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里,靖皇得了太监的报,待人退后,他对大太监说道,“张氏是个进退有度的,想来,她有生之年里,他不会做太多有损她清誉的事。”

“这…”大太监一时听得并不是很明白。

靖皇没有感情地翘起了嘴角,“皇帝,权臣,哼,算他看得明白。”

说罢,他把他的王妃的箱子合起抱上,偏过大太监伸过来的手,亲手把箱子抱回了寝宫,把物件掏了出来,放置在了已放了不少什物的地方。

这龙床这么大,皇帝看着这以前就觉得是他的,现下睡下却觉得并不如何的床心想,“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半月后,殿堂里,靖皇新封了武状元,同时,文状元这些也被赐点,一时之间,京城上下欢腾一片。

身为武举的主考官,汪永昭在外一脸高深地受了同僚的不少恭喜,一回到后院,门一关,他那平静的脸就拉了下来,一脸怒气,朝得张小碗怒道,“谁家给我递贴子,都不见!”

说着,就大步往那堂屋走去,走到门口,还大力地踹了一下门。

张小碗拿着帕子掩了掩嘴,朝江小山看去。

江小山苦着脸,上前跟她小声地说,“殿试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人,都不是咱们…”

江小山拿着手截了截自己地胸口,示意这三个人中都没有汪家的人。

“这…”张小碗皱眉。

江小山见她还不解,大叹了口气,“只有那五人上了殿试,中间就有咱们府的两个,可您看看,这结果…”

他用着手背敲了敲手板心,一脸有苦难言。

张小碗犹豫了一下,朝得他轻颔了一下首,算是知意,这才跟着去了堂屋。

这厢江小山见大夫人又要去哄大老爷了,他就轻手轻脚就去了那厨房,看能不能讨得些点心吃。

“您先回房把朝服换了罢?”张小碗探了探瓷壶,见得水不热,欲要叫人去拿热水过来时,就见汪永昭不耐烦地把她茶杯上的盖给掀了,一口把她的那杯子参茶喝了下去。

张小碗见得摇了摇头,但也没再去叫人,拿着温水又满了一杯,看得汪永昭又一口气喝了半杯才止,她才道,“您这是气什么呢?”

“我懂什么。”汪永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转脸过来对她道,“算了,这次由得他去。”

张小碗不解地看他。

“他要灭你的威风就让他灭去…”汪永昭皱眉,“就当还他前几个儿的。”

张小碗听得朝门边走,朝着门外探了探头,才转过头对汪永昭微有点不满地说,“您就别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

跟皇帝这样明算帐,这不找死么?张小碗有时也觉得靖皇对汪永昭的忌讳也不是没道理的,任谁有这么一个根本没想着尽全力效忠皇帝的权臣当属下,这晚上的觉都睡不好。

汪永昭听得她的话又冷哼了一声,一脸阴戾。

张小碗知晓,他不快的应该不只是朝廷里的事,还不快的是她肚子里的事。

今天,刑部尚书府那头就报喜讯来了,秦夫人在今个儿上午间生了对双胎出来,两个都是男娃。

她都知晓了的事,跟着刑部尚书一起上朝的汪永昭肯定是知晓了。

如张小碗所料,汪永昭还真是为着这事在不快,他沐浴时都不愿意张小碗伺候他洗澡,朝着她就是不快地吼,“我出去,自个儿沐浴去。”

张小碗只得弯腰福礼,可刚走出屏风两步,就又听得汪永昭在里头喊,“我过来。”

这些日子,因着他殿前的那一蹲,张小碗对他更是好上加好,可这时见得汪永昭如此这般不讲理了,她觉得还是得管上一管。

于是,她便差人叫了江小山过来,让他进去给他搓背,让他在外人面前冷静下。

张小碗也算是观察出来了,只要是有下人在,汪永昭就断不会再那般与她不讲理,也不会对她吼来吼去。

但她这也只是躲得了一时,待江小山把他擦了头发,得了她的赏银退下后,她就被汪永昭一把揽住了,随之汪永昭就朝得她肚子狠狠地拍打了一巴掌,气道,“不中用的肚子,不争气的妇人!”

张小碗被他打得瞠目结舌了好一会,才回过点神,刚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无话可说。

这种时候,她总不能建议他去找能生的去生罢?

第二日午后,汪永昭把给秦子墨夫人把脉的那大夫给请来了,大夫在汪永昭阴沉的视线里战战兢兢地抚着须说,“无须着急,夫人身体安健,过得些时日便可有孕,汪大人尽可放心。”

汪永昭听得他这说辞,这脸色才好了一些,这大夫临走前还打赏了这大夫五十两银子。

这厢,那刑部尚书的夫人得了双胞让京城知情的人都小议了一下,还没出三天,这时,这段时日陪着胡娘子在村里待产的胡九刀就来报喜讯了。

胡娘子在这日上午辰时生了对一男一女的双胎。

胡九刀说讯时,汪永昭正好着家用午膳,这还没去兵部,他看得胡九眼那喜得脚都不愿沾地的样子,当即那脸就冷了下来。

张小碗看都不敢去看他,忙叫人去备马车,她这要去探望一下。

她要出门,一府的人就有点乱了,这厢闻管家带着小人给她挑马挑随行的丫环和护卫,那头不被人注意的汪永昭就阴着脸,去了兵部。

他才骑马到了兵部的大门,就见得里头有一人闷头闷脑地朝得他撞来,汪大人当时就怒了,道,“瞎了狗眼的东西,不知道看路!”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大家,最近更新晚上是因为私事太多,无太多时间码更新,但还是会尽力而为的,再次多谢你们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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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怀慕午睡醒来了,前来给张小碗请安再去念书,张小碗稍犹豫一会,便牵了他去跟先生告假。

甄先生好贪杯,这时得了张小碗送来的一小壶用上等的药浸好的药酒,抚着胡须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便点了头。

这可喜得怀慕恭敬地朝着先生连打了两个揖,嘴间说道,“谢先生疼爱,多谢先生了。”

甄先生笑得眼睛微微眯起,和蔼地与他道,“去罢,晚间要是回了,再来跟先生习几个字。”

“是,学生知了!”怀慕又作得了一个揖,这才把手伸到张小碗的手里,让他娘亲牵了他走。

走得几步,张小碗便问他,“可要娘抱我?”

“无须。”怀慕认真地摇了摇小脑袋。

张小碗知汪永昭已经在教他不能再任人抱来抱去了,便遂罢,牵了他的手一路走到了门边上了那马车。

车内,怀慕得知那个厉害的胡大叔得了一子一女,便好奇地道,“竟是这等厉害?”

“是呢。”张小碗笑着点头说。

“娘,那我生时,是生双子给你添两个弟弟,还是像胡婶婶般,添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呢?”怀慕扳着手指在算。

张小碗听得稍愣了一下,便笑着与他道,“这个还不知呢。”

“还是两个弟弟罢,”怀慕看着他娘,还是颇为认真地说,“爹爹说,你要是再得两个弟弟便好了,一文一武,一次了事。”

张小碗没料汪永昭竟跟怀慕说这等的话,一时竟又是哑口无言。

这等事,他怎能与怀慕说?

去胡家村送了鸡蛋与布料,张小碗也得了一筐的红鸡蛋回来。

乡间有风俗,生产的妇人要给人发红鸡蛋,谁吃了生产的妇人家的的红鸡蛋都是要沾福气的,要是女子吃了更好,来年也能得那白白胖胖的小子。

料是胡九刀也知晓尚书大人的心思,在她走时,竟给她提了一小筐上了马车,看得张小碗都不禁摇了摇头,偏胡九刀还对她嘿嘿笑着,张小碗也只得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与他道别。

到了家,已是夕间了,家中的那汪大人已回了府,正坐门廊的茶桌处喝闷酒。

张小碗一进院已见着他在喝酒,桌上的小菜看着也是凉了,她便把怀慕塞到了他的怀里,边折衣袖边往那厨房走去。

背后,汪永昭在那不痛快地朝她喊,“没规没矩。”

张小碗听得顿住了步子,便回过头,朝得他福了一福,补了礼。

她这一举,把汪永昭脸气得更黑了,张小碗在他开口就要说话时,对他微笑着温言道,“你去厨房给您做两个热菜,稍会,萍婆子会带着丫环把什物都搬进来,您帮你看着点,让她们别把胡家打发给你的鸡蛋放碰了。”

给汪永昭找好了事做,张小碗便又再一福,真往那厨房头也不回地走去了。

炒两个肉菜要不了多长时间,只是晨间买来的肉这时已不甚新鲜,张小碗便把干肉和干鱼撕成条状,放到开水里焯了下水,加了磨碎的干辣椒,花生米与芝麻,再加了点热油往上一洒,便做了两道下酒菜。

她端了菜到了廊下,怀慕已经吞着口水朝得她挥舞着小手,“娘亲抱抱。”

张小碗便笑了起来,把盘子端了过去摆好菜,把人接过,才对汪永昭说,“您趁热吃点,垫垫胃。”

汪永昭看她一眼,不言不语地拿起筷子,吃了一筷,尝出了味道,便伸筷去了那小份,没撒辣椒的盘中夹了肉丝,放到了已经向他张着嘴的怀慕口中。

“爹爹…”吃得一口,怀慕又张开了嘴,汪永昭便又喂了他一口,那平时漠然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有了几许温柔。

“您吃罢,你喂他。”张小碗拿了另一双筷子,朝他笑着说道。

汪永昭这才点了点头,另吃了几筷,待到张小碗把他杯中的残酒倒到了地上,把温好的黄酒倒到了他的杯中后,他才拿起了杯子,继而抿酒。

这时萍婆子把带回来的什物都归置好了,这时提得那一筐子红鸡蛋过来,施了礼,小声地问得张小碗,“夫人,这筐子放在哪?”

“放卧房外屋。”出此言的,不是张小碗,而是汪永昭。

得了吩咐,萍婆子便施礼退下了,张小碗垂下眼喂怀慕的菜,嘴角含着淡笑,并没有言语什么。

只是怀慕在张小碗的怀里探了探身体,看了离去的萍婆子手里的筐子,回过头朝得他爹爹说,“爹爹,你去看过胡家的小弟与小妹了,小弟弟长得皱巴巴的,不甚好看,小妹妹却是好看,脸蛋红红的,你们家,也还是添两个妹妹罢,家中已有你与老虎哥哥了,妹妹会好一些,你会当个好二哥的。”

他在张小碗怀中摇光晃脑地说了一大通,小模样甚是好看,张小碗看得都笑了起来,而汪永昭听得明显怔忡了起来,竟没有回话。

所幸怀慕不是个说了话便要得到回答的孩子,他说罢,就又捉了张小碗的手,去够那碟香香的肉丝干。

这时汪永昭皱着眉,张小碗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也没出声,只管照顾起了怀慕。

但待到夜间就寝,汪永昭把她拉到了身上趴着,与她肃道,“闺女不好,还是生儿子罢。”

“闺女有何不好的?”张小碗在胡家跟人聊了小半天的话,又一路跟着怀慕说话,回答他各种各样的问题,现下她也是有些累了,她悄悄地打了个哈欠,便懒懒地问道。

汪永昭抱着她放松的身体,板着脸说道,“闺女会长大,嫁出了就是别人家的了,我好不容易生一个出来,还给别人?我这是想气死你不成?”

“怀慕要妹妹。”张小碗把垂在他胸前的长发轻挽到一边,淡淡地道。

“这事你会跟他说,无须我管。”汪永昭说罢,就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他的身下。

张小碗这时把手勾上了他的脖子,语带疲惫地说,“你累得很,您让你睡上一会罢,明早还想起床给您和怀慕熬上点粥。”

“下人做得的事,我没必要日日亲手。”

汪永昭却还是把他起来的那顶到她的中间,动得了半会,却发现身下的女人潮红着脸一边喘息,一边闭着眼睛像是不堪承受了一般,他终还是奋力动作了几翻,提前泄了出来。

“睡罢。”在里头静得了一会,他才扯过那叠放在桌下的布巾,擦了擦她的□,也擦过自己的后,搂紧了怀里的人,他出了声。

他这声一出,那大胆的妇人便放心地头一垂,便酣睡了起来,弄得汪永昭瞪着床顶好一会,把头埋在了她的发间好一会,这才把那点恼怒压了下去,这时他的困意也上来了,便拿下巴抵了她的头,抱了她的头,埋在了自己的胸前,这才悄然入睡。

这年七月,怀善来了第二封信,这封信离他的第一封信已有三月之久,接到信后,汪永昭允她看过后,她这才知夏朝境内的夏人与大凤人现下已简直水火不相容,不比边疆还有通商往来的两地,越往北去的夏人,就越是仇视大凤人,他们一见着大凤朝的士兵将领,不管是那三岁小儿还是七旬老者,当会上来与之拼命,为国报仇。

更别提他们还会帮着那些叛军对付大凤军队,只要他们追着的叛军一入民宅处,那叛军即会被各家窝藏,哪怕是全家陪葬,也无一人肯交出人来。

这些事,怀善在信中说得极细,语毕时,他在信中写道:这仇恨似是会千秋万代藏于他们心中一般,夏朝王上前些日子去往神庙,路中百姓竟向他丢了一路的石子,他竟一字不语受了下来,您说,这样的人,他可会永世臣服于你大凤朝哉。

“您说可会?”看罢信,张小碗抬头朝汪永昭道。

汪永昭听得翘起了嘴角,笑得很是冷酷,“你与夏人打了近三十年的仗,只杀死过他们的人,可从没杀退过他们,我说这种人会不会对人真正臣服?”

他没等张小碗回答,便抬高了下巴,冷冷地且高傲地道,“他们永世都不会,一个善战的王朝,除非杀光了他们,这才断得了他们复仇的根。”

张小碗听得沉默了下来,汪永昭见她默然的脸,便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对她道,“我不用担心府里日后的出路,你自有安排。”

张小碗抬头看他,可就算是她看得仔细,她还是没从汪永昭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这不是她第一次看不透他了,她也知晓这时不能追问什么,这时她便点了头,苦笑着道,“你知晓了。”

“嗯。”对她的温驯汪永昭颇为满意,他把手伸向她的肚子,放得半会,他才悠悠地道,“我且放心把孩子生下来,你必会护他们平安富贵。”

张小碗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才无奈地朝他说道,“老爷,你这肚子好似…”

她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汪永昭眯眼看了她一眼,得了他的警告,张小碗便闭了嘴。

她低头看了自己平坦的肚子两眼,现下她被汪永昭这样日夜折磨,竟也是想要是有了,也不是那么坏的事了。

八月怀慕已满三岁,按大凤朝的算法,他已经吃上了四岁的饭,已是四岁。

汪永昭本想要摆几桌酒庆贺一下,但张小碗还是委婉地与他说道,就这当口,只是小儿的平常生日,就别做那打眼的事了。

汪永昭骂她胆小怕事,张小碗也坦然受之,当晚,汪永昭还去了前院书房那边去睡,觉得这妇人怎么这么招人生厌得很。

睡得两晚,他就又睡回来了,嫌前院就榻的屋子太热,就那么搬了回来。

他来来去去,张小碗不动如山,微笑看着他来,微笑看着他走,由得了他唱他的戏。

张小碗其实也知自己过于谨慎也不是什么好事,但她都是这么步步算着过来的,让她突然改变性子,变得张扬起来,确是不能了。

她与汪永昭现下较之以前要亲密多了,夫妻两人距离一旦近了,日夜相对,以前可能因距离尚存的一点朦胧感也会消失殆尽,剩下的都是很具体的问题,对事对物,人也有着很具体的情绪。

例如有时汪永昭发脾气发得过狠了,让她无喘息之力时,她就会找上别的办法来对付他,从不觉得心软手软,有时也很明显看着他因她受苦也不觉得如何;也如汪永昭嫌弃她过于谨慎,无大家之气,这确确切切也是他对她真实的厌恶,恨极了,他都想打她。

其中谁的容忍多,谁在放纵自己的情绪,没人就这个说什么;其中谁心中对谁有爱意,谁只是在冷眼旁观,也无人去计较,去算。

说起来,有几分浑噩之感。

这具体的日子过起来也真是磕磕碰碰的,仔仔细细地说来,汪永昭的性子不再她面前收敛后,怒极了就骂,欢喜极了就要出去给她找些体面的手饰和衣料回来,性情分明得很,很多时候确也让张小碗对他很是无奈,但多数,只要忍得下,她还是那个退让的人,加之汪永昭也不是太常发火的人,哪怕较之以前确是不够收敛了,但到底不是天天都在喷火。

所以,张小碗这日子总的说来,过得要较以前安宁多了。

自上次汪永昭搬去前院睡了两天后,汪永昭还没来得及跟张小碗把剩下的火气发完,朝廷又是大动。

靖皇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老怀王一家给收拾了。

当天,在老怀王在京的府邸里搜出龙袍后,他在当廷提剑就斩了老怀王和他三个儿子的脑袋,亲手挂在了正午门前。

此举,把朝廷上下的文武百官吓得够呛,其中有不少文官都软了腿,后头都是找了人扶着回去的。

朝间民间,都因老怀王的谋反和靖皇的杀气腾腾而静默了下来,这上下竟无一人胆敢议论此事。

而先前确不知靖皇举动的汪永昭也受了震动,回府想了几天,这时午时,他躺在躺椅里假寐了半晌,终还是抬头跟那平静如常绣帕的妇人说,“你好似并不惊奇?”

张小碗听到此言,抬头朝得他平静地笑笑,“老爷,他终是皇帝。”

当皇帝的人,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