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坏的,极好的,极坏的,都是他们做出来的,她学过的那上下几千年的历史,大概都如此。

“先前,他未跟我透露过丝毫口风,连我的探子,也未看出他这几天就会对怀王动手。”汪永昭又闭上了眼,枕回靠背,淡淡地说。

“不知又何妨?不论是最上头的人,就是平民百姓家,也不是什么事都会让人知晓的,说来,换到您身上的事,陛下不也是不是事事都知晓?”

这话让汪永昭哼笑了一声,过得一会,他道,“确也是如此。”

张小碗看他一眼,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汪永昭这人,也是个占有欲与野心都极强的男人,他又是那几朝算计下来的人,更是无忠君之心,说来,不就自己的立场,单就她思及皇帝的立场来说,汪永昭也是那极度危险的臣子。

而就她来说,这些年下来,她从没真正赢过汪永昭一次,汪永昭想从她这里得到的,无论是用软的还是用硬的,他都把他想要的都得去了。

她只有不去让自己想,才能不觉得他是那般可怕。

而身为强硬派男人中翘楚的靖皇能忍他,认真说来,他们的儿子在其中起了一定因素,她为他博出头的那几次,多少也起了缓和的作用,要不然,这一君一臣的关系绝不会真的像今时这样平和,怕是暗中早斗过无数回了。

当然,关于靖皇与汪永昭的关系,这也是张小碗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把她的这些想法说给汪永昭听,她也不知道她猜出了多少真相来,她有时总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永比她想像的要复杂得多,她所了解的,不过是就她的方面所见到的冰山一角。

而平时,她也不会太常问汪永昭朝上的事,偶尔问个那么一两句,就算听到别人的耳里,也只是她一介妇人对夫君的关心而已,自不会让人觉得她有心打听朝堂之事。

另外,她也是用这种态度维持着跟汪永昭那点子还是需要维持的距离,夫妻共体不是什么太大的坏事,但换到她这里,只是给她增添额外的负担罢了。

她承担的已够多,不想多管汪永昭的事,而汪永昭的很多事,也不是她一介妇人能承担多少的。

而就此,对于她细究也会知晓的保留,汪永昭是怎么想的,张小碗也不去探究,她与他,能亲密得就像平常夫妻那样相濡以沫,闲话家常,这已是她妥协的最底限了。

再进一步,那里就是她最后的禁区了,她的小老虎都不能进去的地方,她没打算放汪永昭进去。

事到如今,两个的相处方式,已是她觉得最好的了。

她把手中的方帕绣好,咬断了线,抬头时,汪永昭似是快要睡着,她去拿了小被子过来盖到了他的身上,得来了他睁开眼睛的一眼。

“今个儿不去兵部,您就再睡会罢。”张小碗低腰给他理了理鬓边的发,浅浅笑着道。

“嗯。”汪永昭轻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

这时,轻风吹来,带来一阵凉爽,张小碗转身,看向那院子,看着那秋高气爽的蓝天,恍然想着,她的大儿子要何时才会归来。

没料想,一晃,竟是十八年过去了。

她来这个世间,也是有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啊,真是如白驹过隙,她竟是在这个世间捱了二十五年,捱得生命变成了另一翻模样,捱得她竟已习惯了这坐在后院里,抬头只能见得了方寸之天的日子。

岁月啊,竟是如此可怕。

张小碗抬头看着天微笑了起来,她伸手擦掉了眼中掉下的泪,摇摇头自嘲地一笑,便抬脚走出了堂屋,去得了那小别院,去看怀慕有没有醒来。

这快到他要去书房跟先生学学问的时辰了。

九月的蝉叫得凶猛,竟比七八月最炎热时叫得更是厉害,不过天气没有夏天那样闷热了,人身上流的汗也比之夏天不知少了多少,不少人因为苦夏用不了什么食,吃得甚少,这下天气一凉爽,很多人的胃口好了起来。

这天午膳时,怀慕一反前面日子的吃食不好,一会儿自己就吃掉了一碗干饭,倒是张小碗吃着饭时胃里时不时泛酸,吐了好几次。

没得多时,在宫中的汪永昭得了飞奔来寻他的江小山的报,提前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御医。

御医把了好几次脉,把了又把,还是硬着头皮跟这时眼睛里有笑,显得格外可亲的汪尚书大人道,“夫人脾胃虚弱,吃着两剂药,就会好了。”

汪尚书的脸,就那么一眨眼就冷了,冷得跟冰块似的,那带笑的眼睛这时就俨然带着把刀子了。

张小碗听罢,收回手,拿着帕子遮着嘴,眼睛半瞥不瞥地看着他,嘴里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汪永昭听到叹气声,撇过头看向她。

张小碗竟有点不敢直视他,立即垂下了眼。

汪永昭心里难受得很,缓了一会,才面无表情地叫管家送人。

这厢太医回了宫,又去皇帝那报了汪大人府里的事,皇帝坐在上头竟笑了好一会,着大太监赏了太医的银。

太医告退后,大太监嘴边也有些笑,与皇帝轻声地说道,“偏想要就偏不来,汪大人这怕是急得厉害了罢。”

皇帝听了又哈哈大笑了几声,笑罢后,他的笑也冷住了,他偏头对得大太监说,“你说他非要张氏的儿子,是想现得情深义重蒙蔽我,还是真喜那张氏?”

“瞧您说的,”大太监对着疑心病又发作的靖皇摇了摇头,道,“听得那兵部的大人说,为此汪大人急得舌头都起了火泡,明个儿您传他来了,您可别再嘲弄他了,您这几个儿拿着这事说了他不少四五次了,再说,汪大人可就又要装病不去兵部办事了。”

大太监说得甚是苦口婆心,靖皇却听得乐了起来,又笑道了好几声。

这时,他倚着龙椅躺了好半晌,才懒懒地道,“朕就剩这点子趣味了,他倒是真情深义重了,为此朕都不好意思腾出手来收拾他,便宜了他,说他几句又如何。”

尚书府里头,当夜汪永昭上半夜根本睡不着,他横躺在张小碗的腿上看着她的肚子,那妇人半睡不睡地在陪着他,他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是不是不愿给我生孩子?”

那妇人听罢模糊地微笑了一声,“怎会不愿?您别太急,总会来的。”

说罢,她伸手过来拉他。

汪永昭也累了,躺回了她的身边,任由她盖好了凉被,终是闭上了眼。

罢了,她说愿意的,那就是愿意了。

他再等等就是。

皇帝那边一直都在唱大戏,汪永昭在府中的日子不多,但宫中得了些时令的瓜果赏赐,他也着人送回去让那妇人和小儿吃个新鲜。

次数多了,皇帝自然就会特地找他寻开心,不是说要赏美人,就是要给他赐珠宝哄人。

对于前者,汪永昭皮笑肉不笑地回皇帝个笑,再道声:多谢皇上,臣无德无能不敢受此赏赐。

不过,当皇帝一提要珠宝了,他把袍子一掀,跪地领赏:多谢皇上圣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银钱珠宝这种什物,再多他也是不嫌的。

如此,那位万岁爷赏了两次,他也跪谢了两次,那抠门得紧的皇帝便也不再提这事了。

对着这位比他还小上一岁的万岁爷,汪永昭不敢说全然了解,但还是有些法子应付他的。

皇帝要踩他的痛脚,他也踩回他的便是。

兔子咬急了也会还嘴,何况汪永昭不是兔子,说他是只凶恶的狼都是说轻了他,皇帝见着他逼急了也偶尔也露露獠牙,倒是觉得放心了不少。

在皇帝眼里,这个不快了会给他堵回来那么几次的汪尚书,比往常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汪尚书要来得顺眼点多。

而在汪永昭这,靖皇不再像之前要吃了一样瞪着他后,他的日子也没清静多少,现下皇帝爷把他的兵部当探子营用,总是让他闲不得多时,他就要调他的精兵供他谴用。

干的都是抄人家的家的事,抄回来的银子,十成里有九成九都要被抬走,留下个一丁点,才打得了几两酒,汪永昭便只得再用法子把银子给他们填上去,不能让这些跟着他的精兵白干。

出得次外差,总不能一丁点的赏钱也不给,朝廷给的那点子俸银,在如今百个铜板只买得了三斤米的年头,家里人口多几个的,这底下的哪个兵士谁也不敢说养得起一家的人。

靖皇养他自个儿的兵大方得很,银子三个月一拔,恨不得把给他们兵部的银两全拔到他的两个下属营里去,而用起人来,这皇帝都不用自个儿营里的,专找他的人用。

这段时日,汪永昭抄家抄得多了,算是得罪了不少人,他冷眼琢磨着,他以前打下的人脉现在也被皇帝这一举毁了个六七成,皇帝怕也该是知足了?

他想探探底,遂这天皇帝又让他的人去抄家时,汪永昭就朝得他跪了下去,拱手道,“臣斗胆,这次想征用红凤营的精兵前往。”

“哦?”靖皇挑高了眉,笑了,“你的青虎蓝虎营不能用?偏用朕的?”

“臣去那庙里找和尚问过了,说我杀气太重,影响子嗣。”汪永昭一脸忧虑,跟老奸巨滑的皇帝说道。

“汪尚书何时也信这个了?你在沙场所向披靡了这么多年,朕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信这个?”

“臣先不信,但拙内信这个,现眼下看来,臣求子不成,这上下皆知,臣不得不信。”汪永昭坦荡地迎向了他的目光。

皇帝被他坦荡的眼神迎得喉咙都哽了一下,似被什物堵住了喉咙口一般难受,不过只一下,随即他就转怒为笑,道,“甚好,朕也知爱卿抱子之心,但这次还是用你青虎蓝虎营的人罢,下次,朕自调用朕的红凤营,你看可好?”

“臣遵旨。”当下,汪永昭想都没想就磕了头,他可担当不起皇帝这询问的口气。

当他退下,皇帝怒得砸了桌上的镇纸,嘴间不屑地道,“征用朕的红凤营,好大的胆子。”

发完火,又觉得这汪永昭真是胆大包天得很,但,看着他现下因着那汪张氏生不出儿子那沉不住气的样子,他暂且还是可以容忍他的。

罢了,善王还在那夏朝,就当是为了善王,再看在他母亲汪张氏知情达理的份上,这次他再给他点面子罢,留他点人。

上午抄的家,下午那户部就来兵部抬他们抬回来的银子。

当下,汪永昭跟户部的顾可全大吵了一架,顾可全这次连一两银子也不给他留下。

见顾可全一点脸面也不给他,汪永昭便指着大门与他道,“那你就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今个儿,能不能出得了这门。”

“汪大人您这是不想讲理了!”顾可全脸一板,那出了名,不跟人讲人情的铁脸便出来了。

“我这一排兵,”汪永昭指了指围着户部那几个人,不许他们提箱子的壮汉道,“他们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要养,连点打酒钱也不赏给他们,顾大人您也太抠了罢?”

顾可全听得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朝廷未给他们俸禄一般?汪大人,您是想让本官留下钱贿赂讨好你青虎蓝虎营里的人不成?”

顾可全倒咬他一口,气得汪永昭就要去踢他的头,这时刘二郎冲了过来抱住了他,“汪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说着就挥手,朝得围住的人令道,“快快散开,顾大人是奉了皇上之领来抬银子的,尔等休得放肆。”

这些人一听刘二郎的话,带头的只得皱着眉头看了刘二郎一眼,但长官之令不得不听,他们看汪永昭这时只是铁青着脸,但不说话后,领头的校尉便一挥手,带了人训练有素地退了下去。

待顾可全把银子全抬走后,汪永昭甩开了刘二郎握在他臂中的手,漠然朝得他道,“刘大人好胸襟。”

说罢,他大步走入了内堂,剩下刘二郎站在原地尴尬地朝得过来围观的几个官员连连拱手,口道,“见谅,见谅。”

待回了家,一到了妻子的后院,汪永昭脸上的暴躁就少了些许,不再像外面那般装得怒气腾腾。

待那妇人与他换了衣,他疲惫地说,“你说的没错,他终是皇帝。”

那妇人替他整理衣裳的手顿了顿,抬眼问他,“他又来了?”

“是,且也不是…”汪永昭顿了一下,终是相对应地说了实话,“他要把我这几朝替换间打下的人脉全都毁尽,今日,他差了我的人去抄家,那家的小舅子是个大学士,现在外地为官,曾与我有那杯盏的情谊;前几日,他令我抄了大理寺廷尉的家,那廷尉,以前是我门下的人,如此下去,他不罢休,我怕终有一天,我还是只得只有其名没有实权,他这才放得了心。”

“竟是如此?”那妇人听得却并不奇怪,且抬得头问他道,“您可有应对之策?”

“现无,要静待时机。”汪永昭伸出手摸上她的脸,看着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问她道,“可要是有一天,我这尚书位置是保也保不住,你可愿意与我一道离了这尚书府?”

那妇人听得便笑了,竟是想也没想般与他道,“当然得与您一道走,难不成,还等得了别人来轰我走不成?”

那妇人又替他理了衣袖两下,平静地说,“咱们村子里那处宅子还有家人打理着,随时住得了人,再不远处,也还有六处庄子,就是那远地方的江南,我也着人帮咱们家备好了千顷良田,小叔子们的,我也备上了一些,便是隆平县,我也另差人备上了些田土,只要有条命在,全家人过日子不难,咱们家不再是那等没有退路的人家了,您且放心。”

“嗯,”汪永昭听得笑了起来,又笑道,“只要有条命?且也是,得把命留住了才行。”

那妇人看着他笑,待他笑后,她才苦笑着说,“只是您这,才管了兵部多久?您真的会到那步田地吗?那多可惜。”

汪永昭听得心口猛地撕撕地抽疼,过得好一会,他忍了又忍,竟还是沙哑了喉咙,“你也知我想好好管着兵部?”

“知呢,您的书案上,甚多各地籍帐,我听得小山说过,每年那些在战场上逝去兵士的俸钱,都是您跟户部磨着差谴人送回去的。”

汪永昭听得眼睛一热,半晌才平复了心情,把她抱到怀里暖了心口好一会,才淡淡地道,“做得今年,日后我怕是这等发银子的事也做不成了,但愿边疆再无大战,不会在这些年间,再死上那三五十万的人…”

说罢,他把头埋到妇人的耳间,终还是忍不住热了眼眶问她,“那你可知,我是几岁上的战场?”

“听小山说过,您是七岁上的战场。”张小碗说到此处,眼睛稍有点酸涩,心里也有些苦涩。

佛说世人皆苦,想来谁活着都有谁的苦处,她有时也不想那般理智,要是一个人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必人生也没有那么多不可解,没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和妥协了,也不会时至今日,还临到了她为这个给她与小老虎造成过磨难的男人而心酸。

“比我们怀善还要早很多年,”张小碗悄悄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轻抚着他的头发,不紧不慢地与他说道,“我还听小山说,边疆的风沙很大,您当时有穿挡沙的斗蓬吗?”

汪永昭听得笑了,他抬起头,用手摸着她光滑的脸,嘲笑她道,“半年都未必沐浴得了一次,衣裳一年都未必换得了一套,还穿挡沙的斗蓬?你当是去玩耍的么。”

张小碗稍想了一下,不禁宛尔,“想来也是,那是战场呢。”

汪永昭看着她的笑脸,伸手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极至缠绵。

汪永昭透出了点口风,他萌生了退意,这厢,张小碗与他商量过后,已着手准备跟上他的脚步。

她不知道汪永昭为什么突然不眷恋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了,但她却知道这是对汪家,对怀善是最好的选择。

靖皇太忌讳汪永昭了,而张小碗也相对了解靖皇对汪永昭的忌讳,这样一个只手能遮天的臣子,只要皇帝不是个傻子,谁都不放心把一个权力极大,势力过大的臣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更何况,靖皇的性格只比汪永昭只强不弱,要知一山哪容得了二虎,所以如果靖皇不放手,非要拔了汪永昭的虎翼的话,那么退步的只能是汪永昭。

汪永昭毕竟不是皇帝,他再厉害,他也只是个利用动荡的王朝起势的臣子,皇帝真要收拾他了,他哪可能斗得过皇帝。

张小碗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汪永昭的所作所为,也知晓他确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种人,无忠君之心,更无名传千古之意,对汪永昭来说,生存永比一切都重要,就这点,张小碗不得不承认,她是欣赏汪永昭的。

不是欣赏汪永昭的残忍冷酷,而是欣赏他总是能懂得低头下跪,得以保全他背后的那些人。

那些人,包括汪家的人,也包括他背后庞大的兵卒。

据张小碗从帐册里算出的人数所知,汪永昭现手下还养着五千兵卒,这些对他忠心耿耿的兵卒是他的死士,他要出事,饶是靖皇不杀了他们,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家庭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一退,那就是成千上万条命,就又可保全了。

对过去的她与怀善来说,这个男人确实过于残忍无情,但这无法掩饰对一些人来说,他是个肯负责任,有担当的将军,长子,长兄。

张小碗这次叫来了汪家的三个夫人,她把一些田产和宅子都分给了她们。

“大嫂,这是…”三妯娌面面相觑了几眼,由二夫人汪杜氏先朝得张小碗开了口。

“这是给你们的,放手头上好好拿着,那些打点的人过些时日自会来府上跟你们交待详情,这些人都是找人选的,你们要是看得过眼,就继续用着他们,要是看不上眼,你们自己思忖去。”

“大嫂,您的意思是?”掌家夫人四夫人汪余氏开了口。

“这事你们也别跟家里的老爷们说,就当我给你们分家后置的产,以后记得留给你们的儿子就是,至于怎么用,你们看着办。”张小碗看过她们,见她们都一脸狐疑不定,她接着不紧不慢地道,“这家也还是在我手里就这样分着罢,四弟媳这些年掌家辛苦,府里的器物,只要不是你们自家里头的,其它的只要她看得上的,都给了她,府里还有的银子,你们各自分分,其余的,我这里一人还给你们五千两。”

“分家?”四夫人咽了咽口水,她的喉咙口有些干涩,“是不是弟媳哪做的不好?”

说罢,她惊疑地看了一眼二夫人,三夫人。

二夫人朝得她皱眉,三夫人则不屑地撇过了头。

看了这三位也是心不和的妯娌一眼,张小碗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依旧淡淡地道,“我对你没什么意见,只是咱们这家应该分了,也有不少年头了,过得几年,你们都快要抱上孙子了,这家想来也是分得了了,是罢?”

汪府三兄弟现下这年纪也都老大不少了,而这些年她们这些人确也是在一个府中过不下去了,早就想分家,如若不是大头的银子还是大老爷这边出,她们早就来闹翻要分家了,现下见得张小碗给了她们田产,手里还有得银子拿,各个都思忖了一下,便都点了头。

“那好,明日叫永安他们过来见下他们大哥,大老爷自会与他们道明。”张小碗说罢,就叫了她们回去。

这边三位夫人心中各有算盘地上了她们的马车,回了家,待回到汪府,汪杜氏听了丫环说,一早来了府里,现下来请安道别的闻管家来了。

闻管家一来,给汪杜氏施了礼,汪杜氏忙扶了他,闻管家朝得她笑笑,道,“多谢二夫人。”

说着,他朝丫环看了两眼,汪杜氏顺着他的视线过去,顿了顿,便说,“小紫,你下去。”

“是。”丫环退了下去。

闻管家等了一会,听得周围没声响了,他把怀中的银票拿了过来,递给了汪杜氏,说道,“大夫人说,这家分了之后,她与你们想来也没得多少往来了,她说,四侄子和五侄子和八侄子以后是个有出息的,想必汪家以后也得沾他们的福气,如若您不嫌弃,这您且拿了去,就当是她这个大伯母先给他们的贺礼。”

“这话,如何说起?”汪杜氏讶异了,接过银票打开一看,却是吓了好大一跳,刹那心跳加速,连忙把银子收回放到了心口。

“收着罢。”闻管家见状叹了口气,说,“她说,您这些年也不容易,辛苦了。”

他说罢,再施一礼就退了下去。

汪杜氏捧着银子坐在那双眼含泪,她想及了一会,破啼为笑,似是自言自语地笑骂道,“还知我不容易,我还以为您这心,都偏到四房去了。”

说罢,她捧着那银票站了起来,匆匆地抹了眼泪,就去寻地方藏去了。

这银票,以后就是她与那三个儿子好好活命的活命钱了。

张小碗为汪府那边备下的退路,汪永昭还有些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