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明面上依旧和睦,但二婶刻薄,暗中免不了捻酸两句,三婶退让一时却不能永远落了阵势。渐渐的两人离心,家宅不宁。

他们兄妹三人需要一个母亲来张罗婚事,而章家也需要一个长媳来掌权处理庶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贾云双出现了。

祖父对内宅之事从不过问,对于祖母来说,出身家世并不过多看重,只要贤惠大度,持家有道足矣。

而父亲本就不是那等以貌取人之辈,又迫于无奈找来填房持家,自然不介意对方姿色平庸。不仅如此,贾云双家世不显也正是父亲选择她最重要的原因。

若是选一名高门贵女做填房,倚仗着靠山作威作福,将来免不了苛待原配留下的子女。若是娶个泼辣蛮横的,一个“孝”字便能压得他们三个有苦难言。

正是基于上述,父亲很快敲定了商贾出身,又性子温婉的贾云双,如今恐怕也是因了这些。

章若愿心乱如麻,手帕被翻来覆去缠绕在手指间,皱的脱了形。

“三婶有没有在屋里?”

照水细细回忆了一番,摇头答道:“我看的时候,没有。”

“那沾溪一定是去找三婶了。”

章若愿自言自语,轻喃着。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万一老爷真找个女人回来,您会不会受欺负啊!

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继母都可恶毒了,不但虐待她们,不给她们饭吃,还投毒想害死她们,小姐您可千万不能让老爷娶别的女人啊!”

章若愿几不可见蹙了眉心,她不知道灰姑娘和白雪公主是何等人物,但仅就表面上的吃穿用度来说,贾云双从不苛扣他们三人半两,更不用说不给饭吃了。

明面上,她一直是细心周到,无微不至的母亲。

“慌什么?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章若愿淡声制止照水胡思乱想,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安慰自己罢了。她心里十分清楚,以父亲的性情为人,还有章家的严谨门风。若真是萍水相逢,绝不会请人进章家做客。既然已经到了动辄大家集体相看的地步,那么事情十有*是敲定了吧。

章若愿将手中的帕子慢慢铺陈展开,看着上面皱巴巴的痕迹,一一抚平。

她不能慌,越是火烧眉毛,越是要镇定。手足无措,事情只会更糟糕。如果连她都慌了,这是事情还有谁去阻止。

“你会盘发吗?”

章若愿猝不及防开口,视线直直盯着手中的帕子,眼神恍惚。

“啊?”

照水傻眼,难以置信,事情都如此迫在眉睫了,小姐还有心情梳妆打扮。

没等她回答,章若愿再次开口,声音比以往清亮不少。不知是在提醒别人,还是劝慰自己。

“帮我盘一个漂亮的发髻。”

一场鏖战即将开始,若不全赴武装自己,怎么对得起那人的处心积虑。

第25章 教女

照水实在不会梳那种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发髻,不过看在小姐那么信任她的份上,只能硬着头皮盘了个时下最流行的花苞头,还特意点缀了些闪亮亮的水晶发饰在其中。

章若愿选了一条米白色蕾丝拼肩纯黑斗篷裙,对着镜子里时尚典雅中不乏活泼俏丽的自己绽开一抹笑容,带上照水,两人一前一后前往荣安堂。

到的时候满堂宾主尽欢,说说笑笑氛围十分融洽。正如照水所说,祖父在一旁自顾自扣着茶杯,并无话说。倒是祖母喜笑颜开,眼角眉梢掩不住满意之色。

章若愿十分能体谅祖母的心情,自母亲走后,父亲寡居多年,身边一直无人相伴,现如今好不容易找了个知冷知热的人,她自是一千一万个满意。更何况贾云双又一贯会做人,为人处世绝不会让人挑出半点儿毛病来。

若身处古代也就罢了,木已成舟,只要大体过得去,也不值当因着一个口不对心的继母违背了祖母的初衷。但既然上天安排她回到贾云双入府之前,她便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样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日夜陪伴在父亲身侧。

章若愿敛眸昂首,仪态万千走进屋里。与生俱来的韵质与多年宫廷生活渐染的气势紧密交融在一起。只需往那一站,即刻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自觉转移到她身上,当看到章若愿那张明媚夺目的面容,在场融洽非常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气氛陷入一种欲盖弥彰的尴尬之中。

众人中反应崔琴率先反应过来,顿时咧嘴笑开。涂了玫瑰色口红的嘴巴一张一合,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喜感得近乎讽刺。

“哎呦,若愿怎么来得这么晚啊,来!快来见见这位…这位…”

她故作犯难地咂咂嘴,一副不知该如何介绍的苦脸模样,不过那拙劣不堪的演戏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脸上赤条条写满了“幸灾乐祸”。

这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明明与己无关,见到别人有了状况,却能乐呵得跟天上掉了馅饼一般。津津有味看热闹的同时,丝毫不知自己已成为别人眼中最大的笑话。

章廷安对妻子抽风常态已然见怪不怪,本没打算掺和她们女人之间的刀光剑影。熟料一眼便瞥见对面老爷子大拇指沿着杯沿,缓缓摩挲的小动作。艾玛,这可是老爷子不耐烦时的标志。

到底是自己媳妇儿,不能眼睁睁看她撞枪口。章廷安一把将好不得意崔琴拉回去,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一面对着章若愿露出无公害的笑脸,急忙打了几句圆场。

“早饭吃没吃啊?要不要刘妈给你盛碗粥?”

崔琴的言外之意,以及他们夫妻的默契双簧,章若愿看在眼里恍作未觉,谢过章廷安后。她三步并两步走到最中央,俏脸含笑一一给几位长辈见礼。

说是见礼,其实这个时代章家布局虽然与曲阳章氏故居相仿,但言行举止,人口摆设一切从简。毕竟发展到了现代,见长辈时不必行礼,但最基本的问侯还是需要的。

无奈礼仪规矩已经根深蒂固在章若愿身体里,她得费了好些个功夫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其他动作,只简简单单向长辈们问了声好。

到章廷居的时候,旁观者能明显感觉到,面对小女儿,他以往肃然绷紧的神态略微缓和了一些,连语气也放轻了不少。

“最近几天看了哪些书?书法练了几张?”

一般父女见面不应该是各种充满温馨有爱的场面么,这种一上来便严师形象的既视感肿么破?

当所有人对章廷居的问法惊掉一地下巴时,章若愿已见怪不怪地乖巧应道。

“读了《古今文化异同论》与《汉字的形成与演变》,还遇到一些地方不得其解。”

章若愿一边认真答,一边仔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父亲。

父亲的面容比记忆中要显得年轻一些,仪表堂堂,英俊儒雅。不惑之年的他沉淀了年轻时躁动和浮华,随着岁月的打磨越发沉稳内敛,正是一个男人最富有魅力的时候。

除此之外,刚及不惑之年的他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十家出版社之一,懿明出版社社长。稳重又事业有成的男人,怎能不令无数女子竞相追逐,倾心不已?

章廷居哪能猜到小女儿的想法,他满腹心思都放在她的教育上。

“一会儿拿来给我看看。”

对这个娇滴滴养大却又懂事知礼的女儿,章廷居有着自己都难以想象的用纵容。想当年怀豫和若仪哪个不是被他耳提面命,严格教导出来的。

唯独这个小的,只要一看到她那肖似亡妻的脸,便让人忍不下心责备她半句不是。章廷居当下也是斟酌了再斟酌,思忖了一种既不打击闺女自尊心,又起到警戒作用的委婉说法。

“书法贵在持之以恒,你日后还是要好好练,不可懈怠。

从今往后,你每日临摹十贴,攒着等我回来检查。”

章若愿一副认真受教的模样,低着头一声不吭聆听父亲越来越冗长的说教。

眼看章廷居大道理一波接着一波,没有丝毫结束的意思,屋子其他被无视彻底的人不免暴走了。

客人还在呐,这样一本正经考教闺女功课真的好么!两人那般你问我答的天伦之乐,他们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在旁边站着很尴尬好不!虽然大家都习惯了章社长教女日常,但在外人面前麻烦收敛下,好歹撑撑场子中不中?

尽管早习惯了大儿子一看到宝贝小孙女儿,便长篇大论开教育课,不分场合时间地点的常态。但今时不同往日,就这样把人家客人晾在一边,实是不当。

但贾云双的反应相当令人激赏,面对如此稳妥妥的打脸行为,换个沉不住气的,大概要拉下脸黑如锅底了。

可人家从头到尾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不仅如此,还十分得趣欣赏着父女俩的互动,脸上适时闪过无限憧憬的神情。

这番表现让一旁的章平氏看了,暗自点头,心也定下了一半。

五丫头是廷居的心头肉,这样的场景今后她免不了见着,一味避讳总是行不通的。原以为大多数女人都不一定会受得了另一半的生命重心不放在自己身上,可今天一见,这的确是个大度的。若有心撮合,估计也能善待五丫头,一家人和乐美满好好过日子。

想到这儿,章平氏不得不打断父女俩共叙天伦。

“廷居啊,你要检查五丫头功课也得换个时间,眼下人贾小姐还在呢!”

言罢,便慈眉善目招呼章若愿过去。握着她的手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今天的正题了。

“愿儿,这是贾阿姨,今天特地来咱们家做客,过去打个招呼吧。”

章若愿顺着祖母的话头看过来,目光转移到端坐在一旁,面露浅笑的贾云双身上。

贾云双的相貌与记忆中相差无几,各部分没有特色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可能是淡化了长相,她身上那股温和的气质越发凸显出来,弥补了脸部的不足,令人觉得很舒服。

如果不是亲眼,她可能也不会想到一个看上去平静淡泊的人心中,会深藏着那样刻骨铭心的嫉恨与不甘。

章若愿缓缓走向贾云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不疏离也并不热络。

“贾阿姨您好,我叫章若愿,欢迎您来我家里做客。”

提及“我家”与“做客”两个字的时候,章若愿不轻不重的拖长了一秒,普通人根本听不出来,贾云双心细如发,不可能没注意到。

但她并没有任何异样,连忙起身亲亲热热道。

“常听说社长最小的千金生得明眸皓齿,珠玉一般,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第一次见面,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愿儿可别嫌弃。”

说话的空档,从桌上拿起剩下的最后一个红色方盒子打开,放入章若愿手中。

里头正躺着一只扁条圆形翡翠手镯,色泽透亮,古朴精致,一看便知佳品。

不得不说,贾云双的确是一个十分难缠的角色。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最精密的钢尺测量过,严密谨慎,不暴露其任何野心。

在章若愿面前,她没有耀武扬威像胜利者一般直呼章廷居的名字,尽管此刻的她有这样的资格。她很明确的知道,这种宣示主权的举动会致使章廷居反感,同时也会让费尽心思获得满意的老夫人推翻之前的认知。

她无比清楚,眼下她的分量远远不能跟在章家生活多年,受尽宠爱的章若愿相比。所以她自甘退居到一个近乎卑微的位置,以此获得更高的呼声。

章若愿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将镯子收起来。目前这种情况下,她若是推拒着不要,贾云双一准儿将话头带到嫌弃方向,没道理替她省了东西还全了好名声。

章若愿目光澄澈而清亮,语笑嫣然道。

“镯子很漂亮,谢谢贾阿姨。”

第26章 追忆

章若愿顿了顿,语带真诚地开口夸奖。

“贾阿姨的声音很悦耳,像曲子一样。”

一般第一次见面赞美人会从哪入手,无非是长相、气质、谈吐,而章若愿却避开这些不提,转而夸起了贾云双的声音好听,摆明了嫌弃她的长相。

如果被如此讽刺的是别人,可能必定会暴跳如雷,或者针锋相对反击回去。再怎么心宽体胖多少也会有些不快。但对于忍耐力修炼到家的贾云双而言,她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会打从心里开心。

能将情绪这般浅显表露于人前,充分暴露了章若愿性情直率,没有城府。这样的人虽然脾气恶劣了些,却是最容易摆布的。

章若愿就是要制造这样一种错觉给贾云双,让她同当初的自己一般,放松警惕,直至无路回头。

“是吗?还从没有人这样夸过,愿儿真会说话。”

贾云双心花怒放接过话,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眼角却无意中闪过探究之色,像是在评判章若愿此举到底是偶然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章若愿柔婉一笑,连连点头。

“我母亲说话也是这样,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

状似不经意的一番话不动声色提起了母亲沈贞娴,旧人逝去多年,新人巧语欢笑,这景象多少令人唏嘘。

眼看那个本该被抛诸脑后,不该出现在日常生活的人再次被牵扯进来,贾云双下意识望向章廷居的神情。见他因思及故去多年的妻子,有些神情恍惚,似是联想起那些被时光掩埋许久的往事,紧锁的眉宇间免不了流露出几分感伤。

她清楚,沈贞娴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伤疤,每当看到那处狰狞的痕迹,都会生出一种剜心的疼痛…

可即便那么清楚,即便这样的情形见到过无数次,贾云双还是会跟着那处伤疤隐隐作痛。因为它时刻提醒着自己的可笑与无能。

贾云双抑制住心头的酸楚,强迫自己点头,违心地赞同章若愿的话。

“社长夫人蕙质兰心,能跟她相像是我的福气。”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章若愿是故意提起,她潜意识里并不喜欢自己。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谁能给上赶着来做自己继母的人好脸色。她该庆幸这样的女孩难缠归难缠,却不难笼络。

章若愿暗中打量着贾云双的神色,说到母亲的时候,她坦坦荡荡,一切如常。那一丝细微的抵触被她隐藏在最深处,深得无人能挖掘到。

听她说起母亲,章若愿佯装感兴趣的样子,扬唇问道。

“您认识我母亲吗?”

“社长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曾有幸见过几面,谈不上认识。但她的风采令我印象深刻,常人难以媲美。”

章若愿嘴角上弯勾出耐人寻味的弧度,尾声微微上挑。

“是么?”

这话说给别人或许还可信几分,不巧的是她刚好知道,贾云双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二十多年前,贾中平还是渠荷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九品外官,理所应当的,彼时贾云双也应该跟随他一同呆在渠荷那个小县里,做她的小家碧玉才是。

而事实则不然,贾中平的第一任妻子贾蒋氏与舅母沈蒋氏乃同祖同宗的堂姐妹。贾蒋氏病逝后,贾中平不到一年便迎娶知府之女为妻,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对原配所出的嫡女漠不关心,连其食不果腹也不闻不问。

贾蒋氏料想到撒手人寰之后,唯一的女儿可能会遭受苛待,弥留之际以信托孤。因此,沈蒋氏一直派人暗中留意着贾云双,得知她日常生活每况愈下。

沈蒋氏念及往日姐妹情分得到公爹及丈夫商量后,托人将贾云双从渠荷县接到京城辅国公府,养在身侧。

沈蒋氏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做梦都想生个贴心小棉袄,夙愿得成,她对贾云双十分疼爱。琴棋书画样样请了京都有名的师傅来教导,便是待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

当时偌大的国公府只有两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因着这层关系,未出阁的沈贞娴跟贾云双很是要好,常常在一起聊天游玩。

那时章廷居与沈贞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情投意合,又家世相当,双方长辈早已默许两人的婚事,只等婚期一到便可结为夫妻。

耐不住相思之苦的章廷居,常常带着各种奇珍异宝过府拜会辅国公,为的只是能隔着屏风和沈贞娴说上几句话。

可惜,无心插柳。章廷居貌若潘安,才比子建,又是章阁老长房嫡孙,金尊玉贵,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姑娘家正是思慕之年,哪能没个想法。

何况贾云双这种从小生活在小巷内宅,未曾见过外男的小户千金。

一来二去,贾云双对章廷居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断幻想着他对沈贞娴那种宠溺疼爱的目光能有一天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变得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由于自卑而寡言木讷,而是一点点活泼开朗,讨人喜欢起来。她还爱打扮了,虽然无法将那些名贵的衣服穿出惊艳的味道,但靠着不断摸索总算找到了最适合的穿衣打扮。即使不够漂亮,也别有一种属于自己的独特。

不仅如此,她还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苦练琴棋书画,十根手指磨出了水泡,也不肯停下。

当一个女子,决心为她喜欢的人做出改变的时候,那份渴望与之匹配的信念,足以使她坚持不懈,百折不挠。

一系列的反常很快令慧眼如炬的沈蒋氏瞧出了端睨,当时的贾云双不过十四五岁,哪里有如今临危不乱的心智和城府,很快便把内心的想法暴露出来,歇斯底里哭喊着求她成全。

沈蒋氏惊诧得不能自已,她压根想不到当女儿教养的丫头竟然生出这般心思。雷霆大怒之后,她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其中轻重缓急。

章沈两家婚事敲定已久,不仅两个孩子情有独钟,背后更牵扯着两个家族的利益,中间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沈蒋氏清楚这孩子是个执拗的,留她继续在府中必成隐患。

经过一夜的反复思考,沈蒋氏终于下定了决心。悄声吩咐在贾云双身边伺候的婆子给她喂了碗安神汤,亲自动手收拾了一箱子金银珠宝,又取了足够她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银票。安排了几个护卫好手,不等天亮连夜把她送回了渠荷。

外人问起,只道云双姑娘思父心切,回家尽孝道去了。

虽有人对贾云双的来去匆匆感到奇怪,但毕竟她只是府中客人,没有人会对一个外人的去留过多关注。再加上沈蒋氏自此之后,对贾云双的消息一概避而不谈,渐渐的府里再无人提起。

关于她所有的一切,销声匿迹,甚至连她这个人也仿佛从不曾在国公府出现过。

这些都是章若愿从顾妈妈口中得知的,二十多年前,顾妈妈还是母亲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当时舅母将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府中知道贾云双对父亲存了姑妄心思的人没几个,那些护卫回来后,也被舅母以不同名义解雇。

巧的是,药倒贾云双那个婆子,正好是顾妈妈姨母,她在被辞退之前把事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五一十告诉了顾妈妈。

当年的事,顾妈妈考虑到说出来的后果,始终三缄其口没有告诉母亲,父亲也毫不知情。他连贾云双这个名字都从未听人提起过,是扁是圆更是无从得知。

顾妈妈原以为,贾云双只是漫漫人生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插曲,却没想到等母亲离世,父亲寡居多年准备续弦时。当年的贾云双居然脱胎换骨一般重新回到她的视线之中,成了继夫人的最佳人选。

顾妈妈曾不止一次提到过贾云双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那样温和无害,而她的反应是什么?

当时她总认为,父亲具有足够的评判力,既能入他的眼,人品必然不会有问题。

她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全然不明白世间上有一种女人在不同人眼前是可以面孔百变,毫不生硬转换嘴脸的。她会在喜欢人面前温柔婉约,游刃有余伪装成善良体贴的模样,背后却不留余地铲除所有拦路的障碍,贾云双正是其中佼佼者。

这些过往虽然不属于这个时代,但从贾云双至于腹部交叠的双手略微拢起的小动作中,不难映射出她内心的微渺变化。很显然,她在紧张。

她的紧张,恰好证明她在说谎。

所以现代也应该与古代的轨迹相互吻合,贾云双与母亲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章若愿步步紧逼,擒着浅笑问道。

“贾阿姨,我想冒昧的问一句,您有过几段婚姻?”

贾云双有些猜不透眼前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究竟想问什么,目的又是什么。那种洞察一切的目光,仿佛看穿了她的前世今生,令她浑身都不自在,勉强答道。

“一次都没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