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夫人在屋里正逗岳珊珊玩耍,听得下人们说苏老爷带着厚礼前来,连忙叫丫头们看着岳珊珊,急急忙忙去了书房。刚到书房门口便听见苏老爷的这话句,隔着门帘笑道:“苏大人求西席怎么求到我们府里头”一面说着一面进了屋。

苏老爷站起身行礼道:“嫂夫人来得正好,这事儿怕是也得嫂夫人点头才行呢”

岳老爷道:“苏老弟,你进了门便神神秘秘的,到底求的是谁?”

岳夫人笑道:“我倒是猜着了几分。苏大人求的怕是文儿罢?”

苏老爷连忙点点头笑道:“嫂夫人不亏与贱内为至交,倒是想到一块去了”说着便将求临时西席的来意与这二人说了一遍。

二人笑道:“还当是什么事儿,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左右他也是闲着,正好又有那点儿本事,难得你们府里看得上他。”

苏老爷连忙将岳行文夸赞了一番,三个人说说笑笑,便将西席的事儿定了下来。

“篱落院”里,青篱正指导着两个丫头处理刚刚摘下的槐花,先将槐花撸下来,挑净里面的硬梗,弄了细细碎碎,满满的一盆,然后拿清水清洗了几遍,接下来,就该焯水了。

青篱为了吃这槐花包子,早使红姨叫了两个粗使的嬷嬷过来弄了一个十分简易的灶台,说是灶台,不过是在西厢房边上的空地上,挖了个浅坑,又拿几块青砖在两边垫了,好支锅子。

青篱前世工作之余也常常去自助游,这野外生存的本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在她的指导下,简易灶台很快便弄好了。

将槐花焯了水,捞到凉水里浸着,中间要多换几次,等浸得差不多了,这才把槐花捞出来了,用两手将槐花攥干,变成一个一个的菜团子。然后便是调馅了,把红姨从大厨房买来的肥瘦结合的五花肉切成丁,先用盐、酱油、葱、姜腌渍入味,少量春韭切末,又加入少量的芝麻油搅拌均匀。还生着呢,就闻到香味了。

三人忙活完,青篱看着这一地的狼籍,心里盘算着在“篱落院”里砌个小厨房,也好偶尔做点东西解解馋。

调完槐花馅,再接下来,活面,包包子,蒸包子,就没清篱什么事儿了,接下来的任务便是等着吃了。

灶里的柴火旺旺的烧着,三人坐着一边闲话,一边等着包子熟。面香和着炊烟的气息,让青篱有些怔忡,不由又想起前世的童年时光。

院门口有人闪了一下,杏儿连忙起身走了过去,定眼一瞧,是太太院子里的小丫头。小丫头立在院门口与杏儿说了几句话,匆匆忙忙的走了。

青篱问道:“刚才是谁?可有什么事?”

杏儿道:“是太太使了院子里的小丫头传话给小姐,说府里新请了西席,明日起就要开始授课”

柳儿担忧了看了二小姐一眼,道:“可知请的是什么人?多大年纪?脾气秉性怎样?”

杏儿摇了摇头。

青篱心里却很高兴。她正愁着这事儿呢,这古文实在生涩难懂,又没有《说文解字》这样的书可以参考,着实让她有些头痛,能有人指导着再好不过了。连忙叫杏儿去给她收拾明日上学的东西。

杏儿见二小姐兴致高昂,连忙去将上学的一应物件收拾出来。青篱看着这么一大堆的东西,一阵头大,见天色还早,便叫了红姨来,拿了树枝在院子的地上画出前世斜挎包子的样子,又细细的给红姨做了讲解。

红姨一脸惊奇的看着二小姐,心道:二小姐这一病如今看来也不算是坏事儿。见了老太太不再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说话行事都比先前多了几分小姐的气度,多了几分主意。好像也比之前聪明了几分,眼前这个物件儿虽然简单,却也需有几分巧心思才能想得出来。

这么一想,心里更是欢喜,连忙去了小库房找布匹,好早早的赶出来,省得误了小姐明天上学用。

青篱交待完红姨,这槐花包子也熟了,满院子都是包子的香味儿,杏儿和柳儿早馋得不行,急巴巴的等着包子出锅。

青篱笑着道:“你们也不用急,以后啊,好吃的东西多着呢。远的先不说,光是咱们院子里的这架紫藤花就够你们吃的了赶明儿你们叫了人来,在咱们院子里搭个小厨房,想到什么新奇的好东西,咱们自己做着吃”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将槐花包子起锅,青篱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槐花与肉香结合的如此完美,香得她长长了吸了一口气。杏儿和柳儿见如此,肚子里的馋虫蹦哒得更欢了。

青篱见她们两个的模样,笑道:“愣着做什么?光闻味儿能闻饱了?还不赶快趁热吃”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没有动。青篱也知道她们是不习惯与她这个主子一同进食,便道:“你们端了包子去和奶娘一起吃罢,赶快吃完,好给搭着手把我那个挎包赶出来”

这两人才应了,端起一盘包子去了西厢房。

岳府。

晚饭时,岳夫人将已经替岳行文应了做苏府西席的事儿说了,岳行文怔了一下,黑眸微闪,伸出白晰修长的食指扣了扣太阳穴,才略带些无耐,淡淡的道:“娘,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岳夫人撇撇嘴道:“这次才不关娘的事儿,是苏老爷亲自来求的,你父亲也应了的。”

岳老爷见夫人把自己出卖了,连忙道:“不过是临时西席,等苏府找到正式的西席,你便不用去了,左右不过两个月的功夫”

“哈!哥哥要去当教书先生了呀”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传来,言语之间带着十分的兴灾乐祸。

岳行文抬起眼,看了一眼新进门的少年,淡淡的道:“五十两银子可凑齐了?”

岳行武闻言脸顿时垮了下来,嘴里怪叫道:“哥哥就那么几根破草药能值五十两银子吗?净匡我!爹、娘,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岳行文不理他的怪叫:“没有银子,便写五十张大字罢”说着,放下筷子,道:“爹、娘,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说着便起身。走到门口顿住脚,又道:“五十张大字明儿戌时前交过来若是不交,后儿就变一百张”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岳行武的脸垮得更厉害了。

岳夫人连忙起身到门口,冲着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句:“明儿记得辰时三刻去苏府,爹和娘可都是应了的”

喊完半晌也没听见个回应,岳夫人坐回桌前,抱怨道:“老爷,你说行文是不是我们的孩子,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他是咱们老子呢”

岳老爷眼一瞪,道:“你那是什么话”顿了顿又道:“放心罢,行文心里有数”

岳行武接过丫头盛的饭,嘟囔道:“哥哥就是太过份了,这么无法无天的,爹得训训他”

岳老爷瞪了他一眼:“再无法无天能比得过你?!”

岳行武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埋头猛吃。

正文 第七章 入学(一)求推荐票

第二日青篱醒得格外早,杏儿柳儿听见里间的动静,连忙打了帘进来,见二小姐已经坐起了身,精神奕奕的样子,心中微安,打了热水来给二小姐梳洗,青篱见柳儿又拿出一身粉衣,便问道:“府里什么时候做衣裳?”

柳儿道:“府里每一季统一做一回衣裳,若是有特别的事儿,回了太太,单做也是有的。”

青篱摇了摇头,把刚起的念头压了下去。

穿戴完毕,便去上房请了安。因着今日三姐妹要入学,老太太便留了众人在“慈宁院”用早饭。

王夫人、苏青筝心想事成,请到了想请的人,心情格外愉快;老太太因着王夫人果然没有推三阻四的抬了紫雪,也心中高兴。于是一顿饭吃得异常顺利,这让青篱感到有些诧异。

饭后,老太太又说了些用心学、莫惹先生生气之类的话,看看时辰不早了,便叫姐妹三人去了。

回到“篱落院”,略做收拾,便准备出门,红姨手里拿着一个青绿色的物件儿,急急忙忙的进来道:“还好小姐还没走”说着便装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这是昨儿小姐画的挎包,赶得有些紧了,做得略粗了一些。”

青篱见她眼中布满红血丝,不由一阵感动+内疚,连忙接过来道:“又不是急用的物件儿,奶娘这么赶做什么?仔细熬坏了眼”说着把挎包拿在手里,左右翻看,只见这挎包外面用的是青绿色暗纹缎绵,面料很是厚实,里面用的是细软的淡青色绸布,里面用同色绸布做出一个小夹层来。四周细细的包着边,挎包盖上还贴着用黄缎子剪出来小黄花,贴布边上用粉色丝线密密匝匝的纤着,很是整洁,精致得大大出青篱的意料。看了半天,青篱也没看出奶娘所说的“略粗”是指何处。越看越喜欢,喜滋滋的挎在身上。

上前拉着奶娘的手说道:“奶娘,辛苦了。这挎包颜色好,做得也好,你瞧,配我这身衣裳正合适”说着,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

红姨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怎么能瞧不出小姐的欢喜里,有故意逗她开心,讨她喜欢的成份。小姐自醒来,越发知道疼人,跟院子里的人贴心了。

青篱连忙安抚了她几句,见时辰不早了,这才带着杏儿出了院子。见杏儿怀里抱着一堆东西,便叫杏儿将东西放到她的挎包里去,杏儿撇了她一眼道:“小姐,那不过是个装饰的物件儿,您见过哪个小姐自己背着一大包东西上学的?”

青篱撇了撇嘴,本小姐这个是正经的书包,哪里像是装饰品了?好说歹说,才从杏儿手里抢过一本书,放进挎包里,这才心满意足的朝着五味草堂而去。

五味草堂是苏府大花园后面一座单独的院落,面积足足有小花园那般大小,里面坐北朝面的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东西各有三间厢房,她们的教室便在东厢房的正间,北面一间是先生的休息室,南面一间留给陪主子读书的下人们。

前院的空地极大,里面种着几十棵参天古银杏,每一棵均有三人合抱粗细。嫩绿的小扇子状叶片挂落树梢,在春日朝阳中迎风招展,东厢房侧前方的几棵大树间还打着两个长椅秋千,想来是供课堂间歇时,让小姐们玩耍的,再往前的空地上,有两张石桌。

据杏儿说,这北面的这座小楼,从苏老太爷开始,便是府里的藏书阁,里面有数不胜数的书籍。

教室不大,只有前世教室的一半大小,不过相对于学生的数量而言,却也足够大了。里面共放了六张桌子,每两张一排。苏青筝和苏青婉已经在最前排就坐,见她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轻哼一声,并赏给她两双白眼。

红玉也跟着自己的主子给了杏儿一个大大的白眼。杏儿俏脸一沉,正欲发作,见二小姐淡淡的撇了她一眼,便不甘的收了心思。

青篱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杏儿擦桌凳,好一阵忙活儿,摆好笔墨纸砚,青篱便打发她回去。

等待最是无聊,眼看时辰已过,却迟迟不见教书先生的影子,青篱不由腹诽:丫的,做人家员工还不守时,早晚辞了你。

突然教室里响起苏青筝的一声轻呼,青篱抬起头来,顺着她的目光转向窗外。

从院外走来一人,那人,修长身形,月白衣衫,发黑如墨,脸上带着淡淡的神色,正是岳家那假面仙儿风儿掀起他月白衣角,吹起他如墨黑发飘然若仙青篱还未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踏着凌波微步进了教室。

这这这,他怎么在这里?难道是新任的教书先生?教书先生怎么会是他?不应该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或者青衣儒衫的中年男子吗?再不济也应该是个成年人呀,弄这么一个性子恶劣的毛头小子来教书,简直是误人子弟

青篱一念未完,便听苏青筝欢快的叫了一声:“行文哥哥!”

岳行文抬眼扫视室内三人,转到几案后面,这才淡淡道:“苏大小姐不必多礼,课堂之上称呼先生即可”

苏青筝闻言顿时俏脸一白,眼圈一红,却仍然轻声回了是,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落寞重新行礼道:“青筝见过岳先生”

苏青婉也起身见礼。

青篱无奈,只好从善如流:“青篱见过岳先生”

岳行文点点头道:“苏二小姐,苏三小姐不必多礼。”

抬头示意她们坐下,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既是做了你们的先生,今日便先考校你们的功课,今日先说说,琴棋书画中,你们之前都学过什么,都擅长些什么,最喜欢哪一门课?正式授课从明日开始”

说罢在几案后面坐定:“就从苏大小姐开始罢”

苏青筝微红着脸站起身来,道:“青筝入学三年,之前的四位先生教过‘三百千’,也教了四书,五经中只学了《诗经》;大字练了五年有余,先前是自己照着字贴练,后来是先生指导着练;围棋只学了入门;画学的是泼墨山水画;琴倒是学得最久,有八年了,古曲也学得几首青筝最喜欢琴”苏青筝说到琴时,底气便足了很多,话里隐隐带着故做谦虚的成份。

青篱听她说得头大。好吧,虽然,前世她入学早,如苏青筝这般大的时候,已读高一了。书读得比她多多了,可是现在,苏青筝刚才说的那些,她一项都不懂,这叫她怎么回答?

踌躇了半天,才磨磨蹭蹭的站起来。干脆一言不发,等着他发问。

静了好一会儿,岳行文淡淡的声音传来:“苏二小姐一言不发,是琴棋书画皆造诣非凡,已无须再学?还是皆一窍不通,不知从何说起?又或者对为师不满,不屑作答?”

我的妈呀,这腔调又来了。不满么倒是真的,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如此的不自在?可是她怎么敢承认?且不说苏岳两府的交情,单说眼前的苏青筝,现在就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若是敢说一个不字,她敢打赌,苏青筝立马会化身为神勇的奥特曼,把她这只小怪兽干掉!于是一咬牙,一狠心,一闭眼,硬着头皮答道:“是一窍不通”

岳行文了然点点头,仿佛早已猜到她会如此回答,目光微转,淡淡道:“既然苏二小姐对为师还算满意,便不必如此过谦,妄自菲薄。考校功课是为了了解学生的进度,只需如实作答即可”

鬼才对你满意!你才过谦,你全家都过谦!

“嗤,先生不知,二姐姐前段时间大病一场,给病傻了”苏青婉睁着一双活灵活现的眸子,看似一脸娇憨,眼底却藏着一份幸灾乐祸。

青篱本来没心思理小丫头这茬儿,不过,若是能藉着这个话题把眼前的尴尬事抛开,也是好的。

于是脸上堆笑,柔声道:“三妹妹以后切莫再出此言,因你我是亲姐妹,姐姐知道你是童言无忌,不怪罪你。可这话若是叫外人听了去,没得惹人家笑话我们苏府不懂规矩,可不枉费了祖母父亲母亲的一番用心教导?”把“人家”二字咬得重重。心里哼道:说谁谁知道!

然而,事不遂人愿,苏青婉胀红着一张小脸儿,怒视青篱,正要回击,那假面仙儿便轻易的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呵呵以苏二小姐这一番话看来,这传言似乎不实闲话课后再说,请苏二小姐详细说说课业的进度”岳行文的轻笑声传来,把苏青筝迷得神魂颠倒,把个青篱气得七窍生烟。

青篱心中烦躁,一碰到这假面仙儿,她总是三言两语被破功,忍不住要露出尖利的小爪子来呜她现在的身份可是软弱可欺的二小姐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前这位看来已打定主意跟她耗了,苏青筝喷火吃人的目光已经频频几次光顾,一次比一次“热烈”。于是,屈身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轻声道:

“回岳先生,方才青篱回的确是事实,青篱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虽不像三妹妹说的那般病傻了,却把诸事忘得干干净净。除了惯常用的字能认得一些,自己学过什么,擅长什么都一概不知。本想从头学起,无奈青篱实在太过愚钝,又因精力有限,琴棋画皆非一日之功,对青篱而言又无太大用处,是以,琴棋画这三样,先生不教也罢。只先学认字兼书法罢先生可将青篱当成懵懂孩童,从《三字经》开始教即可”

岳行文的黑眸闪啊闪啊闪,闪了半晌,习惯性抬起右手,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的扣着太阳穴,扣了良久方道:“苏二小姐的意思为师听明白了。琴棋画皆不好,书法只是为了有用而学,那么苏二小姐喜好什么?还请告知为师,为师也好因材施教。”

让你教你就教,问那么多做什么?本小姐喜好什么?喜好绣花你能教么?喜好在课堂上睡大觉,你能允么?喜好上网,你能给造一个互联网吗?心中百个千个万个不想不愿再理眼前这茬儿事,不过还是略做思索道:“青篱想来是喜欢读些杂书,对诗词歌赋略有偏好罢。青篱因忘了前事儿,也是猜测,作不得准儿,先生也不必太过认真。青篱只须先认字便可。”

岳行文点点头,目光转向苏青婉。青篱知道这表示问话结束了。紧提着的一口气儿,骤然松开,下一刻便瘫倒椅子上,恍惚间,似乎撇见假面仙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接着又问了苏青婉的课业进度。青篱一点都不吃惊的发现,她原来是个垫底的。

问完三人的学习进度,接下便命三人现写字,做画,背诵。这是在考校学习成绩了。

青篱心中暗道:你要不要这么折腾?丫的,今天本小姐的脸算是叫你给丢尽了(到底是被谁丢尽了?)。

背书是没她什么事儿了,反正顶着个失忆的名儿。可是这写字总不能不写罢?

无奈的摊开宣纸,提笔写了几个鸡爬爬字。心中叹道:丢人也就丢这一遭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如今她丢个人又算什么?无奈的自我安慰呀

岳行文先是看了看苏青筝的字和画,说了些布局太过拘谨,层次不够分明,笔法尚可之类的话,苏青筝俏脸飞红,一边听,一边拿眼偷瞧岳行文,点头应是;又走到苏青婉身边,看了一眼,点点头,赞了句不错。

便朝着青篱的坐位走来。

月白的身影在身旁站定,青篱鼻观口,口观心,心里默念:我是一棵树,我是一棵树

“呵”一声极低的笑声传到耳里,青篱的默念片刻破功,丫的,虽然她的字确实难看到了极点,可是为人师表,不应该安慰学生,鼓励学生,顾及学生敏感幼小的心灵么?这个假面仙儿居然嗤笑她。

带着十二分的怒意,猛然抬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速迅低头垂眼,毁灭作案证据。

岳行文怔了一下,复又轻笑出声。片刻便恢复淡淡的表情,指着青篱的鸡爬大字道:“古来练习书法,最忌心浮气躁,苏二小姐虽然不记前事,但本能尚在,若是能凝心静气,这字便会好得多”

青篱点点头,口里称道:“多谢先生指点”。心里却道:假面仙儿,你快走罢没瞧见苏青筝的双眼在召唤你么

然而,在下一刻她便听到极低的一句:“为师十分好奇,连《三字经》都要重学之人是如何读得了《齐民要术》这样的奇书”

这个,那个,那个,这个,这这这这那那那那

青篱心思转了又转,愣是找不到一句话来回他。只好继续在心里默念:我是一棵树,我是一棵树

正文 第八章 入学(二)

好容易挨到课休,青篱扶墙而出。

见小姐们课休时间到了,院子里早已候着的三五个丫头,便各自散去,各找各的主子。其中有两个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名叫燕儿和莺儿的,一个手里提着食盒,一个端着茶盘,进了教室,朝着岳行文行了一礼笑道:“岳先生辛苦了,这是老太太命奴婢们送来的茶点,还望岳先生别嫌粗陋才是。”

苏青筝正欲将红玉送来的点心给行文哥哥送去,见祖母的两个丫头进来,心中好不气恼,上前问道:“祖母给行文哥哥送的什么好吃的?”

小丫头莺儿一一作答,苏青筝撇撇嘴:“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这些。行文哥哥一向不喜甜食,把这些撤了罢”说着命红玉将刚送的翡翠鲜虾饺端了过来,放在桌上,脆声娇笑道:“筝儿记得行文哥哥最爱虾饺,这是昨天筝儿特意叫人准备的,行文哥哥尝尝味道可好?”说着便拿了筷子夹了一个虾饺送到他面前。

岳行文自方才那两个丫头进来,一直端坐在几案后面,埋首书中。

直到苏青筝的筷子伸来,才抬起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开,才淡淡道:“方才为师说过,在课堂之上称乎先生即可。你莫不是忘了?”

苏青筝脸色微微一白,强辨道:“现在是课休,又不是课堂之上。怎么就称呼不得?我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叫的,我偏要这么叫”说着眼圈便红了。

岳行文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送到口边。只是,他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虾饺。

苏青筝见状,连忙倒了一杯茶殷殷的递了过去。

这边,等候在外面的红姨见二小姐脸带疲惫之色,迎了过去,心疼道:“小姐,可是累了?”

青篱摇摇头,拉着红姨去了秋千架上,坐定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红姨笑笑道:“还不是怕小姐饿着,这是新做的槐花包子,小姐吃些垫垫罢”

青篱连忙拉了红姨坐下,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五六只白白胖胖的包子,热气腾腾的,不由化郁闷为食量,拿起一只包子啃了起来。

见红姨眼光四处瞄着,青篱一边啃着包子,一边问道:“你在找什么?”

红姨笑着道:“听说小姐们的西席是岳家大公子。先前他们在京时,奴婢还见过他几回,不知现在变了模样没有”

“哦,可能在教室里吧,奶娘自己去找吧”青篱低头继续和包子奋战。她可是个开明的主子,虽然她和那个假面仙儿十二分的不对付,那也只是她个人的事儿。

速迅干掉一个包子,青篱又伸手去拿第二只,苏青婉晃到她身后看了一眼,笑道:“二姐姐真可怜呢,躲在这里啃包子”

青篱将她彻底无视掉,继续拿起包子猛啃,她今天郁闷大发了,一只包子不足以让她泄愤!

战斗力极猛的又干掉第二只包子,伸手去拿第三只,只听见红姨在身后叫道:“哎呦,小姐,你慢点吃,仔细噎着再过一个时辰就吃午饭了,吃多了到时候该吃不下饭了。包子虽好到底不是正经饭呢”顿了顿,凑到青篱身边悄声道:“奴婢瞧着岳先生不大喜欢吃老太太派人送的点心,不如剩下这几个给岳先生送去罢”

什么?给假面仙儿送?若不是他本小姐能郁闷至此吗?叫他吃饱了再来气本小姐?连忙把食盒护在怀里:“不许!不准!不行!不能送!”

“嗳!小姐”红姨连忙摆摆手,脸上带着焦急外加不赞同的神色。

青篱不解的看着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奶娘,心道:莫非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奶娘就叛变了?不过是不让给那假面仙儿送包子罢了,干嘛这副样子

于是加重语气道:“本小姐说了,不准送!不许送!不能送!”

“唉”红姨重重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指了指她身后。小姐平时都挺机灵的,怎么今天她的眼色,小姐愣就是看不懂呢。

奶娘的叹息让青篱感到一丝不妙,再加上那个手势,已经知道事情非常糟糕糟糕至极。果不其然,下一刻身后便响起一个淡然低沉的声音:

“看来为师明日第一课最该给苏二小姐上的是何谓尊师”

青篱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在假面仙儿面前的挫败了。现在她只想采取三不政策,不理,不看,不想。

头也不回的将手里的食盒默默举过头顶,递向身后。

假面仙儿,你既然想吃就吃罢,吃完后就请你高抬贵爪,让我安安静静的把大字认完,我立马从你眼前消失

这章字少一些,今天还有一更。约十点左右

正文 第九章入学(三)求PK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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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课,考校了书画,这节课便考校琴艺。听着苏青筝如行云流水的琴音,看着她低眉浅笑的模样,青篱不由感叹,不知是琴的魔力,还是听琴音人的魔力,总之,此时,小辣椒苏青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婉娇柔的豆蔻少女。

几案上香炉里青烟袅袅,那少女一袭红衣,嘴角微扬,手指轻舞,和着悠扬清越,宛若黄莺出谷乳燕归巢的琴声,在这艳阳春日里渲染出一副极美极安静极悠远的画卷。

青篱一时间有些怔忡,来到古代这么久,一直以来,她都清醒的与这个时代保持着距离,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触摸到这个时代的神韵,那么近,近得触手可及,那么真切,真切得自己就置身其中。

她相信,每个女子心中藏着这样的一个自己:明月皓皓,纤纤细手,白衣飘飘,香案袅袅,琴音婉转,温婉如水

突然,她有些羡慕苏青筝,羡慕她可以如此娴熟的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宣泄着自己的内心。可以明目张胆的在琴中哭,在琴中笑

一曲终了,苏青筝微红着脸回到座位。见岳行文微微颔首,便知道苏青筝的琴艺确如她所说的那般,应该是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