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谨恂嘴角讽刺的上扬,又快速平静!让自己冷静,沉默,然后不至于做出侮辱他身份的态度。

纪道垂着头站在门外,不是太监胜似太监,但想太子高兴,尽管太子妃回里会让他伺候一位阴晴不定的主子,他也想主子高兴。

日暮西山,春风夹杂着热浪,有了夏天的温度,但又显得身单力薄,热力不足,温暖有余。

日落归家的人们沐浴在舒服的晚霞下,聊着各自的一亩三分事,畅快的大笑着。

橘红色的余晖下,安静飘香的氛围内,

林逸衣坐在入凡茶楼的雅间里,与夜衡政喝茶。

“不错的口感,虽然我不喜欢。”林逸衣一笑,她更清楚茶叶的入药作用,而不是泡茶的香气。

夜衡政一身宽袖的盛装,下摆落在地上华贵雍容,身上若隐若现的貔貅文随着他的动作似坐似卧。

他很少穿华美的衣物,林逸衣却觉得很好看,虽然穿起来不如木归兮好看,但是显得锐利禁欲,是林逸衣喜欢的风格,华丽中带着清贵,雅致中不失凌厉,犹如一只刚幻化承认的雪豹,摆弄着第一件华贵的衣衫——不爽却无法否则难以言语的漂亮。

林逸衣刚见如此‘装嫩’的夜衡政时,吸言他是不是到了求偶的时节。

夜衡政毫不避讳:眼下不就有一只让我不得不开屏的孔雀。

“让你换杯果汁,你非要尝试。”夜衡政倒了杯清水给她推过去。

林逸衣我在身后的榻中,神色慵懒:“以前常喝,最近几年没喝,想不到不习惯了。”林逸衣抓了一把松子,不吃,只是无聊的玩着。

虽是雅间,但入凡茶楼的雅间与酒楼不同,均有一面墙是完全落地的丝纱,空出很大的空间给客人听曲、听书。

从林逸衣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二楼中央的空台上,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声情并茂的讲解着《草船借箭》。

夜衡政已经听过很多次,但实战派的他无法用艺术的眼光去欣赏,也只是听听而已,无法与众人一样推崇、惊叹:“怨不怨我?”

林逸衣把玩着手里的松子,语气和善;“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动不动要因为感情中无法逆转的因素,就否认一个人的感情。”

夜衡政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说什么,似乎只能伸出手,握住她的,眼睛里有很多话要说,但现在说什么都觉得那么恶心,即便是一句‘我爱你’。

林逸衣任他握着,早在知道他和元谨恂的关系,见过夜老夫人时已经想到,他们之间还有无法割舍的其他,这并不是谁的错,也无所谓对错。

夜衡政突然垂下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微小的嘀喃:“你能不能不住在王府?我…无法忍受你住在有他的地方…”

林逸衣听的很清楚,揉揉不符合他性格的表情,在他脸上蹂躏再三:“不可能,他绝对不会让我出来住。”

夜衡政苦笑,仿佛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没有去找她,而她回来了,下面的一切,就再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我现在任命…你可以不再爱我!”

林逸衣咬开一粒坚果,发出清脆的声响:“再说吧。”

夜衡政闻言突然拽过她,蛮横地吻住她发声的唇角,撬开她的唇齿,功臣略低:“衣衣…衣衣…”

林逸衣伸出手,淡笑的楼主他的颈项。

不远处,随影手指一动,轻纱落下,隔绝了一室空间。

夜衡政把脸埋在她颈项里,紧紧地抱着她,脸上的神色痛苦,却没有继续的勇气:“…我该死…”

林逸衣脸色潮红,带着雨露初显的娇媚,却平静的抚着他的背,神色飘忽:“这不是谁的错,我们都努力过…”

夜衡政的声音压抑沙哑:“可我还是不想放弃…不想你跟了他…”

林逸衣没有说话,任他抱着,一时间不知道报复后的快感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点,她没有等来他,却等来了元谨恂的人。

其实她的理智告诉她,她没道理怨夜衡政,夜衡政不是神,他不能预料所有的事情,他除了是他自己,更夜家唯一的希望,是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的骄傲,失去这些,他也就不是夜衡政了,也是刚认识时,能对她颐指气使的男人,更不会帮她做了这么多。

重要的是,她相信,夜衡政告诉她,让她等的时候是真心的。

林逸衣应该想开,至少不应该抱怨。

林逸衣疑惑的想,她今天约了他,是不是就想到他会挣扎,是吗?林逸衣不知道,不知道是想见他多,还是那点不高兴多。

林逸衣正在想着,突然察觉肩膀上传来酥麻的触感,继而是一阵尖锐的疼,不等她发出声响,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的男人从未有过的暴躁…

“别闹,让元谨恂看到痕迹,你就得给我收尸了。”

☆、017

夜衡政闻言,神色突然被痛苦取代,却不容拒绝的垂下头,吻上身下女子的唇角。

林逸衣没有动,目光涣散,手掌下意识的抚着他的背,企图安抚两个人无端的怨恨。

可他们都明白,入了圣都,剩下的事,他们还能操纵几分,还能属于彼此多久。

慢慢的林逸衣揽住夜衡政的颈项,闭上错综复杂的眼,回应他无措的感情…

月明星稀,在外徘徊到无事可做的元谨恂回府了,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从门口到前院,步伐都没有多一下。

年婳已经准备好沐浴的热水,换洗的衣物放在太子触手可及的地方。

方艺趁太子进去洗涑的功夫,快速为太子冲泡一杯热茶。

两名姑姑手臂上搭着太子换洗下来的衣服,弓着身快速离开。

马总管已经站在大厅,等着太子出现后第一时间汇报今天所有拜见名单。

前院内,一切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有人喧哗,没有人交流,似乎因为主人心情不好,所有人都面容严肃。

片刻,元谨恂穿着常服从浴室出来,削减了他一天的凌厉,此刻看其更像一位归家的猎豹。

马总管立即出列:“奴才见过殿下,回殿下,今天共有…”

方艺端上热茶,悄然退下。

元谨恂一字一句听完马总管汇报,为不可查的点点头,喝口热茶,神色没有变化的开口:“太子妃出去后申时回来的?”

“是,殿下。”

元谨恂放下茶杯,温暖的茶香似乎让他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她会来后有没有做什么?”

“会殿下,没有,娘娘出门的时候是从后门走的。”

元谨恂嘴角为不可查的冷笑,又快速恢复如常:“用度都齐全吗?”

“回王爷,齐全。”

元谨恂重新端起茶杯,茶水入喉,各种滋味因为熟悉,所以早已谈不上好喝难喝,只是习惯而已:“睡下了?”

马总管瞬间反应出殿下问的是谁:“回殿下,没呢,奴才来时,重楼院的灯还亮着。”

元谨恂闻言漫不经心的站起来:“去看看。”

“是。”

不远处,一排灯火缓缓前行,为首的男子严厉威仪也显得脚步散漫随意。

——太子驾到——

除了在书房的林逸衣,春思、春香,所有人均到外面迎接:“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谨恂目光为不可查的闪过,继而什么也没说,从所有匍匐的人身边走过:她没有出来;回府的时候也没有应付所有人,软抵抗?

“殿下,娘娘没有在卧房,娘娘在书房看书。”

元谨恂转身向亮着灯的书房走去,这里原本是林逸衣的熬药房,不用后被她改造成书房,

橘黄色的烛光因为使用人的身份变的刺目。

元谨恂深吸一口气,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了,她应该忘了,就算没有忘完,伤害也趋于不存在才对,而她既然已经回来,就料到两人会再见面,没道理会带着憎恶。

元谨恂斟酌再三后,毅然推开了这扇并不出其的房门。

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春思、春香立即从她身边后退,垂下头,低眉顺目。

林逸衣见状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意拿过旁边的宣纸盖上,q版的猪八戒,是想用在满月宴的雕工大餐上,因为小寿星属猪。

元谨恂见了她的动作,下意识的皱眉。

林逸衣重新摊开一张白纸,低头书写宾客坐位后膳食的摆放,圣国有严格规定,带骨肉放在左边,切肉放在右边,所有饭食要放在人的左右边,汤羹放在右手边,切细的肉和烧烤的肉放的远些,醋酱料放得近一点。

蒸葱作料放在醋酱旁边,酒浆饮料放在右边,甚至菜品因为弯曲和垂直都有严格的放置规定。

林逸衣对所有出现在在的满月宴上的熟食最熟悉,所以大宴的膳食摆放她会自己先写一遍,然后对比常来送来的摆设,一一核对。

因为在圣都贵族圈里,稍有差池,对常来就是致命的打击。

元谨恂见她没有抬头,强迫自己移开好久不见的目光,却不得不承认她看起来过得不错,不胖不瘦,甚至还越加健康。

元谨恂嘴角没有扬起就已经放下,斟酌再三,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声音依旧,可若仔细听能发现里面蕴含的妥协:“回来了。”

林逸衣没功夫回答他的问话,摆明的事情而已,有什么可说的。

元谨恂意料之中,没有觉得她傲慢也没有觉得自己改多你委屈,跟夜衡政的‘肆意妄为’比,显然他的妥协在她心里算不上多重要的妥协。

元谨恂让语气放的更松缓,停了一会才道:“我明天陪你去宫里谢恩。”

林逸衣写了一半,拿出角落里放的‘成品’对照,有七道汤菜混合品,进行了清楚汤汁的处理。

但林逸衣斟酌再三,括上了内部包汤的字样。

“祈福的经书已经帮你写好了,你只需要坐坐样子。”

林逸衣想在大块肉上采用烤全羊,在宴席中,主人切食大块肉是一种必不可少的礼貌,分食更能显出钟鼎之家的气派。

只是,烤全羊是不是等级太高了?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满月,如果三品子女满月用这个等级,下面的就难办了?

用一个猪腿?貌似不太好?只是羊腿…林逸衣思考着,但凡是羊肉等级都过于高了,鸭肉?

元谨恂等了很久也无人回话,他深吸一口气,随意从背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不见有任何情绪,犹如他以前出入她的地方,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纪道在白色的灯光中,谨慎的瞄主子一眼,见主子看的全神贯注,悄悄的看向书桌前的娘娘,然后微不可查的垂下头,一时间,书房里静如空楼。

林逸衣忙了半个时辰,喝完杯子里的酸奶,看着完成的q版猪八戒版本,嘴角微微一笑,带着春思、春香离开。

林逸衣无阻碍的从元谨恂眼前走过,仿佛没有看到一直坐着的他,快速穿过,离开。

元谨恂在门关上的一刻,眼里的怒火陡然闪过,但在下一刻又迅速被另一种情绪取代,怒火烟消云散,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还指望她好言好语的谄媚?

纪道不敢说话,头垂的更低了。

元谨恂快速起身,快速向外走去,一路畅通的走入浴房,无视春思、春香瞬间扯下浴巾为她们的主子遮掩的动作,语气干硬:“出去。”

春思、春香闻言,小心的看娘娘一眼。

林逸衣泡在浴池里,拢过长发,侧对着元谨恂,没有动,也没有乱,甚至没有因为他的出现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和动作:“出去吧。”

“是,娘娘。”

浴室里瞬间没了外人,林逸衣在水里裹上湿了的浴巾,继续洗澡。

“我们谈谈。”元谨恂盯着她,眼里没有*,只有宁静,或许半年多前,他会因此发怒,但现在不会。

林逸衣伸出手本想用点玫瑰香精,但以往好闻的香气最近总觉得的刺鼻,便放弃了:“随意。”

元谨恂靠在浴池旁的柱子上,他面前三扇屏风张开分别挂着林逸衣不同的衣物、饰品,在蒸腾的雾气下,显得充实、圆满。

元谨恂闻着鼻尖潮湿的空气,侧对着她表示最基本的尊重,虽然他觉得这完全没必要,甚至会因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影响他的判断。

但元谨恂觉得林逸衣会喜欢这莫须有的‘尊重’,尽管他完全看不出这个所谓的尊重在哪里:“以前的事我们彼此既往不咎…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林逸衣的眼睛动了一下,一丝落寞一闪而逝,她是不是该因此感动?毕竟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算不爱,也该能满足莫须有的虚荣不是吗?

林逸衣却觉得心里无比安静,以为没有爱情和年龄的关系,她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觉得他话语背后充满了要挟,的确,就是要挟。

他把姿态放低后,阻扰你所有选择的要挟,甚至把他放在弱者的立场恳求!

林逸衣只觉得想笑,弱者?!谁都有可能是,唯独元谨恂不是,她再次出现在王府,就足以说明,对着男人的所有同情都是多余,他有的是能力禁锢他想要的一切,不论生死!

而叫林逸衣的生物恰好命好,被下令‘要活的’。

其实这种事如果夜衡政来,她或许会抱怨会想反击,会觉得咬不死夜衡政不过瘾,但面对元谨恂,则没有。

林逸衣神色倦怠的靠在水池里,任流动的温水流过身体,觉得有些头晕,这么一会都坚持不了了,然后微微一笑:“好。”

元谨恂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她,直觉认为她在说谎,事情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

元谨恂发现自己这样想后,在心里对自己冷笑:有病吗!事情按照他预期的发展,他反而不适应?

但元谨恂潜意识里已经屈从灵魂先一步问出:“你说真的?”

林逸衣从水里出来,全身包裹在浴巾里,走入屏风背后:“有什么可假的。”然后想到什么探出头,不好意思道:“我怀孕了,帮我通知厨房晚上加顿夜宵好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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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四十,12点,晚6点,无差别的话会选择这三个时间左右更新,可能因为审核有左右误差

☆、018

林逸衣说完退回屏风后换衣,还没有解开身上的衣服,就听到嘭的一声,房门砸上的声音。

林逸衣神色一动,向外看了一眼,一个人也没有:“这就对了吗,大家都清净。”

元谨恂回了前院,屏退所有伺候的人,一脚把眼前的屏风踹烂,回身砸了三套茶具,然后扶着软榻的扶手,紧紧的攥着,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怀孕?!

再他做出最坏的准备,认为已经把底线放的最低的时候,才发现她给那一巴掌多么可笑!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上赶着让对方笑话他!

他元谨恂要什么没有!权势!地位!人品!犯贱了才要爱一个疯子!

门外,纪道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归于沉默后,头深深的垂着,何必呢?把人找回来也不过是这个结果。

房门突然打开!

纪道顿时站定,敬听!

元谨恂气的呼吸绵长,目光如鬼!他想吼一句‘把她拉出去斩了’!最终深吸几口气,换成:“让厨房给太子妃准备夜宵。”——碰!——的一声甩上门,又是连续的更激烈的碰撞。

他元谨恂没气量?!

错字!

他有的是气量!

林逸衣不仁,他就不义!不就是想看看谁先受不了妥协!好!咱们就走着瞧!你想跟夜衡政双宿双飞!做梦!

怀孕了是吧!

生!

想怎么生就怎么生!永远名不正言不顺的孽种!

孽种!——哐当——

元谨恂撑着头,神色痛苦,手背上的血一点一点的滴下来,淋湿了地上的地毯。

可笑的、悲伤的、不知所措的,最后只能隐藏在不能丢弃的权势下,冷冷的发酵、蔓延,侵蚀一个人心里深处最骄傲的自尊,疼的人心力衰竭,也没人知道内部已经腐烂。

想他元谨恂算是圣国史上最龌蹉的太子!头上顶着一个帽子,却被说摘下来,就是碰一下都觉得撕心裂肺。

他到底是哪只眼睛发育不良!一生下来就该戳瞎!才会觉得她是自己该等的人,才会在她身上看到温暖、真心、阳光!

元谨恂一拳打在软榻上!目光充血!如鬼似魔!却要咽下每一滴血肉告诉别人,他是该被人羡慕的一个!

元谨恂想想就可笑,他是谁!说好听了龙子龙孙,说难听了就是一个人,抛弃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就是追求后院里地位最低下的女人也不配!

但偏偏他是皇子!如今是太子!

元谨恂讽刺的笑了!权利!多好用!至少有人想在他背后捅刀子也没有那个能力!

真爱是不是!

有感情是不是!