珂闻着孟苹身上的馨香,感受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忙碌,心里痒痒的,却听话地闭着眼睛。

“好了!”孟苹拍了拍手。

玉珂睁开眼睛,看着身上崭新的黑斗篷,他自然发现这和自己平日所传斗篷不同,身上暖和,心中也温暖异常。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孟苹抱住狠狠亲了一下。

临出门,孟苹却脱下了大红羽缎披风,翻开披风背面朝外穿在了身上。

她这个披风是两面穿的,一面是大红的,另一面却是黑缎的。

玉珂知道她忌讳孝期里不得穿艳色衣服,因此也是一笑。

孟苹又照了照水晶镜,发现自己的嘴唇都被玉珂吻肿了,不由斜睨了玉珂一眼。

玉珂一笑,挽起孟苹的手走了出去。

穆妈妈和陶妈妈年老,因此留在了府里照应,只有麦粒、谷穗、白菜和青椒跟了去。

麦粒年纪虽然在四个大丫头中最小,却最稳重,因此孟苹把大姐儿玉润交给她抱着。

到得正院外,玉琳已经在那里候着了,他的小厮牵着马跟在后面。

孟苹看玉琳身上也是新斗篷,衬着他已经开始拔高的身条,看起来很是清秀,就抿嘴看着玉琳笑了笑。

玉琳发现了大望着自己笑,却不知如何回应,只好低下头去。

玉珂带着男丁骑马,孟苹带着麦粒抱着大姐儿坐了一辆暖车,谷穗和白菜青椒坐了一辆暖车,一行人逶迤往城外而去。

孟苹等人还没出城,天上就下起了绵绵细雨。

这细雨虽然称得上是春雨,可是却下在北地的初春,因此冷得沁人,饶是孟苹裹着白狐裘,却也依旧有些寒冷。

她把暖轿的棉帘掀开了一点,往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