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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穿过一条浓密的林荫路,入眼就能瞧见前面立着的朱红色的主楼,零零星星有灯光从里面透出来,倒是显得格外醒目。

“这个就是夜园最主要的碉楼建筑,叫慧庐,是当年初建夜园的时候,夜老爷为了自己的发妻谭氏明慧所建,一共有五层。”导游不紧不慢地介绍着,“大家可以看到慧庐门口摆放的两尊石狮有眼无珠,传说这样的狮子可以驱邪。”

“这里很邪吗?”鲁如花忍不住问。

“呃…邪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夜园里曾经死过许多打击海盗的志士。不过离那个年代太久远,有邪也被正气挡了。”导游笑着回答,“还有很多游客把夜园当成是闹鬼的古堡,专门来探险呢,呵呵。慧庐对外开放的部分平时只有一楼和二楼,这次你们S大的面子的确大啊,夜园的产权人居然交代了,可以打开三楼和四楼。另外还可以去旁边的培庐。”

学生们有些兴奋,居然在这遥远的海平还能享受到这意外的特权,真是难得!大家纷纷拿出相机和手机拍了一会儿外景,就又跟上导游抓紧进了慧庐内部。说话间,最后一点儿残阳也消失了,真正进入了夜晚。

其实碉楼的巧妙之处全在内部,尤其是这闻名于世的夜园。

导游一层层地讲解着,可慧庐一层里面站的学生太多,鲁如花也挤不上前,况且她对那些红木摆设也不大感兴趣。倒是盛夏和方愚,唧唧喳喳围着厅里的一扇巨大的手绣屏风说个不停。唉,看样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干脆和大家反着来,先看上面再单独下来看下面!

想着,鲁如花就一个人朝楼上走了,好在每层楼梯间都有个小小的壁灯,虽谈不上明亮,可也足够看清楚脚下了。脚下铺了厚厚的地毯,感觉即柔软又踏实,踩上去没半点脚步声。

晚上进这样的古建筑,走这样的木楼梯,配合的却是这样的昏黄壁灯和地毯,鲁如花并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有几分滑稽,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上到二楼,狭窄的楼梯间旁开了窗,分了三层,内层是木格窗上镶了玻璃,窗外却有道铁栏护着,最外一层又多了扇纯铁挂锁窗,此刻敞着。

对于这样的窗子鲁如花并不觉得奇怪,碉楼的特点本就是防守严密。只是铁格上雕着的暗纹很漂亮,鲁如花凑近了仔细看,原来是层层叠叠的枫叶,一枚压着一枚。枫叶…对哦,刚才上楼的时候楼梯把手上好像也雕了枫叶,还镂了些许的暗红漆,看来这夜家祖先比较喜欢这个图案吧。

“鲁如花,你一个人上去小心!”楼下方愚在不怀好意地怪笑,引发了众人的嘘声。

“我可是无神论者,你吓唬我也没用!”鲁如花大声回应了,笑着继续往上走。

二楼三楼不外就是夜家先祖的内宅,每一个房间的外部墙上都镶了玻璃镜框,上面详细印载了这房间的用处,以及主人生平,可惜没配照片。鲁如花先拿相机拍了,准备带回去再细读。

虽说是无神论者,可一扇扇推开沉重的木门,嗅着里面略有些湿霉的空气,看着随海风飘起的白纱幔帐,鲁如花还是有半点、小半点心虚,同时也感叹,这地方空间布局这么压抑,住在这里可真是难受,看来古人跟现代人的审美果然是不大相同的。

上了四楼,就听得盛夏她们唧唧喳喳地已经在三楼了。鲁如花心想,果然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不过唧喳的是不是太大声了啊…

鲁如花不满地朝楼下随口吼了句,“再吵,再吵让夜园神秘的祖先出来招待你们!”

“不好意思,夜园神秘的祖先现在大概是没空出来招待各位的。”四楼楼梯拐角处,悠悠传来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声音很熟悉,竟然像是…

鲁如花惊讶地朝着说话的人看去,他离得并不远,抱着肩歪歪地靠在墙壁,和往常一样穿了件黑色的便服,光线再暗,也看得清他一双眸子是含笑看着自己的,是夜然。

有些人,总是在离奇的时间,出现在离奇的地点。

鲁如花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此时就是在火星夜然也是能来的吧?

“呃…我好像还是不大受欢迎。”夜然淡淡地笑,话虽如此,神态丝毫不见受打击。透过昏黄的壁灯,他愈发显得胸有成竹。

“这里又不是我的地盘,谁来我也管不了。”鲁如花无奈外加无语,“不过夜先生,您大概真的是很闲的,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来旅游?”

夜然扬了扬眉,“这次还真是公事。”

“公事来这里干啥?”鲁如花有些不耐烦了,和文初之间的摩擦大部分是由于眼前这个笑得欠揍的男人,偏偏他还不自知,油盐不进啊!

“虽然我这样说显得有点自作多情,可是夜先生,你总是刻意地制造一些巧遇是不是过分了点儿?我又不漂亮,你总跟着我干吗?我来夜园你也不放过啊?文初他爸到底给了你啥好处啊?”鲁如花的声音不高不低,足以让夜然听见,又保证让楼下那一群听不见。

“呃…”夜然苦笑了下,“你来夜园…我当然谈不上不放过,不过…我想我也是有权来这里的。”

“你只有权利在一楼和二楼!”鲁如花幸灾乐祸,“导游说了,夜园的主人安排只有我们S大建筑系的学生才能上三楼和四楼,你是学生吗?你是吗?”

“我不是学生。”夜然认真地回答,“不过我就是你所说的夜园的主人。我想,我站在自家的楼上,大概是有权的吧,您认为呢,鲁小姐?”

鲁如花嘴张大了,迅速石化、风化,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火化…

正文第十七章:不成熟的人,一样可以拥有幸福(1)

第十七章:不成熟的人,一样可以拥有幸福

她爱他,因为他会亲手织一条围巾给她,因为他会陪她一起挤在台球案子上过夜而毫无怨言;因为他第一个发现了她的美;因为他会为她的努力而心痛、难过。

“你是主人?”与其说鲁如花在问夜然,不如说她在自问自答。

鲁如花脑海里电光石火间闪来闪去全是夜园那块大大的匾额上雕着的那个夜字,夜、夜、夜…可不是么,此夜即彼夜,是该惊讶于夜家的触角伸得如此之远,还是该再把这一切归为夜然的“老谋深算”?

“鲁小姐,我保证这次你们到海平是巧合。况且S大定的采风主题,我是不可能去干预的,对不对?”夜然强忍笑意似的解释。

鲁如花半张了嘴,明知道他说得对,可就是不情愿承认,“也许到海平是巧合,可今晚呢?今晚你这个主人跑来干啥?不会是要亲自帮我们学生当向导吧?”

“我找你有事!”夜然不再拖泥带水,干脆地问,“你手机换号了?”

鲁如花斜着眼睛点点头。

“没错,今晚我本来没打算来夜园,我知道你们会在这里。可是一个小时前,我接到一个电话,关于你。”夜然认真地看着鲁如花。

鲁如花愕然,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是没太多的好感,可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你不由自主去听他的话,去想,甚至去相信。

“准确地说是关于你弟弟,鲁似玉,”夜然继续说着,“上次在医院,你说奇迹从没出现过,可现在…”

夜然心底的喜悦让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并毫不意外地看出鲁如花的眼睛瞬间闪亮。

“如果我说鲁似玉可以接受心脏移植手术,因为已经有了合适的心源,你会不会觉得我其实没那么讨厌?”夜然终于说出了这个消息,而这消息的受欢迎程度显然不低于诺亚方舟。

鲁如花傻傻地站在原地,她当然已经听见了夜然的话,无比清晰,可这些话好像就是走不进大脑,只是反复在耳畔转啊转。可以接受心脏移植…有了心源…有了心源…可以手术…移植手术…心脏…。

这个消息自己已经等了十几年,不是吗?鲁如花甚至想象过如果有一天有人对着她宣布这样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尖叫吗?马上跑去找弟弟吗?

可是真的听到了…真的听到了吗?

“麻烦你…再说一次好吗?呃…我好像没听清…”鲁如花甚至不确定这个紧张的声音是出自于自己,只感觉遥远而又沙哑。

“我说,鲁似玉可以做手术了,因为有了合适的心源,有人愿意捐献。”夜然认真地、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不一定能配对啊,万一血型不合,或者…或者其他的指标不合…就不行的,呃,其实做化验很复杂,换心手术真的很复杂的。”鲁如花结结巴巴地说着,她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胸腔里的心脏用力跳动的声音,怦怦!怦怦!

“所有的指标全部吻合。”夜然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并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肩膀,因为看上去…她好像马上就会晕倒,脸涨得通红,神情也古怪莫名。

“呃…你怎么知道?”鲁如花很想马上就相信,可又不敢马上相信,她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如果没有成功将会产生多么大的破坏力,她不想尝试。

夜然笑着回答:“鲁小姐,请相信我,外面还下着雨。我不会冒着雨上山找你,然后跟你说一件我自己都没有确定的事情。应该说,这个消息本来是由医院通知你,可你留的号码怎么都打不通,你也知道院长和我比较熟,而我又刚好知道你在夜园,所以…”

“不是不是!”鲁如花打断了夜然的解释,急着问,“确定一切指标都吻合?哪里的心源?真的化验过了?我们等了十几年都没有,你确定真的是和似玉吻合的心脏?你确定?”

“完全确定,不过心源在美国。”夜然认真地回答。

“美国…”鲁如花倒吸一口冷气,手脚变得冰凉,在美国的话跟没找到有什么区别?自己根本没能力把鲁似玉送到美国去做手术。

“另一个好消息就是,所有的费用由对方出,是所有的!”夜然一字一字地说着,“鲁小姐,奇迹就是会出现。”

鲁如花抱住头,头晕得要命,她想喊,想抓狂,想欢呼,可更多的却是不确定,不是不想确定,而是不敢确定,她只有犹犹豫豫地再三问:“你是说可以做手术,有人乐意把心捐给似玉,然后所有的费用还由捐献者来出?甚至包括去美国的费用?”

夜然点头。

鲁如花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住夜然,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点儿撒谎的蛛丝马迹,可却没有。

“有什么条件?他是谁?是文初的父亲找来的?”

“没有任何条件,和文初的父亲也毫无关系。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类的奇迹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夜然一一打消了鲁如花所有的疑惑。

鲁如花忽然用力地捏住夜然的肩膀,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力气用在夜然身上。可夜然现在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块浮木,鲁如花本能地觉得自己必须要拉住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鲁似玉。

她没办法呼吸了,紧张和喜悦终于泄洪一样喷涌而出,决堤而下。连续问的那几个问题有了答案,鲁如花甚至不想去追问这答案背后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重要的是结果,结果是弟弟可以做手术!至少在这一刻,她耳朵里面清清楚楚听到的是她的弟弟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她可以高兴了,不是吗?她可以暂时高兴一下了,不是吗?她可以在紧绷了十几年之后小小地放松一下了,是吗?

 第十七章:不成熟的人,一样可以拥有幸福(2)

夜然的脸近在眼前,鲁如花忽然觉得头晕眼花,她想让自己喊出来,把心里的高兴喊出来,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喜怒哀乐都一个人受着,她在弟弟面前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脆弱,甚至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坚强,因为这坚强应该是家里男孩子的专利,不是吗?她甚至不忍剥夺鲁似玉坚强的权利。喜极应该哭泣吧?应该大喊着掉泪吧?可鲁如花只是紧紧地抓着夜然,直到呼吸仿佛都停了,直到没了最后一点让自己站直的力气。腿一软,她只知道自己要倒下了,她本能地依靠住离自己最近的坚硬,她甚至没有去想那坚硬究竟是什么,意味着什么…

可是,如同很多人离奇地出现在离奇的地点同理,很多人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点。而只要出现了,要不就称之为意外,要不就称之为悲剧。

很多年后,鲁如花也总会回忆当时的场景,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没错,她靠在了夜然怀里,因为那里很温暖,仅此而已。当时人好像忽然多了起来,在楼下参观的同学似乎一瞬间就都出现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她和夜然。鲁如花甚至能回忆起盛夏眼里的惊讶、肖青眼里的不解。可她就是想不起来站在楼梯扶手处的文初是什么表情,他当时好像本来是笑着的,又好像是面无表情。

没错,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文初当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可她却清清楚楚地记住了文初冷得像冰一样的话,“很好,鲁如花,这就是你让我看到的,我宁肯我是瞎子。”

他说,他宁愿是个瞎子。

他的身后,还站着神色疲惫而无奈的鲁似玉。

那个晚上,的确又下起了雨,不大,和白天一样,是讨厌的细雨。可是身在慧庐自然是不知道的。

慧庐的楼梯很窄,还铺了厚厚的地毯,所以文初跑下去的时候只有咚咚的闷响。从五楼跑到一楼,再跑出大厅,应该是不远不近的一小段路,可那咚咚的声音却像已经在鲁如花的心里跑了一辈子那样漫长。

鲁如花听到自己半带哭腔的声音在说:“似玉,快帮我看着他。”

没错,她让鲁似玉跟上文初,因为她了解文初,这个时候如果是她追出去根本于事无补。文初正在气头上,他本来就吃夜然的醋,他忽然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在怀疑什么,而出现在这里之后所看到的又是…

鲁似玉点点头,只是点点头,想说什么,却也只是叹了口气,随后便也照了姐姐的意思,去找文初了。

鲁如花心神恍惚地下了楼,客厅一侧的绣屏终于没有人挤着看了,原来绣屏上手绣着大朵大朵的红叶,竟是绣成一个‘眠’字。鲁如花下意识看着那红“眠”,那血红丝线的色泽仿佛经历百年而不褪色,在泛着黄的吊灯映射下,毫不遮掩地撞进鲁如花的眼睛,一片血红…

那血红并不纯粹,如同艳红里又调了些陈墨,浓稠得化不开,就像夜园对着的那片海。

鲁如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错不开看着那绣屏的眼神,那绣屏分明和建筑、和文初、和鲁似玉、和今晚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

“我会和文初谈谈。”夜然的语气不无抱歉,他没想到事情会横生这么多的枝节。

没错,之所以是他来通知鲁似玉可以做手术的消息,实际上并不全是和平医院院长和他相熟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在美国提供心源的是他的好朋友,同时也是最欣赏鲁似玉的人:S大美术系树石教授。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玄妙,一连串的巧合构成一个个小故事,一个个小故事又连起来,构成生活。

树石教授的病并不比鲁似玉轻,不过他是血液病,所以并不影响心脏的健康。实际上他早就签了捐献器官遗嘱,得知鲁似玉的情况后,他就一直在做着把心脏捐给这个自己最欣赏的门生的检查和准备,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结,就可以挽救另一个生命。不过捐献的一切情况都是保密的,树石不需要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纪念他,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能够存活在鲁似玉的身体里,本身就是最好的感谢。检查结果是乐观的,他的各项指标和鲁似玉的都相吻合,他把相关事宜托付给夜然办理,于是就发生了今晚的这一幕。

鲁如花摇了摇头,并没有应夜然的话,要谈什么?忽然觉得有点灰心,有点累。

“要不咱们先回宾馆吧,反正明天还要来夜园看花园和后山的。”盛夏凑上前来说着。

“呃,你们不看了吗?”鲁如花感觉很抱歉,似乎是因为她的私事影响到大家的心情了。

“明早来吧,现在上后山也不安全,外面还下雨呢。”肖青微笑着说,他和盛夏难得对一件事情保持一致。

“走吧走吧。”李大班长也回过味儿来,招呼着同学们开始往慧庐外面走。

夜然目送他们出慧庐,跟在后面,他今晚是自己开车,没有司机。

上山容易下山难,陡、湿、滑、弯,这条公路似乎占尽了难走的路的所有特点,不过鲁如花坐的位置不能直接看到那墨黑的海了,她便只有呆呆地看着不断在眼前闪过的山石,车窗开了道小缝,海风咸咸的,裹着淡淡的腥气,她很累,本能地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再看、不想再听…

大巴车忽然一个急刹,发出刺耳的噪音,车停了下来。车里的人由于惯性的原因身体都往前冲着倾斜,几个女生都本能地惊呼起来。

“天啊,怎么了?”

“师傅,开车小心哦。”

“前面出事了!”开车的师傅回头吼了句,又把车靠右停好,打了应急灯,下车查看。

按说这里是盘山路,车子停在这里极不安全。好在这里离夜园不远,这么晚了也不会再有车子上山了,再加上给鲁如花她们开车的是当地的老司机,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会停下来看看,能帮忙的帮忙,能营救的营救。

正文第十七章:不成熟的人,一样可以拥有幸福(3)

第十七章:不成熟的人,一样可以拥有幸福(3)

“你们先不要下车哦,莫乱、莫乱。”师傅下车后不忘记又嘱咐大家。

可车上的人哪坐得住,一听说前面出事了,早涌到车前去看,有的还干脆下了车跟上师傅。

鲁如花没来由得心里发慌,早冲到车前了,车子的远光灯开着,透过白灿灿的远光和濛濛细雨可以清楚地看着山路左侧的铁护栏已经被撞断了几米,路上还有明显车轮急刹擦过的泥痕。

车子…车祸…掉下山…鲁如花心口发紧,瞬间手脚冰凉,恍惚着就下了车冲向那护栏,刚刚从夜园下山的车子…会不会是…不敢再细想,快窒息了,只想能尽早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得有多快,她听到肖青在喊她,让她小心。可还有什么好小心的?看到那断掉护栏的同时鲁如花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她不断地祈求老天不要开这种玩笑,她想也许文初和鲁似玉不是开车来的…可是…不开车根本无法上山…说不定他们已经开过去了,一定是开过去了!鲁如花抢过师傅手里的大电筒朝山下照去。好在下面并不是完全陡峭的悬崖,只能算是一个相对的斜坡,斜坡上的植被已经有损毁的痕迹,参差不齐地零星立着,挡住了大部分视线。鲁如花伸长了胳膊,一脚已踏出了护栏外,电筒光线尽量朝下延伸,另一只胳膊被肖青扯住了,“你小心点,一会儿滑下去了。”

鲁如花顾不上理会肖青的话,她已经看到坡下方的确是有辆小车翻在那里,看不出车型,也看不出里面是不是还有人,雨这会儿忽然大了些,顺着刘海滑到眼里,竟蜇得眼疼。

肖青他们自然也看到那车了,几个男孩子冲下护栏,和老师傅一起连滑带跑地朝那车费力地跑去。

本就跟在后面的夜然也停车走了过来,他本打算跟着学生们一起下坡去看看情况,可扭头一瞧站在护栏处的鲁如花,不由得停住了。

阴雨的天气,没有月光,可仍旧能看清楚鲁如花的脸的轮廓,那张脸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刘海也贴在前额,脸色白得吓人,透着寒意。鲁如花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和物,只是目不转睛地看向出了事的车子,夜然不知道她究竟能看清多少,可从她颤抖的嘴唇和身体就只能读出两个字:恐惧。

夜然怔忡间,最先冲到坡底的男生们已经站到了翻倒的车子旁边,小心地撬着车门,好在车子没有漏油,又是下雨天,应该不会有爆炸的危险。

车门撬开的同时,肖青也看清楚了车里面的人,一共有两个,都已经没了声息。肖青惊呆了,脸上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瞬间滑下的泪水,他不自自主地抬起头看向鲁如花的方向,身边的男生已经在讨论要怎么样把车里的人搬出来,又不知道是不是伤了骨头,能不能动他们。

“肖青,是…是谁?”鲁如花忽然开口问。

“是他们。”肖青不敢再耽误时间,直接喊出了实话。

是他们…简单的三个字,简单的答案。鲁如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下坡的,好像摔了几跤又被盛夏她们扶起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同学们似乎都已经围上来了。车里的人已经被移了出来,平放在坡地上急救。

鲁如花看着这两个自己最熟悉的人,最亲近的人,她弯着腰,很想喊,很想哭,可方才开口问话就已经让雨水呛到嗓子,咳得让人感觉窒息。她跪坐在地上,左边躺着的是文初,额角有血流着,伤口大概在头部,眉间紧皱着,身上…好像是没什么血迹,肖青他们七手八脚给他做着急救,他竟然有了些意识,轻轻地哼了几声,能哼…就没事吧?可鲁似玉没有伤口,也没有一点儿反应,神态…居然是安详的。

夜然探了两个人的鼻息,文初大概是让他放了点心的,可鲁似玉…他的手慢慢地从鲁似玉的鼻端移开,抬眼看向鲁如花,那眼神…

有几个女生已经哭了起来。

鲁如花推开扶着自己的盛夏,挪到鲁似玉身边,手指伸向鲁似玉的脸、鼻端。做这样的动作,并不是鲁如花的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

小的时候,爸妈走的时候她也这样做过,她很明白这样做代表着什么,她很明白倘若手指上没了鲁似玉在呼吸的时候带来的一点点温度说明什么。

她亲手探过爸妈的鼻息,现在轮到了鲁似玉。她记得,当探到爸妈的冰凉时,她和鲁似玉互相抱着,号啕大哭。

小似玉问她:“姐,爸妈是不是死了?”

她哭着回答:“死了,都死了。”

可那个时候,她的身边有鲁似玉,鲁似玉的身边也有她。现在呢?还会有人再叫她姐吗?还会有个稚嫩的肩膀让她依靠吗?

没了,什么都没了?鲁如花木然地扳过鲁似玉的肩膀,把他尽量放平,手掌用力按压着他的心脏部位,然后再间断地帮他做人工呼吸。这些都是医生教过她的,她知道也许有一天会用得上,可却没想到是今天,在得到鲁似玉或许有救的消息的今晚。

一下、两下、三下…鲁似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场面混乱了起来,有的在打急救电话,有的在哭,有的在商量是否先把伤者送院,还有的在默默地看着鲁如花。

一下、两下、三下…鲁如花只知道机械地做着,用着力,她看着鲁似玉,鲁似玉就像睡着了一样,雨水滑过他的眉梢、眼角、唇边…

他的样子多好,集合了爸妈的优点,他一向比自己漂亮,比很多女孩子还要漂亮。

他的手指修长,一看就是天生画家的手,一双温柔的手。鲁如花想,这双手还会不会再抬起,再画画,画一幅她的肖像,他还从没给她画过肖像。

以前,鲁似玉心脏病发又苏醒的时候通常会笑着说话,抱歉地笑,他会说:“姐,我又去一个地方转了一圈儿,可惜没见到爸妈。”

他会说:“姐,我觉得我的生命力可真强,说不定还会有奇迹,电视上不都是爱演奇迹?”

他会说:“姐,你说我画的画会被人喜欢吗?我真的有天赋吗?”

他会说:“姐,其实我觉得,文初不错。”

“鲁如花…如花…”文初断断续续的声音,他仍旧在半昏迷状态,只是潜意识在念着自己心爱的人的名字。

鲁如花的手滞了滞,仍旧在用力按着鲁似玉的心脏。

“如花…”盛夏泣不成声,她试图想让鲁如花停下来,所有人都明白,鲁似玉已经死了…

“鲁如花,你干嘛!醒醒啊,喂!”盛夏“巨大”的吼声传经耳朵。

鲁如花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瞪视着眼前逐渐放大的盛夏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我说你坐个车也能哭成这样啊?你做噩梦了?梦到啥了,一个劲的喊似玉。”盛夏拍了拍鲁如花的额头,在她身边座位坐下。

鲁如花愕然,大脑里德血液迅速涌过的感觉,耳朵里跟着嗡嗡的响,连忙扭头看向窗外......的确还是下山的那条路,山石、植物、拨开盛夏看向车的左侧,的确是墨黑的海......刚才是个梦?那么真实竟然是个梦?鲁如花揪住胸口的衣服不知所措。

“你别吓我啊,你咋了,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给你交120啊,救护车是要收费的知道不?是要按公里数收费的知道不?”盛夏捏了捏鲁如花的脸颊:“快醒醒,这孩子睡魔症了。”

“我刚才做的梦跟真的一样,呃......我睡了多久?”鲁如花觉得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恍如隔世。

“没一会儿啊,你可真能睡,5分钟也能睡着。”盛夏做了个鬼脸。

鲁如花刚想说话,大巴车忽然一个急刹,发出刺耳的噪音停下来。车里的人由于惯性的原因身体都往前冲着倾斜,几个女生都本能的惊呼起来。

“天啊,怎么了?”

“师傅,开车小心哦。”

“前面出事了!”开车的师傅回头吼了句,又把车靠右停好,打了应急灯下车查看。

鲁如花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不自觉的、无意识的,眼前发生的......居然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疯了吗?是自己疯了吗?

“我们去看看。”盛夏拉着鲁如花,朝左窗观望着。

“死了,真的死了......”鲁如花想站起来,可腿已经软了,根本就迈不动步子。

“谁死了啊?”盛夏愕然。

“死神来了......死神来了......他们真的死了......我梦到的......死神来了......”

“呃?死神来了不是电影咩?你梦见电影了?”

“死神来了......死神来了......”鲁如花脑袋里面一片总算强撑着站起来朝着车门外走,她不知道支持自己走过去的力量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已经绝望了,绝望的彻彻底底。

客车车前大灯开着,透过白灿灿的远光和蒙蒙的细雨可以清楚的看着山路左侧的铁护栏已经被撞断了几米,路上还有明显车轮急刹擦过的泥痕,一切和梦里发生的都一样。

车子......车祸......掉下山......鲁如花恍惚着就到了梦里站着的护栏的旁边,她听到肖青在喊自己,让自己小心。可还有什么好小心的?梦里所经历的恐惧和绝望又要重新再体验一次了吗?

身边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胳膊,是夜然,他用个大电筒朝山下照去。下面果然是个相对的斜坡,斜坡上的植被也果然已经有损毁的痕迹,参差不齐的零星立着,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可是仍旧能看到,破下方的确是有辆小车翻在那里,看不出车型,也看不出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肖青他们已经跑到了那出事的车旁边,鲁如花漠然的看着肖青,再次绝望的看到他抬起头,朝自己这边喊了句:“文初和似玉在!”

世界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鲁如花软软瘫倒在地上,脑海里闪过最后的意识竟然是微笑的自己:很累,也许可以休息了,真的可以休息了......

“鲁如花醒醒!再不醒真的要叫救护车拉,收费啦,费用你自理哦!”盛夏“巨大”的声音第二次响起。

鲁如花不愿意睁开眼睛,她知道自己方才晕倒了,是不是不醒过来就不用再经历那些事情?是不是不睁开眼睛就可以当车祸没有发生过?这次不是梦,鲁如花心里知道这次不是做梦了。

“姐,醒醒啊。”柔柔和和的,这次换似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