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日,京城北蝗灾最早发生地仓州乱。

八月二十七日,青篱在衙门苦等一日,百里再无消息传来,她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没有消息应该是好消息罢。

八月二十七日子夜时分,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随之而来的是如天破了一般的倾盆大雨。

青篱披衣起身,立在窗前,满天满地的潮湿气息,已不能让她体会到半点喜悦之意。呆呆的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转头看向柳儿,昏黄的烛光下,她面容沉静,不见一丝担忧和愁苦之意,青篱知她一向是聪明通透之人,却还是忍不住暗赞。

招柳儿到身边,“你放心,先生已托陆聪去了赣州,你父母兄长一定会没事的。”

柳儿抬头,眼圈微红,却是笑着道:“小姐不须操心,我想他们也会没事的。小姐过年时赏的五十银银子,奴婢一分没动的托人捎了回去,便是有灾,也够他们顾着肚子了。”

青篱拍拍她的手,却不知如何再劝,如此天灾人祸面前,谁也不能做十分的保证。

望着窗外,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场雨也不知会下多久。”

柳儿朝着窗外看了看,“下得急,许是下不久罢。”

青篱不语,一言不发的望着对面摇曳的灯火和那一抹映在窗上的淡然身影。

突然对面身形一晃,青篱转头对柳儿说:“先生许是要去衙门了,你跑一趟去叫张贵起来跟着去。”

柳儿应了一声,刚要出门,漫开雨水的哗哗声中,似有敲门声“砰砰”的敲门声隐隐传来。

青篱也听到了这声响,两人对视,方知这不幻觉,她连忙将衣衫穿好,转身拿了一把伞,与柳儿一齐投身到这漫天的雨幕之中。

在她出门之前,对面的门“吱呀”一声开启了。

随着那急剧的敲门声,李府的烛光一盏一盏的亮起。

顺着连廊走到前厅时,连廊上的灯笼已被小可点燃。岳行文看着她半幅裙摆尽湿的模样,微皱眉头,却是没说话。

片刻大门被开启,一辆马车速迅驶了进来,一看那马车的模样,她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怒意又上心头。

李谔被李江与李敢扶着下了马车,他的伤势好得极快,这些日子已然可以不用拐仗慢慢行走了。

进了穿堂,不理会青篱脸上虽然极力隐忍却仍清晰可见的怒火,向岳行文道:“并州乱了。”

并州在庐州北部,与长丰相距不过五百余里。

岳行文微不可见的停顿之后,将头转向青篱。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在他前面开了口,“我不走。长丰又没乱。”

“不走?你在这里能做什么?”李谔脸色一黑,怒哼一声。

青篱反击,“我能做的事儿多了!但却不会做小候爷那等暗地里行的事儿!”

“你”

“我什么我?小候爷真以为一纸婚书就能捆住我么?”青篱冷冷的又刺他两句。

“篱儿,莫转移话题。”岳行文淡淡的插了话,直盯向她的眼睛,“情况紧急,你是该先走”

对于婚书一事,青篱心中不是没怒,只不过,这十来天的功夫,该怒的也怒过了,与那李谔该吵的架也吵过了,该给的脸色也给过了。除了没能将他手中的婚书的撕掉,所以她该做的事儿都做过了,该表的态度也表过了,方才一言确有转移话题的意思。

青篱转向他,“我知道我的心思瞒不过先生,可是长丰又没乱,我为何要走?当时先生可是说长丰有乱才要送我走的。”

李谔脸一沉,怒喝一声:“李江,去,调五十名护院,随便找几十个灾民给我宰了”

青篱霍然转头,李谔一脸寒色,“你不是要长丰乱么?本小候爷这就让它乱!”

狂风依然怒吼,暴雨仍然如盆倒一般倾泄而下,地上的雨水汇积,短短时间,前院似乎变成了汪然而不见底的河流。

死一般的静寂过后,青篱舔了舔嘴唇看向岳行文,“先生现在可以走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的传达着她的意思:他走,她便走。

什么长丰有乱她便走,这样的约定随着局势的变化已然失效。东有青州武州天州乱,北有仓州乱,西有赣州乱,南是澜江天堑,庐州从某种意义上与帝都京城一样,成为四面围堵的孤城。

他入朝为官虽不为建功立业,不为扬名天下,虽然心中没有装着天下苍生,但他在这样的位置,只一条,他便不会走,那就是责任!

“我即便不走,即便有乱,也耐何不得我,你还不知为师的本事么?”

青篱不再辨,此时是该走,可她不想走,也不能走。

无声的抗议惹恼了李谔,他一挥手,“你们两个给我拉她走。”

“李谔,你别让我恨你!”她猛然抬头。

李谔阴着脸一笑,“你还不够恨我么?!”

转头盯着岳行文,他面色淡然,却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就连张贵红姨杏儿的身形也不动。

李敢与李江二人不敢强拉,半扶半搀半拉的架着她的胳膊拉向停在阶下的马车。

眼泪突然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随着一声轻叹,眼前白影晃过,胳膊上的力量刹时消失。

一只润白修长的手抹向她流下的眼泪,轻笑,“赖皮的人还有脸哭?”

“别人欺负我,先生不管我,我自然是要哭的。”

她话刚落音,屋里又是一阵“辟里啪啦”的瓷器碎裂的声响。

恼怒的转头,怒吼:“小候爷,要砸去自己家里砸!”

李谔对她的怒喝不予理会,又是一阵“叽哩光当”,不但茶壶茶杯花瓶摆件,就连桌椅板凳也未能幸免。

李谔喘着粗气儿,瞪向她,许久,他哑着声音开了口,“不走也可以。你搬去侯府住或者本小候爷也搬过来,你自己选!”

青篱冷笑,“小候爷,你这么大的人,做事该有分寸。我何名目搬到侯府?你又何名目搬进来?还嫌贵府的老夫人夫人说的话不够难听么?我是寒门小户之人,即便有个做官儿的爹爹,也不过才芝麻大的官儿,如何攀得上你们这样权势通天的侯府世家?可笑,我从未有过攀龙附凤之心,却仍然招此大辱!这些都是拜小候爷所赐”

李谔怒声打断她的话,“祖母父亲母亲已出城了”

“你觉得他们出城了,这对我是个好机会,我应该抓住是不是?”

“你,你简直”李谔被她轻蔑一笑,气得浑身发抖,脚下发狠,将掀倒在地的椅子板凳踢得光光作响。

“我简直什么?简直不可理喻,简直无法无天祖母父亲替我作下的婚约我敢不从,是不是?”青篱一步一步逼近,“你自查得我的身份那时起,不该早就知道了么?”

眼前白影又是一晃,岳行文止住她继续发怒,“夜深了,去休息罢,我去衙门看看。”

转头向李谔:“小候爷,请罢。”

李谔犹自气哼哼的盯着青篱。

看了看屋内一片狼藉,心头的气儿突然松了下来,无力之感涌上心头,怒意消去,朝着李谔道:“与小候爷说过几次的话,今日我再说一遍,婚书的事儿你自行解决掉。”

雨势愈来愈大,水排不及,院中的水位已漫过一个台阶。

岳行文与李谔对峙半晌,终于两人一个淡然,一个气哼哼的结伴儿出了李府。

这一场暴雨并没有如柳儿所言的“下得急,应该很会快就停”,天如破了一般,倾盆大雨直直下了五天五夜,才有转小迹象。

虽有衙门早就搭了避寒的灾棚,对付这场暴雨却收效不大。在这场大雨中,仍有五六个长期饥饿体力透支的灾民相继死去,秋寒瑟瑟,也许这样的情况还会不断的发生。

北方的战事并没有因大暴雨而停歇,反而愈演愈烈,暴雨加重了灾情,愈来愈多观望的灾民投入到战乱之中。

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云比低暗铅沉的天空更加厚重,刚恢复了几日的邸报再一次中断。

淇河水位暴涨,浑浊的河水翻腾着嘶吼着,向东奔流而去。

旱灾蝗灾还有现如今已然成灾的暴雨,多重的灾难并没有到底,坏消息在这个雨势稍减的下午,再次传来:庐州乱。登县乱。

长丰从广义上的孤城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孤城。

从今天起开始为期一周的一天一更。

这是某宝第一本小文,抱着自娱的态度开始写,行文到今已有63万字了。写得愈多,发现的问题愈多,接下来的一周,除了正常的更新之外,某宝想充充电,不敢保证接下来的文会有进步,但总归要试试不是?

再喊一嗓子,月末喽,谁手里还有粉红,砸我呗~~~~~~~~~~~~~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共度难关

第三十三章 共度难关

宏景二十二年九月初五下午,长丰县衙再一次向乡绅富户广发请贴,时间依然紧急,却快速得到了响应。

应该说此时乡绅富户们比县衙的官员们更着急上火。

长丰提前秋收后,便是紧闭城门,他们虽然保住了粮食,却没有机会换成银子。

百里之外庐州乱,五十里开外登县乱,长丰仅有几百驻兵,更让他们担心的是,由于长丰自灾难发生之后,在安置灾民方面尽心尽力,在灾民之中广为流传,虽然紧闭城门二十余日让人寒心,但仍比起大多数地方让人感觉有生的希望。

更多暂时不愿参与民乱的灾民们涌向长丰北城门外,他们用企盼企求的眼神在寒风冷雨中望向这座能够给予他们生的希望小小城池。

与灾民所想所愿不同的是,随着灾乱而来的大量灾民让乡绅富户们坐立不安,此时,没有人会再天真的以为平民贱民佃民不敢与他们这些富家老爷们为敌。

他们现在需要保护。

正是基于这种心理,当衙门广发请贴时,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与上次仅有二十几位到场的情形不同,此时,宽敞的衙门议事厅里,人头攒动,拥挤不堪,除了到场的乡绅富户们,还有县官学,驿站,巡检等各司其职的县衙官员。

肆虐了五六日的暴雨刚刚停歇,天色依然阴沉,寒风萧萧,虽然人们非常好奇县衙的举动,却无人喧哗。环视县衙几位官员,希望从他们的神情中提前探知些什么。

县令大人依旧淡然,司农官大人依旧摆着熟知的风流倜傥模样,就连身边的小候爷也仍然是一副冰冷神色,自旱灾以来与衙门交往甚密的李青儿小姐也是一脸的平静。只有金钱二位大人神色凝重,然而也只是凝重而已,这样的局势本就该是这样的表情。

岳行文扫视众人,“各地局势想必各位已知晓,岳某在此不多言,今日请你们来,只为通报一件事:长丰驻兵不足,为防灾乱,衙门准备组编灾民与平民随时准备自卫。”

他话音一落,忧心忡忡的乡绅老爷们脸上登时有了喜色,但随即而来便是乱哄哄的议论声,多数人不明白组编也好,临时招募也罢,均是衙门的事儿,为何将他们找来特意通告?

当然也有人立时便想明白了——衙门在要粮。

不错,衙门是在要粮。说到底,护卫长丰也是护卫他们的家业,一旦灾乱发生,局势不可控,别说是粮,财产,命都可能没了。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衙门要粮的行径便没那么让人抵触了。

一阵的沉默之后,李谔开了口:“侯府所存米粮不多,出白银一万两,算是对灾民尽一份薄力。”

沈墨非轻咳一声,起身提高音调,朗声道:“小候爷所言正是,长丰有难,我等岂能不置之不理,沈府愿将秋收所得米粮全部捐出”

若说小候爷的表态让乡绅们吃惊,而沈墨非的话则是让他们震惊了,沈府秋收得全部米粮,那是多少?

不仅乡绅们意外,就连胡岳二人,长丰县衙的人都大感吃惊。

胡流风“哈”了一声,起身,朝着沈墨非一拱手,“沈公子高义,胡某在此替灾民们谢过了。”

至于李谔,他本是事件的策划参与者,此礼不行也罢。

沈墨非起身还礼,直言不敢当。

一个侯府,一个沈府,领头羊都表了态,余下的乡绅们自然也纷纷表态,愿意与衙门同心协力,保住长丰。

会议的时间不长,也如事先料想的那般顺利。

真是时也,势也。

望着空荡荡的议事厅,胡流风发出如上感慨。

想旱灾初发生时,他想要从这些人多要一斗的米粮都要费半天的口舌。

青篱笑道:“没想到沈公子这般慷慨,有了沈府的米粮,想必灾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李谔轻哼一声,“他说什么是就是什么?你何时这般好骗了?”

言语之间有掩饰不住的轻蔑之意。

青篱一笑,沈府的全部米粮有多少,谁能说得清?能有这样的态度,也算是不错了。

灾乱的发生,也并非没有一点好处。最起码据这几人的反覆商议,想出了这样的解决办法。

一方面将围在城外灾民迎入城内,招募体壮者做为县城的临时守兵,变不可控因素为可控因素,另一方面,以此为契机向富户们征粮,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有些分析能力的富乡们都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长丰县失守,对这几位官老爷而言不过是政治生涯中一次小小挫折,或者挫折都淡不上,有青州武州天州等地的大规模民乱,小小一个长丰又能惹多少人的注意?而对于这些人而言,长丰城门一旦被乱民攻破,等待他们的便是财产尽失,甚至性命之忧。

江南水军守备张广德接到半夏带去的手信儿,于九月初二向长丰借兵二千人,乘船渡江而来,于九月初三上午上到达长丰县城,岳行文征县官学为临时兵营,吴老大人虽然对此安排不满,却也没有激烈反对。

九月初六,天色依然阴沉,按照商定的计划,衙门派人在县城以及各镇张贴招募告示,与此同时,岳行文亲临北城门楼,向盘桓在城门外二十余日未去的灾民做出了承诺,九月初八大开城门,迎灾民们入城。

二十余日的等待焦灼,他们其中有人的可能因饥饿而死去,也有的人因无望而转奔去用另一种方式与命运做抗争,也有的人已然做好了随时被灾难夺走生命的准备。而此时,幸运之神却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无数的人喜之而泣,北城门外哭声震天。

而自九月初六起,长丰县第一次正式向城外灾民提供食物,相比起之前有心善者隔三差五的施舍善举,这是县令大人兑现承诺的前兆。

领兵支援是江南水军的一名千户长,名叫铁玄,入城安顿之后,便着手临时编制的招募工作,对于长年无战事的内陆水军来说,他们在或长或短的军旅生涯中,做得最多只怕是守着天堑澜江一日又一日的巡逻外加时不时被调派修筑河堤。

能够遭遇战争对真正的士兵而言,也许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铁玄无疑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他那豪气风发的神情中便能窥得一二。

然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战争是祸非福。

不管怎样,铁玄的领兵到来,确实让长丰县的百姓们安心不少,他行动快速,干脆利索,按计划将城内灾民于二日内招募编组完毕,剩下的老幼妇孺被或集中,或散开安置在富户们慷慨捐赠的灾棚中。

九月初八一早,关闭了二十余日的长丰北城门豁然洞开,灾民们蜂涌而入,入城后又是一番痛哭,那道城门是生与死的分割线,他们坚守多日,终于跨入生门。

九月初八当晚,几欲晴好的天色再次阴云密布,潇潇秋雨淅淅沥沥,不多时又转为漫天的密帘雨雾。

灾民如愿进城,赈灾粮空前充足。自旱灾开始之后,此时才算是赈灾最有力度,心中有庆幸,也有不安,此番安排已是长丰能做的最后努力,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谁也不敢说。

烛火摇曳,冷雨潇潇,书房中青篱看向一言不发的岳行文,扯出一丝笑意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岳行文撤回投向窗外的目光。

她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罢,多想无益。”

岳行文轻笑,“你怎知为师想的什么?嗯?”顿了顿又道:“眼下局势虽乱,却也没有失控,朝廷不过是反应不及,才会如此被动,想必此时已经重视起来了。”

“是啊。”青篱笑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不过是突降天灾,并非长年战乱,百姓们不过是为了有口饭吃而已,阶级矛盾并不尖锐”

说到此处,她顿住,奇道:“先生即如此笃定,还忧心什么?”

岳行文黑眸微闪,“就是小小天灾竟会发展成如此失控局面,才让人更觉不可思议。”

她沉思片刻,才抬头道:“先生,自古强国靠兵,富国靠商,但农事却是民之根本,民安则国泰,想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罢”

岳行文轻笑,“莫非这些也是农书上看来的?”

青篱撇嘴,“才不是,这些是我自已个悟到的。先生想,若是家家有存粮,小小天灾何至如此?”

岳行文叹道:“是啊,税赋地租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单这两样便已吃力,再加天灾”

看着青篱脸上露出的略微不赞同的神色,他停下来,问道:“你不这样认为?”

青篱点头,“先生,税赋才有几何?不管是二十税一也罢,三十税一也罢,这些不是根本。六成田租也罢,五成田租也罢,这些也不是根本”

“一亩田若只收一两石,百姓便是自留六成,或者全留,又能得几何?一亩田若是收七八石,便是只留四成,百姓们又得多少?”

“亩产七八石?!”岳行文震惊,看向她一脸肯定的神色,良久,才不确定的问:“你能做到?”

青篱苦恼的摇摇头,“现在还不能。不过”她突然抬头,“假以时日,一定能!”

这场天灾与随之而来的灾难触动了她,让她这个本没有多大的理想抱负的人,觉然有了为之努力的方向,这方向不是对土地的兴趣,不再是为了丰满自己的生活,而是一种更为沉重的责任。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内乱”

第三十四章 “内乱”

重新下起来的凄凄冷雨,一连下了四五日也未停歇,时断时续,考验着所有人的心志。

庐州民乱并没有被速迅压制,而是不断四面扩散,很快,混乱波及到长丰地界。

长丰虽偏南,却是一眼千里的北方地形,除了县城不算巍峨的城墙之外,无险可守,一路南来的乱民虽然进不了县城,却不断的骚扰着长丰地界的百姓,冲突摩擦不断,流血事件每天都在发生。

铁玄领兵出击几次,乱民们闻风而逃,待这方收兵,仍故计重施。面对灾民内乱同胞,士兵们也许还心有怜悯罢——这是青篱的推断,否则,何以整日陪着他们做我来你跑,你来我赶的游戏?

长丰县城的大门再一次开启,放入它所能承受的最后一批灾民——被扰得苦不堪言的长丰地界百姓。

一个本来只有七八万居民的小县城,此时,超负荷的承载着近二十万人希望。

摩肩接□的人群带来的不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欢快场景,而是恐惧,达到可承载极限的恐惧。

县衙内,铁玄阴沉着脸,皱着粗眉,大声道:“岳大人,我再说一次,不能再放灾民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